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玉贵带着两个小太监守在殿门外。一见皇后与二公主来了,急忙上前行礼。梅梅淡淡点头,问:“万岁爷来了多长时间了?可吃了什么东西垫肚子?”

崔玉贵摇头,“回主子娘娘,约莫半个小时了。并未吃什么。”

这边正小声说着,里头蓦然传出康熙声音:“皇后吗?进来。”

梅梅听了,急忙肃慎回答:“是。”对崔玉贵等人点点头。崔玉贵急忙上前,推开门扇,请梅梅入内。

梅梅抱着二公主,举步进了奉先殿。殿内香烟缭绕,庄严肃穆。康熙跪在世祖帝后牌位之前,听见门开了又闭,头也不回,依旧默默不语。

梅梅想了想,抱着二公主,跪到康熙左边蒲团上,恭恭敬敬行大礼参拜。二公主也懂事,等母亲拜完,挣扎着下地,对着顺治画像,磕了几个头。

康熙看小闺女行起礼来,像模像样,不由感慨:“若是个皇子,该有多好。”说着,抬头去看圣祖帝后牌位。

梅梅顺着康熙目光看去,四位皇后牌位,分左右列在圣祖牌位之后。扭头看康熙一眼,心中长叹,抱起二公主,到孝诚仁等几位皇后牌位之前,行大礼参拜。

康熙冷眼看着,等她拜完,放二公主到地上磕头之时,点头慢慢说,“皇后不必拜了。公主年幼,这里太冷,抱她出去吧。”

梅梅点头,去抱二公主,哪知,二公主趴地上不肯起。无奈之下,只得轻声哄劝。

好容易哄起二公主,梅梅对康熙行礼告退。临出门前,才听康熙说了句:“皇后,朕需要一个儿子。”

梅梅脚步一顿,低头看看二公主,沉默片刻,瞥一眼列位皇后牌位,忍住心中不甘,柔声回应:“臣妾明白。臣妾回去之后,就去查看今年选秀留牌子秀女名册。从大家贵女中,挑选几个好的。”

听了这话,康熙沉默了。

梅梅怀抱着二公主,再看一眼孝诚仁皇后牌位,咬咬牙,回转身,对着孝诚仁皇后再次参拜。行礼完毕,不管二公主趴在地上依依呀呀,挣扎着不想走,一把抱起女儿,快步离开。

康熙看梅梅这般回答,知道她误会自己意思,刚要出口阻拦,想要分说明白。哪知,忽听“啪”的一声。扭头去看,原来是孝恭仁皇后牌位摇摇晃晃,竖立不稳,平地无震,竟然自己趴了下来。

康熙再看梅梅,不过一眨眼,已经不见背影。摇摇头,站起来,走到圣祖帝后牌位前,伸手扶起孝恭仁皇后牌位,靠后一寸放好。对着孝诚仁皇后牌位说道:“到底是追封的皇后,名分不够,禁不起她这么一拜啊!”

这些事,梅梅自然不知。快步出了奉先殿,催王嫂赶紧回去。等到坐到轿子里,眼中热泪,这才滚落下来。

康老头儿你个老不修,有了姑奶奶还不够,不说好好跟我过日子,居然想去勾搭人家二八佳人。你个老色鬼,你个不要脸,怪不得璷妃给你戴绿帽子,该!璷妃你个笨蛋,怎么不多戴几顶,直接压死他个老混蛋算了!呜呜~~~~姑奶奶我好命苦,我的命好苦哇哇哇~~~~

二公主看见母亲哭了,伸着胳膊呜呜啦啦,像是劝梅梅,又像跟着一同哭。梅梅取出帕子,替闺女擦泪。哪知,越擦越多。看着心头肉难过,梅梅心中更加酸涩,也顾不得擦泪了,抱着女儿,啜泣不止。母女二人只顾哭个痛快,哪里还顾得上轿子外头那么多双耳朵。

