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宫无妃

康熙老爷子绿帽子一顶一顶的,翻着花来。气的很了,恨不得直接颁旨,废除选秀制度。

梅梅偷乐半晌,自觉心虚,不敢上前劝慰。

最后,还是康熙自己恢复过来,对着殿内摆摆手,“都出去吧,让朕静一会儿。”

等到殿内安静下来,康熙这才冲着屏风后叫一声,“别躲着了,出来吧。”

屏风后头慢吞吞钻出三个宫装小姑娘,正是二、三、四三位公主。三个推推,推推,都不肯上前。最后,还是二公主斗胆,对着康熙跪下磕头,嘴里道:“皇阿玛赎罪,儿臣是瞧着稀奇,来凑凑热闹。实不知事情居然这么严重。”

三公主、四公主随声附和,“是啊,皇阿玛,皇阿玛您别生气,保重龙体要紧呐。”

康熙见三皆忧心模样,苦笑一声,“朕这辈子,怕是没有儿子命咯。”

二公主听了,凑近了给康熙捶腿,“皇阿玛不用难过。您还有们呐。皇子能做的,公主照样能做。您千万别灰心。”

“哦?”康熙低头看二公主,“是吗?都能做吗?”

二公主忙不迭点头表忠心,“是啊皇阿玛,孩儿保证不比哥哥做的差。”

康熙呵呵干笑一声,“看看吧。”

三位公主陪了康熙一下午。傍晚时分,才出养心殿,到永寿宫去瞧梅梅。路上二公主偷偷拧三公主一把,嘴里骂道:“谁叫去勾搭赫舍里家秀女了?怎么不去找郭络罗氏?”

三公主疼的咬牙,“这一届秀女哪有郭络罗家的?瓜尔佳氏倒有,派去吧?愿意不?”

二公主白三公主一眼,“哼!”自顾自朝前走了。

四公主跟上来笑问,“三姐姐,从哪儿找那么多小白脸儿,一勾搭一个准儿?”

三公主抬头乐的见牙不见脸,“哪有那本事。那俩小白脸都是六福晋娘家侄儿。上香时候跟富察氏、赫舍里氏认识的。”

“哦,六福晋娘家侄儿啊!怪不得瓜尔佳氏出来的秀女都没事儿呢!”四公主大惊小怪一番,拉着三公主手走了。

崔玉贵躲墙角听了后半段儿,回去小心跟康熙说了。当天晚上,康熙跑到永寿宫,把梅梅从被窝里挖出了,逼着她连夜下中宫册表,深更半夜把本届所有入宫秀女全部遣送出宫,送回娘家。尤其是瓜尔佳氏三位秀女,片刻不得多留。

梅梅捂着嘴打哈欠,“皇上,让这些姑娘们住一晚也行啊。这么着折腾,不知多少亲贵心里要有气呢!”

康熙阴森森笑上一笑,“住一夜?若是回去查出有身孕了,还让朕带着绿帽子,给那些个小白脸儿养儿子?”

梅梅听了,果断闭嘴。今天康老头儿受刺激受大发了,不能得罪。

隔了半天,康熙才说了句:“今天傍晚,玫妃去给朕送饭。”

梅梅点头,“臣妾精神不济,这些日子,辛苦玫妃了。”

康熙笑笑,“朕准她离京,去给儿子上香。想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回来。”

“皇上——”梅梅急了,她走了谁给当枪使?

康熙摆手,“这件事朕已经决定,皇后不用再说了。如今六宫无妃,身体不好。后宫之事,交给三位公主协理,一旁帮衬着。至于重华宫——朕会慢慢教导三位公主参与朝政。大公主休完产假,也会重新担任外交部职务。皇后,女子参政,外面必定流言颇多。身为国母,要好好保护孩子们。记住,孩子是国家的未来!”

