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国藩想了想,又说:“妙莲姑娘是个命苦之人。为父去后,她若愿意陪你母亲守着,你们要以礼相待。若是不愿,也别耽误人家姑娘青春年华。帮助你母亲,把她嫁了就是。”

曾纪泽答应下来。曾国藩想了想,顿上一顿,站起来,伸手扶住曾纪泽肩头拍拍,“家里头,为父没什么担心的。唯独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屋里呀。”

曾纪泽哽咽回答:“让父亲操心,是孩儿不孝。”

曾国藩叹气,“儿啊,趁为父还能再撑两年,娶房媳妇回来吧。你还年轻,正值壮年,守着空房,是个什么意思呢?”

曾纪泽垂头,“父亲,您的孙儿们——太小了。”

曾国藩听了冷笑,“这句话哄你母亲还行,别跟为父耍花腔。去吧,赶紧给我那可怜的孙儿们找个娘回来。”

望着曾纪泽苦着脸出去,曾国藩坐到椅子上笑了,“小子,跟爹打马虎眼,你还嫩了点儿!”

话说曾纪泽回到屋里,见了几个儿女,问问他们功课学业,共叙天伦一番。吃了午饭,到书房看书,就有二弟、三弟奉父命,前来游说。

不得已,曾纪泽放下书本,带上俩大钱儿,上街转悠。父亲嘴上说的轻巧,找媳妇找媳妇,也不看看,如今门当户对的,没千把聘礼,人家大家姑娘,舍得嫁进来?除非是皇家公主,不在乎那点儿聘礼。

想到这里,曾纪泽苦恼了。慢吞吞进了一家茶楼,要上一壶六安茶,心不在焉地品砸。大公主正当芳龄,纵然有大阿哥在旁撺掇,毕竟帝后皆在,怎么会舍得嫁到汉族官员家做继妻?

想着想着,茶也不喝了,叫来茶博士,“取纸笔来。”

茶博士一瞅,这位爷看着就像有才的,忙赔笑问:“这位爷,您是要写字的纸,还是要画画的纸?要什么笔?”

曾纪泽一笑,“不拘什么,拿来就是。”

茶博士闻言下楼,不一会儿,送上文房四宝。挪走茶盏,铺开宣纸,曾纪泽气沉丹田,提笔有神、一挥而就。

四周围坐之人踱步上前一看,“嗬,好威猛的狮子!”

当下就有人认出来,“呀,这不就是曾梦瞻曾小大人么!”

“久仰久仰!”

“幸会幸会!”

曾纪泽抬头,原来是几位熟人。少不得寒暄一番,灌了一肚子茶水点心。末了,还是人家把账一总结了。说有幸与中兴名臣同桌品茗,别说几两银子,就是百十两银子,花的也值。

曾纪泽心中感动,自家廉洁奉公的名声,还是不胫而走哇!

出了茶楼,日已西斜。过了烟袋胡同,正想绕道买几根糖葫芦给孩子们,不经意瞥见一家二楼门面,牌匾上三个大字:金镶玉。

呵呵,这家店,莫不就是大公主经营的吧?

101别盗亲了

狮子开烩

想起老母亲前两日曾夸赞这里青花瓷坠子做的精致,曾纪泽驻足一下,拐进这家首饰店里。

伙计们热情迎上来,陪曾纪泽挑拣一番,最后挑中一副斗彩五福瓷耳坠。伙计一报价,曾纪泽吓了一跳,“普通一副坠子,就要一百八十两银子?”

伙计露出真诚的双眼,“哎哟这位爷,就这还是搞特价呢。明儿个您再来,可就是二百八十两了。您也知道,这段日子,瓷器外贸——火着呢!”

曾纪泽笑着摇头,“罢了,还是改日再来吧。”

伙计依旧笑呵呵的,“成啊,您要是想要,先付定金也行。今天定下一百八,明天就可涨到二百八了。”

曾纪泽想了想,伸手去怀里掏荷包。结果,反而摸出一张宣纸。伙计瞧了宣纸一角,急忙叫道:“这画可是曾梦瞻大人手笔?不瞒您说,曾大人自打赢了美国佬官司,他的书画,老值钱了。您等着,我去问问掌柜的,这画能抵多少。”

不一会儿,胡掌柜戴着单片眼镜出来,捧着宣纸细看一番,点点头,“虽然是即兴之作,可寓意极深、感情深藏不露。好,若是装裱好了,也能抵这一副耳坠。可惜呀,你急着用钱。如今这样,只能算一百两银子了。”

曾纪泽听了苦笑摇头:什么时候,自己居然能卖画孝母了?

