熄灯之后,康熙挨挨蹭蹭,隔着被子,把皇后往里挤。梅梅忍无可忍,“皇上,您再挤,臣妾就贴墙上了。”

康熙闷头苦干,“没事儿,朕负责把你揭下来。”

说着,伸出一只狼爪,钻进皇后被窝,直奔两座山丘而去。梅梅有心躲避,就听康熙在耳边求告:“皇后,这么多年,朕对你的心,你还不明白吗?”

梅梅嘟囔:“不明白。”一双手,终究还是软了下来。唉,都说三十如狼、四十如虎,以前不觉得,真过了三十岁,还真有那么一丝——渴望了?

对付女人,尤其是床上女人,康熙可谓是个中老手,皇后一点一点放松戒备、一步一步降下底线,他怎么会感觉不出?当即乘胜追击,跐溜一声,整个人钻进皇后被窝,如同浪里白条一般,顶着被子,抓紧时机,在皇后身上奋战。一面翻腾一面埋怨:“你穿这么多干嘛?”

梅梅撇嘴,摸黑抬头,一口咬上康熙肩头,嘴里嘟囔:“谁跟你似的,睡觉不穿衣服!”

康熙闷哼一声,低头压住皇后肩膀,对准嘴唇,一口堵了回去,“叫你乱咬!母狮子!”

“你公色狼!”梅梅小声嘀咕,往炕中间挪挪。纵然这方面经验不多,也没听说过有人贴着墙办事儿的。

康熙好容易解开皇后上衣成排扣子,伸手要去扒裤子之时,就听窗外崔玉贵抻着脖子急急喊:“万岁爷,宁夏将军、山西总督联名八百急报。军机处守值大臣现在养心殿外等候召见。”

梅梅咬牙,推推身上男人,“皇上!”

康熙听了,只管闷在被子里翻腾不语。崔玉贵站在窗外,听着里头声音,心里恨死张德全那个临事就逃的。万岁爷几年办不了一回事儿,怎么一办事儿,偏偏就让自己给碰上了呢!奈何军情紧急,只得再次冒死禀告:“万岁爷,军机处守值大臣灵桂大人说,事情紧急,请万岁爷速速示下。”跟着又叫一声:“主子娘娘,奴才们伺候万岁爷更衣吧?主子娘娘?”

梅梅连番叹气,这一回是狠下心要过夫妻生活了,下一回,指不定自己就狠不下心来了呢!罢了,罢了!随缘吧!抬头对着窗外吩咐:“等一下,叫王嫂、李嫂进来吧。”

崔玉贵听皇后这么说,放下心来,扭头催王嫂、李嫂,“赶紧吧,二位嫂子,养心殿外,大人都等急了。国家大事,可不敢耽搁。”

王嫂、李嫂都是过来人,如何不知里头现在什么样,瞪崔玉贵一眼,领着人慢慢进去。

康熙从皇后身上下来,闷到枕头里,吼一声,老老实实下炕穿衣服。等到收拾停当,扭头去看皇后,只见她也起身,披了件旗袍,手里拿着三块玉佩,来回比较。康熙一笑,指着中间那块和田玉,“就这个吧。大晚上的,谁还留心这个。”

梅梅看康熙一眼,依言选了中间这个,给他挂到腰上。康熙趁皇后凑近之时,附耳小声说道:“先别急着睡,等朕回来。”

梅梅一笑,低头不语。当天夜里,真的就裹着被子,靠在炕头,闭目养神。

第二天拂晓,梅梅从困顿中醒来,只觉腰酸背疼,睁开眼一看,自己真的就靠在炕头等了一夜。摸摸炕沿,依旧烧的热乎乎的。只有自己脚趾头,一片冰凉。对着窗外朦胧白光,梅梅自言自语:“傻了不是?男人,从来都是等不起的。呵呵!”

王嫂、李嫂在外间值夜,听见里头皇后醒来,齐齐赶上前来伺候梳洗。刚换好衣服,就听外头一阵脚步声,小书子捧着佛尘,推门进来,寒风夹杂着灰尘,一股脑蹿进殿内。

王嫂埋怨一声,急忙叫人去关大门。小书子顾不得那么许多,疾走几步上前,小声说道:“主子娘娘,万岁爷有旨,命您速到养心殿去。说是——说是有关国舅爷的事。叫您心里先有个底,呆会儿可别一着急,不管不顾起来。”

“国舅?费扬古吗?他出什么事了?”