说完,不等梅梅答话,自顾自换了衣服上炕睡觉。梅梅站炕头,细想半天,想不出康熙此举目的。大座钟敲了十几声,夜色已深。虽然如今天气暖和,也耐不住入夜寒气。书海泉、崔玉贵送秀女回家之后禀报一声,梅梅便裹着被子缩到炕上。年纪大了,还真经不住折腾。不一会儿,就进入梦乡。

康熙听着枕畔梅梅均匀呼吸,睁开眼睛,看着枕边面色苍白,略带病容。回想起玫妃跪养心殿地上哭诉:“臣妾自十六岁入宫,承蒙主子、主子娘娘宠爱,生下一男,得晋妃位。哪知小阿哥没福,早早去了。如今臣妾已经四十多岁,再无生育可能。与其住后宫,看一代新换旧,不若带着笑阿哥牌位,到承德祈福。求佛祖保佑主子早日添得皇子,保佑主子娘娘凤体安康!哪怕余生与佛为伴,臣妾心里也是高兴的。”

“臣妾也是女,也会嫉妒。与其看着年轻妃子与臣妾争宠,被嫉妒之心蒙蔽了双眼,毒害了良心,不如远离此地。后宫是诸位后妃的,更是皇上的,臣妾惟愿把最年轻的日子留下,带着日渐衰老的容颜离开。”

“臣妾入宫多年,争宠斗艳无数,虽没害过,总归不是白莲花一朵。天理昭昭,犯下的罪行,佛祖都一一记着。臣妾近日夜不能寐,恳请皇上给臣妾一个恕罪的机会吧。”

康熙长长叹气,“后宫——果然是个吃不吐骨头的地儿!”皇后突然得病,也是常年不能安睡。今夜一听说秀女全部赶回家,瞧这会儿睡的香甜!看来,是个都会嫉妒。后妃,尤其是更年期的后妃,也不例外。

永寿宫内,帝后二相拥而眠。延禧宫内,玫妃得意洋洋地就着蜡烛整理衣物,哼着小曲一件件放到箱子里,就等明天装车。

贴身女官帮着整理箱子,想了想,手上活计停下,小心翼翼问道:“主子,您今晚养心殿说的那些话,可是吓了奴才一跳。要知道,那些个秀女将来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要八旗贵女,就要生下龙子之?”玫妃冷笑,“一个个傻了吧唧的。真以为进了宫就能生娃?生了就能养活?也不看看当今万岁爷,都能当她们爷爷的年纪了。上头皇后、西边儿重华宫,哪一个好惹的?跟说吧,别说没富察家、赫舍里家姑娘这一出,那些个秀女,宫里头的日子,也不安生。别说未必能生下孩子,就算生下孩子养活了。掰开指头算算,咱大清朝有几个皇帝生母熬到儿子登基的?放她们出去,那是救她们一命。”

女官听了,吓了一跳,急忙走出来四下瞅瞅,看看无,这才小心回来,“主子,您这脾气,还是跟当年那样泼辣。这话也是能说的?叫听了去,可就不得了了?”

“切!”玫妃一摆手,“如今后宫,总共就跟皇后两个。以前一天到晚这样的话不知要说多少回,丽贵妃还说要罚,皇后不也睁只眼闭只眼?如今都要走的了,皇后还没事儿找麻烦?”

女官听了犹自心惊,“不管怎么说,您还是少说两句吧。等大公主生了小阿哥,丽贵主就回来了呢。”

“得了吧。她才舍不得回呢。不知道,外做老封君多自。何苦回这个金丝雀笼子伺候?难不成,她还想着老蚌生珠,再生个阿哥?”玫妃干笑两声,“她比皇后还大两岁呢!生疝气还差不多。”

女官听了偷乐,“若是叫那位听到了,明日您出宫,定要拦着说道说道不可。”

“叫她说,大家伙都是妃子,谁还怕她了?”

玫妃絮絮叨叨胡说半晌,到了三更时分方才睡下。第二日天没亮就起来。拾掇一番妆容,到永寿宫拜别梅梅,乐呵呵坐上马车,带着一堆延禧宫日常用具直奔神武门。出了宫门,快马加鞭就往西直门狂奔,生怕圣旨追来,命她返回后宫似的。

丽贵妃冷不丁得知玫妃到承德烧香去了,对大公主嘀咕一句:“要烧香怎么不去五台山呐?”