收了画,商议好明日再拿八十两银子来取坠子,胡掌柜写了条子递给曾纪泽。

等曾纪泽出门,胡掌柜急忙喊来伙计,“赶紧的,把这幅画拿到隔壁书画店装裱装裱,告诉那边儿掌柜,少了五百两坚决不买。”小曾大人真迹,多少商户人家想买还买不来呢!五百两,哼,便宜隔壁那个书呆子了。

伙计应声,刚出来,就瞅着一大堆奶妈子簇拥着大公主进门,身后还跟着三个粉雕玉砌的小娃娃。赶紧满脸堆满笑迎上去:“小主子您来了?楼上请楼上请。”回头冲胡掌柜招呼。

胡掌柜早就看见,顾不得裱画,出了柜台打千儿请安,“小主子吉祥!您楼上请。”

大公主笑着免了几人礼,叫来二公主、三公主、四公主几个,“今天带他们逛街,走到这儿了,来认认门儿,喝杯水。略坐坐就走,不上楼了。”

胡掌柜听了,赶紧招呼活计烧水泡茶。奶嬷嬷们亲自到后头添柴。大公主招手叫来三个妹妹,“自个儿瞧瞧吧。等你们长大了,也开家铺子管着。可有意思了。”

二公主四围扫了一眼,深觉无趣,坐到一旁吃点心。四公主更是对簪啦坠儿啦没兴趣,凑到二公主身边,抢点心吃。东西还在其次,关键是从别人嘴里抢食儿,怎么就那么香呢?

大公主看俩妹妹玩闹,笑着摇头。再看三妹妹,早就拉着胡掌柜,问他货物进价售价差价如何,房租多少,一个月要交多少税款,给伙计们工钱怎么算,叽叽喳喳絮叨个不停。胡掌柜不敢敷衍,手忙脚乱抓来账本一一说明。

大公主苦笑,这个三妹妹,成天见着经济事务就走不动。笑着四下巡视一番,看店铺井井有条,伙计聪明勤快,心下满意。

不经意间,瞅见柜台上一张字画,伸手取来细看,略一皱眉,“胡掌柜,咱们家什么时候改收字画了?”还是曾纪泽手笔?

胡掌柜听了,急忙抽身回话。没等他说完,二公主早闻音儿跑来凑热闹。垫着脚品评一番,“嗯,还是头怀春狮子,公的。”

四公主一听,咬着西洋蛋糕冲过来,“啊啊啊,怀春狮子,还是公的?老二你怎么瞧出来的?谁画的谁画的?”

三公主也顾不得盘问铺子收益,伸胳膊叫奶嬷嬷抱到近前,伸着爪子往前趴,“哪儿呢?哪儿呢?我要看怀春狮子,给我看给我看。”

大公主急忙收了画护在怀里,对着胡掌柜跟几个伙计笑笑,“孩子小不懂事。”

胡掌柜急忙带着伙计们哼哼哈哈,“是啊是啊!”

没了字画,三位小公主不过闲侃几句,接着抢点心的抢点心,盘账的盘账。大公主松了口气,唤来胡掌柜悄声嘱咐:“我哥哥最喜欢狮子,这幅画我先带走了。多少银子回头你跟嬷嬷算。”

胡掌柜听言,急忙堆出满脸笑来,“小主子喜欢,尽管拿走就是。什么银子不银子的,不是打小的脸么!”

大公主抿嘴一笑,不理他满嘴场面话,扭头嘱咐奶嬷嬷别忘跟胡掌柜算账。收好字画,带着妹妹们出去。心不在焉逛了半条街,看天色不早,拖着一串小公主径直回公主所。

好容易三个妹妹歇下,大公主回到自己院子里,取出狮子图,灯下细看。“怀春狮子?”对着灯影无声笑笑,提笔在画下写了一行簪花小楷。叫来管事太监,命他连夜送至内务府造作坊,明日一早务必裱好送还。

管事太监迟疑,“一夜裱画,怕是不容易吧?”