小书子摇摇头,“奴才也不清楚。张德全公公在宫门外守着呢,主子娘娘,咱们赶紧去吧。”

梅梅听了,心中一阵疑惑,“费扬古,他能出什么事呢?”还是,得罪了什么人?

作者有话要说:原谅我吧,为了写这么点儿肉末,偶居然看了半天片片,哦,警帽大叔来了,快跑啊!

48不起标题

国舅遭劫

纵然心中着急,皇帝召见,也不能披散着头发、仪容不整而去。梅梅耐着性子,命宫人们找一身半新不旧常服换上,再戴上几朵绒花,扶着王嫂、李嫂两人,书海泉在前头引着,永笀宫宫人簇拥着,弃小巷而不用,开永笀宫宫门,沿着宫巷往南,入养心门直达大殿外,递牌子求见。

崔玉贵早就在外头廊下候着,远远瞧见皇后仪仗进了养心门,急忙飞奔上前,接过书海泉手中牌子,对着皇后躬身行礼:“请主子娘娘稍候,万岁爷正在召见军机大臣与兵部官员。容奴才进去通报。”

梅梅点头,“去吧。”扶着王嫂,站在殿外,仰头望殿檐上琉璃瓦滴水。数了不到十块滴水,就听门口小太监连声通传:“宣——皇后觐见!”一声一声,由西暖阁传到外殿。

梅梅心下一沉,扶着王嫂,慢慢走上台阶,眼角瞅着大臣躬身鱼贯而出。肃顺落在奕訢身后,与皇后擦肩而过之时,略微侧身,让皇后先行,嘴里小声劝道:“别急。”

梅梅想停住脚步问清何事,就见崔玉贵、张德全双双迎出来。没时间细问,只得将肃顺的话记在心里,跟随崔、张二人入养心殿西暖阁。

打开软帘进去,就见康熙立在龙座之前。崔玉贵、张德全伫足,一左一右守在门口,王嫂、李嫂见状,只得停住脚步,守在帘外伺候。

梅梅心中更加奇怪,莫非出大事了,皇帝竟然起身相迎?不敢托大,疾步上前,飘飘下拜。

康熙叹气,亲手扶起皇后,拉她坐下,连叹三声,这才缓缓说道:“费扬古出事了。月前,他奉宁夏将军之命,到陕西宝鸡军工厂提两车军火回银川,路上被劫了。劫匪留下口信,说再要两车军火,才能放人。山陕总督不知他是国舅,并未及时答应。固伦四额驸赶过去救人的时候,那些山贼已经逃匿无踪了。国舅也不知去向。”

康熙说完,留神皇后,生怕她一时难以接受这个消息,痛哭失声。哪知,皇后只是起初略微呆滞一刻,等话说完,立刻回过神来。只见她闭目深吸一口气,睁开眼睛,慢慢问道:“人逃了不好找。问题是,两车军火,走在路上,很难轻易藏匿,就是分开运,沿途也会留下痕迹。朝廷军火制造水平,不是普通山贼能够拥有的。一旦有人使用,就会露馅。皇上,四额驸可是按照这些线索找了吗?”未等康熙开口,梅梅接着说,“四额驸毕竟不是当地人。只怕,这事还得靠地方官。要熟知当地风土人情、地理山川之人方可。除此之外,还要能代表朝廷之人前往周旋,不知皇上派何人去了?”

康熙皱眉:“兵部侍郎崇绮,率大内侍卫特别纵队已经出发了。朕另外传旨给山陕总督,命他全力配合。”

梅梅垂眸:“多长时间以前被劫了?”

康熙叹气:“三天前。”顿一顿,忍不住问,“你不担心?”

“三天了。”梅梅闭上眼,兀自琢磨,“应该还活着,那些人既然敢拿人质做要挟,就一定相信费扬古的身份,能够换军火。崇绮,崇绮——”睁开眼,看着康熙,“别让崇绮去,此人太过刚硬耿直,适合剿匪,而不适合谈判。派荣禄去吧,他更合适。”

康熙看皇后一脸平静,顿时无语,沉思一刻,方才点头,叫来崔玉贵,传召荣禄速速出发,追上崇绮,命二人一同前往山西。

旨意传出,梅梅一愣,“既然是从宝鸡往宁夏运货,怎么反而去山西?”