大公主微微一笑,“不是说,五台山这几年假和尚多么?”

曾大姑娘一旁听了,咯咯笑了,“母亲,那都是骗老百姓的。玫妃娘娘是皇妃,有皇家侍卫随行保护,料想那些个不敢招惹。”

丽贵妃听了,更喜大姑娘聪明博闻,笑着拉到怀里,“到底是外孙女聪明。”扭头吩咐大公主,“一个月后就是大姑娘十五岁生日,可得给好好办。请个当红戏班子,唱上两台戏。把自家娘们姑娘都叫来,咱们也学额驸他们,摆酒席看戏。也凑份子,不叫作难。”说着,叫嬷嬷送上来五十两掐死白银。

大公主挺着肚子推了,“给闺女做寿这点儿钱还是有的。您还是省着花,等将来们大姑娘出门子,指着您老添箱呢。”

一句话说的曾大姑娘红了脸,扭头打帘子出去。这边大公主笑吟吟叫来贴身小太监,“拿本宫帖子,到宫里去请三位公主,说咱家大姑娘十五寿诞,请她们来吃酒听戏。”

曾老太太得知大孙女要公主府办寿宴,还是丽贵妃压阵,三位小公主也要来捧场。拍拍胸口,又喜又忧。啥也别说了,到时候,带着儿媳们给贵妃、公主们立规矩去吧。

曾家家教素来严谨,曾大姑娘又何尝不知祖母、婶娘几番为难。壮着胆子去见祖母,道理讲了几分,最后劝道:“祖母,儿孙孝顺,于赡养父母、光宗耀祖。至于每日里立规矩那些个繁文缛节,别说婶子们辛苦,祖母也劳累的很。依孩儿看,能免则免吧?”

116更了哈更

调戏寡妇

曾老太太琢磨一番,幽幽叹气,“做祖母的,又何尝不知心疼的婶娘们。可是,哥哥们——娘没的早,祖父又去了,做祖母的,总要为们这些没娘的孩儿打算一二。”

曾大姑娘微微一笑,“哥哥弟弟们皆聪明向学,有咱们家这样的家教,祖母还担心出不来状元吗?再说,总算能承祖宗荫蔽,过上几年好日子。又哪里比得上真才实学,来的踏实稳当?”

这话若是别说,曾老太太只怕听不进去。只是如今是亲孙女说,自然也就听了。无奈叹气,对着几个儿媳妇说一声,“往后早上起来说一声就行,不必每天站时辰。一个个都是有儿有女要忙的。”

曾纪鸿妻郭筠笑笑,“伺候母亲,是媳妇们该做的。”

曾老太太笑了,“得了,咱们家是农户出身。年轻时候,们的祖母成日里带着做活,可没什么立规矩不立规矩之说。那时候,顶多过年磕个头就成。要们立规矩,也不过是——不过是这两年的事。罢了罢了,往后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就跟几个孙子孙女们成日闹一处。一个个的,别跟前烦。”说完,自己先笑了。

至此,曾家再无媳妇婆母面前站着伺候的规矩。大公主与婆婆这一仗,打的着实辛苦。以亲娘离宫为代价,母女联手、技高一筹,终于曾老太太挂起白旗,此役暂告一段落。

接下来,二公主就以十一岁之龄,开始了康熙为她量身打造的帝王预备役课程。

大公主府婆媳大战告一段落。丽贵妃没了心事,高高兴兴帮着自家便宜外孙女办十五岁生日。请来的都是平日里相好的公侯家女眷。院子里太阳底下,摆了几张黄花梨木做的八仙桌,拉着亲家母曾老太太,带着曾大姑娘一同看戏说话。

大公主身怀有孕,不喜锣鼓吵闹。叫曾大姑娘到后院,亲手赏了一副玉环,便叫她出去陪两位老太太热闹。好来客中有不少十多岁的姑娘小姐,曾大姑娘跟着祖母、外祖母学习待接物,忙的不亦乐乎,倒也不介意后娘没有出面。

正热闹之时,大门外一队车马喧腾。丽贵妃贴身太监跑来回话,“主子,三位公主马车说话就到。礼物已经抬进门了。”