大公主冷笑,叫贴身女官取来两块银子,一块二两的赏管事太监,一块大点儿的,约莫十两银子给造作坊,“虽说给主子办事天经地义。毕竟夜里光线不好,算是主子给的灯油钱吧。”

管事太监这才眉开眼笑,收了银子揣怀里,捧着狮子图往内务府班房去了。

第二天一早,果然裱好送来。

大公主展开一看,到底是御用工匠,手艺可是街面上那些人比不了的。吩咐管事太监退下,叫来贴身女官,“拿我的对牌,出神武门,到咱家铺子里,把这画挂上。”

顿了顿,不放心又嘱咐一通:“记住,曾纪泽来时再挂,等他走后,立马给本宫摘了,原样拿回来。”

女官领命出宫。到了晚上,果然完璧带回狮子图。不但“公狮子图”完璧带回,还捎回来一幅“母狮子图”。说是小曾大人点名要那位装裱“公狮子图”的工匠,再劳神装裱装裱。

女官说着,从荷包里取出十两银子递上来,“启禀小主子,这是小曾大人付的装裱钱。”

大公主嗔怪:“十两银子就想劳动御用工匠,他倒是打的好主意!”

那女官以为自己做错了事,急忙告饶:“小主子莫气,当心气着身子。奴才明日一早就出宫把画还回去。就说给的钱太少,人家工匠不干。请小主子千万别生气了。”

大公主一拍桌子,“再送过去,让人知道笑话咱们做生意不讲诚信吗?”

女官没辙了,“这——这如何是好啊?”

一旁大公主奶嬷嬷瞧出门道,上前赔笑劝解:“小主子宅心仁厚,这次奴才们做了错事,都是她们不经心。只是,接下来如何,还要请小主子费心才是。事情做好了,主子娘娘知道了,也只有夸小主子您的份儿不是?”

大公主这才收了怒容,“十两银子,哪是那么容易就裱好的。叫他等着吧。”

女官还跪在地上迷糊,奶嬷嬷早上前训斥:“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狮子图送到小主子书房去。”

大公主抿嘴儿一笑,“嬷嬷真乃本宫得力人儿啊!”

“母狮子图”在大公主屋子里捂了半个月,咸丰二十三年春,才回到金镶玉铺子里。曾纪泽趁着休沐,亲自跑过去拿回来。打开一看,果然,一行隽秀小楷贴着边角注上。

笑着摇摇头,另取纸笔,画了一幅狮子全家福。公狮子威武,母狮子勤劳,小狮子一团一团的,毛茸茸地在草地上打滚。

画送到公主所,大公主沉吟一番,取来画笔,在一旁加上一只草原飞鹰,正收拢翅膀,跟小狮子们玩耍。隔几日,趁休沐日子送到金镶玉铺子。

曾纪泽看了,虽知公主并未完全理解自己意思,但也大差不差了。对着狮子飞鹰图笑上一笑,取来红纸,提笔写了一份菜单,什么炒土豆、炒芹菜、炒白菜、炒豆腐,净挑些便宜时鲜菜招呼。唯一的肉菜就是“红烧狮子头”,还只有一个。各式菜品写完,题上“满汉全席”。直接送到鑫狮麟酒楼,请他们照样做好,抬到金镶玉去,感谢掌柜、伙计们辛苦裱画。摆到桌子上,香气四溢。

大公主听胡掌柜说了,噗嗤一笑,提笔写下炖羊肉、炖牛肉、炖熊掌、炖排骨、小鸡炖蘑菇,添上一道素菜小葱拌豆腐,依旧送到鑫狮麟酒楼,让他们做好了送到外交部衙门,说是犒劳犒劳同事。

你传我我传你,等菜到了曾纪泽办公室,就剩下一道小葱拌豆腐,还是外交部尚书吃剩下的,豆腐都挑没了,就几段小葱,鲜嫩鲜嫩的。看着青葱白瓷盘,盘子上“鑫狮麟”三个红字格外显眼,曾纪泽呵呵笑了。

二人自以为背着父母私相授受,无人知晓。哪知道,梅梅早就得了三个小公主告状,查明一切。对着康熙连连摇头,“这怎么行?曾纪泽老大不小,太委屈大妞了。”

康熙无奈,“再看看吧。孩子大了,有自己的主意。咱们硬是分开,反而不好。”

三位小公主听了,围成一圈低头撇嘴,“俺们那时候,怎么没听说你这么体贴民主?”

