皇后欲言又止,康熙低头思量一刻,明白了大半,伸手拍拍她,“放心吧,有朕在呢,不会让人欺负你。”顿了顿,小声吩咐,“接下来,各宫嫔妃都要回去省亲,之后,内务府就会有大的变动。你呆在永笀宫里,凡事牵连不到身上,朕也放心。并不是做错了事,或是谁告状,才让你静养的。”

听了这话,梅梅有些惊讶,低头喃喃:“难道,不是重华宫乌雅氏告密?”

“乌雅氏?不是高佳氏吗?”康熙听了,奇怪起来。

梅梅跟着奇怪,“我也才知道,乌雅氏跟我的乳母张嬷嬷私下有往来。年前,张嬷嬷纵子行凶,强占汉人田地,被廊坊知县押进县衙大牢。张嬷嬷来求承恩公夫人,夫人斥责她管教不严,并未替她包揽诉讼。最后,还是乌雅氏托醇亲王府管家出面,放人出来。之后,张嬷嬷一家,一直住在承恩公家省亲庄子里。直到我回去那天。”

康熙瞧皇后一眼,坦然回答:“朕确实是接到高家密报,才去接你。”

梅梅垂眸,接连叹息,故意慢慢说道:“高佳氏素来把乌雅氏当成知己闺蜜。若是她知道娘家做了错事,还是因为乌雅氏,不知道,心里会是什么滋味儿?”

康熙听了,冷笑一声,跟着叹气,“高家的人,看似聪明能干,其实,自保手段实在不能跟富察氏、乌雅氏比。”

这帮世家,居然敢打起皇后主意。哼,皇后朕欺负可以,还轮不到你们!

帝后二人共享信息,暂时达成了“掀翻内务府世家统一战线”。

接下来,康熙一心处理前朝事务:外务部组建初具规模,各国大使、领事明年就纷纷到京,朝廷也要相应派出大使、领事、参赞常驻国外。

内宫之中,明面上,重华宫六福晋与三位侧福晋当家,东西十二宫由四位妃子做主。实际上,皇后每天坐在永笀宫里,拿着小本本,一笔一笔记录各大世家命妇大小动作。

因为皇后省亲之后,承恩公府接连受到圣上口头申斥。大家伙不敢怠慢,仔细打听。崔玉贵、张德全收礼收到手软,终于“不小心”透露口风。众人才知道原来皇后省亲时候,承恩公府接待规模太小,排场搞的太寒碜。皇帝不高兴了,这才故意挑刺。

哦!找到原因,这就好办了。年前省亲的,不过就是皇后与六福晋两位,六福晋娘家还是因为桂良老大人孝期刚过,勉强收敛。剩下的妃子、侧福晋,全都趁着初一、十五娘家人来时,小心叮嘱,一定要排排场场的。没钱?借呀!

京城中各大小商户高兴了。皇帝老儿真是好人呐!妃子娘娘们回娘家,直接推动京城内需,瞧瞧,不到半年,咱们营业额就是去年同期四倍了!

通过检测金银、物品等进出往来,康熙锁定几家,暗示监察部大小御史、督查,找找麻烦去呀。

当官的嘛,不查都是刘墉,一查都是和珅。一本本奏折弹劾下来,饶是康熙早有心理准备,也坐不住了。直接命惇亲王、醇亲王二人,捧了圣旨,带上九门提督,给我搜,给我抄!

这一次大规模抄查内务府世家运动,轰轰烈烈,从咸丰十五年六月,乌雅氏所出、奕訢第三女满月开始,一直到咸丰十五年底,持续半年之久。查抄金银财物古玩不计其数,堪比当年抄和珅家。更有甚者,搜出各大世家往来账册,不仅将抄查的几家罪名落实,又扒拉出几户亲朋故交,串成一串,一同进了牢子。

康熙闻讯大怒,将数案合做一案,命肃顺带领吏部、刑部、户部,与惇亲王、

怡亲王共同审理。肃顺接到圣旨,从青岛海军学院快马飞奔回京。一头扎到刑部大堂里,大年三十夜,还端着饺子,一面吃,一面坐堂审问疑犯。

嗷嗷,这种古代反腐大案,百年难遇,一定要好好审讯,趁机开启封建法治新篇章。唯有如此,才不枉辜负我好容易穿过来,弥补我没办法与梅儿破镜重圆的遗憾!嗷嗷!