康熙听了这话,心中更加郁卒,闷声回答:“从宝鸡往西,据说路上冰雪封山,这才绕道陕西东北。没想到,居然遇到山西土匪。”皇后地理居然学这么好?

梅梅伸手,揉揉太阳穴,“山西?不对劲。军火是何等机密之事,就算费扬古年轻不更事,宁夏将军难道会不知道保密?怎么临时绕道,反而被山贼发觉?山西山贼,跑到陕西劫道。这伙山贼,不简单呐!”

梅梅嘟囔完,康熙腾的一声站起来,大步出去,找御史秘密赴山陕调查。等到一切安排停当,回到养心殿西暖阁,见王嫂、李嫂依旧带着永笀宫的人垂手守在暖帘外,轻声问:“皇后还在?”

书海泉急忙托着佛尘,躬身上前回话:“回万岁爷,主子娘娘一直在,刚才出来,看万岁爷没回来,就又回屋坐了。”

“哦。”康熙奇怪了,刚才看皇后神情,挺镇定的,想必,是又想到什么,等朕回来说吧。叫众人在外候着,康熙举步入内。

皇后依旧双手交握坐在炕上,见皇帝独自进来,只是抬头,随即又低下头来。国舅生死未明,康熙也不好挑这时候找皇后失礼之处,只得走上前,稳坐到龙椅上,轻声问:“可是还有什么事吗?”

梅梅抬头,想了想,慢慢说:“我在宫外有个铺子。因为我不方便出面经营,便托一位老掌柜照管,此人姓胡。那个胡掌柜,曾经是山西乔大当家的手底下干过,与乔大当家的关系甚好,到现在铺子里的东西大多都是从乔家进货。我刚写了一封信,想麻烦您,找人护送胡掌柜,到山西去。乔家生意,在全国都能畅通无阻。只怕,各方面关系都打理的好。若是乔大当家能出面,或许,能帮忙找到那伙山贼也不一定。”说着,拿起桌面上一封信,递了过去。

康熙接过来一看,口也未封,想了想,找来浆糊,亲自封好,这才叫人出宫,将信交给胡掌柜,并护送胡掌柜即刻启程,前往山西祁县。

诸多事情有条不紊安排下来,时间却只过了一会儿,太阳才刚刚升起。梅梅掰指头数了数,自己能干的事情都做完了。看看康熙,山陕两处,乃西北重地,那里丢失两大车军火是何等重大之事,只怕,他要忙上一阵了。想了想,小声问:“皇上饿不?我去做饭?”

康熙默然,点头应允。

梅梅得了准许,这才整整衣服,扶着炕沿站起来。康熙睁眼看着皇后稳稳当当站起来,心中不解:难道,费扬古在皇后心中,就那么不重要?一般女子,听闻亲弟弟生死未卜,定然会失声痛哭。心眼儿多的,还会趁机趴到丈夫怀里装柔弱,以求帝王风多的宠爱吧?毕竟,费扬古乃是公干之时出的事。

大座钟长针还未走上一圈,康熙就知道自己错了。皇后哪里是不在乎费扬古,分明是太在乎了。

只见她稳稳站起来,刚走两步,就直直撞到檀木桌上。撞上就撞上吧,赶紧绕路啊,哪知道,皇后借机坐到地上,抱着桌腿,不肯起身了。

康熙无奈,不忍唤来奴才们,看见皇后狼狈模样,只得亲自起身,上前扶她。走到跟前才知道,皇后抱着桌腿,鼻子红红的,两只眼睛正啪嗒啪嗒往下掉泪珠。

康熙伸手拉她,“起来吧,叫太医给你看看。风湿刚好了些,别再受凉了。”

梅梅听了这话,越发不肯松手,抱着桌腿,埋头呜咽,嘴里含糊不清,“弟弟啊,我的亲弟弟啊!”

来来回回,就这么几句,听的康熙心中发酸,忍不住在一旁劝道:“不会有事的。朕已经派人去救了。你不也派人去了吗?”