一路到了乾清宫西暖阁外,王嫂小心走到轿子前轻声劝:“主子娘娘,请二公主不要哭了。西暖阁到了。”

梅梅抹泪,咳嗽一声,“到这里做什么。回永寿宫。”

王嫂沉默片刻,立马回过神来:主子娘娘这是要跟万岁爷分开住了?心知皇后与皇帝闹别扭,最后吃亏的八成是皇后,当着众人的面,也不好劝阻,只得答应一声,催抬轿小太监,掉头出乾清门,望永寿宫而去。

到了永寿宫内,梅梅抱着闺女,直奔寝室。李嫂得知消息,赶来伺候。见皇后进屋,就要跟进去。王嫂在胳膊上拉一把,递个眼色。李嫂吱一声,站定不动。看着皇后抱着二公主进去,这才小声问:“两口子闹别扭了?”

王嫂点头,悄声说道:“刚才主子娘娘叫书海泉去取留牌秀女名册。说不定,宫里头,又要多几位小主了。”

李嫂吱牙,“储秀宫璷妃还没处置,就想着添新人了?”

王嫂听这话不像了,狠狠瞪她一眼,李嫂这才老实,陪站在门外,垂手等候召唤。

梅梅抱着闺女坐在床上,哭了一阵,觉得没意思,不等人劝,自己停了。给二公主换了尿布,放到床上,叫她自己玩。书海泉送来秀女名单,梅梅接了,赶他出去,独自一人抱着名单翻阅。越看越心烦,一名名秀女,好似一顶顶绿帽子,搞地自己乌云罩顶一般!

看了半天,直到看到一名秀女体检栏里,填上体重一百二十七斤,梅梅眨眨眼,果然,环肥燕瘦哇!

想到这里,梅梅灵机一动,冷笑一声:康老头儿,你不就是想——当着姑奶奶的面勾搭人家小姑娘,生儿子去吗?成啊,三千佳丽,我给你挑足挑够咯!保准个顶个的大家闺秀!

想到法子,心里郁气散去。抱起闺女亲上一口,“儿啊,从今天开始,跟皇额娘住在永寿宫。咱们娘俩儿,就等着看好戏吧!”

二公主眯眯眼,“咦?刚才还一副男人偷腥模样,哭的稀里哗啦。这才多大一会儿,就雨过天晴了?果然,女人心——海底针呐,海底针!”

不提梅大姑奶奶如何挑选“三千佳丽”。康熙眼睁睁瞅着皇后忍痛开口,去给自己挑选皇子生母,想要开口阻拦,终究还是因孝恭仁皇后牌位倒下而耽误。慢慢踱步,走到顺治画像前,压低声音抱怨:“皇阿玛啊皇阿玛,您老当时要是为了董鄂妃,努把力,跟皇祖母多抗争一把,争取后宫只有一人,该有多好!至少,您的后世子孙,头顶上,还能少几顶绿帽子不是?”

“啪嗒”一声,继孝恭仁皇后牌位之后,孝康章皇后牌位应声落地。

这一回,康熙可是吓了一跳,赶紧跪下,小心翼翼捧起生母牌位,送回顺治皇帝牌位旁,小心祷告:“儿臣不孝,恳请额娘息怒,额娘息怒。”

念叨半天,总算把牌位放好。康熙站起身来,只觉一身冷汗。唉,算了,挑选妃子又不急于一时,以这位皇后性子,还不拖几个月才行?有这几个月时间,足够努把力,让她怀上了。抹把额头冷汗,康熙对着清世祖顺治皇帝牌位行上一礼,躬身后退,慢慢出了奉先殿。

回到乾清宫,就听崔玉贵回禀,说是皇后带着二公主回永寿宫了。康熙皱眉,“回永寿宫了?”

崔玉贵低头,小心回话:“是。主子娘娘说,大公主毕竟是个女孩儿,又快十五岁了。每日里来请安,碰见外臣终归不好。”主子娘娘啊,这借口似乎不怎么给力哦!

