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纪泽无语,带着佛像出来,随手交给侍从,“收好了,等到大不列颠,交给他们的主子。”

船队刚刚到达英国港口,大老远的,就见海岸上,一群人翘首相迎。曾纪泽上前提醒:“公主,英国储君维多利亚公主来迎接您了。”

大公主点头,拉拉帏帽轻纱。海风太大,吹的手指抽筋,竟然有些拉不住。曾纪泽看不过去,小声劝慰:“公主不必紧张。维多利亚公主长的没您好看。”

作者有话要说:维多利亚到底啥时候登基滴,偶不确定,这里是为了进行中西公主对比,亲们忽视吧!

纯属胡诌,考据滴不要!

放寒假了,路上小心。火车票要买好哦!

96别盗文了

满汉一家

曾纪泽说完,恭敬退后,让女官们上前,好生护着。

大公主咬牙,“好你个曾老头儿!”

梅梅摸着肚子,靠在炕上,康熙抱着二公主,一起听大阿哥载淳读大公主家书。听到这里,梅梅笑了,问:“那个维多利亚公主长的真不好看?”

载淳迟疑一声,笑着回话:“谁能比得上咱们天家公主国色天香呢!”说着,瞥一眼梅梅肚子,要生女儿,一定要生女儿!

不得不说,老天有时候真是眷顾杏贞母子二人。载淳祷告两次,要皇后生女儿。到了年底,梅梅还真在永寿宫生下一对双胞胎。括弧:全是公主!

永寿宫院子里,康熙与二公主一大一小互相对着,苦了一张脸,连连叹气:“不是说生男生女概率各占一半吗?好歹有一个带把的吧?”

重华宫、阿哥所齐齐松了口气。万里之外,大公主正在德国做客,收到家信,不由皱眉:怎么又是妹妹?

葆初从军事学院赶来大使馆,等着拜见大公主。得知此信,找个没人地方捂着肚子,哈哈大笑:皇阿玛,您老儿也有今天呐?等着吧,第四个保准也是公主。哇哈哈!

可惜,没过半天,葆初就再也笑不出来了。

在欧洲世界里,这位神秘东方的公主——和硕荣安公主一行,获得了空前的轰动。每一个国家王室与平民都拥挤上码头、街头,等候在剧院、博物馆及沿途,希望能一睹东方公主仪容。据路不透社与泰六士报报道,和硕荣安公主笑容可掬,亲切大方。一见维多利亚公主,就送给她一个镀金佛像,说是为了两国和平。

浪漫的法国人还特意为这位东方公主送上一万朵玫瑰,寓意这位美丽的公主如同玫瑰一般迷人,雾一般的面纱也遮不住她可掬的笑容。就连她身边的那位东方侍女,也是那么聪慧可爱。

潘莉枝看了这些报导,一一读给大公主听。大公主噗嗤一声笑出来,“这要是在咱们国家,咱俩就成了街上疯跑的浪□了。”

潘莉枝微微一笑,“可不是。我们家那么多女的,也就三姨太太敢出风头。我娘和二娘都老实的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说着,自己先嘲笑自己一番。

大公主点头,“我母后倒不反对我出门。只是我自己平日里也忙,没时间。再说,我也怕人说。”

二人正说着,马车慢慢停下,就听丁汝昌在外回报:“公主,大使馆到了,请公主下车休息休息。”

大公主点头,戴好帏帽,扶着潘莉枝下车,眼睛轻轻一瞥,瞅见丁汝昌身后,一个少年直身而立。一身学院军装,煞是齐整。微微点头,“是大阿哥伴读——阿鲁特葆初吗?”

