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燃着蜡烛,丫鬟们站门口做伺候。刘氏正抱着大格格说笑,教她明日给福晋额娘请安,见了哥哥,要记得叫,记得把刘氏给的荷包偷偷交给哥哥溥信。

大格格点点头,“记住了,额娘。”

刘氏笑笑,刚要夸女儿聪明,就听哐当一声,门被踹开,门口站着的丫鬟猝不及防,给门扇拍了一下,倒地上。

刘氏大惊,站起来就骂:“谁?作死了?”

载淳冷笑着进来,看一眼地上倒着的丫鬟,问:“能站起来吗?”

丫鬟不敢抬头,“回爷的话,能。”

载淳点头,“去,把大格格抱到福晋院子里。”

刘氏大吃一惊,看清来是载淳,不知出了什么事,居然一改往日温存,不容多想,抱着大格格不松手,“爷,大格格是奴才的命啊!”

载淳不理,丫鬟们无奈,上前掰开刘氏,抱走大格格。临走时,载淳怕大格格哭闹,特意哄道:“到额娘院子里,去找哥哥好不好?”

大格格点头,趴丫鬟怀里,不吭一声。

载淳满意了,叫丫鬟赶紧走,回头也不坐,冷笑着问刘氏:“一心一意想着儿子,把闺女也当成枪使,臊不臊。福晋也是绵软,这几年都容着放肆。要不是外头说起,爷还真不知道,爷这府里,居然还这么个愚蠢的贱婢。额娘?大阿哥、大格格叫一声姨娘,都是抬举的。”

刘氏跪地上痛哭,“爷,奴才是大阿哥、大格格的亲娘啊!”

载淳哼一声,“愚钝!”扭头出来,对着外头管事太监吩咐,“明天一早就送她去庄子上。好好养着,省的到时候落了大阿哥、大格格埋怨。”

管事太监应下,送载淳出门。妍儿后堂正院得知,幽幽叹气。照顾溥信兄妹睡下,回到屋里,问王府老儿,“那个刘氏当初最得爷宠爱,还没进门,就让她怀了大阿哥?”

老嬷嬷微微一笑,“福晋您进门六个月,就添了大阿哥了。”

妍儿叹气,“早知如此,那个刘氏就该收敛收敛啦。”兔死狐悲,可惜立场不同。妍儿叹息一回,变放下来。收拾睡觉,准备明天给曹寡妇母子盘下个院子,送他母子去住。

这边暂且告一段落,永寿宫外宫巷里,二公主遛着葆初,趁着四下无,小声问:“说,皇阿玛居然那么反常,知道是了,还轻轻松松几句话,就让回来了?竟然骂都没骂,打也没打?好生反常啊!”

葆初想了想,“大概不知道,今天事情不止是忠顺王府添了曹寡妇母子。重华宫里,又闹事了。”

“哦?闹什么?”一提到重华宫,二公主想到的,就是那位家世显赫的六福晋。“该不会又有吃醋吃到桌面上来吧?”

葆初笑着摇头,“载澄不愧是咸丰皇帝亲侄子。”

二公主闻言垂眸,“难道是――载澄又去偷了?”

葆初微微点头,“他还不如咸丰皇帝。家偷,不过是偷寡妇。传出去,再难听也不过如此。载澄倒好,偷家有夫之妇。据说,那妇还姓爱新觉罗。”

“爱新觉罗?”

葆初点头,“是康熙爷皇九子的四世女孙,没落皇族。受不得婆家没钱没势,载澄一勾搭,就主动出主意,叫载澄把她‘抢’回来,放到重华宫一处小院子里。几乎天天跟载澄腻歪。这事宫外头都传遍了,偏偏宫里一无所知,重华宫六爷、六福晋那边,更是瞒的不透一丝风。”

二公主皱眉,“怪不得,皇阿玛今天好像很失望,很生气。有这样的世孙、世女孙,要是,也气死。比起他们来,还真是顶顶好呢!”

葆初笑笑,“回去可别说。这事御史受了载淳挑唆,壮着胆子挑到皇上那儿。到现还压着没发呢。”

二公主咯咯笑笑,“不说?别不说,难道,三公主也不说?或者,去叫阿克敦说?”

“三公主?”葆初想想,摇头苦笑,“呀,三公主要是知道,圣祖爷九阿哥后办出这么不要脸的事,不给气死?”