康熙听了,不置可否,接着问石达开与璷妃如何。崔玉贵只得说,那二人这会子,正在乾清宫偏殿拜天地呢。

长吸一口气,康熙径自回养心殿休息。说实话,乾清宫庄严是庄严,但若比起舒适,还是养心殿更胜一筹,到底是老四,会挑地方会享受。

第二天,石达开与璷妃之事,就以千树万树梨花开之势,在京城上下内外,盛传开来。此乃康熙预料之中。然而,他没料到的是,前两日来神武门找皇后告状的那些风尘女子们,跟克勤郡王夫妇闹了一通,不知怎么的,听了这件宫廷秘闻,大呼石达开将军乃是真汉子。也不说抵制拆迁改造了,直接拉了几个班子,在八大胡同搭起戏台,编了四五场新戏,唱的都是石达开与叶赫那拉兰贞真情不渝。

据克勤郡王晋祺奏报,这些女人,成年不见一个好男人,好容易遇到一个典型,瞅这架势,非要把石达开当神仙给供起来不可。更甚者,还有人嚷嚷着,等石达开砍头之日,就到菜市口去,争取抢一个人血馒头,回家吃了,好下辈子也遇到这么个真汉子。

康熙扶额,这都什么人呐!心中虽然郁闷,还是心存仁政之念,未下令禁止。

然而,康熙到底还是低估了舆论的力量。

老百姓么,吃饱了穿暖了没事干,可不就剩下喝茶看戏把八卦么。这年头又没小报狗仔队,想要八卦,就剩下戏园子。本来,大家伙儿对璷妃出墙行为,大多不齿。经过八大胡同社会底层女性“团结起来抗争”之后,老百姓的风向呼啦一声全变了。清一色认为:皇帝好色,广猎美女,挡着人家夫妻团圆。更离谱的是,竟然有人风传,皇帝自己儿子少,逼着璷妃去借石达开的种。被弟弟六殿下发现了,这才将二人抓了起来,以保全自家颜面。

费扬古夫妇从蒙古回来,得知京城这股风潮,心中担忧。特意进宫去看梅梅,刘如花更是趁无人之际,声色并茂学了一番。

梅梅听了,抱着二公主捂着肚子一通大笑。笑完之后,悄声嘱咐刘如花,“叫京城其他戏班子也学起来。换个名字,换成百姓家戏。咱们也推波助澜一把。”

小国舅奶奶刘如花张张嘴,看着大姑姐一心想看戏,忍不住问:“娘娘,这事闹大了,丢人的——可是您自家男人呐!”

梅梅闻言冷笑,“后宫佳丽三千人,我叫他铁杵磨成绣花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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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千佳丽

刘如花乃是土生土长清朝人,听了这话,十分不解。刚开口要问,就听崔玉贵在外传话:“主子娘娘,万岁爷请您去养心殿,一同商量对璷妃、石达开处置一事。”

梅梅拍拍手站起来,满心雀跃:终于要解决了。康老头儿,姑奶奶就借机给你个教训!等着丢人吧你!嘿嘿!

二公主瞅见梅梅摩拳擦掌,好似要上战场一般兴奋,不由得遍体生寒。伸手抱住脑袋:呜呜,皇阿玛,您好自为之,这一辈子的皇额娘,貌似不怎么好惹哟!

梅梅叫来李嫂,换了衣服,画个淡妆,这才坐轿子前往养心殿。到了大殿,不等通报,崔玉贵急忙迎出来,接进殿内。梅梅扶着王嫂入碧纱橱内行礼,斜眼瞥见肃顺,心中诧异:康老头儿怎么让肃顺在场,就不怕家丑外扬?