不知从何得知长子这番“狮子历险记”,曾国藩背着手仰天叹息:“儿大不由爹,随他去吧,随他去吧。”

大阿哥载淳听三公主无意中说起这场“狮子开烩”,知道曾纪泽上钩了,乐呵呵地到外交部衙门逛逛,顺便提点提点未来姐夫,别忘了到帝后跟前提亲。

才出户部,迎面疾步走来李鸿章,身后跟着几名外交部行走。李鸿章见了大阿哥,黄着脸打声招呼,径自走了。载淳“咦”一声,这老头儿,活见鬼了?

带着贴身小太监晃晃悠悠,踱步到了外交部,就听里面安安静静。一问守卫,才知道全给叫到养心殿去了。

载淳奇怪了,难道是要跟小日本儿开战了?还没想明白,远处跑来个小太监。载淳打眼一看,是养心殿出来的。停住脚步,等小太监跑到近前,打千行礼之后,小太监喘着气传话:“万岁爷宣大阿哥速速到养心殿面圣。”

载淳听了,几名躬身答应。抬头笑眯眯问:“可是为户部之事?”身后贴身太监不着痕迹塞给养心殿小太监一块银子。

那个小太监喘着气告罪收了银子,小心塞到袖子里,这才回话:“奴才也不清楚。不过,外交部、礼部各位大人差不多都到齐了。”

载淳奇了,“一口气叫这么多人来,做什么呢?”

不敢耽搁,到了养心殿,奕訢、奕誴等诸位叔叔也都在场。李鸿章搀扶着曾国藩站在汉臣之首,见了大阿哥,曾纪泽老老实实跟在外交部尚书身后。

康熙从碧纱橱出来,君臣叔侄同僚一一行礼,按序站立两旁,就见崔玉贵捧着一份国书,慢慢念起。

不等崔玉贵念完,载淳脖子下面一脊梁一胸脯冷汗:“啥意思?美国总统、国务卿一同出面,为卡顿上校向大公主求亲了?”缓过神来,扭头去看曾纪泽,“苦命的娃,你娶个媳妇,咋就这么难捏?”

102快过年了

竞聘额驸

在康熙看来,公主远嫁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但是,远嫁地域仅局限于蒙古。除此之外,纵然是政治联姻,最多嫁给汉族官员及其子弟。曾纪泽这等中兴名臣,尚且够不上标准,更何况一个洋毛子。就算他爹是前总统,他娘是国务卿,又能如何?

只是,康熙忽略了礼部、外交部这些人开化意识。众官员中,分为两派,一派认为公主嫁给卡顿,有西汉和亲之嫌,显得咱们国力弱,不合适。另外一派则认为,这是增进两国友谊的大好机会。更何况,大公主在美国与凯瑟琳夫人接触已久,是人家母亲亲自来提亲,现任总统做媒人,不但不失颜面,反而是大大有面子。婆婆相媳妇,将来定然也会疼媳妇。于公于私,都是好事。

两派相争,主婚派轻而易举占了上风。奕訢说服奕誴、奕譞,高兴地说:“荣安固伦公主出嫁美国,咱们往后到美洲去,也有亲戚招待了。”

咸丰牌载淳站在几位“叔叔”身后听了冷笑,怎么不让你家闺女嫁那么远?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没闺女的汉子不知道有闺女汉子心里的苦。转眼又朝曾纪泽那边看了一眼,“娃啊,你倒是说句话。”

曾纪泽微微扭头,看一眼曾国藩。曾老头儿禁不住体虚,一阵咳嗽。曾纪泽有心开口,想想殿内老父,家中老母,膝下幼儿,肩上责任,还是选择沉默。

康熙看曾国藩咳嗽的厉害,关切问候一番,叫来内侍,给曾公搬把椅子,送上热水顺顺喉咙。

曾纪泽见状,赶紧接过热水,谢了隆恩,服侍老父坐下。

曾国藩一阵咳嗽打断两派争论,待大家回过神来,还要再劝康熙同意卡顿求亲。

大公主素来深得康熙喜爱,他哪里舍得把孩子嫁到那么远的地方。更何况,美国的离婚法律那么健全,万一过不下去离婚,这不坑女儿吗?有心说不,奈何朝臣有一大半都在兴高采烈商量,大公主出嫁时,要多派几艘送嫁船,顺便运多少货物过去,给美国怎么怎么扩大邦交,云云。

正在康熙发愁如何力排众议之时,端方冷笑着泼众人一盆冷水:“美国并非帝制,就算卡顿系出名门,往上数三辈儿,祖上不过是牛仔而已。家底薄不说,他们家的男人,还最爱搞什么拉链门事件。难道,诸位臣工跟固伦公主有仇,专挑个可能会养情妇的额驸?”