“哎哟,”丽贵妃一拍手,“这么早就来了?好。快,请。”说着,扶着宫女的手,亲自去迎。

曾老太太还要拦着,“臣妻去迎接公主就是,娘娘您且安坐吧。”

丽贵妃抿嘴一笑,瞥一眼曾老太太身后妙莲姑娘,慢慢回话:“虽说本宫是贵妃,膝下还有个大公主,到底不是嫡出公主正经母亲,怎好托大。再说,多日不见那几个孩子,还挺让想念的。”

妙莲听了,暗道心苦,低头不语。丽贵妃笑着扭头,挽着曾老太太的手,乐呵呵去迎三位公主。

二公主近日忙着帝王预备役培训。康熙对她要求极严,整日里忙的吃饭都跟打仗似的。好容易有机会出来透透气,自然是高高兴兴换了衣服蹿上马车。三公主、四公主托年纪小、职务低的福气,这些日子,仅仅是帮着梅梅打理后宫。加上后宫没有别的妃子,只中宫皇后一,事情少。四公主负责宫中守卫治安,三公主每日里管账,梅梅帮着管。没有二公主忙,对出宫放风,自然也不如二公主积极。前头二公主马车都出神武门了,这两位才坐着马车晃晃悠悠经过御花园。

四公主笑问三公主,“咱们怎么不早点儿走,蹭蹭老二马车?”

三公主嘿嘿干笑,“那不是怕葆初半路蹿到车里。马车又小,坐不下么。”

“哼哼!”四公主抱着胳膊坐到三公主对面,半掀窗帘看街景。她才九岁,额驸什么的,不急。

公主不急葆初急。二公主马车刚出神武门,就一头蹿进马车。二公主抬头看清来,很是淡定地把康熙钦定《君王守则》折好塞进袖子,不喜不怒地问:“不是说出海去了?怎么又回来了?”

马车无其他,葆初也不讲究行礼那套破规矩,直接往马扎上一坐,对着二公主埋怨:“阿玛跟丁汝昌要求,让回家多呆几天。说是要说亲。”

二公主听了笑笑,“姐姐好容易出嫁,接下来自然是的婚事。这一辈子不过几件事:出生成长、成亲生子、养老去世。”

葆初看一眼二公主,扭头不说话。二公主翻出袖子里《君王守则》,继续有一搭没一搭地翻开。

过了一会儿,眼看大公主府近了,葆初小声问:“那个——皇帝真准备培养进储君预备役?”

二公主不置可否,“这谁知道?他老家心思,猜两辈子都不能猜明白。不过——那好姐夫怕是没机会了。娶了嫡福晋都没给他晋位。说,他会不会着急,去动用家势力?”

葆初抿嘴,“只要姐姐嫡子没长成,他就别想。”

二公主微微一笑,“看够呛。那个杏贞活着,姐姐的日子呀——就别想好过。”

葆初扭头,“杏贞?”

二公主低头笑笑,“可不是么?听说,杏贞死牢里也不安生,给忠顺王府里那个怀了孕的贱蹄子做什么小孩儿衣服。有什么好乐的,庶长子就是再得宠,也是庶——长子。”

葆初冷笑,“殿下说的对,庶长子就算不得宠,也是庶长——子。”

二公主冷冷看葆初一眼,冷哼一声,接着看自己的《君王守则》。康熙为了能证明自己这回挑对储君,几乎每隔一天就会添加新的章节。每隔三天就会抽查,看二公主有何心得。至今为止,守则已经有了八十八个章节。二公主摸着重重的一沓子御笔亲书,一面看,心中一面狂飙泪:“皇阿玛,强烈要求减负,减负!”

葆初看着心疼,一把拽过去,对二公主说道:“闭着眼歇一会儿,给念。省得小小年纪累成近视眼。”

二公主拍拍手,凉凉地看葆初一眼,“都姓阿鲁特了,还想着偷看篡位秘籍呢?”

