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永寿宫,书海泉带着人出门来迎,一见六福晋身着杏黄常服,坐着太弟妃轿子,急忙磕头行礼。礼数周到,嘴里却说宫内太医正在诊脉,皇后不便见客。请六福晋先回。

六福晋还想着入内瞧瞧。毕竟她与皇后,既是君臣,又是妯娌,大伯子不在家,嫂子“病”了,做弟妹的前来照顾,情理之中,料想书海泉等人也不敢拦着。

哪知还未开口,就听里面似乎传出女人痛呼,书海泉也顾不得眼前这位“准皇后”,急慌慌带着人进去了。

六福晋晾在永寿宫宫门外,走也不好,不走也不好。想了一想,转身回去,只留下个小太监,叫他悄悄藏在墙角,盯着永寿宫动向。

六福晋回到重华宫不久,小太监就传来消息,说是永寿宫正殿端出来一盆又一盆的血水。

奕D夫妻俩都吓了一跳。奕D本来还想商量商量,倒是六福晋当机立断,“爷,您不方便去永寿宫,这个时候,应当去养心殿啊。”

奕D听了,深以为有理,换了衣服,就往养心殿而去。还未出重华宫宫门,遇到叶赫那拉格格来给福晋请安。叶赫那拉格格挺着肚子,对着奕D淡笑,趁人不备,悄悄说了几句话。奕D听了,心下生疑,摆手让她进正殿,找福晋细说。

路上,军机处几位大员也从朝房出来,与奕D会于养心门外。外蒙叛变,多么大的事情,此时,定要皇帝出面才行。

奕D则有个小心思,他要看看他的皇兄病情如何。这么大的事,还能挺着不见大臣,着实不是皇兄的风格。难道,叶赫那拉格格所说――养心殿内并无真皇帝――是真的?

张德全在皇帝遇刺之时,受伤身亡。如今,养心殿内外事务,都压崔玉贵一人身上。听闻几位大臣又与六殿下一同前来探望,崔玉贵哭的心都有了。奈何对方都是王公大臣,他也不敢狠拦着,只得做出一副忧心圣上病情模样,躬身进了西五间。

o嫔正在给石达开喂药,听到奕D等人又来了,手一抖,药汁洒到枕巾上,放下药碗,扭头去看婉妃。婉妃叹气,“菜已经送出去了。估摸今晚、明早就能吃好了。就是不知道,今天中午这顿――怎么办?”

o嫔听了这话,瞧一眼石达开,冷笑一声,对婉妃说:“你只管迎他们进来。余下的,由我应付。”

婉妃还在迟疑,o嫔反问:“不见到万岁爷,他们心里,也该慌乱的很吧?”

婉妃无奈应下,事到如今,硬是拦着不让见皇帝,只怕,反生祸端。婉妃站起来,到外面隔着帘子吩咐:“请六殿下与几位大臣进来吧。”说完之后,站到屏风之后,看着以奕D为首,几人鱼贯而入,对着帐内行礼问安。

幔帐低垂,只听里面一声闷哼,o嫔小声应答:“皇上,您说什么?”说着,俯身到“皇帝”耳边,听了一会儿,抬头说话:“皇上说,起吧。”

奕D觉得奇怪,声音虽然有些沙哑,但是,皇帝音色,他还是能分辩出来。心中犹疑,拱手先问:“皇兄,外蒙叛变,敢问如何处置?”

帐内嗯嗯几声,又是o嫔传话,“皇上说,外蒙之事,事关重大,应当从长计议。皇太弟与户部、兵部大臣商议,呈上条陈。内蒙、山陕、回疆等靠近外蒙等地,加强兵力、巡防。另外,改总理外事衙门为外交部,由皇太弟兼任外交部尚书,负责外邦事宜。”

奕D听了这话,像是皇帝一向处事方法,略微点头,应承下来。

大臣们得了空,深深表达了对皇帝龙体健康担忧。“皇帝”借o嫔之口,不答反问:“海外贸易进展如何?百姓生计可能维持?今年国考会试结果怎样?”