此话一出,不少人闭嘴。曾纪泽站在曾国藩身后暗笑,端方这小子,嘴真够毒的。

康熙、载淳爷俩十分高兴。载淳故作迟疑:“卡顿并非大公主良配,这些大家都知道。可是,咱们如何婉拒凯瑟琳夫人,而不损伤两国邦交呢?”

端方冷笑,“郡王爷此言差矣。我泱泱大国,多少青年才俊、丧偶壮男,有才有德者广矣,比他卡顿上校好的,数不胜数。他们美国人不是喜欢搞什么公平竞争吗?”

康熙听了这话,看端方一眼,那一眼——意味深长。载淳一瞧,心里暗叫糟糕:圣祖爷爷,您可千万别瞧上端方啊。这小子虽说不是老六的人,可一到休沐就去逛八大胡同,最不是个东西了。要不然,为什么到现在还没个正经媳妇呢?

好在康熙为帝多年,轻易不露底牌,摸着山羊胡子沉吟一番,“端方、曾纪泽,你二人出使美国日久,熟悉美国国情,留下来与朕详细说说。其余人,回去各司其职。今日之事,不许声张。礼部、外交部好生招待凯瑟琳夫人一行。”

众人答应退下。曾国藩扶着李鸿章,临走前,拍拍儿子胳膊。曾纪泽赶紧低头,躬身相送。李鸿章无子,看他父子二人相处有趣,摇头笑笑,扶着曾国藩胳膊随众人出养心殿,回六部衙门去了。

载淳仗着与大公主感情特殊,落在奕訢、奕誴等人后面,临到殿门口,又扭身回转,陪着康熙找曾纪泽、端方问话。

康熙知道他忧心大公主婚事,索性命内侍搬来一个绣墩,摆在龙椅一侧,叫载淳安心坐下陪着问话。

康熙带着三个人,谈了约莫半个时辰。期间,载淳暗示曾纪泽抓紧时间麻溜地表明心迹。曾纪泽装傻充愣,只当没看见忠顺亲王那双真诚的双眼。康熙则是几次暗示端方,娃娃,朕不是那等迂腐父母,咱们家大公主,你是完全可以追求滴!

端方倒比曾纪泽痛快,直接表明,若不是心中早有所属,哪有卡顿那娃提亲机会。当着皇帝、郡王的面,仰头大叹:“可惜呀,可惜!”

听地康熙爷俩手痒痒,直想揍他。曾纪泽看端方一眼,低头装君子。

好容易这爷俩压住心中火气,放曾纪泽、端方出门。不一会儿,小太监来报,说两位大人刚出隆宗门,端方不知为何,平地上跌了个嘴啃泥。曾纪泽曾大人还拦着不让扶,说扶的猛了,怕脑子回血不够,没跌傻先缺血缺傻了。

康熙眯眯眼不说话。载淳则忍笑问:“那端方都说些什么?”

小太监想了想,“端方大人自己爬起来,说了句‘有花看,看折,莫待无花折空枝’什么来着。”

载淳听了,知道小太监没读过书,没怎么传过话,难免传得不够精确。不过意思大概不差,问:“那——曾大人说什么?”

小太监想了想摇头,“曾大人什么也没说,拖着端方大人就往六部衙门去了。”

康熙听了冷笑,曾纪泽你个腹黑!

载淳抿抿嘴唇,叫小太监退下,回身对着康熙拱手,“圣祖爷爷,孩儿以为,端方此人太过狂傲,据说,人品也不咋滴。陕西胡同里就有不少他的红颜知己。实在难当额驸人选。”

康熙捏着朱笔冷笑,“怎么,你连陕西胡同里头的事,就打听的一清二楚了?”

载淳头皮一紧,赶紧跪下解释:“孩儿不敢,孩子就是再不检点,只有跟阿哥所孩儿院子里几个宫女混的,再不济,也是找良家寡妇。从来没有踏足八大胡同半步。这些都是载澄喝醉了说的。请圣祖爷爷明鉴啊!”