葆初见大公主向自己看来,急忙躬身行礼。嘴里不忘恭喜:“大公主喜得一双妹妹,奴才葆初这里恭贺了。”

大公主听了,干笑一声,“多谢了。”

说话间,驻德大事谭若麟夫妇及参赞率大使馆工作人员前来迎接。一行人将要行跪拜大礼,早有女官上前拦住,“公主有命,出门在外,入乡随俗,各位请行屈膝礼。”

谭若麟夫妇这才按礼参拜,扶公主入馆内休息。

安定下来之后,自然就是大公主在德国各项行程安排。跟德国进行商务谈判等事,自有谭若麟与曾纪泽率各商家负责。大公主只需带着谭夫人、潘莉枝四处吃吃饭、参加参加舞会,露个脸儿,表示一下东方皇室对德国皇室的友谊即可。

见识过法国人浪漫与热情,面对德国众男子追捧,大公主与潘莉枝应付起来,已能游刃有余。潘莉枝拜托谭夫人好生照顾大公主,自己随着一位德国公爵,一同滑入舞池,翩翩起舞。一袭百褶裙,犹如一朵茉莉花,给香郁芬芳的国度,平添一丝清新亮丽。

谭夫人扶着大公主感慨,“潘姑娘那条珍珠腰带,点缀的可是恰到好处。”

大公主微微一笑,小声问道:“以前舞会上,夫人也接受外国大人们邀舞吗?”

谭夫人含笑点头,“入乡随俗,为了两国邦交,有些礼仪,是必不可少的。”

大公主点头,“合该如此。”

正说着,又一位绅士前来邀请谭夫人。夫人刚要以陪伴公主为由推脱,就听大公主笑劝:“夫人尽管应邀,可别为了本宫,拒绝这位大人的美意。”

谭夫人听了,只得告罪,搭手走了。

大公主看身边只剩下几位贴身女官,暗暗放心,小心搜寻,看见葆初正与几个德官说话,叫来女官,让她们设法拐走那几个军官。等到葆初落单,这才整理衣裳,微笑上前。

曾纪泽一面与德国官员接洽,一面留神公主这边动静。见她身边只剩下一个女官,有心上前照顾。冷不丁瞧见公主朝葆初走去,暗暗放心。

哪知,没过一会儿,正说到两国通商互惠之事,就瞧见大公主捂着帕子,甩开女官,顺着人少之处,开门往后花园去了。女官在后面紧紧跟着,担心引人注意,不敢大声叫喊,只得抱着披风出门跟上。

曾纪泽放心不下,对德国官员打个招呼,快步走近。只见葆初脸上一阵红一阵白,隐隐约约还有三道指印,曾纪泽张张嘴,最后还是问:“没事吧?”

葆初咳嗽一声,小声说道:“大姑娘真难伺候!”

曾纪泽苦笑,“谁叫你得罪人家。”说着,扭头去寻公主。人生地不熟的,万一把公主给弄丢了,后果可是没人担的起。

葆初自知闯祸,紧跟在曾纪泽身后,小声说明:“你不愿得罪人家,你去尚主啊!”

曾纪泽扭头,看葆初一眼,猛然想起这位出身蒙古贵族,按皇家祖制,是有资格尚主的。再看看他脸色三道指引,一时间哭笑不得,“你呀!这种事情,圣旨一下,不愿意又有什么法子?这会儿先把她得罪了,往后,有你罪受。”

葆初冷哼,“那不见得。”什么年代了都,老爷子还不至于牛不喝水强按头。

二人寻到后花园外,迎面出来大公主与女官主仆二人。大公主脸上白白的,一看就是刚哭过。女官手里拿着披风,一路小跑,好容易才把披风给大公主披上。

见曾纪泽、葆初寻来,大公主对着曾纪泽吩咐一声:“时候差不多就回去吧。深更半夜的,叫人知道了笑话。”

说完,瞪葆初一眼,带着女官回大厅去了。

曾纪泽一头雾水,扭头看葆初,“你刚才说什么了?”

葆初摸摸鼻子,很是不好意思,“没什么,就跟她说,我跟你有短袖分桃之嫌。”说完,不等曾纪泽反应过来,一溜烟逃了。剩曾大公子一个人,立在后花园门口,好一阵风中凌乱。

大公主在西欧转了一圈,又趁着这两年欧洲尚未发生大动乱,还算和平时期,到丹麦、俄国拜访了两位著名的女皇陛下。搜集了一大堆书籍、特产,各地风景名胜游历一番。

等曾纪泽带着商队换了不少货物,装满一船又一船,大公主寄往家中的书信,已经存了满满一个箱子。梅梅坐完月子,得空收拾东西,翻出大公主家书一封一封细看。越看越不对劲,怎么“曾纪泽”这三个字,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高?