不等梅梅想明白,肃顺早上前行礼问安。梅梅淡淡点头,“郑亲王免礼。”带着王嫂,顺着崔玉贵指引,坐到屏风后头。

不一会儿,宗人府宗令、惇亲王奕誴也来了。礼部主事王爷醇亲王奕譞跟着进来。二人行礼问安之后,依次落座。

康熙看看人来的差不多了,这才开口:“石达开、璷妃之事,事关前朝、后宫,本属绝密,却不想闹的沸沸扬扬。丢尽皇家、朝廷脸面。若按律严惩,恐民间舆论大起,反生事端。今日,朕请皇后与朕一同商议如何妥善处置此事。你们三个,一位是海军大臣,在八旗将领中颇有威望,与石达开亦有并肩作战战友情分。一位是宗人府宗令,掌管皇家家务。一位是礼部管事王爷。都说说,这件事该如何处置才好。”

奕誴、奕譞对视一眼,齐齐低下头。肃顺两只眼睛盯着鼻尖,生生瞪出一个斗鸡眼。笑话,什么叫我跟石达开有战友情?这是想把我拖下水,还是想让我求情?

梅梅坐在屏风之后,看康熙一眼,跟着沉默。

瞅这阵势,还是要康熙先表态。康熙无奈,唉唉叹气,“按理,他们这对儿奸夫□——凌迟都不为过。”

四个人依旧沉默不搭腔。康熙忍气接着说:“只可惜了石达开一身将才,满怀热血呀!”

话说到这里,肃顺觉得该开口了,对着康熙拱手:“万岁爷爱才之心,着实令臣感佩颇深。”

康熙点头,等着他接着往下说。哪知,肃顺话到这里,立马顿住,低头不言。急地康熙心里直骂娘:你这皇后姘头,给朕个台阶下,有那么难吗?没见外头老百姓这两天风传,说朕生不出孩子,找石达开借种。这事再不妥善处置,朕一家子往后可就别出门了。

奕譞倒是听出一丝门道,伸胳膊捅捅奕誴。奕誴往旁边坐坐,只当没感觉。好你个老七,这等事,躲还躲不及。你自己缩着脖子不出头,怎么,叫爷去得罪人?谁知道皇上四哥他咋想的呢。万一说错了,可不就是里外不是人?

康熙那个急呀,你们不搭话,这戏叫朕如何唱下去。可别拖了,再拖下去,石达开家小孩儿都要生在皇宫里了。

几个男人不说话,只有找妇人搭戏。康熙看看梅梅,递眼色示意。

梅梅心中冷笑,嘴上却柔声说道:“皇上容禀。后宫出了此事,都是臣妾治家疏忽,自认难脱罪责。故而,昨日前往奉先殿,向列祖列宗请罪。祖宗慈爱,昨夜子时,孝慈高皇后叶赫那拉氏入梦,斥责臣妾约束不严。临行前,孝慈高皇后将几句话,托付臣妾,要臣妾转述给皇上。”

“哦?”孝慈高皇后,皇祖父他娘啊!康熙暗暗撇嘴,皇后,你就拿着死人当令箭吧。

梅梅站起来,慢慢说:“孝慈高皇后说,叶赫那拉璷妃所为,实为妇人不齿。然而,璷妃与石达开将军,真情不渝,堪比日月。石将军又是投诚大臣,对朝廷一向忠心耿耿。叶赫那拉氏更是孝慈高皇后母家。请皇上看在她老人家的份上,饶他二人不死吧。”

康熙站起来垂手听了,问:“老祖宗还说什么了吗?”关键是外头舆论风向对朕不利,你就没法子了?

梅梅摇头,“老祖宗只说了这些。”

康熙坐下,对奕誴说:“一会儿你去偏殿,把他二人放了。”

奕誴站起来,躬身应了。顿了顿,又问:“放他二人之后,该如何安置?”总不能叫璷妃还回储秀宫做娘娘吧?