几个大臣听了,连忙从袖子里抽出折子,诚惶诚恐,一一奏明。

过了一会儿,才听o嫔说话:“既然如此,你们各司其职,保朝廷安定即可。”顿了顿,o嫔又说,“皇上说了,他过两天就能看折子了。这两日,若无大事,先由皇太弟处置。若有大事,暂且搁置。着海军大臣肃顺好生训练海军、布置海防。这次圣躬遇刺,幕后主使,怕没那么简单。”

肃顺一直站在最后,听了这话,出列领旨。

左右看看无事,奕D这才带着众人跪安。

婉妃站在屏风之后,目送众位大员出门,这才摸摸额头,“天,一头冷汗!”绕出屏风,对着o嫔竖起大拇指,“好妹妹,你可真厉害!”

o嫔听了这话,知道屋里没有外人,脊柱一软,歪到床柱上靠着,苦笑着嘟囔:“我哪有这本事。这都是昨天主子娘娘临走时,小心吩咐我的。还别说,她说边疆可能会出事,还真是出事了。”

婉妃听了,叹口气,坐到一旁,“可不是,主子娘娘也算是一位睿智之人。只可惜,命里儿女缘分薄。刚才我出去,隐隐听着,永寿宫又宣召太医了。”

“哦?”o嫔皱眉,扭头瞧一眼床上之人,淡淡一笑,“还说别人,咱们可是怀都不能怀上,儿女缘分――可是一分也无,连薄都算不上呢!”

婉妃听了,只当o嫔感慨自身,跟着应一声,也就抛开不提了。

二人正在说些闲话,门外突然听小太监大呼:“六殿下,您回来了?”

婉妃一听,急忙蹦了起来,走到帐子跟前,刚想出门去拦,就见奕D已经带着大阿哥载淳进了门,对着帐内行礼,“皇兄,载淳来了。臣弟带他来给您请安。”接着问,“太医,此时并无外人,皇兄可能见兄弟皇子吗?”

王致和、喜来乐听了这话,齐齐低头不说话,站在帐子外头,一心想充木头人。开玩笑,你们两个,一个皇弟,一个皇子,都是皇上亲近之人。让你们见了,还不露馅了?

载淳刚才到永寿宫请安,被书海泉拦在外头,得知皇后腹中孩子很可能保不住,吓了一跳。顾不得兰贵妃之前叮嘱,要他低调行事。一路小跑,到养心殿去找“圣祖爷爷”。哪知,恰巧遇上奕D,给抓了壮丁,一同来“探视”。

本来心中就有气,见太医院正副两个院正,一个个呆若木鸡一般,问话也不知道回,当即也不搭理二人,仗着年纪小,大人们不好深责,抬腿就往帐子里钻。好在载淳还多个心眼儿,知道凡事不能一人承担,钻进幔帐之时,顺手扯开帐子,一时间,帐内情形,里里外外,看的是一清二楚。

婉妃急的后背直冒冷汗,一个劲儿拦着:“大阿哥,使不得呀,大阿哥!”

大阿哥载淳站在帐内,奕D站在帐外,两个太医站在柱子旁边,一个个,全都愣住了。崔玉贵得知消息,匆匆从药房赶来,刚进门,往里一瞅,一颗心都要跳出来:o嫔娘娘喂,您不想活了?

婉妃背对龙床,正在着急之时,冷不丁瞅见众人突然静默下来,心中惊疑未定,扭头一看,想哭都不知道该哭谁好。o嫔啊o嫔,该说你聪明还是该说你傻?你――你怎么当着众人的面,嘴对嘴地、地、地――给“假皇帝”喂药呢!——

作者有话要说:我就说,o嫔不是个老实的主,从一开始,她见到石达开就上心了。不信你回过头再看看国舅归来那几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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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门告状

璷嫔抬头,摘下衣襟上帕子,按按嘴角,冲着大阿哥莞尔,端在手里碗直直递过去,“大阿哥,您来了,万岁爷刚还念叨着您呢!来,喂一口吧?”那动作,那语态,如行云流水,优雅万分。

载淳伸手,指着璷嫔,呜呜哇哇哼哼半天,说不出来一句话,狠狠一跺脚,扭头飞奔出去。

璷嫔依旧笑意盎然,坐在“皇帝”身边,跟“皇帝”手握手,十指交缠,侧身对奕訢款款问道:“六殿下要喂万岁爷吃药吗?”

奕訢无语,对着床上拱手行礼,躬身告退。这下子,他就是想怀疑龙床上躺着一个假皇帝,也得先消化消化腹腔内,刚才那一幕所惊出的酸水不可。

这两位爷一出门,崔玉贵就溜着墙根儿出去了。刚才咱家啥都没看见,啥都没看见。

婉妃惊疑半日,握着帕子捂嘴,“璷嫔妹妹,你——你,你这是何苦?”