“载澄?”康熙在肚子里叹口气,“六儿啊,你可真不会教孩子。”随即黑着脸喝问载淳,“你又去找曹寡妇了?”

载淳急忙磕头,“孩儿没去,孩儿这次找的是刘寡妇,才十八岁。”那个曹寡妇都四十多了,忒老了点儿。

康熙听了这话,实在不知该气还是该笑。冷哼一声,“还不快滚,跪在这儿恶心朕呢!”

载淳听了,赶紧麻溜出去。出了养心门,径直前往六部衙门外交部办公室,威逼利诱曾纪泽去了。

这边康熙捏着奏折叹息,这么多儿孙,就没有一个好的?

正在发愁之时,二公主从窗户上勾出脑袋来,对着康熙小声叫一句:“皇阿玛——”

康熙抬头,见二公主顶着一大朵牡丹花,穿着翠绿色小旗袍,趴在窗台上,吭吭哧哧想要爬窗进来。笑着过去抱起二公主,“怎么这幅打扮?有门不进,反倒翻窗户?”

二公主抹一把头上汗,“皇额娘不让我来打扰您办公。小三儿、小四儿又喜欢捣乱添麻烦,为躲她们,只好爬窗户。”

康熙抱着二公主坐到龙椅上,“没事儿,朕正好歇歇,朕跟你皇额娘说,不打扰。”

二公主坐在康熙怀里,就着康熙的手喝了半盏茶,眼睛提溜提溜转两圈儿,“皇阿玛不必为姐姐婚事着急。姐姐心中有谱。更何况,还有皇额娘、丽贵妃呢。”

康熙挑眉,“怎么,你皇额娘想出法子了?”

二公主咯咯笑了,“皇额娘成天什么事都不管,就知道吃饱了歇着。您让她想法子,不如去问姐姐。”

康熙“哦”一声,“大妞啊——”

丽贵妃坐在公主所大公主屋里,心神不宁,“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

大公主手托绣棚,一阵一线认认真真勾勒牡丹朝阳。见丽贵妃实在着急,轻松一笑,“额娘,这件事八字还没有一撇呢。您现在就是再发愁,又能如何呢?”

丽贵妃听了这话,急地差点儿蹦起来,“儿啊,万一你皇阿玛一松口,你可是要远嫁海外,一辈子怕也难回趟娘家呀!”

大公主依然笑的云淡风轻,“您觉得,凭咱们娘俩,能决定皇阿玛的想法吗?”

丽贵妃张张嘴,跌回椅子上,“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

想了半天,终于站起来,“不行,我要去求皇后。皇后素来疼你,她一定能说服皇上的。”说完,带着人急匆匆走了。

望着亲手额娘背影,大公主摇头轻叹,候着院子里安静下来,这才捏着绣花针轻声问:“二公主到养心殿了吗?”

女官站在屏风后头回话:“是,二公主已经到养心殿,陪万岁爷说话了。”

大公主满意点头,一面绣牡丹花瓣,一面喃喃:“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啊!”

养心殿内,二公主正忽悠着康熙,发扬光大端方那个馊主意:广贴招婿榜,实行大额驸竞争上岗制。康熙皱眉:“这——合适吗?”

二公主眨眨眼,“难不成,真把姐姐嫁到美国去?就是要嫁,也得让他们多经些磨难。有竞争才有积极性,这样,将来姐夫才更加稀罕姐姐么!”

康熙不置可否,“这件事朕要与宗人府、礼部、外交部商议商议。”

二公主咯咯笑了,摇着手说道:“嗯,皇阿玛最民主了。嫁个闺女还得跟百十个人商议商议。”

康熙听了,呵呵一笑,照二公主屁股上一巴掌拍下去,“小鬼!”

父女俩正笑闹着,崔玉贵摇着佛尘从一溜烟小跑进来,对着康熙躬身禀报:“万岁爷,阿鲁特葆初公子回国了,现在宫门外求见。”

康熙一听大喜,命崔玉贵赶紧叫葆初进来。

二公主低头冷笑,“该不是听到消息,回来竞聘大额驸的吧?哼哼!”想的美!

103过年了快

骑马吆喝

葆初跟着崔玉贵进了大殿,仰头看见康熙端坐龙椅之上,崔玉贵带人出去守门,四下看看,见并无外人,撩袍跪倒,口称:“儿臣给皇阿玛请安,皇阿玛万岁万岁万万岁!”恭恭敬敬磕头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