趁着康熙来永寿宫吃饭,梅梅看他还算高兴,赔着小心说了。说完自己先叹口气,“十五六岁的女孩子,平日里见的人少。曾纪泽又是个满腹经纶、能言善辩的,可别是——”

康熙一听这话,哈哈笑了,挥退众人,一胳膊抱起三公主,一胳膊抱起四公主,当笑话似的,把葆初那日来信说了一番。

梅梅听了,哭笑不得,“葆初这孩子——他,他也太逗了。”

康熙笑着摇头,“咱们家公主虽然多,奈何这几个年纪都小。难得大公主这么贴心孝顺,她就算做什么出格的事,只要事情不大,随她去吧。只是,固伦荣寿公主马上就十七岁了。重华宫是个什么意思,有人选了吗?”

梅梅叹气,“还说呢。也是这孩子命苦。前两年,六福晋都跟我说好了,要许给六额驸景寿家志瑞。结果,才叫来富察老夫人说了这事,还没定下来呢,志瑞就病了。延医问药大半年,还是没撑过来。也是这孩子没福,尚不得咱们家公主。六福晋当着我的面哭了几回,我劝她,说荣寿公主还小,暂且再等等。接着就是咱们大公主出使,三公主、四公主出生。闹的我也没了精神头。过两天,这边抽开身了,我再问问。”

康熙点头,“是该如此。荣寿公主虽然不是咱们亲生的,好歹也算咱们养女,叫咱们一声皇阿玛、皇额娘。嫁妆上,你多操心,万不可委屈了她。”

夫妻二人说着闲话,三公主、四公主闭着眼睛打哈欠,心有灵犀嘀咕:老六家的你哭什么哭,爷在娘肚子里听着都半烦。省得你家闺女守寡,还不乐意了咋滴?

不说两个小公主整日里吃吃喝喝,恨不得日子永远这般无忧无虑。时间仍然如同流水,不随个人意志为转移。眨眼间,两位公主抓周日子就要到了。

大公主带着船队,把欧洲各国游了个遍,终于平复了受伤的心灵,决定回航。颠簸数月,总算回到广州码头。放潘莉枝下船,嘱咐她有空一定到京城找自己玩。闺蜜告别之后,大公主瞪曾纪泽一眼,“看什么看,回京。”

曾纪泽心中有气不敢发,低头拱手称是。大公主冷哼一声,径自回舱。

丁汝昌在后面看了,小心凑上来,“曾大人,咱们不下船补充给养了?”

曾纪泽看丁汝昌一眼,恨铁不成钢说道:“将在外!”

说完,不等丁汝昌说话,曾纪泽扭头回办公室去了。

公主舱内,奶嬷嬷赔笑奉茶,心疼劝道:“小主子别哭了。葆初不是说了,那天他是跟您开玩笑的,他跟曾大人,一清二白,没一点儿关系。”

大公主无声流泪,推开茶碗,“我就是想哭,你管天管地,还管我哭不哭?”

奶嬷嬷叹气,坐到公主身边,替她抿抿头发。从小奶大的孩子,大公主心里想什么,奶嬷嬷怎么会一分不知。隔了半天,看大公主收了眼泪,这才附耳劝道:“小主子不用难过。您回去以后,给主子娘娘做一道菜,兴许,打动了主子娘娘,兴许,就能心想事成了呢?”

“做菜?什么菜?”

奶嬷嬷微笑,“满汉一家。”

永寿宫内,梅梅忙着给三公主、四公主准备抓周礼物,冷不丁打一个喷嚏。二公主拍手叫道:“准是大姐姐想皇额娘了。”

梅梅捏捏二公主鼻子,“就你知道!”不会吧,大妞想我,我怎么反而觉得后脊梁一阵寒风,冷飕飕滴捏?

作者有话要说:猜猜大公主稀罕谁了?