康熙没说话,倒是梅梅开口:“就算有老祖宗求情,璷妃所犯罪责,也不该毫无惩罚。惇亲王稍候,中宫即刻下表,撤璷妃妃位、嫔位、贵人三次诰封,收宝、册,上缴内务府。”顿一顿,看一眼康熙,“既然她已不是内宫命妇,后宫也就没她住的地方。惇亲王顺便带她离开,不准她再回储秀宫。”

奕誴看看康熙,见无异议,躬身应下。

然而,处置了璷妃,老百姓仍然会觉得,皇帝就是个怂种。

康熙摆手,看来,只能学老四,强行镇压了。唉,可惜了朕的仁政名声啊!

挥手叫三位亲王跪安,康熙扶额,叫崔玉贵准备笔墨,准备下旨,雪藏那些个戏班子。梅梅看了,缓步上前,一面替康熙磨墨,一面小声问:“臣妾斗胆,皇上可是为京中流言烦恼?”

康熙叹气,“皇后啊,你看看,身为皇帝,前朝事务繁重,后宫也不得安宁。往后,朕出个门,就得让老百姓指着脊梁骨骂了。”

梅梅轻轻摇头,“皇上不必烦恼。孝慈高皇后早有法子解决。不过,这件事是交给臣妾做的。故而,刚才当着几位王爷的面,臣妾未曾说出来。”

“哦?”康熙抬头,“说说。”

梅梅一笑,慢慢道来,“施以仁政。”

璷妃扶着石达开,跟着奕誴出宫。站在西华门外,二人正在商量,该何去何从之时,宫里飞奔出一对小太监,挥着手,大喊石大人。璷妃仔细一看,为首者原来是中宫总管书海泉。

书海泉带着人赶上璷妃、石达开,喘着气传皇后口信:“叶赫那拉兰贞,你犯下大错,出宫之后,娘家定然回不得。与石将军大礼未成,婆家也是去不得。本宫已经命费扬古夫妇赶往西华门外,你随本宫弟妹刘氏回她娘家刘宅。你与石达开婚事,有刘家二老承办。成亲之后,相夫教子,好好做人,再莫给孝慈高皇后丢脸了。”

书海泉刚背完皇后口信,就听马车哒哒,费扬古亲自赶车,大老远就喊:“石将军,石大哥,我来接你们了。”

石达开望着马车徐徐而来,宽慰笑了。怎么就忘了,好兄弟费扬古就是国舅呢!

费扬古赶车,到了宫门外下马石前停下,跳下马车,扶刘如花出车厢,两口子赶到石达开、璷妃跟前,笑着拱手,“走,上车吧。到我岳父家去。屋子都收拾好了。”

石达开还想着谦让一番,刘如花早咯咯笑着上前,一把挽住璷妃,“兰贞妹子吧,哟,可有日子没见了。瞧我,净顾着忙呢!走走走,回家去。我都给爹娘打好招呼了。你这回去了,就跟自己家一样。”说着,连拉带拽,推着璷妃上车。吓的费扬古在后头直喊:“你们俩都怀着呢,小心点儿!”

石达开听了这话,知道这夫妻二人是真心为自己以及未出世的孩子着想,也就不再谦辞,跟着上车,与费扬古一同赶车,几名侍卫护送着,望刘宅而去。

路上,费扬古趁着街面人少,小声问:“石大哥,你人在西山,怎么这么快就知道兰贞妹子出事了?那个时候,储秀宫还没查出问题呢!”