葆初无奈了,“就省省吧。三公主生气不要紧,万一她要气急了,跑到重华宫去捉奸,漏了馅儿,叫老爷子认出来。最后挨骂的,可就成了三公主了。她挨骂不要紧,等她缓过来劲儿找报复,不是让心疼么?这事儿迟早纸包不住火,何苦给自己添仇家呢?”

二公主瞥葆初一眼,“好吧,看担心的份上,回去不说。”

大摇大摆,拉着葆初胳膊,接着遛“额驸”。

二身后宫巷拐弯处,四公主推推三公主,“三姐姐,别趴墙上了,多凉啊。”

三公主狠狠往墙上撞撞鼻子,“不肖子孙,一个个的不肖子孙!气死了。”

四公主抱着胳膊吹凉气,“那怪谁?谁让没事儿来看家遛‘额驸’。得,现自己落难受了吧?”

三公主咬牙,“别叫看见们,一个个的不肖子孙!丢死了!”

四公主叹气,拍拍三公主,“走了,再不回去,咱们就该丢了。瞧鼻子上那一团白,啧啧!”

三位公主各自忙着自己的事,康熙带着随从,到寿康宫静坐。独子坐了一会儿,觉得没意思,吩咐崔玉贵,“请皇后来吧。”

梅梅赶来,看康熙脸色疲倦,小心上前,柔声问道:“皇上,可是有什么事吗?臣妾看您好像很累?”

康熙点点头,指指身边明黄垫子,“坐吧。”

梅梅侧身坐下,面朝康熙,很是不放心,“您没事吧?”

康熙摇头,“朕没事,有事的,是朕那些不肖子孙。”

梅梅轻叹,“儿孙自有儿孙福。咱们做父母的,总想着把最好的给她们,可是她们――咱们给的,却未必是她们想要的。”

康熙点头,“可不是,一个个的不知感恩,白眼儿狼!。”

梅梅听了,咯咯笑了,“这几个孩子还算好的。您是没见过父亲跟哥,自从记事起,就没见俩好好说过话。谁看谁都不顺眼。”据说,那俩一个是多尔衮,一个是顺治帝,能顺眼就怪了。扯远了,不多说了。

康熙奇怪了,“哦?家也这样?”

“是啊。皇上,父子跟父女关系,他本来就不一样。何况,孩子到了十五六岁,大到了四五十岁,都是比较敏感,容易生气的时候。您呐,别跟他们一般计较了。”

康熙摇头,“朕哪里是想跟他们一般计较。他们闯出祸来,朕能不计较吗?”

“那怎么办呢?拉出来,打一顿?”

121、春夏秋冬

出继嫡子

康熙听了这话,呵呵笑了,“朕说二公主脾气随谁呢?感情跟了你,面子上端庄贤淑,背地里,也是个捣蛋的丫头。”

梅梅有心宽慰康熙,也不分辨,笑着回答:“那是,我小时候啊,谁敢欺负我,我就抓谁。一个个抓得他们满头血印子。您道我为什么现在不留长指甲了,都是小时候挠人挠坏了。”

康熙笑的开心,拉过梅梅的手放在膝上,揉了半天,方说:“朕自记事以来,身边女人无数,儿女无数。可也只有你,才从来不会算计朕。虽然你对朕,不像前几位皇后那般深爱着,但朕知道,你心里有朕。梅梅,谢了。”

梅梅抽出手来,咬着唇看康熙一眼,低头回答:“不用谢。你这样的男人,不由人不喜欢。况且,我本是个懒人,与其没事算计别人,不如自己好好过日子。更不用谢。”

康熙笑笑,“知道朕怎么猜出你闺名的吗?”

梅梅想了想,“小三儿?”

康熙更加可乐,“费扬古就费扬古,还小三儿,这名号,得多难听呐。还亏他把你这个姐姐放在心里疼。”

梅梅瘪嘴,“谁叫他排行第三,又比我小,总不能叫他老三吧?”

康熙笑着摇头,“你呀!排行第三就得叫小三儿?”

梅梅睁大眼睛,“不叫小三儿,还叫小厮?”

康熙无奈了,看在梅梅哄他半天的份上,忍下心中怨气,“好吧,反正是你的弟弟,你爱怎么叫,就怎么叫吧。”话说开了一半,奈何没明着说自己也是排行第三,康熙只得暂时忍着。

这边帝后二人闲话家常,那边二公主遛额驸,三公主撞墙,四公主等着“收尸”,紫禁城里皇帝一家忙地不亦乐乎。重华宫中,可就没那么安宁和睦。

载澄跪在地上,身边是一个美艳妇人。上面主位,分坐着奕D、六福晋。二阿哥载滢扶着生母薛佳氏侧福晋,站在六福晋身后。整个正殿,再无外人。

良久,才听奕D说一句,“载澄,你跟、跟这位爱新觉罗氏,打算怎么办吧?”