因生母出身内务府,醇亲王主动避嫌,跟着奕訢到外务部,招呼远方来的客人去了。

没了醇亲王里里外外和稀泥,肃顺向来依法办事,惇亲王又是个体察民意,最讨厌贪官污吏,更不要提愤青世家怡亲王府正统传人——载垣。三人联手,成功抵制了来自各方压力,坚持公平公正、讲求证据原则,誓将反贪事业进行到底。

有两位王爷撑腰,审讯过程中,特使大人肃顺,充分融入现代法律制度理念,引进新式审讯设备手段,将牢子里一帮人,折腾的一个个鬼哭狼嚎,恨不得找块大青石,一头撞死算了。吵吵着验伤,还都验不出来刑讯逼供的痕迹来!顶多算畏罪自杀,死了白死!

到奕訢第三女一周岁之时,内务府贪腐一案成功结案。肃顺等人联名上表结案奏折,康熙高高兴兴翻开,还未看完,连喊肚疼:肃顺啊,肃顺,照你这么个结案法子,朕解决完贪官,为什么还要忧心贪官家属就业问题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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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梅梅则是抱着一堆秀女册子,坐在永笀宫发呆:肃顺你啥么意思?把人家爹判了罪,闺女还送来选秀,就不怕上演秀女为父报仇,刺杀君王的戏码?

康熙气了半天,晚上顺着小巷,悄悄来永笀宫睡觉。夫妻俩一通气,齐齐骂肃顺:忒不是东西!你说你按《大清律》判那些家眷跟着流放多好,还什么家眷无罪,不应并罚。一大堆旗人,留下来又没有生活来源,这不给我们夫妻找麻烦么!

近一年来,皇后“静养”,永笀宫少了宫妃走动,总是一派平和气息。康熙习惯了每天到皇后这里坐坐,说说话,谈谈恋爱,培养培养夫妻感情。有时候坐的时间长了,直接就睡在永笀宫里。唯一不足的是,每当自己稍稍表达那么一丝丝“兴趣”之时,皇后总是推说自己腿疼,刚贴了膏药,一股子膏药味儿,怕是熏着了万岁爷,请您移驾别处,或者请别宫妹妹来侍寝。她们多日不见您,都十分想念云云。

次数多了,康熙也试探出来:这个皇后,并不是为某人守身,而是,这丫头她就是个货真价实的那什么冷淡!

灯光下,康熙瞧着皇后雪白脖子发呆,心情郁卒,恨不得张嘴啃上一口。

梅梅故作没看见,摇着团扇嘟囔:“这话怎么说?朝廷隆恩,没有降罪贪官妻儿。我没话说,毕竟罪不及妻孥。可按理,既然父兄犯罪,断没有女妹接着选秀之理。皇上啊,去年您忙着接待外国使节,将选秀推到今年。可小选名册上,一半都是获罪官员之女、侄女、族侄女或者妹妹、堂妹等等,总之,不是同族的,就是亲戚家的。总不能,全筛下来吧?”这些秀女怕是个个肩负复兴家族之重大使命,定然会动用各方面力量参选。就是想全筛下来,也没那么容易。

康熙瞥一眼皇后,淡淡一笑,“皇后啊,上一次选秀,你不是定下来,有太医把脉一关吗?”真是头发长、见识短,饶是你美若天仙、才华横溢,体检表一旦写上“有病”,更怕是写上“不宜受孕”,想进后宫,登天难!

梅梅听完,不住点头,“万岁爷说的是。臣妾怎么就没想到呢!”果然,还是要动用“体检门”呐。

康熙轻而易举、毫无愧疚定下此计,帝后二人闲来无事,对着满蒙秀女名册,挑出两个家世清贵的,一个赐婚惠郡王,一个嫁到克勤郡王府,为克勤郡王晋祺嫡福晋。

对惠郡王福晋人选,梅梅并无异议,看看克勤郡王福晋,“钮钴禄氏?”