石达开沉脸想了想,“兰贞说,大概是有人故意透露消息给我。皇上隆恩,饶我不死,这件事,我也不想再追究了。”说着,攥攥拳头,回头望望车厢。

费扬古听了这话,微微一笑,不再追问。幕后之事,自有人去查,姐姐不让管,那咱就不管。扭转舆论之风要紧。

仅仅放了他二人,完全不能平息舆论风波。当天,费扬古两口子就四处奔波,找到不少戏园子,寻了当红小生、花旦,开排新戏。戏文与石达开、璷妃二人境遇十分相似。然而,最后结尾,确是以大将军出征凯旋,苦命鸳鸯奉旨成婚之大团圆落幕。

武生、花旦在台上相拥而泣,叩谢皇恩浩荡。众龙套山呼万岁、余音绕梁。再有人故意跟着搅和,说什么石达开将军与璷妃娘娘定于某某日成婚,请大家前去观礼,云云。还说皇帝皇后送了璷妃一车嫁妆,当女儿一般嫁出去。石达开官职不将反升,就连璷妃也得了三品夫人诰封。果真是好一个大团圆。当然,背后康熙、载淳咬牙死忍,那就不足为外人所道了。

老百姓看人家大团圆了,跟着乐呵乐呵也就算了。喜剧哪有悲剧那边震撼人心?慢慢地,也就将石达开这对儿苦命鸳鸯丢到脑后。叶赫那拉家自大阿哥生母定下卖国罪,一直低调做人。这次璷妃改嫁,连个屁都没放。只有璷妃生母,悄悄送了一副被面。刘乔氏瞅了,啧啧称叹:“这拿手一撕就碎的东西,也好意思拿来贺喜?”转头叫闺女刘如花到铺子里,挑了上好的绸缎,买了两车,给璷妃压箱。

倒是八大胡同里众位姑娘,集资打了一副梳妆台,悄悄给石达开、璷妃送过去。算是对二人衷心祝福。

得知此物出自风尘,对比娘家薄情,全然不顾血脉相连,璷妃唏嘘一番。尽管有些看不起风尘女子,好歹人家一片心意,不好原物送回,请刘黑三放到厢房,留着回“娘家”时再用。倒是那些风尘女子,有的演戏演上瘾,开始改行做演员。当然,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此间事了,给康熙“选妃”就提上日程。这日,天高气爽,秋老虎渐渐收了尾巴。正是怡人时节。

康熙忙了一上午,吃罢午饭,正要休息之时,书海泉来报,说主子娘娘在钟粹宫召见五名大家秀女。五位姑娘做了点心,请万岁爷赏脸,移驾品尝品尝。

一面说,书海泉一面低头忍笑。康熙看他一眼,书海泉急忙正色,躬身等待康熙回话。心里忍不住嘀咕:后宫要真全照那五位模样来选,主子娘娘啊,万岁爷可就真给您逼着,与九爷、重华宫大阿哥,兄弟、叔侄三人一道,逛窑子去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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环肥燕瘦

看一眼书海泉,康熙心知有诈。这位皇后是个什么人?表面上看,性情温和大方,实际上,最为霸道不过。敢带着闺女住到乾清宫大半年,还自认为理所当然。要让她主动给后宫添人,太阳还不打西边儿出来?

想了想,康熙还是站起来,“罢了,既然皇后美意,朕就瞅瞅去吧。”反正吃了饭要休息,陪着皇后消遣消遣,全当夫妻间小情趣。

书海泉在前带路,龙辇来到钟粹宫。除皇后外,后宫贵人以上嫔妃皆在座。永和宫丽贵妃,因夏天时候受璷妃偷人案牵连,查出曾于咸丰四年,给皇帝下药求子,禁足宫院。故而,众小主以祺妃为首,各位嫔位主分左右列座。大公主则是抱着二公主,紧挨皇后坐着。

众人瞅见皇帝来了,急慌慌行礼问安。一阵忙活之后,康熙坐到皇后刚才坐的交椅上,笑问:“不是说,请朕尝点心吗?点心呢?”

梅梅淡笑,对祺妃点头。祺妃站起身,飘飘下拜,转身叫几位宫人进来,碰上五盒点心,样样精致非常。捧点心的,乃是五名宫娥,一个个二十多岁模样,翩翩而至。康熙细看,五人皆素面净颜,面色不如二八佳人娇嫩,然举手投足,独有一番成熟风韵。

康熙看一眼皇后:嗬,还真琢磨着给朕挑妃子呢?随手捻一块桃酥,尝了半口,点头,“不错,酥香十足。”

玫妃站在皇后身旁,笑着劝道:“万岁爷再尝尝另外四样,臣妾们都觉得,样样堪比御厨手艺呢!”