好心当成驴肝肺,葆初气的倒仰。刚想回应几句,车外宫回话,“主子,丽贵主跟曾老太太出来迎接您了。三公主、四公主乘坐马车也赶上来了。”

二公主答应一声,宫女打开帘子,伸手来扶。二公主正起身之时,就听车外一声朗笑:“二妹妹也来了?今天可是不忙。”

二公主看葆初一眼,悄声问:“家小姑娘过生日,载淳一个成了亲的大老爷们儿来做什么?”

葆初想了想,略微迟疑一刻,“该不是瞧曾国藩死了,瞧上曾家寡妇了吧?”

二公主抬头望车顶,“曾老太太有六十了吧?”

葆初干笑着摇头,“听家姐提过,曾老太太身边还有一位曾公留下来的小妾,年方双十。”小妾没了男,不也是寡妇?

二公主不说话了:载淳呐,您对寡妇——就那么情有独钟?

二公主马车里,光天化日之下钻出一位男子,这位男子还身着海军上校军装,这男女同车的——曾老太太首先就觉得不合适了。丽贵妃倒是反应快,笑着朝向载淳问:“王爷,这位可就是福晋娘家兄弟吧?”

载淳笑笑,“是啊。大概是奉皇命护送妹妹吧?”

二公主扶着葆初胳膊下了车,对着丽贵妃笑说:“皇命算不上。就是嫂子听说哥哥也要来大公主府吃酒听戏,叫葆初过来跟说说话。路上恰巧碰上,就跟一起来了。”

载淳摸摸鼻子。葆初笑了,拱手对丽贵妃、曾老太太行礼,紧接着对着载淳作揖,“王爷吉祥。有日子没见王爷,您身子可好?”

载淳笑笑,“好。”福晋素来恭俭礼让、温厚醇和,怎么会派娘家弟弟跟着?莫不是——哪个不识趣的到福晋耳朵边胡说八道了?不可能啊,都多少年没半夜钻寡妇门儿了?

载淳、葆初到来,女眷不好出面,曾纪泽、曾纪鸿兄弟听了小厮禀报,从书房出来,一路换衣服赶着迎接。公主府这边,三公主、四公主陆续下了马车,陪着二公主,一同进了公主府。几个孩子也不计较座次,直接拉着曾大姑娘坐了一桌。席面上,三公主硬是把曾大姑娘按到主座,嘴里嚷嚷着:“可是寿星,这位子呀,就该坐。”

曾大姑娘一幅受宠若惊模样,死活不肯。谦让闹的厉害。曾老太太看了,十分不安。还是丽贵妃笑笑安抚,“几位公主都是平易近的。小孩子们么,还是热闹些好。”

最后,还是大公主扶着肚子亲自出来安抚大姑娘,“公主们让坐就坐吧。按辈分,她们还是姨母呢。做姨母的心疼外甥女,也是应该的。”

大姑娘这才战战兢兢坐了。底下上菜,戏台上,依依呀呀接着唱。点的头一出,就是梁山伯与祝英台。看着戏台上两个小生那里十八相送、侬侬,曾老太太脸色立刻绿了。丽贵妃坐上头看的津津有味,曾老太太不好当面发作,扭头叫来妙莲,“去后头问问,谁点的?叫管事儿的把着点儿。来的都是姑娘太太呢!”

妙莲答应一声下去。这边戏台上接着唱。

过了一盏茶时间,还不见妙莲回来。曾老太太心里奇怪,怎么去了这么长时间?

还未等再叫去找,就见妙莲披散着头发,一只脚半穿鞋子,一只脚拖拉着几米长的裹脚布,捂着脸从角门小跑进来。众不查,正吃惊之时,就见妙莲一头扑到曾老太太怀里,大哭着叫道:“夫救,夫救!”

丽贵妃一看怒了,一叠声问,“怎么了这是?谁欺负了?”

妙莲只顾哭,死活不肯抬头。

曾大姑娘瞧见,不好上前去管,只得拿眼神去瞥身后丫鬟。丫鬟会意,悄悄后退,到后院去请大公主。

一时间,戏台前打乱起来。管事儿的一看,得了,先停了锣鼓吧。

院子里安静下来。只听见曾老太太那边柔声询问,妙莲抽抽搭搭不肯说。支支吾吾中,二公主似有所悟。叫来贴身太监,偷偷吩咐:“去看看,忠顺郡王哪儿呢?”