哈哈

97别盗文啊

后母难为

大公主乘船沿海,途径各地城市,偶有停留。.每到落脚之时,都不忘给父母写信,说些沿途见闻。因大公主观察细致,对百姓民生也肯留心,她的很多家信,都成了康熙了解沿海状况的一个渠道。

然而,随着大公主家书中,越来越多提到曾纪泽,梅梅心中越发不安。就连康熙与载淳,也意识到“曾先生”这三个字,出现的频率高的有些不正常。

终于等到大公主回到天津码头,弃船上岸,乘马车回京。十里铺外,礼部、外交部相应官员便携家眷相迎。和硕公主仪仗全副摆开,沿御街缓缓行进。户部侍郎兼直隶总督李鸿章、户部满侍郎荣禄与郑亲王肃顺、大阿哥载淳迎至城门外。

肃顺、载淳奉命护送大公主回宫。李鸿章与荣禄则是接了曾纪泽与众商户,回户部衙门交流工作。

大公主掀开轿帘一角,看见曾纪泽与李鸿章、荣禄二人马下寒暄,不经意间,似乎往公主仪仗这边看了一眼。大公主急忙放下轿帘,按按脸颊,吩咐外头:“走吧。别让皇阿玛、皇额娘等急了。”

肃顺年纪大了,坐轿跟着公主轿子后面。载淳则是骑马护在轿旁,对曾纪泽、李鸿章三人拱手,三人急忙作揖还礼。载淳这才点头,护送公主回宫。

沿途百姓夹道,争相一睹天之骄女仪容。甚至有八旗子弟坐到街上二楼,抱着茶壶,虚掩了窗扇,一个劲儿嘀咕:这位公主会挑什么样的额驸?要知道,到国外转了一圈,镀金之后,这身价——可就不一样了么!

曾纪泽与众商家恭送公主仪仗走远,这才跟随李鸿章、荣禄来到户部衙门。劳累多日,终于踏上故土,将在国外所签各项互惠通商条约呈上。李鸿章与荣禄拿回去研究审核。回外交部报备之后,太阳已经落山。跟几位同僚约好,过几天休沐,鑫狮麟二楼雅间聚聚。说笑一通,曾纪泽总算得以回家,拜见父母。

曾国藩听见长子回来,在书房见儿子。看着这孩子一身风尘仆仆,脸庞比之出使之前,略显消瘦,心中心疼,嘴上却不肯说出来。只嘱咐长子,修身养性、治国齐家,一日三省吾身,不可懈怠。

曾纪泽站着听了,恭敬应下。

父子俩一时无话,隔了一会儿,曾国藩问:“你跟大阿哥——什么时候有交情了?”

曾纪泽疑惑:“孩儿从来不与皇子阿哥们来往,纵然今日见面,也不过是君臣之礼,面上情。并无什么交情啊。”

曾国藩听了,心知儿子素来沉稳,还是放心不下,叮嘱道:“这话不是咱们做臣子的该说的。前几年,上头立了西边那位,多半是因大阿哥年幼,上头又体弱。几年过去,上头再也没得过大病,听说,偶尔还能到布库房去打两圈儿。大阿哥年纪越来越大,虽然才能还不显,然为人仁孝敦厚,颇有贤名。自从桂良老大人、惠亲王去后,西边权势,这两年越发少了起来。上头是什么意思,咱们做臣子的,看着就是。若是妄自揣测,就是乱仗打死,也不为过。尤其咱们是汉人,更不容易掺和进去。不管哪边有意拉拢,你都要记住,咱们对朝廷,对上头,都是忠心耿耿。明白吗?”

曾纪泽听了,认真答应,“父亲放心,咱们效忠的,自然是天子圣上。”

曾国藩听了,满意地点头,“好容易回来了,在家好好歇歇。到后堂去看看你娘亲兄弟,跟孩子们吧。”

曾纪泽应声,又跟曾国藩说了几句话,这才躬身告退。到后堂拜见曾夫人,几个弟弟也早就等候着大哥。母子兄弟见面,少不得拥抱痛哭。

稍时,众兄弟劝住曾夫人,母子坐下说话。曾纪泽命随从取来捎回的各国特产,献给父母,分给兄弟们。

谈笑间,曾夫人拉着几个长房孙子,叫他们给曾纪泽磕头。大的还好些,最小的那个,曾纪泽出使时候,才不过三岁。一年多没见父亲的面,早就没什么印象,躲在曾夫人身边,扭捏着不肯出来。

对几个孩子,曾纪泽心中有愧,柔声细语,好一阵哄劝,小家伙这才肯张口叫爹。叫完爹,就问娘在哪儿?娘怎么没跟爹爹一块儿回来?