载澄抬头,看六福晋一眼,六福晋心疼的直落泪,偏过头去不理。载澄这才对着奕D磕头,“孩儿知错了,请阿玛责罚。”

奕D闭眼,“你呀,如今谈什么责罚,于事无补,还有什么用?”

载澄听了,趴到地上,呜呜痛苦,“孩儿知错了,阿玛您想想办法,饶了孩儿这一回吧。”

奕D摆摆手,“纵然我饶地了你,这祖宗家法,也饶不得你呀。”

地上跪着那位爱新觉罗氏低头,陪着嘤嘤痛苦。奕D看了,恨不得一脚踹过去。扭头给六福晋使个眼色,六福晋得了奕D默许,伸手一个茶杯砸过去,嘴里低声骂道:“不守妇德的东西,你有什么委屈,给我闭嘴。再听你哭一声,扔到八大胡同里去。”

爱新觉罗氏听了,这才老实下来。伸手去拽载澄衣角,载澄往一旁挪挪,不予理会,只顾对着奕D苦苦哀求。

载滢见兄长这样,于心不忍,跪到一旁跟着请求,“阿玛,您就看在大哥年幼,帮他这一回吧。如今,重华宫里,只有大哥与孩儿兄弟两个,实在是经不起折腾了。阿玛不看别人,也要看重华宫将来呀。”

奕D听了这话,老泪纵横,“重华宫将来?有他这么折腾,八旗都知道重华宫大阿哥乃是京城纨绔之首,还有什么将来。”

薛佳氏听了,跪在亲儿子身边求情,“爷您千万别这样说。您纵算不心疼大阿哥,也要心疼几位小格格。这件事,无论如何得保住大阿哥。如若不然,将来,几个小孩子的前程,可就跟着毁了。”

奕D听了薛佳氏一番话,扭头去看六福晋。六福晋只有含泪点头,再看载滢,倒是敦厚刚正一个孩子。只可惜,因是庶出,往年都被载澄光芒打压。如今看来,即便是庶出,也是不错的。想了想,伸手叫载滢母子起来,“罢了,为今之计,只有弃车保卒了。”叹口气,拉住六福晋的手,“你我结发夫妻,嫡子于我,跟于你,是一般重的。多少年,我为他操的心受的累,跟你一般同的。福晋啊,不管怎样,你都要记住,我这样做,不仅是为了保全重华宫,也是为了保全咱们的儿子。咱俩唯一的嫡子啊!”

六福晋不知奕D做了什么决断,听着这话,知道不好。只能低头看着二人相握的手,哽咽不止。

薛佳氏红了眼圈,扭头去看载滢。只见他皱着眉看着兄长,薛佳氏淡淡点头,陪着六福晋哭泣。

重华宫正殿这番动作,后院静谧安宁,众位侧福晋、庶福晋、格格对前面处置大多不怎么在乎。这些年来,相对于东西六宫不住裁员,重华宫则是不断减员。奕D六位格格平平安安长大,只是侧福晋相继去世,仅仅留下一位乌雅氏,也是成天病病怏怏的。没了儿子,任何宠爱都是浮云。

乌雅氏心情好时,带着几位格格到院子里看花。偶尔看到前面宫殿殿角,乌雅氏想起当年在皇后宫中伺候时,皇后曾问她:“出宫吗?”

当时她的回答,是好好伺候主子。呵呵,那时候,皇后劝她,“紫椹,你可想清楚了?”

那时候,自己是怎么回答的?乌雅氏不知道,不过,现在她明白了,东西六宫里的皇妃,能够离开这个四角天空,该是多么的幸运…

咸丰三十一年,皇太弟奕D上表,坦诚教子无方,长子载澄顽劣且不知悔改。请求万岁责罚,并将载澄交予宗人府管教,管教之后,将其过继到圣祖爷九阿哥宗下。坦言重华宫不能再叫这样的逆子安生。

康熙还未回应,三公主不依了。不管不顾跑到康熙跟前跳脚急,“我不要。儿子长脸了捧着,不长脸就出继。过继给谁不好,这么个丢人东西,非要过继到我名下。成心了吧。皇阿玛,你要是敢答应,我,我宰了那俩不肖子孙去。”

康熙淡淡瞥了三公主一眼,心中那股疑问终于得到答案,“若不是你那位不肖世孙女勾搭人家儿子,人家会逼得出继嫡长子?”