梅梅哭累了,止住眼泪,扭头看康熙一眼,小声说:“我没事了。就是心里难受,所有我能做的,我都做了。可是我不知道他能不能囫囵着回来。万一出了什么事,见到爹娘,我该怎么办?弟弟跟着我,我把他弄丢了?我把亲弟弟弄丢了?我——我实在不知道还能做什么了…”说着说着,又哭了起来。好好的一条檀木桌腿,抹的是一把鼻涕一把眼,看的康熙不知道心疼皇后好,还是心疼紫檀木的好。

康熙蹲在皇后跟前,抽出腰上手帕递过去。看看皇后这幅模样,莫名其妙的,心中反而轻松起来。

说实话,刚得知消息之时,皇后冷静沉着,分析处置,让他觉得皇后太过强悍,不像那位一直站在自己背后,照顾自己衣食起居,偶有闲暇,听她说些闲话、找她帮些小忙的小女人。反而更位像能力卓绝的女强人,譬如,他的祖母孝庄文皇后。甚至,他觉得,即使慈禧遇到这样的事,处置起来,也未必比皇后做的好。这样的女人,做长辈,他习惯了;做女人,他不适应,很不适应。他是男人,一位以天下为己任的男人,他的身边,需要的,是一个女人,一个以他为天的女人。这种情况下,皇后你不是应该扑到朕的怀里,求朕救国舅吗?

毫无疑问,皇后初遇事时,表现的冷静沉着,让康熙不爽了,大大打击了他身为男人、身为帝王的自尊与骄傲。而冷静过后,皇后表现出来的柔弱,乃至无理取闹、幼稚至极的行为,反而取悦了康熙。

这些,都是梅梅所不知道的。她只知道,她把弟弟弄丢了。那是她一个爹一个妈、从小打打闹闹、一起哭一起笑、一块儿长大的亲弟弟呀!

想到这里,梅梅又哭了。能做的都做了,能安排的都安排了。还不许她哭一哭吗?因此,当康熙极尽温柔地揽她入怀,轻轻为她拭泪之时,梅梅趁机抹了康熙两手鼻涕。“呜呜,我的弟弟,我的亲弟弟,我一个爹一个妈亲了二十多年的亲弟弟呀!你别回来,回来我就打死你,运个军火都能叫土匪劫了,你活着干什么你,呜呜,我的弟弟呀!我的亲弟弟!”

梅梅絮絮叨叨,妄图说服自己,费扬古一定还活着,等他回来,一定拿扫帚疙瘩好好削他一顿不可。康熙忍着胸口衣服湿漉漉、潮乎乎的,小心安慰皇后。就在这个时候,山西某处山窝窝里,费扬古哭丧着脸,对着山大王苦苦哀求,“大哥,你是我亲大哥,要多少钱我都给你,我姐是皇后,我姐夫可有钱了,不信您去问问。求求您了,别让我娶您闺女,行不?”

作者有话要说:哦哦,皇帝都大男子主义!我看,康熙就是这样滴。

49最新最更

费扬古死的心都有了。

对面那谁,刘黑三,您还能再强势点儿吗?见过山贼土匪抢占良家妇女的,见过从山底下抢良家青年的?还说什么你女儿美貌如花又顾家,“如花啊?”费扬古偷眼瞅瞅刘黑三那幅貌似李逵的脸,再看看他身后刘黑四、刘黑五倭瓜一般的身材,捂着肚子打滚,“我不娶,我不娶,杀了我也不娶。”瞧这哥儿仨,估计那位刘小姐当真是貌美“如花”,小爷我消受不起,消受不起哇!

刘黑三冷了脸,想想老伴儿千叮咛、万嘱咐的话,终究还是压下火来,耐着性子劝慰:“国舅爷,您就从了吧。老三我早就打听好了,您是家里头老小,你娘原来是你爹小老婆,算起来,我们家姑娘还是大老婆生的,俺们又不要彩礼,还倒贴一个山头嫁妆。你说,这年头,上哪儿找这么合算的好事?你要是觉得在你那个家住着不舒服,呃,入赘到俺们家来也行啊。你看,俺们山头大着呢!将来,都给你,只要你给我们哥仨养老送终。”

费扬古再偷偷瞅瞅刘黑三,得了,您都这幅尊荣了,您大老婆别跟刘姥姥一般模样吧?这要生出“如花”来,白送小爷金山银山也不敢要哇!

刘黑四跟着一旁哄劝:“就是,瞅瞅,俺们哥儿仨总共就这么一个闺女,将来百年之后,什么不是你们小两口的。不比你给你那皇帝姐夫卖命的强?”

费扬古还要宁死不屈,那刘老五早就恼了,从腰上歘地一声拽下一把杀猪刀,对着费扬古脖子比划比划,口一张,话便如雷劈一般打了下来:“三哥、四哥,跟他说那么多干嘛,依我看,愿意就立马收拾洞房;再说一个不字,一刀劈了,扔到后厨剁饺子馅去。兄弟们可是好几天没开过荤了!”