康熙凑过来,下巴压到皇后肩膀上,顺着皇后眼神瞟了两眼,“嗯,还是皇后远房堂妹呢。果毅公之后,定然是个不错的。”

梅梅一笑,“臣妾的嫡母就是克勤郡王府的姑娘,再指一个钮钴禄氏嫁过去,只怕不合适。皇上啊,咱们再瞧瞧其他人家可好?”

康熙拿下巴蹭蹭皇后脖子,瞧皇后脸不红、气不喘,哀叹一声自己命苦,怎么偏偏看上了这么个“一年一次”的。瞧皇后笑着看自己,故意笑笑,吹着皇后耳垂柔声回答:“朕瞧着不错。这十来年,钮钴禄家除了你,也没有几个嫁到宗室里头。选了你堂妹,将来,你在宗室里头,也能有个照应。”

梅梅一笑,捏捏耳垂挠痒痒,笑着回答:“皇上有所不知,我这位堂妹自小跟费扬古一起玩,学的——有些泼辣!”我怕她跟克勤郡王打起来。

康熙不以为意,张嘴去咬皇后衣领扣子,“泼辣?再难缠,也没有那些罪官家属难缠啊!”

康熙这么一咬,梅梅觉得更痒了,歪歪头避开,笑问:“皇上也遇到难缠的事了?我虽然不关心政务,可也听说过,犯下如此大罪之家,都是要举家流放的。皇上难道是忧心流放何处?”

皇后躲开,康熙没什么好玩的,一摆手,“你不懂。”也不叫宫女伺候,自己脱了衣服,躺被窝里了。

梅梅坐到床边推一把,“皇上,洗了脚再睡呗!”

康熙着实累了,刚才跟皇后闹着玩不觉得,现在脑袋一粘枕头,睡意顺着脖子涌上来。嘟囔着回答:“困,不洗!”

梅梅无奈,只得自己到外面洗漱更衣。等到安置好了回来睡觉,康熙已经盖着被子,呼呼大睡了。薄被一半盖在身上,一半留在床上。梅梅抿嘴,小心躺到床上,拉过薄被,盖到肚子上,闭上眼。

也不知过了多久,梅梅翻个身,迷迷糊糊将要睡着之时,康熙跟着翻个身,两人汤勺一般,叠在一起。后背乍然贴上男人平坦胸膛,梅梅一个机灵,浑身肌肉紧绷起来。等了半天,不见康熙有丝毫动作,轻轻唤一声:“皇上?”

“呼呼——”

梅梅轻轻出口气,拉过被子一角,重新盖到肚子上。

等到怀里人筋骨放松、呼吸均匀,室内一片静谧之时,康熙睁开眼睛,抬起头,对着皇后耳畔,轻轻亲一口,“皇后,你到底要朕等到什么时候?”

第二天中午,梅梅去给康熙送饭。随行宫人中,有两位生面孔。康熙随意一瞥,二人皆着二等女官服色,看年岁,大概三十出头,随口问一句:“你宫里新来的宫女?”皇后啊,虽说选秀年龄改了,可你这改的也太离谱了。三十多岁的老姑娘也往宫里拉,等出了宫,可就真嫁不出去了。

梅梅一面布菜,一面笑答:“哪呀,是臣妾特意挑妇人,充当女官。”转身叫来二人,“王嫂、李嫂,今日是你们第一天伺候万岁爷,过来见个礼吧。”

二人急忙上前,磕头请安。

康熙愈发奇怪了,命二人到门口守着,唤皇后到跟前,小声问:“宫里找嬷嬷都是有规矩的,她们俩,怎么看怎么不像寡妇啊?”

梅梅张张嘴,半天才嗔笑着埋怨:“皇上,她们都是身家清白两家妇女,可不是曹寡妇之流,您——您想哪儿去了。”

康熙咳嗽一声,奕詝,瞧你惹下的风流债,这都多长时间了,还有人记得曹寡妇呢!没办法,只得解释:“你身边女官不都是女孩儿担任,怎么这次选了两个媳妇啊?”