这么一问,曾夫人又是一阵落泪。媳妇难产没了。身后留下几个没娘的孩子,爹又常常不在身边,看着当真可怜。

看着天色不早,哄孙子们回去休息,曾夫人拉着曾纪泽的手,小声问道:“眼下,你媳妇去了四年多了。房里总没个人管着,也不像样。你这个年纪,找高门大户不容易,找个寻常人家,总还行。你心里是怎么想的,跟娘说说,娘好给你踅摸踅摸。”

曾纪泽低头,想起连日来,帏帽下半遮半露那双眸子,微微叹气,“孩儿不孝,让母亲操心了。按理,应该再娶一个,代孩儿侍奉父母跟前。只是,”说着叹口气,“孩儿实在是怕委屈了您的几个孙儿。尤其三儿,还不到五岁。毕竟,后娘再好,哪里比得上亲娘?”说着说着,竟然流下泪来。

曾夫人听了,陪着哭了一阵。不敢再提。

心想过些日子,跟老伴说说。大不了,挑个厚道人家闺女娶,哪怕不是官二代,咱也认了。本来么,老伴家里,不也世代务农么?

曾夫人想的美,可惜天不随人意。第二天一大早,天刚刚亮,就有宫里小太监前来传话,说永和宫丽贵妃请曾夫人进宫说话。

曾夫人得了消息,既惊且疑。小太监则是一个劲儿催促,请夫人更衣进宫。

曾夫人百般无奈,带着媳妇们回内堂商议。丈夫儿子为官清廉,没有外快,一大家子靠那点菲薄俸禄,勉强度日,哪有什么余钱打赏?不得已,曾国藩小妾名妙莲,主动取出压箱底的一块布料,拿到外头当铺典当,这才塞给小太监,解了燃眉之急。曾夫人婆媳得以缓了口气。

换好衣服,媳妇们送出门外,曾夫人叫来妙莲,拍拍她的手,小声说道:“好孩子,在咱们家,苦了你了。等将来,老身跟老爷,定然不会委屈你的。”

妙莲听了,咬着嘴唇滴下泪来,嘴里笑说:“家中贫困,无粮度日,这才卖女。若非夫人,妾身如今身在何处,尚不可知。夫人待我,恩重如山,妙莲不苦。只是夫人此行,务必小心在意。天家贵地,可比不得家里。”

曾夫人点头,扶着媳妇上了马车,跟着小太监一路进了神武门。

因是贵妃传见,到宫门口没怎么等,就有小太监领着进去。顺着宫巷,弯弯曲曲不知走了多远,方才进入一座宫院。曾夫人抬头,看清匾额上写明“永和宫”,这才屏气敛神,小心翼翼迈步进来。

正殿内,丽贵妃已经等候多时了。见了曾夫人,不等她行完大礼,连忙笑着亲手扶起来,嘴里道:“本宫这几年也懒了,越发懒怠走动。上次见夫人,还是三年前呢。今日再见,夫人精神,倒比之前更加焕发了。”

曾夫人诚惶诚恐,连道娘娘谬赞。

丽贵妃笑容满面,拉曾夫人一同坐下,命宫人们取来瓜果点心,请夫人一一品尝。

丽贵妃如此热情,曾夫人越发不安,有心说跟您不熟,没那个胆子。东西也不敢多吃,也不敢不吃,伸出手指,捏了一块核桃酥,小心翼翼掰开一块,放进嘴里,嚼上一嚼,赶紧咽下,嘴里不住称赞味道鲜美。

丽贵妃冷眼瞧着,心中一阵鄙夷:到底是汉人南蛮子,上不得台面,我家闺女,怎么能嫁到你家,委委屈屈做继室后娘?