费扬古听了,欲哭无泪,“姐姐呀,你在哪儿啊,救命啊!我可是你的亲弟弟,你一个爹一个妈亲了二十多年的亲弟弟呀!”

不说费扬古如何哀叹今夜定然清白不保,皇宫之中,梅梅哭累了,总算停了下来,抬头瞅瞅康熙前襟上泪痕,很是不好意思,“皇上,让崔玉贵他们伺候您换衣服吧。等会儿我让王嫂来取。不用送到洗衣局,永寿宫洗衣服就挺干净麻利的。”

康熙眨眨眼,这个时候,不应该楚楚可怜告罪才是?罢了,眼前之人,素来就不是按常理出牌的。站起身来,看皇后还坐在地上不起,伸出手来搀扶。梅梅摆摆手,“别,腿麻了,使不上力。一会儿就好,您先忙吧!”

康熙摇头叹气,半扶半抱将皇后拉起来,果然,还没站稳,皇后就龇着牙嚷嚷腿麻。好容易扶她到炕上坐下,康熙自己找件衣服来换,一面换,一面问:“等会儿让蒙医再来瞧瞧,刚才在地上那么长时间,好容易风湿好些了,可别再犯了。”

梅梅点头,轻轻揉着腿,等缓过劲儿来,站起来帮着康熙换衣服,借机小声问:“怎么不让人帮忙。您从小到大,什么时候自己穿衣服了。”

康熙微微一笑,“不是曾公写下家训,端茶倒水等大小事务,不必劳动丫鬟仆人。朕看了,觉得很有道理,咱们皇家子女,从小到大,是太娇惯了。以至于,天潢贵胄,做起事来,还不如农家子弟来的有担当。”

梅梅闻言不语,小心给康熙扣扣子。谁又得罪您了?

康熙瞧皇后不说话,凑到耳边小声笑语:“等咱们有了孩子,可不能这么惯着。”

梅梅抬头,淡淡一笑,“费扬古说,他很想当舅舅。我想,他会如愿的。”

提起费扬古,康熙不好跟皇后笑闹,只得陪着点头,“放心,他不会有事的。”

临近午时,肃顺前来呈送内务府改制章程。康熙接过一看,原来是皇家实行特供制度,其他的,大多沿用现代天朝采购招标制。负责人由皇家指定,三年一招标。只不过投标标准更加严苛,只有八旗贵族方有资格申请。康熙放下折子,罢了,这也算是个不错了。肃顺不可能完全采用“拿来主义”,总要平衡安抚八旗势力。康熙叹气,再一次佩服小平叔叔手腕魄力!

见皇帝大致通过,只要求改几个细节,肃顺也松了一口气。八旗那帮老顽固,可真难缠啊!怪不得,清朝后期那么腐败,盘根错节这么多关系,不是舅舅就是外甥的,一个不小心,得罪的人,海了去了。罢了罢了,等救出费扬古,还是回青岛安安心心做校长得了。

肃顺做事向来火速,当面跟康熙提了。康熙听闻,想了想,“也好。你教的学生,有的毕业之后,已经能在各地海军担当重任了。咸丰十二年去西洋留学的,今年也该回来了。你回去看看,有适合任教的,就留到学院。人才还是要多培养培养的好。”

肃顺答应下来,又说一番学院老师也应该经常参加军演,以便实践出真知,知识联系实际。

康熙听他说的有理,一一同意。君臣二人详谈一番,眼看天将过午,肃顺琢磨着梅梅该来送饭了,这才躬身告退。

走到门口,康熙出声叫他回来,犹豫一下,开口询问:“你说,一个人,为什么平日大方,遇事冷静,然而事情过后,却又柔弱无助。怎么会有这么多矛盾的性格,集于一身?”

跟肃顺说这些话,康熙十分不情愿。然而,事关皇后,除了费扬古,也就只有肃顺能说。更何况,从某些方面来讲,肃顺比之费扬古那个只知道闯祸的,还是更能体谅皇后,多为皇后着想的。

肃顺一听这话,心里明白这是问梅梅了。要说梅梅遇事冷静,他知道。至于多重性格,倒没那么严重,她不过是有时候不太爱出风头罢了。想了想,指着康熙手边一张纸,笑问:“可否借皇上御纸一用。”

康熙不知其意,命张德全递一张过去。肃顺小心接过来,竖在面前,问:“敢问皇上,此为何物?”