“哦?”康熙听了,又捻其余四样尝了。温和笑着问捧盘子的宫娥,“这点心,是你们做的吗?”

五名宫娥愣上一愣,齐齐跪下回话:“回万岁爷,这些点心是秀女做的。奴才们都是新选入宫中的女官,家中儿女,都有七八岁了。”

康熙听了,大为汗颜。怎么就忘了,自从咸丰十二年,紫禁城中,除了重华宫、公主所,所有宫女,全都是八旗媳妇,一个个罗敷有夫呢!丢人呐!

话说,康熙险些把人家老婆认成自家小老婆预备役,自觉脸面失色。一干后妃,提前商量好了似的,全都当没听见没看见不晓得不知道。祺妃跟婉妃互相递个眼色,一齐上前,“皇上,点心吃了,您是不是见见做点心的人呢?”

说着,不等康熙回话,就吩咐门外,“五位姑娘,进来吧。”

哎呦喂,康熙心中愈发奇怪,这一个个的,怎么这么大度有涵养?巴不得朕多纳几位新人?

“来了!”就听一阵莺歌燕语、环佩叮当。钟粹宫大殿外,腾腾腾一阵地动屋摇,康熙吓了一跳,“怎么回事,地震了?”

梅梅笑笑不语。玫妃则是捂着帕子回话:“万岁爷莫惊,不是地震,是五位姑娘——来了!”

大公主见状,急忙放下二公主,倒杯热茶,递给康熙,“皇阿玛,喝杯茶压压惊。”吓人的还在后头呢,您老要吼得住!

说话间,五名秀女依次入内,并排摆开,对着帝后、嫔妃磕头行礼,“万岁爷吉祥!皇后娘娘吉祥!众位娘娘们吉祥!”

康熙刚接了茶,还未入口,冷不丁瞧清这几人模样,手一抖差点儿没把茶碗扔了。朕的孝惠章皇后啊,这可真是后宫佳丽三千人!要朕的后宫都长成这等模样,怕是朕要带头领着子孙们喝花酒去了呀!放下茶碗,环顾众位嫔妃:怪不得,一个个高高兴兴的,原来,合伙整朕呢!

梅梅端坐着,对着康熙笑语:“万岁爷,请几位姑娘坐吧?”

康熙干笑,“坐吧。”

皇上赐座,五位姑娘弯腰行礼谢恩。早有小太监搬了五把黄花梨木大交椅,摆在殿上。五位姑娘落座,大殿内,顿时嗡地一声,晃上一晃。

玫妃悄悄拉上禧嫔察哈喇氏耳语:“杨玉环也不过这么富态吧?”

禧嫔绷着嘴忍笑,“听说,这五位是按照唐朝选美标准挑的。”

“呵呵,怪不得做点心那么好吃,原来,是自己舌头好呢!”玫妃捂嘴,拉着庆贵人闲聊。耳朵就听五位姑娘一一报上家门。心里嘀咕:再好的家世也没用,就这将近二百斤的身材,回家开个点心铺子,怕是最为合适!

果然,康熙没问几句,就不想再说了。怪道这五位富态,原来,都是贪官之后。其中,钮钴禄姑娘还是和孝固伦公主后人。钮钴禄和珅世孙女,能吃得不好么?

笑着扭头求助皇后:“你看,送几位姑娘出宫吧?”

梅梅听了这话,笑着回答:“万岁爷说的是。辛苦人家姑娘一场,做了这么好吃的点心,您看,赐些什么合适呢?”

“呃,”康熙瞅瞅这五位体格,“一人两个金元宝,去吧去吧!”回家买肉吃!