117、春天来了

妇人之见

三公主留神听见,抿嘴忍笑。载淳,你犯病犯到曾国藩家里来了?

家里发生这么大的事,大公主自然躲不了清闲。扶着宫人抱着肚子出来,曾大姑娘赶紧上前搀扶。母女俩一同走到正中桌子前,对着丽贵妃询问:“怎么了?莲姑娘怎么哭成这样?”

丽贵妃摇摇头,不知该说什么好。好心给便宜外孙女过寿,居然闹成这样,丽贵妃深觉自己脸上不好看。众位夫人小姐前来吃酒,不曾想遇到这些事情,一个个讪讪地留也不是,走也不是。

大公主劝了一会儿,妙莲无奈,只得哭着说,到戏台后头,冷不防见到一只大老鼠,饿的很了,竟然扑上来就咬鞋帮子。这才吓了一跳,哭着喊救命。

大公主乐了,“想是公主府许久没摆酒了。附近老鼠闻见肉味儿来打秋风啊!”说的众人都笑了。大公主这才请伺候丽贵妃的嬷嬷带妙莲到后院歇着。拍拍曾大姑娘的手,安抚一番,扭头叫戏台上重新开锣,底下重新摆宴。

等众位夫人、小姐重新落座,依依呀呀接着唱《卓文君与司马相如》时候,大公主朝二公主使个眼色,二公主笑一笑,扶着大公主回后院歇息。

进了后院,厢房内隐隐传来老嬷嬷哄劝妙莲的话来,“莲姑娘别哭了。瞧着您哭,别说是老太太们,就是老嬷嬷心里也难过呢。”

大公主叹口气,带着二公主进正屋落座,慢慢说道:“妙莲是曾公晚年时候纳的妾,性子贞静,在曾家很有人缘。曾公去世前,就说过,等热孝过了,就给她寻户好人家嫁了。没想到,今天竟然出了这么大的事。看着是压下来了,只怕不出一日,必会传出满城风雨。”扭头问二公主,“知道怎么回事吗?”

二公主笑着摇头,“妙莲不说实话,咱们猜也猜不出来呀。”

大公主笑笑,抚着肚子忧心,“别牵扯到姑娘们身上才好。”

姐妹俩正说着,二公主贴身太监找来,当着大公主的面儿不好明说,只说了句:“忠顺郡王跟额驸爷打个招呼,说家里头通房要生了,现在已经骑马走了。留下话来,说今天来不及,改日再来看大公主。”

二公主抿嘴乐了,“还真赶一块儿了。得,回去准备给小侄子的礼吧。”

大公主跟着笑笑,“可不是。又是喜事一件呢。”

到了晚上,宾客散尽,大家伙儿都睡下。丽贵妃陪着曾老太太坐在公主府后堂,曾纪泽、曾纪鸿立在屏风之后,大公主抚着肚子坐在丽贵妃下首,身边坐着曾纪鸿之妻郭筠。伺候的人都赶到院子外站着,曾大姑娘亲自搀扶着妙莲进来,扶她行礼之后,坐到曾老太太脚下马扎上。

曾老太太看看丽贵妃,丽贵妃看看大公主,见大公主点头,这才柔声问:“莲姑娘,今日难为你了。这会子太太、奶奶们都在,有什么委屈,你就说吧。说出来,本宫与太太与你做主。”

妙莲含泪抬头,扫视一圈,最后看一眼大公主,含泪泣道:“妙莲自知卑贱,不敢胡言乱语,给娘娘添麻烦。”

大公主垂眸,“莲姑娘就说吧。纵然不能给你出气,往后再有这样的事,总能避免一二。”

妙莲低头,“何苦为了民女,让大公主姐弟不和。岂不是民女之错?”

这话一出,室内一片静寂。隔了半天,大公主才张张嘴,“忠顺郡王?”