康熙看一眼张德全,“纸啊!”

肃顺笑着摇头,“皇上,您说的,是也不是。您所看到的,只是纸的一面而已。至于另外一面,并非不存在,只是并没有面对您。其实,仔细看看,每张纸都有六面,只不过,其中四面太薄,我们习惯了把它们当成一条线,而忽视了。这其实,也是一面。”说着,将纸张翻来,给康熙看清,接着讲道,“并非是纸故意隐藏其他面,只是人们并未留意罢了。”

“纸有六面?”康熙琢磨一番,这么说,皇后还有许多不为人知的地方?“有意思。”

肃顺见康熙不再纠结于此,心底明白,梅梅今日定然表现异常,叫这位皇帝生疑。经过这么一番比喻,想必,皇帝不会再难为梅梅了。看皇帝无事,拱手告退。

康熙回过味儿来,才知道,肃顺这个皇后老情人,居然把朕给绕进来了!哼,气呼呼甩甩手,到永寿宫蹭饭去!你绕朕,朕就去绕你的老情人儿!

永寿宫内,屋里烧着地龙,宫人们全都拢手站在门内伺候。梅梅取出一盒子碎珠子,一颗一颗串起来,竖着耳朵,听外头动静。既希望崔玉贵、张德全高高兴兴来报:“国舅平安了!”又怕小太监哭丧着脸来报丧:“找着国舅了。”

等到外头响起“皇上驾到”通报声,梅梅惊站而起,几步走到门外,匆匆行个礼,小声急问:“我弟弟呢?”

“呃,”康熙摸摸肚子,“皇后,才过去半天,荣禄他们,还没赶到呢!”看来,今天没饭吃了。

“哦,”梅梅讪笑点头,“是我太着急了。”一看日头,急忙把康熙往里让,“皇上快请吧,饭菜都做好了。”

康熙进屋一看,王嫂、李嫂两个正带人往桌上摆菜。荤素搭配,四菜一汤,门外都飘着香味儿。梅梅与康熙对面而坐,苦笑着陪不是,“今天事情多,一时给忘了。多亏王嫂、李嫂提醒。菜都是她们做的,还不太熟悉您的口味。还请皇上恕罪。”

康熙点头,“无妨。”张德全急忙到一旁布菜伺候。康熙摆手,“都下去吧,朕与皇后吃顿心静饭。”

众人躬身应下,出门到外头太阳底下候着。康熙看无人了,这才劝说:“你好歹也吃点儿,别想太多了。”

梅梅听了,终究不再强颜欢笑,啪嗒一声掉下泪来,捂着嘴回答:“皇上说的是,为那么个小子,弄的多少人不能安心。实在不划算。等他回来,非好好揍他一顿不可。”话没说完,自己先含泪而笑。

康熙叹气,越过桌子,拍拍皇后的手,“放心吧,费扬古会好好回来的。朕担心崇绮、荣禄没有与土匪打交道的经验,已经命石达开快马追过去了。这几年,石达开练兵的本事,朝廷上下有目共睹,他又是平民出身,最懂得山贼、土匪行事。放心吧。”

梅梅听了,急忙擦了眼泪,“我放心,我弟弟他——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有事的!”说着,伸手给康熙夹块莲藕,嘴里劝道:“为他一个,惹得兵荒马乱,回头,一定要他请咱们吃饭才行。”

康熙笑笑,“好!”夹起莲藕,放进嘴里。

因国舅公干被劫,康熙借机正是解除永寿宫“静养令”,宫务移交皇后全权处理。有了杂事烦心,梅梅总算不时时刻刻惦记着她那“一个爹、一个妈、亲了二十多年的亲弟弟”。趁着心情不好,又有康熙纵容,大刀阔斧开始整肃后宫。姑奶奶才一年多没管,一个个就得瑟起来了?哼,反正我心情不好,诸位娘娘,别太得意咯!接招吧您呐!

再说费扬古,刘黑三兄弟三个磨了半天,愣是不见他松口点头,哥儿几个也气势起来。招呼喽啰们,“来呀,把大红喜字给爷贴上去,大红绸子给爷挂起来,大红喜贴下山送到大姑娘她舅舅家去。今天晚上,咱们家大姑娘新婚大喜,请弟兄们喝酒咯!”