璷嫔对着“皇帝”嫣然一笑,“我乐意!想当太妃,你就抱着你的名节过日子吧!”

一句话噎住婉妃,立在床前,不说话了。

永寿宫内,祺妃从大殿里出来,双手是血。丽贵妃带着大公主前来,一看这架势,登时惊住了。大公主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更是吓的直哭。

祺妃对着丽贵妃叹气,“丽姐姐,事到如今,主子娘娘是没什么力气管其他事了,吩咐下去,让咱们姐妹几个凡事商量着来。那个给主子娘娘下药的小宫女,我已经绑起来,锁到柴房了。主子娘娘这边,我一时走不开,等会儿,玫妃妹妹来,您与她一同审问吧。谋害皇嗣,尤其是中宫嫡子,可谓是事关国运。如今皇上他——姐姐,您——可要当心呐!”

丽贵妃一听,急忙点头,“放心。”顿了顿,又问:“我先去看看主子娘娘?”

祺妃摇头,“姐姐您——还是不去吧。”说着,瞅了大公主一眼。

丽贵妃会意:妇人小产这种事情,最为污秽不过。自家女儿尚未嫁人,还是不要接触这些的好。于是,便命大公主先回公主所,自己单等玫妃来后,一同审问那个小宫女。

皇额娘与小弟弟危险重重,大公主自然没有心情做其他事。对着丽贵妃、祺妃行礼之后,带着人回公主所不提。

储秀宫内,兰贵妃安安静静抄写佛经,屋内没有外人,听谷惠容说完,兰贵妃抿嘴,“这个载淳,往日稳重,都到哪里去了?”

谷惠容跟随慈禧多年,深得兰贵妃心意。皇后屡次放大龄宫女出宫,兰贵妃都以种种理由留她下来。眼下主子要谋算大事,谷惠容心里因婚事对兰贵妃着急埋怨,也不敢表现出来。见兰贵妃埋怨大阿哥,只得赔笑:“大阿哥仁孝,许是想念万岁爷想的狠了。”

兰贵妃冷哼一声,“我的儿子,他什么脾性,我还不知道?”捏着笔想上一想,“重华宫还真够稳地住呢!既然如此,咱们就再烧上一把火吧。”

谷惠容皱眉,小声说:“兰主子,咱们刚给重华宫叶赫格格那边递过消息,再递的话,会不会惹得叶赫格格反生疑虑呢?”

兰贵妃噗嗤一声笑出来,“她不过是个小格格,用上一回,就是看得起她了,还能老用她?”转脸对外问:“大公主回公主所了?”

谷惠容听了这话,心中更是惊讶,兰贵妃这是要把大公主一个女娃娃当枪使了?

谷惠容真心佩服兰贵妃手段。与蒙古相交,所说所用,皆合情合理。至于后宫,兰贵妃也尽可能不使自己立于危墙之下。遵照兰贵妃意思,出去办理。果然,不过一个时辰,就听说大公主带着人去养心殿面圣。经过公主所外的宫人见了,都说大公主怒气冲冲、双目通红。

与此同时,北京城朝阳门外,一大车一大车粮食停在城门口大道旁。一个个农民模样人站在门外焦急张望,到处说着何时开城门,好把粮食运到。要不然,耽误主家交货,可就麻烦了。

有的农家汉子聚成一堆,互相抽烟逗乐子。不远处,一辆驴车,吱吱呀呀、摇摇晃晃过来。车上堆着几袋粮食,坐着一个小媳妇儿,蒙着帕子,帕子上绣着六瓣梅花,依依呀呀唱着小曲儿。赶车的是个小伙子,时不时回头,跟小媳妇儿说笑说笑。瞅着是哪家两口子进城粜粮,换点布料、咸盐啥的来了。

小两口到了城门外,一看官兵把守,死活不让进。几言不和,小伙子跟官兵吵起来。眼看就要开打,车上小媳妇突然发飙,跳下马车,一把揪出小伙子衣领,呸了一口,嘴里大骂:“说,你急着今天进城,是不是想着胭脂胡同里的小可人儿了?我告诉你,门儿都没有!别看你考中了秀才,那你也别想娶个小的进来!”

小伙子当场给下了面子,当着这么多人,脸上十分难堪,嘴里不甘示弱,“还说你,成亲三年了,连个蛋都没下。我娶个小的咋了?还能让我们老牛家绝后不成?”