梅梅一笑,坐到康熙对面,给他夹菜,嘴里慢慢说:“我这不是想着,我身边宫女里头,出了两个贵人了。要是再挑模样齐整的,难免还得您多花钱养皇妃。索性,趁机挑两个媳妇。她们家里都有儿有女,不用费心,进了宫,也不用担心嫁人之事。一个月,还能回家四天跟相公、儿女团聚。做起事来,她们安心,我也放心。您呢,也不用操心。”说着,对着康熙咯咯笑两声,眯着眼等着看笑话。

康熙抿嘴,憋了半天,总算说了句:“这——就算是吃醋了?”皇后啊,你总算不装贤惠了。

梅梅撇嘴,“说什么呢!一国之母,怎么能吃醋呢。我说实话吧。我呀,是看那些宫女出宫嫁人难,这才想着,改了自己宫院规矩,挑媳妇做女官。虽说刚开始吧,参加选秀的姑娘可能还埋怨,这不跟我们抢饭碗吗?可是,转念一想,不能按照旧制入宫,不还有嫁人生子,更好的一条道吗?有了好的归宿,那些世家,尤其是内务府世家,自然也会感激我的。人之本性,谁有了更好的路子,也不愿意伺候人呐。”说完,歪着脖子去瞄康熙。

“呵呵,”康熙盯着皇后看了半天,最后,轻声问:“腿好了吗?今天晚上,朕可不想再闻到膏药味儿?”

梅梅听了,愣上一愣,随即明白康熙话中所指,抿抿嘴唇,正色回答:“今天,臣妾家亲戚要来。”说着,端坐在桌前,起筷子吃饭不提。

康熙憋闷,怪不得,今天故意拿小眼神儿勾搭,原来,是有恃无恐啊!哼!

气归气,皇后明示暗示,康熙还是听懂了。要想社会安定,就要为百姓解决就业问题。而应对那些获罪家眷最好的办法,是指一条更好的路子。

第二天小朝会之后,与军机处大臣商议,依照肃顺等奏表,定下前总管内务府大臣、现阿克苏办事大臣舒兴阿、总管内务府大臣宝鋆监察不力之罪,降职流放新疆,判几位内务府领事终身□并抄没家产、收回朝廷所发房屋,仅留数间,供家眷度日。

判决书下达当日,康熙对着群臣诉苦,说什么“朕力行节俭,没想到,内务府还是贪得无厌,其行其状,甚于硕鼠。这些人本该抄家灭门、流放九族,朕不忍心看着丈夫之罪,祸及妻孥。故而,行特赦,免了他们抄家灭族流放之苦。”瞥一眼奕訢,“六弟呀,这些人,虽说是奴才,可是,几代人为皇家办事,早就习惯养尊处优、不通俗物。一旦没了贪腐所得,哪怕是朝廷宽厚,所拨房屋,过不了几天,也全叫这些败家子倒卖一空。你看,给他们找个什么差事,叫他们得以度日呢?”

奕訢想了想,“皇上,现今陕西、蒙古正在建厂,不若,让他们做工去吧?男丁可以到军工厂、钢铁厂,女眷能到纺织厂。”

肃顺低头撇嘴,还去做工呢,那帮人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走一步喘三喘,到了陕西、蒙古,不纯粹给人家蒙古亲王、陕西总督添负担么!

康熙忍笑摆手,“那么重的活,朕不忍心呐。”

不忍心您还判了他们当家的罪!众臣正嘀咕着,户部尚书文祥出列,“皇上,臣看此次获罪家族,大多是内务府参与买办、皇商之家,或者与皇商有姻亲故交。如今,朝廷正是开放口岸、对外通商之时,不若,让那些世家子弟,学做外贸?”

大学士灵桂低头,“文祥你真够狠的。好好的旗人,做什么生意!那是贱

民才操持的生计。”

康熙听了,则是拊掌大笑,“不错,此话深得朕意。文祥啊,这件事,你跟荣禄去办吧。他不是才升了户部侍郎吗?年轻人,多锻炼些好!”

灵桂听了,心里也不敢再埋怨了。荣禄谁呀?那是自家姑爷,万岁爷摆明了想提拔姑爷,就是再反对,也不能在这当口上,给姑爷挡道不是?