三公主顿时没了气势,支支吾吾、扭扭捏捏半天,最后说了句:“皇阿玛我要出宫开铺子。最近关税先别涨呢。”

康熙白三公主一眼,“你大姐到外交部任职了。有什么事,你去问她就好。荣禄会混,居然升了户部尚书。你不是最喜欢跟聪明人来往吗?荣禄那厮情商忒高,老二没那么多时间跟他折腾,你去搞定。搞定了他,往后,想把生意做到南极洲去,朕都不管。”

“给企鹅卖火柴呀?”三公主嘀咕一句,抬起头来应下。接下来,父女二人就没话了,相对沉默了半天,康熙问:“你都来了,老十呢,没跟着来?”

三公主一听“老十”二字,含泪而泣,“他是费扬古家阿克敦。皇额娘说,有不易婚之嫌,不让我俩太过亲近。”

康熙就看不得她装相,“滚滚滚,骗谁呢?你还能听别人的?赶紧走,爱做什么生意做什么生意。爱跟谁私奔跟谁私奔。横竖咱们家公主抢额驸也不是头一遭了。”

三公主抬头笑嘻嘻回道:“谢皇阿玛。”老爷子今天怎么这么开明?

不管了,三公主说一阵生意经,直把康熙思维说跑了三百里地,估计一时半会儿不会想着去找阿克敦。这才放心跪安,回永寿宫找梅梅要出宫牌子。话说前几日看中一家铺子,得赶紧盘下来,再过几天,朝鲜、小日本儿大使来朝,赶紧赚钱才是硬道理。

康熙给她这么一绕,载澄出继之事,也顾不上管了。奕D等了半个月,不见康熙回话,叫来次子载滢,商量一番,换好衣服,到养心殿求见。

未等多久,就有崔玉贵亲自来请。进得殿内,二公主正站在御案前面磨墨,看见奕D进来,笑一笑收了手,退后一步,站在康熙身边。

奕D心中奇怪,不敢多看,对上磕头问安。康熙也不多话,“起来吧,坐。”

奕D扶着地站起来,顺着崔玉贵指引,到台阶下太师椅上小心坐了。才听康熙说道:“二妞这两天跟着朕学习礼部事宜,你原来也经常操持,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做叔叔的,多多提点提点。”

奕D急忙拱手,说是二公主将来必定跟大公主一般,成为万岁爷左右手。

康熙闻言笑了,“什么左右手的,朕只指望她们别成天的算计朕这,算计朕那,就心满意足了。”完了感慨,“儿女都是债。为了他们,朕正值壮年,就要早生华发了。”

奕D大为认同,“是啊,养儿一百年,常忧九十九。几位公主都是女儿,将来不过几副妆奁。可是载澄――”说到这里,抬头看看康熙,“皇上,载澄他――他可是伤透臣弟的心了。”也不知是不是难过的很了,坐在康熙跟前,举着袖子,就抹起眼泪。

二公主朝上翻个白眼,心里暗道:“三公主,这个载澄孙子,你是要还不要啊?”

122、啊沙尘暴

流氓混蛋

不说二公主站在龙椅一侧,暗暗有心调侃三公主摊上了个便宜孙子,康熙听了奕D的话,心里可就隐隐有了怒气。什么叫几位公主都是女儿?合着朕没能生出儿子,你幸灾乐祸了是吧?哼,生女儿怎么样,朕倒要看看,膝下几个女儿,跟你儿子比,谁是赔钱货?