五位“杨妃”谢恩出宫。接下来,轮到婉妃上场,“敢问万岁爷,可是口渴?有五位秀女,擅长烹茶。臣妾请她们送茶来,可好?”

康熙瞅瞅皇后,依旧气定神闲。料想比刚才那五位更胖的不好找了,笑着点头,“罢了,请她们进来吧。”

婉妃含笑应是,到殿门口叫人。不一会儿,环佩叮当,五位姑娘,捧着丹盘,上奉茶盏,依次入内。这一轮果然靠谱。一个个腰可盈手握,风流婉转、一步三摇。托个精致小茶盅,那模样,跟手中有琉璃黄金塔一般重,走一步,恨不得歪两歪。

玫妃噗嗤一声笑出来,往后靠一靠,去问庆贵人:“你看,中间那位有八十斤没?”

庆贵妃乃是皇后宫出来的小主,昨日皇后召见秀女,她就陪在一旁。听玫妃问,面不改色回答:“昨天她自己说,七十四斤。”

禧嫔坐在玫妃身边听了,抿嘴一笑,“难为长那么高的个子了。”

吉贵人在旁呵呵搭话:“听说,为了减肥,十顿常有八顿不吃来着。”

五人到了近前,并排行礼。康熙垂眸一瞧,一个个骨瘦如柴,颧骨突出,一双手,只剩下皮包骨,其中一位,有气无力到险些把茶盘洒了。怎么看,怎么比叶赫那拉杏贞还有克夫相。茶也懒得喝了,摆摆手,“一人两个大元宝,回家去吧。”回家买肉,好好补补。

五位姑娘不知何处得罪了万岁爷,不敢多问,只得老老实实行礼告退。

下一轮,玫妃报幕。“万岁爷,莫急。接下来五位,保准把臣妾们都给比下去了。”说着,连同祺妃、婉妃,三位妃位主,领着众位嫔、贵人齐齐起身,行礼告退。临走时,顺便捞走了大公主、二公主姐妹俩。两位公主磨磨蹭蹭出门,一路为自家皇阿玛祷告:皇阿玛,你要吼得住!

清场之后,殿内只剩下帝后二人。书海泉站在殿外,大声喊:“主子娘娘宣五位秀女觐见——”

笑不露齿、动不摇裙、一步一顿、目不斜盼,五人趋步走上大殿,不胖不瘦、不高不矮,清一色蓝布旗袍,一水儿的鸭蛋脸庞,眉目如画,指如葱根。一甩帕子,对着康熙、梅梅叩头行礼,嘴里道:“#◎◇※#◎◇※#◎◇※”

康熙一愣,随即明白过来,这回说的是满语。点点头,“好,不忘本。起来吧。”

五位秀女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对着皇后摇头,说出话来,翻译成汉语就是:“主子娘娘,奴才们听不懂汉语,请万岁爷用国语说,行吗?”

梅梅淡淡一笑,看一眼康熙,并未说话。你们听不懂汉语,问题是我勉强听懂几句满语。反正“方便面”会,你们就这么着交流吧。当本宫不在,呵呵!

康熙抬眼望天,用满语叫五人起来。也不说赐座了,直接问:“你们父母就没教你们汉语,以及读书写字吗?”

居中一位代表五人回话:“回万岁爷,阿玛说了,女子无才便是德。”

康熙看一眼梅梅,暗道:“这也太有德了吧?”

另外一位秀女端正站姿,郑重回答:“回万岁爷,奴才们是读满文版本《女儿经》长大的。会写自己满语名字,认识一到十几个数字。至于诗词歌赋,阿玛说了,女孩子学了这些,不老学好。故而,并未学习。”

“阿玛说了,学诗词歌赋的,都是窑子里女人和逛窑子的男人,不是好东西!”

康熙摸摸鼻子:老九,骂你呢!

实在忍不住,康熙又问:“那骑马射箭,总该教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