文祥拱手应下。

康熙暗自得意,皇后说的是,有了更好的出路,那些人的就业问题,就不用朕操心了。

接下来,就是为内务府换个体制的问题了。

作者有话要说:偶一写到内务府,就没话说

46不想起名

商议完内务府编外人员就业问题,康熙又命崇琦拟旨,着军机处、六部商定内务府改制。并且明确指出,内务府制度,已经不能适应朝廷新政,必须彻底改革,从根上清除贪腐、勾结问题。

说到这里,康熙瞥一眼奕譞,原本,这件事交给老七最为合适,只可惜,谁叫他娘是乌雅氏呢!叹口气,“你们商议定之后,上个条陈给朕。这件事,由文华殿大学士肃顺主持。”

奕訢低头,恭敬应下,侯皇帝无事,带着众臣告退,回朝房议事。肃顺跟在最后,出了门槛,想了想,还是折身,对着守门太监拱手:“烦劳公公通报,大学士肃顺有事启奏万岁。”

这天,承恩公府大夫人协姜夫人前来,送来庄子上新下的西瓜、黄瓜、豆角,说是给主子娘娘尝尝鲜。又捎来两麻袋宁夏特产,说是费扬古孝敬娘娘的。梅梅留两位夫人吃饭,一时忙了些,给康熙送饭,就晚了一刻。

到了殿外,梅梅停住脚步,转身接过来王嫂手中食盒,亲自抱进殿内。恰巧肃顺从殿里出来。二人一照面,肃顺略行个礼,低头走了。梅梅则是微微一笑,依旧领着王嫂、牡丹给皇帝摆饭。

刚才那一幕,康熙看的清楚。虽然,他不知道二人之间曾经发生过什么,但是,他很清楚,皇后眼中,再也不会出现肃顺的身影。

看着饭菜摆好,都是时鲜蔬菜,康熙轻松笑笑:“内务府一下子少了那么多人手,居然还能送来这么鲜的菜,真是难得了。”

梅梅听了,噗嗤一笑,吩咐王嫂带着人到外头伺候着,坐到康熙对面,小声解释:“等他们?咱早就饿死了。不瞒您说,自从去年您整治内务府以来,他们送来的东西,我就不敢再用了。尤其吃的东西,都是叫承恩公府直接从庄子上拉来,我先试过没事,这才敢做好了饭给您送来。别说我,就连祺妃她们几个内务府没人的宫位主,连同公主所里,我都提醒过了。重华宫那里,我悄悄知会过六福晋。大人还好,那里头,可是有好几位小主子。防人之心不可无,总要为孩子们着想才是。”

康熙看皇后一眼,想想肃顺方才说的话,点点头,“难为你,自家一堆的事儿,还要替老六家的操心。”

梅梅笑笑,“也没什么,不过两句话的事。您别看我跟六弟妹面上看着不亲,其实,我心里头,挺稀罕这人的。”

“哦?”那个拎不清的,有什么好稀罕?

梅梅笑笑,没做解释。过了一会儿,看康熙一直在看自己,只好笑着说:“六弟妹长大了,经过这几年,成熟不少,说话做事,让人看了心里喜欢。”

康熙点点头,“瓜尔佳氏的姑娘,还是靠谱的。”隔了一会儿,笑着对皇后说了一句:“其实,朕也挺稀罕你的。”

梅梅低头喝粥,只作没听见。等到康熙吃完饭,收拾碗筷时,不小心,手一滑,筷子砸到炕桌上。康熙伸手捡起来,递给崔玉贵,命他们收拾好退下,轻声埋怨皇后:“你抖什么?”

“我…”梅梅低头,不肯说话。康熙也不催她,二人隔着炕桌,对面坐着,一个低头不语,一个淡笑静候。皇后不说话,康熙也不吭声。这个皇后是个性子怪的:表面上看,温柔大方,标准的一位封建皇后;其实,她的内心,敏感而刚烈,犹如一块青石,坚硬坚硬的。要想得到她,只有水滴石穿。

梅梅心里也在忐忑不安。

每天净对着一个人,就是块石头,也能产生感情,更何况,这家伙还时不时弄些甜言蜜语,搞些糖衣炮弹袭击。原本以为,送几个美人儿嫔妃到他跟前,定然就能转移其兴趣。哪知道,百年好色君王,居然专一起来。以前他不明说,自己只当不知道,如今直接告白,可要如何回答是好?

康熙等了半天,只见皇后交错握着两只手,老老实实坐在一旁,既不说好,也不说不好。自己先笑了,靠过来,拍拍皇后后背,“行了,你也别不好意思了。你我夫妻,闺房之中,什么话说不得?总一本正经、相敬如宾,就一定好了吗?”