小喽啰们欢天喜地大声应下,“得咧!”一个个屁颠屁颠地上蹿下跳、张罗不迭。

刘黑五一掳袖子,提溜着脖子,一把杀猪刀亮起,唰唰唰几下子,把费扬古连绳子带衣服剥了个一干二净、□、光光溜溜,扔到厨房,大喊:“小的们,烧锅热水,把这人洗涮洗涮,到晚上,好给大姑娘享用享用!”

费扬古咬牙忍气不吭声,两只眼睛滴溜滴溜乱转,净等着瞅时机,好溜出火坑。

正在众人兴高采烈忙活之时,就听山门外一阵轰鸣,有人大喊“不好了,不好了。”

费扬古一听,太好了,姐夫派人救我来了。

刘黑五掂着杀猪刀出门,一把提起小喽啰,怒喝:“跑啥跑?官兵跟咱是一家,还怕他们?”

费扬古眨眼,“兵匪一家?”

哪知那小喽啰伸胳膊踢腿儿,一个劲儿挣扎,“五爷,不是、不是官兵,是大姑娘带人杀上山来了!”

“啊呀我的娘唉!”这一嗓子,不仅小喽啰们满地乱窜,就连刘黑五都慌了,“大侄女咋这时候回来了?你们,慌什么,还不快把新郎给我藏起来!”说着,自己先蹿到屋后躲没影了。

费扬古光溜溜的,一件衣服也没,寒冬腊月不敢出门,只得挪到灶火旁烤着,耳朵就听外头鬼哭狼嚎,“不好了,大姑娘回来了!” 什么情况?莫非,这位大姑娘果真貌美“如花”?

作者有话要说:我想起周爷那幅“后宫佳丽三千人”了,怎么办?噗

50标题不写

接下来这个月,可谓是度日如年。

倒不是说因为皇后担忧国舅,不给皇帝做饭了,皇帝胃口不好,连带的吃嘛嘛不香,把脾气全都发到大臣身上。而是皇帝开了永寿宫宫门,“静养”了两年的皇后给放出来了。

弟弟丢了,梅梅心情不好,不敢把气撒到皇帝身上,就转身欺压其他人。反正后宫除了皇帝,她最大。

永寿宫解禁当天,丽贵妃带着各宫宫位主前来请安。将近两年没给皇后请过安,众嫔妃业务早就生疏了,行起礼来,疏疏落落的,忒不像样。丽贵妃看着也觉面上不好看,出声说了几句。梅梅还未吭声,就听玫嫔伸手玩指甲套,凉凉回过来:“哟,丽贵妃姐姐,平日里,不是您说,主子娘娘静养,咱们姐妹不需多礼。怎么今天,您反而急了。这主子娘娘还没说话呢!”说着,对着皇后笑笑。

祺妃看一眼婉妃,二人只笑不语。

玫妃这么一打岔,下头嫔位主也跟着起哄。梅梅端起茶杯,对着底下人冷笑:姑奶奶一年多没管你们,居然真得瑟起来了!

说几句闲话,笑着命丽贵妃带人回去。转身,梅梅叫来牡丹,“取中宫笺表!”老虎不发威,当我加菲猫啊!

第二天一早,中宫笺表发诏:把各宫二十五岁以上宫女全部放出去嫁人,重新选上来三十五岁以上,有儿有女的八旗媳妇,伺候各位娘娘,充为女官,补宫女的缺。休假制度,比照永寿宫王嫂、李嫂。

皇后静养多日,各宫各院早就开始争斗倾轧,行事不谨慎的,身边早就放了不知多少个钉子。如此一来,宫女出宫,皇后得了贤德宽厚美名,各宫主位们,反而多多少少损失了好容易建起的势力。就算没安什么钉子,身边用顺手的大宫女,哪个不是二十多岁稳重老成的。冷不丁换个人,还真不方便。

随着内务府制度彻底变革,八旗媳妇为女官,个个身后有一大家子人,年纪又大,心性成熟,又因嫁人生子,不可能晋位宫妃,可是不比小宫女好拉拢。一时间,皇宫风平浪静。皇后沉默已久,一旦出手,其气度手腕,着实令人叹服。