妙莲见问,低头呜咽,不肯回话。

大公主看一眼丽贵妃,对着屏风后头幽幽叹气,“忠顺郡王府下午来报喜,说添了个小阿哥。洗三那天,我亲自去一趟吧。”

闻听此言,妙莲哭的更厉害了。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不到洗三当天,刑部死牢内,就得到这个消息。杏贞看着栏杆外载淳耷拉着脑袋,一阵懊恼,压下心中火气,问:“你真的去调戏曾国藩小妾了?”

载淳急的跳脚,“我没有。我就看她裹脚布松了,好心提醒。就说了一句话,还是离她五步外说的。”

“你说了什么?”

“我就说了句,汉家女子太苦了,小脚缠畸形了,走路都得扶着墙,真真是弱柳扶风海棠醉。谁知道那个妙莲那么不禁逗?哭着找曾夫人去了。天地良心,我真没调戏她。”

杏贞瞥载淳一眼,“行了。这话说出来,你信,我信。他曾家能信吗?”

载淳无语,“那――总不能因为个小妾,得罪曾家吧?”

杏贞踱步,“还不至于。你回去跟你的福晋商量商量。都是女人,过门不过半年多,你就新添了庶长子,她脸上笑着,心里不定怎么苦呢。好好哄哄她,曾家的事,说不定,她就能帮着你给办了。”

载淳回到王府,到正堂恰好看见福晋妍儿正抱着孩子笑。摆摆手止住丫鬟通报,凑到跟前笑说:“瞧瞧,咱们家的小阿哥多乖。多讨额娘喜欢呀!”说着,伸手在妍儿背上轻轻摩挲一把。

妍儿心中作呕,脸上潮红,扭头背转身对着载淳轻声埋怨:“爷新添了阿哥,阖府都是高兴的。皇阿玛、皇额娘今日一早就送来赏赐,还说了洗三要来。妾身的意思是,明日我跟爷一同进宫谢恩。顺便问问洗三那日要准备什么接驾。您看呢?”

载淳听了,自是依从。

夫妻俩一同逗逗小阿哥。等小阿哥睡着了,交给奶嬷嬷带下去,妍儿沉默一会儿,对着载淳说道:“今天上午,葆初来了。说――昨天曾大姑娘寿宴,办的很不错。”

载淳听了,挠挠头,“福晋啊~~~”怎么忘了当时葆初就是身后跟着呢?

第二天一早,夫妻俩一同坐车进了皇宫。载淳去养心殿见康熙,妍儿直奔永寿宫,找梅梅说话。

恰逢三位公主都到养心殿找康熙去了。妍儿先是问候梅梅身体,又绕着圈儿夸了一番三位公主如何水灵。梅梅乐呵呵应了,问起王府之事。妍儿急忙站起来说:“托皇阿玛、皇额娘的福,小阿哥可欢实了。阿哥生母刘氏身子看着也平和。只是――”

梅梅抬头,“坐下说吧。有什么为难的,尽管说来。皇额娘也是打年轻时候过来的,他们姊妹几个都在我身边长大,抚养孩子难免辛苦。做长辈的,有什么能帮你的,自然就帮了。要是你觉得人手不够,或是使唤着不顺手,尽管找内务府要去。”

妍儿低头笑了,“儿媳多谢皇额娘。小阿哥很乖。儿媳,儿媳担心的是――郡王爷。”

“载淳?”梅梅笑了,“到底是新婚夫妻呀。说吧,担心他什么呢?”

妍儿低头笑笑,很是不好意思,“原本王府还有几位通房丫头。只是,听管家说,儿媳进门之前,王爷都处置了。只有小阿哥的母亲刘氏因有孕有功,留在府里。如今,她刚刚生产,不能伺候王爷。媳妇身边那些个丫头,个个粗手粗脚的,做不得屋里人。如此一来,只怕委屈了王爷。媳妇斗胆,跟皇额娘讨个旨意,请皇额娘赐给王府一位格格。”

“格格?”梅梅低头咬舌头,到底是中国特色封建社会培养出来的大家闺秀啊。瞧这事办的,真――大方。不怪载淳对她格外敬重呢!这样的大老婆,是个男人都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