梅梅听了,低头笑笑,“您说的是,是我太古板了。”

康熙差点儿没笑出来,古板?你不看看,自从你来后,宫里规矩都改了七七八八了,还古板?顿了顿,换个话题:“肃顺说,这次内务府大反腐,朕不看奕訢情面,接连流放了他的连襟之父与幕僚。他说,他很担心,朕与储君会因此产生隔膜。你怎么看?”

梅梅急忙摇头,“此乃朝政,我不懂。”

“虽为朝政,也是家务,就拿你懂的说吧。朕并不是非要你想个办法出来,不过是,除了你以外,不知道还有谁能说了。”

梅梅回头,看一眼康熙,轻声问:“皇上,那您希望,您与六弟之间起冲突吗?”

康熙没有回答,对于皇帝跟储君之间的关系,他并没有处理成功的经验。

梅梅叹口气,“五年了,从您开始施行新政以来,五年了。这五年里,您与六弟精诚合作,国家逐渐兴盛起来。然而,积弊难返,别说一个五年,就是三十年成就,只怕,离您最开始的设想,还差许多吧?”顿一顿,慢慢说,“臣妾惶恐,斗胆说一句:不管什么关系、什么时候,矛盾总是存在的。请您不要害怕产生隔膜,您应该关注的,是如何与储君求同存异。六弟夫妻两个,都是性格纯正之人,骄纵脾气是有,但是,若论小心眼、阴谋诡计,臣妾还没见过他们私底下用。皇上,这次内务府事件,六弟夫妻俩若是明白您的苦衷,也一定会支持您的。您说呢?”

康熙听完,叹口气,“肃顺也是这么说的,他劝朕,与六弟之间莫要产生隔阂,要及时与他沟通。以免将来帝储不和,朝廷不稳,祸及百姓。你们两个,倒是想到一块儿去了。”不是分了?还这么默契!

梅梅笑笑,不理会“肃顺”二字,“六弟妹那里,我会带着祺妃,一同去好好安抚的。”

康熙点头,皇后都这么配合了,他还赖着吃醋,多少缺了些男子汉风度。

奕訢中午回重华宫吃饭,对瓜尔佳氏提起内务府两位总管大臣处置。瓜尔佳氏听言,五姐公爹居然要流放新疆,五姐姐还不知道要跟着受多少罪,登时流下泪来。

皇后说六福晋长大了,还真不没亏说她。人嘛,总是在竞争中,才能快速进步。经过与佟佳氏、富察氏、高佳氏等人轮番比拼,瓜尔佳氏总算知晓自己不足之处,对外人,学皇后端庄贤惠,独自与奕訢相处之时,就学高佳氏等人温柔小意。

奕訢本就不是宠妾灭妻之人,原配夫人如此行事,他也乐得宠爱尊敬。因此,一见福晋流泪,急忙挥退众人,拉到怀里小心劝慰:“你放心吧,姐夫那里,我会命人暗中照顾的。等过两年,风声过了,再想法子调回来,也就是了。再说,新疆也不是十分过不得,先前林则徐老大人不就在那里为百姓做了不少实事?说不定,姐夫他们,还因祸得福呢!”

瓜尔佳氏捏着帕子,靠在奕訢怀里,柔声说道:“妾身心里难受,并非全为五姐姐命苦。妾身最为担心的,是爷您啊。爷,自从三格格出生,这一年多来,整治内务府,就没消停过。如今,更是接连撤了爷您的左膀右臂。爷,叫我如何不担心呢!”

瓜尔佳氏再拎不清,她娘家也是官宦世家,论宫斗或许不如内务府世家姑娘,论朝廷风向,她的政治觉悟,就不是乌雅氏等人可比的了。

因此,奕訢一提,瓜尔佳氏立刻想起很早很早以前,他们瓜尔佳氏另一位储君姑爷。那一位,当初可是正正经经祭天册封的殿下,捧在圣祖手心儿里的嫡子呢!