皇帝生起气来,可是一怒千里。好在康熙还记着二公主年方十四,不是适合顶到台面上的年纪。冷哼一声,“可不是,将来光是嫁妆,就要把朕的小金库给搬空了。”

奕D听出来康熙不高兴,却没弄明白他为何生气。担心因为载澄惹得康熙雷霆大怒,只得小心翼翼陪不是。

都是世孙,对载淳那样的,康熙都能宽容,何况奕D几十年来一直兢兢业业搞建设。摆摆手,“载澄是该管教管教了。可是,咱们家也没有把嫡子出继的道理。罢了,孩子就算再混,咱们这些做长辈的,也不能看着他往死胡同里走。回头跟礼部说一声,给载澄个贝勒封号,叫他跟他媳妇到宫外去住吧。”

奕D听了这话,感动不已,趴到地上,叫一声“皇上哥哥,”便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康熙见奕D如此小心谨慎,当年那个意气风发引进洋务的六殿下再也不复青春风采,幽幽叹口气,走下龙椅,躬身亲自扶起奕D,拍拍奕D胳膊,“好了,回去吧。载澄再不懂事,也是咱皇家血脉,但凡有一点儿办法,朕也希望他能好好的。这些年,难为你了。”

奕D听了这番安慰,呜咽着拱手告退。出了门,抹把泪,到六部转一圈,交待一下公务,顺便转到工部,叫他们在京中,靠近紫禁城一条不起眼小胡同里,找一座小院子。工部侍郎听了,还以为奕D要金屋藏娇,急忙笑着应了,说一定找一座“曲径通幽处”。奕D看侍郎一眼,微微叹息,“指望曲径通幽,就能灭了那逆子胡闹心思,孤心里,也能省点儿力气。”

工部侍郎听了这话,才知道是给重华宫大阿哥载澄找住所,恭恭敬敬答应下来。奕D迈步出去,工部内可就炸了窝。众人不住算计,“该不会,弃车保卒了吧?”

有人觉得不一定,有人觉得可能,“六爷膝下儿子不多,总比养心殿那位强,至少还有俩吧?载澄阿哥不行,那不还有载滢阿哥了么。”

重华宫内,载滢生母薛佳氏拉儿子到房里,乐呵呵地给载滢量身制衣,叫来载滢媳妇陪着挑拣花样。载滢皱眉推拒:“如今正是阿玛、额娘烦闷之时,我怎么能穿着新衣服出去招摇?”

薛佳氏瞪载滢一眼,“怎么不能?就要去。往日里,你说有大哥在前,你不好出头。如今,你大哥不在宫里住了。重华宫,就剩你一个阿哥,不穿的鲜亮点儿,岂不是叫人笑话咱重华宫无人?”

载滢还要再说,窗户外头,听见小丫鬟问道:“侧福晋在吗?我是福晋身边丫头小桃。”

薛佳氏收了手中软尺,笑呵呵挑帘子,迎着小桃在院子说话,“小桃姑娘啊,你怎么来了?可是福晋有什么吩咐?”

小桃笑着行礼,回话:“侧福晋好,福晋没什么吩咐。刚才收拾屋子,看见几件颜色鲜亮的绸缎,福晋说,瞧着衬二奶奶肤色,特意取出来,叫奴才送来,托侧福晋交给二奶奶。”

载滢媳妇在屋里听了,微微一笑,“这可奇了,咱们刚成婚那年,也不过开口给了些新布,怎么不年不节的,白白送我了?就是不给大嫂,后院那么多格格,给了谁,谁不感恩戴德?”

载滢看媳妇一眼,拍拍她胳膊,“往后,你不用委屈了。”

外头院子里,薛佳氏领着丫鬟婆子们接过来上好的缎子,回屋一股脑塞给载滢媳妇,“走,好好裁剪了,给额娘我挣回脸。”

载滢媳妇跟婆婆一条心,“是了,额娘。”

载滢扶额叹息,终于明白民间那句话:妻贤夫祸少。

好在薛佳氏低调惯了,纵然一时争了风头,没嚣张多少,就给载滢拉了回来。不久,载澄带着媳妇出宫,顺便捎带上了族姑爱新觉罗氏。

重华宫内,总算消停几日。

俗话说,没有远虑就有近忧。没有内忧,就有外患。也不知是不是载澄出宫居住,宫里面公主们少了乐子,便把有限的精力,投入到了无限的朝政与挣钱事业中去。

咸丰三十二年,朝鲜、日本大使来朝。

二公主领礼部、大公主领外交部,奕D担任顾问,叔侄三个一同接待两国大使。三公主负责领着民间志士,负责把这俩国大使团、随访民间团荷包里银子往外掏。四公主则请了康熙圣旨,以保护两国大使为由,召来西安陆军军校一帮学员,陪着九门提督府官兵,一同巡逻,保障京城治安。

三公主抱着胳膊看着四公主一身轻骑戎装,挎着手枪,牵着马就要出东华门,龇牙笑着往前拦,“四妹妹,这身打扮,是要去哪儿啊?”没等四公主说话,“啧啧”称赞,“到底是本宫妹妹,这身衣服一穿,果真是美艳中透着那股英姿飒爽。不差本宫多少。你说,我要是跟着你一同出去,咱俩这姐妹话往那儿一站,会不会――把石将军儿子小石头给看直了眼?”