小媳妇儿一听不依了,撒泼打滚儿拽着小伙子不撒手,“呜呜,你个没良心的。洞房花烛你咋说的,说一辈子对我好,就稀罕我一个人儿!这才过了几年呀?告诉你,想娶小的,没门儿!我不能生?你咋不说是你不能生?我生不出来,是你老牛家这辈子该绝户,你敢娶个小的,我撞死你!”

哟哟,还真撞了!一旁有劝架的,还有闲着无聊吓起哄的,闹哄哄的,吵得那边守门兵士都围了过来,拿着长枪驱散人群,免得人多闹事。

众人一看,也不好老是看热闹,一个个慢慢散了。

小媳妇儿一看人渐渐稀疏,没人劝架、起哄,越发难以下台。伸手拔下头上银簪,对着小伙子一把扎了下去。小伙子身手敏捷,一扭腰,躲了出去。事有凑巧,簪子落空,正好刺在驴屁股上。

只听“嗷嗷”长叫,那驴一尥蹶子,哒哒哒拉着驴车,横冲直撞。守门侍卫看车上无人,心里放下三分警惕,并未开枪。哪知就在这迟疑功夫,一头毛驴,瘦瘦弱弱的,竟然闯过城门岗哨,踢踢踏踏拉车进城,一头钻进胡同,不见踪影。

小伙子跟小媳妇也不闹了,两口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个个哭丧着脸,伸着胳膊狂喊:“呃滴驴,呃拉粮食滴驴呀!啊啊啊啊啊~~~~”

哭什么呀哭,没见眼角没有一滴泪?

驴车钻进胡同,绕了几次弯儿,总算到了一处院子外头停了下来。院子里出来两个家丁,四处看看,见无人跟着,这才上前,把车上麻包卸下来,搬进院子里。

最上面一个麻包动了动,不一会儿,绳子居然自己开了,钻出一个小脑袋。不用问,自然是葆初无疑。

葆初钻出麻包,把屁股下一个麻包解开,康熙探出头来,“阿嚏”打个喷嚏,伸手照着葆初脑袋上敲一下,“死孩子,你故意的吧!竟敢坐朕头上!”

葆初嘿嘿一笑,暗道:我还故意让你住马棚呢!嘴上却十分委屈,“大爹,咱快走吧,一会儿,我大娘那边该撑不下去了。”

一口一个大爹,一口一个大娘,叫的康熙直憋气。刚想说两句,就见崇绮带心腹兵卒悄悄进来,对着康熙拱手,“万岁爷,婉妃娘娘已经传出话来:请您立即进宫,大公主已经跪到养心殿门外了,哭哭啼啼说是六福晋下手,害了中宫嫡子。眼下,璷嫔娘娘快挡不住了。”

康熙听了,急忙问:“皇后呢?”

“这…”崇绮迟疑一下,回答,“暂无消息传出。”

康熙点头,自语:“皇后与朕的皇子,定然不会有事的。”

再说养心殿门外,崔玉贵有了上次教训,再也不敢离开西五间半步。熬药都在西五间窗下,由婉妃亲自熬煮。大公主身份,自然比不得载淳,她又素来温和守礼,自然不敢闯进去见驾。求见无果,心中委屈,径自跪到门口,哭诉说无意中听到荣寿固伦公主身边奶嬷嬷说,是六福晋派人取了红花等物,说是给荣寿公主调理月经,其实,根本就没用。药全叫六福晋身边宫人拿走了。

如此云云。说了半天,大公主一个劲儿哭皇额娘,哭没见过面的小弟弟。真真是闻者落泪、见者伤心。

实际上,大公主还听见一事,只不过,她没敢说出来。此事还要追溯到数月之前。年前曾有消息传出,说是皇帝准备嫁一个公主到蒙古去。今日则有人在大公主耳边聒噪,说什么如今皇帝不理事,六殿下主持朝政。蒙古动乱,嫁公主乃必然之举。荣寿公主是六殿下亲生,自然舍不得。那么,剩下的就只有大公主这个正经公主、储君侄女了。

大公主本就是个孩子,心性脆弱,容易受激。以前还有皇后安抚,如今皇后躲在永寿宫内,轻易不见人。丽贵妃纵然位高,毕竟只是妾室,说出话来,六殿下又怎么能听?如今,能护着自己的,只有皇阿玛了!