媳妇轻轻一提,奕訢心中跟着一沉。皇兄当初在病床前,册立他为储君,绝对是真想将江山托付。只是,五年时间过去了,皇帝身体越来越稳健,国家朝廷也越来越兴旺,过不了几年,载淳长大成人,当初“主幼国疑”之忧,将不复存在。朝中绝非铁板一块,各方势力,势必,会有一次争夺。到那时,皇兄的心,还会如五年之前,那么坚定吗?

奕訢跟福晋吃完饭,依旧回到前面朝房办差。诚然,国家是皇兄的,但新政是自己一点一滴搞起来的,若是因为心中一丝怀疑而懒怠罢工,奕訢自认做不到。

刚进屋子,就见一人负手立于窗前,听见他进来,笑着扭头招呼:“回来了?”

奕訢看清来人,急忙甩袖子行礼,“给皇上请安!皇上,您有事,命人传唤一声就是。怎么亲自来了?”

康熙笑着走过来,亲自扶起奕訢,“没什么大事,你嫂子说,趁着太阳不算十分毒辣,出来走走,对身体好。”

奕訢急忙笑着扶康熙坐下,亲自倒水奉茶。康熙接过来喝一口,“嗯,不错。天平天国灭了之后,这云雾山茶也能顺顺当当进贡了。六弟啊,说起来,你举荐的曾国藩、李鸿章、张之洞等人,可是做的很不错啊!”

奕訢笑着陪坐,“皇上知人善任,臣弟不过是引荐引荐,不敢居功。”

康熙点头,“你也别谦虚了,该是你的,朕总要给你。”奕訢听了,心里一震,低头不敢答言。

沉默半天,康熙又问:“流放新疆的两个人,都安排好了?”

奕訢点头,颇为不好意思,“是臣弟监督不严,致使内务府蠹虫猖獗,臣弟知罪。”

康熙抬手,摸摸奕訢脑袋,“你呀,你以为,朕是生你的气,才变着法儿折腾内务府?错!内务府里,你的人再多,那也是皇家的奴才。朕会因为一两个奴才置气跟亲弟弟?朕处置内务府,不为别的,是为了你呀!”

奕訢迷糊了,真的假的?跟我有半文钱关系?

永笀宫内,梅梅握着六福晋的手, “好弟妹,有件事我说了,你可千万别急。回去以后,也别忙着处置她。只是,往后做事,千万防着她,也就是了。”

祺妃对着佟佳侧福晋一个劲点头,“是啊,等会儿你们回去,可一定要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往后,寻个由头,发落了她,也就是了。”

六福晋撇撇嘴,皇后啊,你这又演哪一出哇?

佟佳侧福晋瞧一眼祺嫔,难道——要收拾她了?

作者有话要说:皇后真是个有仇必报的人啊,人家告密,她就找人家上司告状

47不写标题

过门不入

帝后二人安抚奕訢夫妻的法子很老套。不过是说内务府世家几辈子以来,受孝恭仁皇后、孝仪纯皇后等成功案例影响,一直致力于培养女儿,以期进入后宫,生下皇子,进而拱上皇位。

然而,皇帝对内务府世家防范,一代比一代重。就是琳太妃如此得宠,也是道光去世后,才由咸丰抬的旗。眼看这辈子皇帝后宫进不去,这些人就将主意打到储君后院。当初,高佳氏早产,不是天意,而是人为,是她们内务府世家与重华宫互相勾结做下的。

说到这里,康熙叹口气,“原本,防范内务府之事,都是老皇帝临终前,告知新君。朕原本想着,有朕在,不需你多操心后宅私事。就连你嫂子,朕也没告诉。哪知道,就是因为这个疏忽,险些害了朕的亲侄儿。等朕下定决心,要除去那人之时,偏偏她身怀有孕。为了皇家子嗣,朕只能暂且隐忍不发。六弟啊,多亏三阿哥没事了。否则,叫朕死后,如何向孝静皇后交待啊?”说着,呜呜哭了起来。

见皇帝提起生母,奕訢也陪着落泪,“臣弟知道,都是臣弟管家不严,反而累的皇兄操劳,是臣弟的不是。”乌雅氏,居然是你!哼!

永笀宫内,瓜尔佳氏气的一巴掌拍到团扇上,“是她?我说呢,高佳氏一直养的好好的。怎么我才一天没看着,就早产了?原来,是有人背地里捣鬼!还亏高佳氏对她那么好!呸!”