心中不屑,脸上可不敢露出来。人家民族再不如自己高贵,官职功劳在那搁着,比之自家白丁满门,不知要强多少倍。平日里,就是万岁爷见了曾国藩,都十分尊重,皇后见了曾夫人,都亲自让座。丽贵妃就是再想给人家一个下马威,也不能拿到明面上来。

能在咸丰后宫率先怀孕并平安生女,丽贵妃除了运气好,心智也不算差。跟曾夫呃亲亲热热聊几句,说说家长里短,看看大座钟,差不多两刻钟了,这才笑着开口:“说起来,夫人家里,姑娘都有人家了?”

曾夫人急忙回答:“是,都有人家了。”

“哦!那就好。等姑娘们出嫁,夫人身边,有几位少奶奶帮衬,倒也清闲不少。”

曾夫人急忙笑答:“丽贵妃娘娘说的是,臣妻家几位儿媳都是孝顺知礼的。”

丽贵妃抿嘴乐了,“曾大人挑媳妇的眼光,哪能错呢!哦,对了,这次您怎么一个人来了。几个小儿媳尚无品级,大儿媳可是有诰封。怎么不带她一起来,也好跟本宫见见面,说说话。听说,大太太跟本宫年纪——差不多大呢!”说着,掩着帕子笑上一笑。

曾夫人不知丽贵妃为何发笑,只得老实回答:“回贵妃娘娘话,臣妻的大儿媳她,前几年不幸没了。”说完,低头不吭了。

纵然君臣有别,曾夫人也是有脾气的。丽贵妃那股不屑神情,掩的再好,也有一丝泄露。曾夫人低头抿嘴,一个劲儿庆幸:幸亏我们家小妾妙莲是个实诚孩子。要都跟丽贵妃这样的,后院儿还不早就闹翻天了。唉,真难为皇后娘娘,整天跟这些个狐媚子斗气。还是大公主她娘呢?哼!

丽贵妃听见曾夫人这么说,捂着嘴“呀”一声,不住惋惜:“唉,可惜了小曾大人正值壮年了。”

曾夫人听了,心中更加不屑:又不是你男人守寡,你可惜个屁!

曾夫人背光低头,丽贵妃看不清夫人表情,还以为老太太伤心,耐着性子劝慰一番。等曾夫人神色如常了,这才切入正题:“夫人啊,都说给人说亲,乃是积德。本宫今日既然遇上了,也想积回德。我娘家有个侄女,今年刚刚十八,模样、性情都是顶好的。我的意思是——”嫁你家大儿子吧,省的我们家大公主成天惦记着。昨天奶嬷嬷来说,公主为他寝食难安,可不心疼死我了。

瞧瞧,亲生女儿嫁过去舍不得,侄女就舍得了。那也是,丽贵妃娘娘侄女,不过是没落八旗家女儿,若能嫁到曾国藩这等书香大官家,还算高攀了呢!

丽贵妃还未说完,就听外头有人通报,说永寿宫总管书海泉传皇后口信来了。

丽贵妃心下迟疑,当着曾夫人的面,立刻笑着说,“请。”不等书海泉进屋,自己先站起来。

曾夫人不敢怠慢,赶紧跟着站起来。

书海泉随永和宫宫人入内,小心看一眼丽贵妃,再看曾夫人好端端站着,这才笑着对丽贵妃打千儿,嘴里说道:“丽贵主吉祥!奴才传主子娘娘口信儿,问问贵主可有空?说大公主做了一道菜,请您去尝鲜。”

丽贵妃听了,连忙笑着点头,“有空,整日闲着,怎么没空?公公且先回去,本宫随后就到。”

书海泉笑着应下,再看一眼曾夫人,打着哈哈上前见礼,“给老夫人请安。刚才主子娘娘还说,您老可是有日子没来了。正想着什么时候请您跟承恩公府两位夫人一同来,给二公主讲讲贤文古训呢!”