情急之下,大公主居然真给忽悠到了养心殿来。

婉妃、璷嫔坐在西五间内,听着大公主絮絮叨叨,只觉得脑仁儿疼。丽贵妃啊丽贵妃,你在哪儿啊?

说曹操曹操到,丽贵妃带着玫妃匆匆赶来,到了西五间外,见了大公主跪地哭诉,也跟着跪下来,对着屋里就说:“皇上,臣妾奉皇后之命,审理谋害皇嗣之案。居然得知,乃是六福晋身边人下的手。皇上,您要给皇后姐姐母子——做主哇!”说着,抱着大公主,母女二人痛哭失声。

玫妃一看这阵容,想起了当年自己孩儿生下来就没喘气,兔死狐悲,跟着呜咽。

石达开躺在床上,看着璷嫔急的都快上火了,心生怜惜,伸手拍拍璷嫔胳膊。璷嫔扭头,对着石达开发狠:“别美了。今天这关要是闯不过去,我们死,你也别想活。”

石达开听了,闭口不语。这位娘娘的脾气,确实有些针对人了。

婉妃则是摇摇头,“你呀,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欺负他。”

重华宫又不是善茬,养心殿都快闹翻天了,如何会一点儿消息不知。平白被人冤枉,六福晋气的七窍生烟。加上身边有心人撺掇,命人去叫荣寿公主,自己带着人就要往养心殿赶。如今是什么时候,岂能退缩

作者有话要说:清朝公主果然是最不幸福的公主之一。看看,宋朝和亲的还没几个呢,就是汉朝,也是宗室女待嫁。唉,说不好,说不好哇!

不过,这位大公主确实有点她四姑姑的味道,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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逼宫面君

重华宫一动,奕訢可就真的要给搅进来了。然而,此时,六福晋却是顾不得那么许多。事关女儿、甚至六爷清白,怎么可能不着急?

佟佳氏、富察氏两位侧福晋得知,急忙赶到大殿,想要劝六福晋三思而后行。六福晋对着二人发怒:“你们不顾着荣寿公主,也要顾着爷。眼看着别人往爷身上泼脏水,你们不说与本宫同仇敌忾,还拦着阻着,难不成,你们两个就不是上了玉牒的储君侧妃吗?”

人都是有私心的。胡梅梅是,眼前这两位也是。六福晋说的对,她们是储君侧妃,六殿下好,她们不见得会过的好。六殿下不好,她们一定过的不好。因此,听了这话,也都不敢深劝,毕竟,六福晋出面,总归,还是有解决事情的希望。

六福晋这才冷哼一声,佛袖而去。两位侧福晋不好单留六福晋一人去,只得在后头跟着,看看哪里可能帮忙。

一行人浩浩荡荡、气势汹汹。哪知,到了重华宫门口,反而被拦住。

六福晋气的手指轻抖,指着挡在路前之人,狠狠骂道:“乌雅紫椹,别以为你是琳太妃娘家侄女本宫就得卖你几分面子!速速让开,否则,重华宫杖毙个把小小侍妾,不是办不到!”

紫椹面色不变,孤身一人正对着六福晋轻轻跪下,缓缓说来:“福晋杖毙奴才,着实跟捏死一只蚂蚁一般容易。然而,福晋就不怕重华宫所有人,因福晋一时冲动,皆如蚂蚁一般,被别人玩弄于鼓掌之中吗?”

六福晋气极,“本宫没空跟你嚼舌头,看在你是三格格生母份上,本宫暂时饶了你这一次无礼犯上。速速让开!”

紫椹抬头,直直望向六福晋,“福晋若是想过,就从奴才的尸体上踏过去吧!”

此话一出,众人大惊。六福晋则是气的说不出话来。

高佳氏从后院得知消息,从后院跑来,一看这等阵势,略一思索,即明白紫椹意图。急忙上前悄声说好话,“福晋,乌雅妹妹曾是中宫女官,她这么做,定然是有原因的。在院子里不好说,福晋何不让她到屋里小声说完。不过就是几句话功夫,又耽误的了什么呢?”