佟佳侧福晋也陪着埋怨,“以前看她见人就笑,还以为是个好的。没想到,心肠如此歹毒。还亏我们福晋辛辛苦苦替她抚养三格格,真是抬举她了!”

祺妃看一眼佟佳侧福晋,微微一笑,“侧福晋说的是,可怜了三格格,摊上这么个额娘,多亏是六福晋养着,要不然,还真让人担心,她会不会拿着孩子争宠呢!”

梅梅听了,幽幽叹气:乌雅紫椹,不是我非要推你出来。实在是你这个位子,太合适了。更何况,你做什么不好,没事儿跟我奶娘勾搭,传递消息,想要捉奸捉双,害我性命。不回报一二,往后你得意起来,怕是真没我的活路了。

后来,康熙带着奕訢,到奉贤殿给祖宗们上香。不知二人在殿内说了什么,出来之后,全都两只眼睛红红的。君臣兄弟俩的关系,倒是越来越好了。

六福晋带着佟佳侧福晋回到重华宫,忍了两天,终究还是叫来高佳氏,对她耳语一番。高佳氏听言,顾不得规矩,抱着三阿哥失声痛哭,把三阿哥吓的也哇哇大哭。六福晋、侧福晋好一番安慰,母子俩这才安定下来。

接下来几个月,高佳氏愈发得宠,六福晋、佟佳侧福晋也乐得给她脸面。另外两位侧福晋,薛佳氏娘家不显,从来不揽事;富察氏见高佳氏与乌雅氏都得了子嗣,一心想着自己也能得个孩子,见高佳氏处处为难乌雅氏,巴不得她二人打起来,自己好渔翁得利。更加不会为乌雅氏撑腰。

也难为紫椹能忍,事事做低伏小,不与高佳氏计较。平日里,吃食衣物防范的紧。害得高佳氏连连失手,不得已,暂且收手。毕竟,要防范乌雅氏狗急跳墙,对三阿哥不利。照顾好三阿哥,才是正经。

奕訢看在眼里,想起琳太妃年轻时做派,不由感慨:皇兄说的对,那些内务府世家,从小就是把姑娘朝着孝恭仁皇后、孝仪纯皇后那般培养啊!瞧瞧这忍耐功夫,大家姑奶奶,谁也没这么厉害的!

如此一来,奕訢对几个内务府出身的妾室,愈发不耐烦起来。一直以来,乖乖呆在后院的叶赫那拉格格,倒是渐渐入了奕訢的眼。

到了咸丰十六年年底,重华宫再度传出喜讯,六福晋与叶赫那拉格格双双有孕。

康熙得知消息,知会皇后送去赏赐。晚上,趁着月黑风高夜,搂着皇后耍流氓:“皇后啊,你看,老六媳妇都三十三了,还怀了孩子,你比她还小好几岁,咱们家,还没有嫡子呢!”

梅梅听了,一本正经叹气,“皇上啊,要是有嫡子,您可是要把他如何安排呢?是像大阿哥一样,封个铁帽子王吗?”

康熙听了,气焰稍微降了降,还真是,有了亲生儿子,不说别人,自己怕就先想着易储,新君么,还是亲生的好。对着皇后脖子咽口唾沫,低声哄道:“皇后啊,那是男人的事,你只管生好了。实在不行,咱生固伦公主啊!”

梅梅呵呵笑了,“咱们家不是有个固伦公主了吗?说起来,荣笀公主过了年就十三岁了。按照咱们的规矩,公主十七出嫁,就不算早了。这两年,也该好好准备准备,给她挑一位好额驸了。不知道,万岁爷心里,可是有什么人选了?”说着,悄悄伸手,照康熙腰上一拧:给我松手,往哪儿摸呢,你个混蛋!

康熙摸摸鼻子,“这个么,朕要好好想想。”嘶,皇后你拧的真疼啊!

外头寒风吹动窗棂,屋里烧的火热。不管怎么说,康熙毕竟是个男人。虽然这辈子有些不健全,只对皇后一人有兴趣。可那也是兴趣不是?叫一个男人,寒冬腊月,跟感兴趣的合法媳妇躺一个炕上,还要求他做柳下惠,这可能吗?

答案显然是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