曾夫人款款回礼,“劳主子娘娘惦记着。这些日子忙了一些。等改日有空,定来叨扰主子娘娘。”瞧瞧,到底是正宫皇后身边儿的,说话就是好听。哪像某个偏房,哼!

书海泉呵呵笑着点头,对着丽贵妃弯腰,“既然如此,奴才先回去了。外头天冷,丽贵主您多加件衣服。”对着曾夫人拱手,恭敬退出门外,自行走了。

不等丽贵妃开口,曾夫人留下一句:“臣妻先行告退。”恭恭敬敬行个礼,婉拒丽贵妃留饭,快步出了永和宫。

丽贵妃无奈,知道嫁侄女怕是不成了。好在经过这么一出,大公主对曾纪泽那份不该有的心思,八成也要死了。丽贵妃叹口气,对着窗外合掌,“儿啊,额娘都是为了你。你可不能耍孩子脾气呀!”

永寿宫内,书海泉到正殿回话,说丽贵妃答应,马上就来。曾国藩夫人已经出宫去了。

梅梅淡笑着点头,瞧瞧身边大公主。见她嘟着嘴不说话,好笑似的拍拍大公主胳膊,“儿啊,这件事,我跟你额娘是一样想法。不管怎么说,曾纪泽比你大了十多岁,又娶过两位太太,家中嫡出儿子,就有四个。大妞啊,后娘——不是那么好当的。听我一句话,啊!”

大公主听了,心中一时酸涩难忍,不敢哭出来,只得对着梅梅行礼告退。

梅梅是过来人,知道她一时难以想开,叫来奶嬷嬷,命宫人们小心伺候着,好好嘱咐一番,这才放大公主回去。

等到四下无外人,梅梅这才托着腮帮,看着桌上菜肴,苦笑着摇头:“满汉一家,不过是嘴上说说。满族统治者至于汉族百姓,那就是后娘跟前儿女的关系,哪能那么容易就理顺的?”

正说着,就见丽贵妃哭着从外面跑进来,拉着手苦求:“皇后姐姐不好了,大公主她——她私自出宫了。”

里间炕上,三位小公主互相对视一眼:哇,老四他世孙女果然厉害,光天化日大白天的,竟然当众闹私奔去!嗷嗷,走,瞧热闹去!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吧,曾纪泽夫人真不好当。聚少离多的,家里又没钱,头一位还跟太纸他娘一样,难产死了。这里就用在第二位身上了。纯属胡诌、不是历史,考据滴不要!

至于他跟大公主感情之路,个人觉得,目前很悬!

同意滴举手。不同意滴也说说意见

98别盗了文

爱女心切

梅梅听了丽贵妃这话,急忙站起来,问:“刚才出去不还好好的?怎么一眨眼就出宫了,都有谁跟着?朝哪里去了?”

丽贵妃听了,急忙擦泪回话:“这事怨我。刚才见她,说了几句重话。她一生气,坐轿子往御花园去了。我还以为她去散心,哪知道,没一会儿奶嬷嬷派小太监回话,说公主拿着对牌出神武门了。奶嬷嬷不放心,与一个小太监、两个宫女跟着。派人送信,说公主往后海方向去了。

梅梅听了,安下一半心来,“有人跟着就好。你也别哭了,赶紧的,派老成侍卫,叫你身边得力人跟着,去把大公主请回来呀!”说着,叫来书海泉,吩咐他找一队侍卫来。并严令此事不得声张。

丽贵妃这才收了眼泪,跟着出去吩咐。

好在大公主性情平和,纵然一时糊涂出了神武门,到底没走多远。加上身边有人跟着,侍卫们没出去一会儿,就寻着公主。回到宫中,大公主自知失仪,到永寿宫请罪之后,自己回到公主所,闭门不出。

小女孩儿心思,最是难猜。梅梅放心不下,带着丽贵妃去看了几回。见大公主虽然难过,到底还知道分寸,每日里不过看书写字绣花,偶尔写写西游回忆录,待人接物还算有礼。渐渐放下心来,嘱咐丽贵妃留心,看八旗中可有哪几个文才品德俱不下于曾纪泽的未婚青年,多相看相看。年轻人么,选择多了,初恋什么的,自然就慢慢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