康熙得知此事,心知皇后对宫中女官制度早有想法,如今不过是借机改革,置之一笑,并未干预。倒有那不甘心失权的,或是保守循旧的,想借着给皇帝送饭的机会,告上一状。哪知,说的轻了,皇帝充没听见;说的重了,皇帝直接下旨,既然你那么喜欢说闲话,呆在宫院里,跟大嫂女官们好好说,没事儿不要出来了。得,直接禁足了。

如此一来,后宫倒是安静不少。托女官改制洪福,好多下五旗适龄姑娘到了年龄,家里就出钱免了选秀,找人家出嫁。再也不用处心积虑地背负家族使命进宫伺候人了。如此一来,皇后还真是成全了不少好姻缘。

大刀阔斧整肃宫院,梅梅着实忙了一阵。等到闲下来,掐掐指头,弟弟啊,这都一个月了,眼看都过年了,怎么还没消息呢?

就在梅梅忧心费扬古安全之时,崔玉贵穿小巷,从养心殿一路飞奔到永寿宫,喘着气请书海泉通传。梅梅得了消息,不等书海泉说完,几步走到门口,隔着帘子问:“费扬古有消息了?”

崔玉贵对着帘子磕头,“恭喜主子娘娘,费扬古大人现正在养心殿见驾!奴才瞧着,比前年走时候,更健壮了呢!”

此话一出,永寿宫上下顿时喜气洋洋。王嫂、李嫂等人一个个的恭喜,主子娘娘高兴了,底下人日子也就好过了。

梅梅听着高兴,笑着吩咐:“好,辛苦崔公公了。小书子,赏!”

崔玉贵得了两个大元宝,揣在袖子里,高高兴兴下去。梅梅想了想,叫住崔玉贵,托他传话,等费扬古面圣之后,叫他到永寿宫来一趟。

崔玉贵前头刚走,梅梅一张脸啪嗒一声拉下来,双手掐腰,对着门外冷声吩咐:“来人呐,给本宫找个扫帚疙瘩来!要结实的!”费扬古,害得姑奶奶我担惊受怕二十多天,有胆量,你就别进永寿宫大门!

养心殿内,康熙看了费扬古呈上来的折子,点点头,“汇通天下?嗯,”差不多就是这个时候,晋商那边,已经开始琢磨办银|行之事了。难为费扬古,在山贼窝里,还能跟晋商搭上线。想到这里,康熙笑了,“这个交给户部,由荣禄牵头联系,若是可行,朕就准了。另外,奕訢那边前两天也提出了国有银|行规划。依朕看,晋商想自己搞,不是不行,不过,此事事关重大,还是朝廷出面的好。”

费扬古谄笑着拍马屁,“万岁爷您说怎么行就怎么行。晋商那边也不是所有人都想搞这个。不过是乔家大当家的瞧着新鲜,商人嘛,不就是看着什么赚钱,就想试试么。正巧,他上山去救我,顺便托我带个话。要说起来,我又不懂这些。还是请六殿下和户部大人们辛苦辛苦啦。有万岁爷您掌舵,这事儿啊,准错不了!”

这话奉承的,听着心里熨帖。康熙叫费扬古到跟前,伸手拍拍他肩膀,小声笑语:“得了,你的功劳,朕知道。晋商那边,你国舅爷的大名,可是响亮的很呐!”

费扬古听了,得意起来,“那没办法,谁叫咱是万岁爷小舅子呢!”

康熙笑出声来,转脸严肃训斥,“不过,你弄丢了两车军火,这罪可是够砍头的。罢了,难为你临危不惧,招降了黑风寨一帮土匪。功过相抵,罚你两月月俸。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费扬古一听,险些哭了出来,“皇上姐夫,您别罚行不?奴才还想着发了工钱,回家给媳妇儿补彩礼钱呢。”

“媳妇儿?补彩礼钱?”康熙皱眉,“没听皇后说,给你提亲呐?谁家姑娘?”彩礼钱还用补?你当车票呢?先上车后买票?

费扬古扭着身子,支支吾吾,弄了半天,才说了句:“这是家事,我,我找姐姐说去。”说完,囫囵行个礼,扭头往永寿宫跑了。

康熙惊奇半天,对着郑亲王端华笑笑,“费扬古这是害羞了?”

内侄平安归来,又出了大风头,端华面上也沾光,笑着回话:“八成是瞧上谁家姑娘了。承恩公若是得知此事,定然会十分高兴的。”

康熙一听,更加乐了。能不高兴吗?人家儿子二十五岁之时,都添好几个孙子了。费扬古倒好,连通房丫头都不曾有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