六福晋冷哼一声,留众人原地等候,叫上紫椹一人跟着,到一旁偏殿单独说话。高佳氏长长出口气,扭头瞧见佟佳侧福晋冷眼瞧着,对着自己笑的不咸不淡,心下一惊,急忙低头退至一旁。

佟佳侧福晋这才收回目光,与富察侧福晋站在一起,等候六福晋。

不一会儿,六福晋就拉着紫椹的手,一同出了偏殿。富察侧福晋心中疑惑,看一眼佟佳侧福晋,二人一同上前行礼。

六福晋脸上早已没了方才怒容,笑着对二位侧福晋吩咐:“你们带众位姐妹回去歇着吧。有什么事,本宫再去叫你们。”

众人心中生疑,听福晋如此吩咐,也不好多问,只得行礼告退。待院子里安静下来,六福晋这才挽着紫椹的手回正殿,叫丫鬟、婆子们退下,吩咐紫椹坐到炕脚下马扎上,笑着安抚:“方才是我关心则乱,气极了,说话没经心,你别放在心上。”

紫椹含笑垂首,“主子说哪里话,为主子分忧,本就是做奴才的本分。主子心情不好,奴才们只有尽心开解的,若是因为一句气话,心里就恼了,那也就不配伺候主子了。”

六福晋点头,“好。你今日所做,本宫都记在心上。日后,爷也会记在心上的。”

永寿宫内,李嫂打来温水,请祺妃洗手。祺妃一面洗,一面听皇后坐在床上叮嘱:“你那手上涂了半天鸡血,要慢慢搓。衣服上的先别换了,指不定一会儿谁又来了,正好叫他们看见了,免得穿帮。”

祺妃点头应是。洗干净手,依旧坐回皇后身边,看她慢慢悠悠砸核桃吃。看了一会儿,外头传话,说重华宫宫门外,一直风平浪静。

祺妃皱眉,靠近了小声问:“姐姐,为什么这件事,不悄悄告诉佟佳侧福晋,反而要告诉乌雅氏?由侧福晋说,不更加令人信服吗?”

梅梅听了,捏一块核桃仁儿塞祺妃嘴里,微微一笑,“傻妹妹,你以为,所有正室侧室关系,都跟咱姐儿俩这么好啊?这事让你姐姐说,六福晋她能不能信还不好说呢。更何况,你姐姐那个人,”顿上一顿,“这也就是你,我才敢说。你听了别往外传,你姐姐她——不如你性情醇和。你家里,只怕她也开始传话了呢。”

这倒是真的。自己姐姐,祺妃还能了解,听了皇后这话,不免担忧起来,“那——我再往家说一说?”

梅梅笑着摇头,“放心吧,佟佳家族从来都没乱来过。不会因为谁一句话就没了主意。”

祺妃听了这话,看看永寿宫内平静祥和,也就跟着静下心来,陪着皇后砸核桃、嗑瓜子,喝茶聊天。

储秀宫内,兰贵妃等了半日,不见重华宫抬出六福晋轿子。心中疑惑,招来安德海细问,方知乃是乌雅氏捣的鬼。安德海又将六福晋先前那句“琳太妃”侄女的话给说了。兰贵妃听完,冷笑一声,“乌雅氏家姑娘果然厉害!”感叹一声,接着下一步行动。

紫椹只顾得上拦住六福晋,却不知道荣寿公主早得了消息,知道自己成了被告,气愤不过,赶在六福晋派人叫她之前,就坐着轿子,带着奶嬷嬷、小丫鬟们去了养心殿。到了西五间门外,往地上一跪,跟大公主打起嘴仗。

大公主性子绵软,一向又是被皇后、丽贵妃等人哄着长大,鲜少撒泼,哪里见过这等阵仗。登时气的说不出话来,趴到丽贵妃怀里,哭哑了嗓子。

丽贵妃心疼女儿,跟着大公主说了几句。大公主眉毛一挑,“固伦公主威仪,也是区区妃子能够冒犯的?叫本宫正经大娘来,是对是错,本宫自去领了就是!”

丽贵妃气的捂着胸口直喘气,一时也顾不上其他。

婉妃跟璷嫔在屋里,实在看不下去,瞅着几人不闹了,璷嫔抓起桌旁药碗,隔着帘子,从下头掼了出去。

婉妃在一旁吩咐:“丽贵妃姐姐,皇上累了,请您带两位公主回公主所。今日之事,事关命妇公主,自有主子娘娘主持。”

丽贵妃看着地上药碗骨碌骨碌乱转,不敢十分盘桓,只得对着门内磕头,带着大公主告退。荣寿公主见此间无事,甩甩帕子,径自带人回去。

这边事情刚了,惇亲王、醇亲王府就接到密报,说重华宫有人对中宫嫡子下毒谋害。惇亲王奕誴掌管宗人府,醇亲王奕譞这两年跟着皇帝步伐,在山西陕西施行新政。二人与养心殿关系,都比与重华宫要好。得知此事,不敢耽搁,只得换了朝服,到东华门外求见。兄弟俩在门外碰着,互相见礼之后,说起密报,二人俱是担忧。奕譞想了想,对着奕誴拱手,“五哥,这件事不对劲啊!”

奕誴性情素来粗犷,听老七这么一说,才想起来,中宫小产这么大的事,养心殿怎么毫无动静呢?

二人还未细细分析,就见侍卫宣召,请二位王爷进宫。

奕誴大大方方就要进去,奕譞倒是长了个心眼儿,对着传话侍卫拱手,“敢问可是养心殿传召?”

传话侍卫也不隐瞒,“养心殿并未有宣召,乃是六殿下从军机处传召。”

奕譞心里打个兔,对着侍卫点头,紧走几步,跟上奕誴。

果然,领路小太监将二人直接领到军机处院子外。二人不在军机处供职,不敢擅入。等了一会儿,就见奕訢带着军机处、六部重臣,一齐出来,此外,还有庄亲王等几位铁帽子王。只见奕訢拱手,说什么要带弟弟、大臣们去给万岁爷请安。

肃顺有心拦着,可惜众位王爷大人都在,多说了反而露马脚,无奈之下,只得随机应变。

到了养心殿外西五间,奕訢这回学乖了,不再突然闯进,而是老老实实请求通报。

璷嫔、婉妃吓的要死。若是来一个两个,还好应付。这一下子呼啦啦来了一堆,可如何是好?又不能不让见。无奈之下,二人只得躲到屏风之后,互相搀扶着站着,眼睁睁看着皇太弟带着人进来,请求面见圣君。

皇帝若是无大事,怎么能不见大臣?要说皇帝快死了不方便见人,更是不妥。国不可一日无君。皇帝病危,储君已立,即位名正言顺,说不得这些人前脚出去,后脚就有投机者扶着六殿下“黄袍加身”了。

婉妃急的想骂娘,扭头看见屏风一角,一个小太监一个劲儿打手势,心中顿时安定下来。小心吩咐:“告知永寿宫!”

璷嫔看着小太监溜没影,知道婉妃心中有底,扭头再看床上那人,忽而就起了一阵失落之感:这么快,你就要走了吗?

璷嫔还没伤感完,就听婉妃一声惊呼:“五爷不可!”

璷嫔一个激灵,明白过来,五爷奕誴不知听了谁的挑唆,居然要上前掀起幔帐。顾不得别的,璷嫔冲出屏风,扑到帐子跟前,堵住奕誴,怒喝:“惇亲王要做什么?万岁爷身上有枪伤,太医说了,见不得风。前几日万岁爷疼的睡不着觉,今天好容易歇上一歇。五爷这是怕您的皇兄伤好的太快了吧!”

奕誴就是再性情散漫,对着一位有编制的嫔妃,也不好直接出手。听了这话,只得诺诺退到一边。

璷嫔刚松了口气,就听外头一个孩子大吵大嚷:“阿玛,他们都在糊弄您呢!床上躺着的,根本不是皇帝,是健锐营总教官石达开!”

扑通一声,婉妃跌坐到椅子上,璷嫔还算镇定,只是脸色青白而已。二人心中暗恨,“哪个不要脸的把这事捅给了重华宫大阿哥载澄了?”

奕訢听了,冲外断喝:“大人说话,哪有孩子胡闹,出去!”

几个侍卫驾着,一路往外请。载澄还一路踢腾着两条腿闹腾,一只鞋掉到地上,都顾不得捡,嘴里一个劲儿嚷嚷:“阿玛,我亲耳听有小太监跟载淳说的,载淳还把那个小太监给关起来。不信你派人到阿哥所去看看。”

声音越来越小,然而,重点大家却是都听清楚了。众大臣心中将信未信,心里头一片嘀咕。

璷嫔站在帐子之前,直面众位王大臣质疑,淡然垂眸,心里则是如同打鼓一般,“主子娘娘,您怎么还不来?”

就在奕訢琢磨着,要不要到阿哥所一探究竟之时,养心殿外,一路唱名:“皇后娘娘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