四公主翻着眼皮哼哼,“怕是阿克敦看直了眼吧?”

三公主一甩帕子,“他怕什么?反正已经在皇阿玛那边过了明路了。给老爷子知道,大不了捶一顿。反正人家命好,托生到八旗贵戚家中。娶个公主当额驸,分分钟不耽误。可是比满汉联姻,好办多了?是吧是吧?”

三公主无故挑衅,换了二公主,可能还生气计较。遗憾的是,四公主向来习惯坐山观虎斗,心理素质非同一般。听了这么一番话,不过翻翻白眼,掏掏耳朵,等三公主聒噪完了,这边也给守门侍卫看过腰牌,向后面一对随行侍卫摆摆手,跨马出了东华门。马蹄扬起一阵烟尘,吹了三公主一头一脸。几步外,贴身宫女急忙上前给三公主擦拭。三公主一把推开,叉腰摆出婷美曲线,“哼,你等着。”

四公主奔出东华门外不远,就见一队少年,笔挺坐在马上,等候自己。为首一人见了四公主,急忙抬腿下马,对着四公主拱手,“四殿下吉祥。”

四公主咯咯笑了,下了马扔给身后人牵着,上前虚扶一把,“石炳虢,早来了?”

石炳虢微微抬头笑笑,露出一口白牙,神情颇似其父石达开,眉目则有其母前o妃八分神采。唯独眉宇之间,多了一分历经沧桑般的成熟。

见四公主贴近问讯,石炳虢不敢托大,急忙后退一步,回话:“禀公主,来了约有一刻。还请公主上马,臣陪公主一同巡视。”

四公主没摸到石炳虢,心中不忿,冷哼一声,“就那棒子国跟小矮子,爱打就打呗。打死一个少一个麻烦。”

石炳虢低头小声劝道:“他们怎么打都行,但不能拿中国土地做战场。不过,听小国舅费扬古说,那些个过时火器,倒是可以借机处理一部分。咱们的火器,确实到了该更新换代时候了。”

四公主笑了,跟石炳虢身后少年巡逻队打个招呼,回身上马,与石炳虢并辔而行。一面留心四下治安情况,一面小声说:“是该更新换代了。可是,听说那个什么花旗国,也在打这次战争财的主意?”

石炳虢脸色如常,“怕什么?咱们有荣禄侍郎跟三公主。”

四公主憋了一口气,“三姐姐她――心里有人了。”

石炳虢只当没听见,暗道:这个公主有些拎不清吧?她姐姐心里有人了,跟我说作什么?我又不是媒婆。难道是过了这么多代,公主也一代不如一代了?

四公主等了半天,不见石炳虢回话,自己想想,也觉得刚才那句话不合适,急忙笑着岔开话题,“小时候我到舅舅家里,还见到石夫人带你去玩。这几年还去吗?”

石炳虢想了想,回话:“臣不记得见过殿下。不过,这几年母亲常年跟随父亲在西安居住,很少回京。前几日我回来,才到国舅府上去探望一次。这些日子忙,也没顾得上。小时候年纪小不懂事,若有冒犯公主之处,还请您大人大量,多多担待。”

四公主暗示半天,不见功效,这才闭嘴。一行人沿着大街走了半天,到处歌舞升平、繁华热闹。石炳虢笑笑,“老百姓就喜欢这样的。国家安定,人才能一心一意往好日子奔。”

四公主听了赞同,“是啊。这些年,多亏了皇阿玛。”

石炳虢低头嗤笑一声,怕四公主看出不妥,故意咳嗽掩饰。两人正说要停下来,到一处院子里喝杯茶,不远处,就是朝鲜、日本使节住的地方。一会儿从前头过,不知会不会给这些人看见,拉住了说话。想起来这个四公主就恶心。日本还好说,惯会伪善,至少还给一指甲盖大小的茶水。朝鲜简直就是流氓无赖,除了哭穷勒索,威胁东亚和平,连口水都舍不得烧。每次见了,都得自备解渴的。

两人正说着,大公主轿子从前方飞奔而来,曾纪泽长子曾广銮骑马领着侍卫在旁护着,一路激起尘埃几层。

四公主看清轿子中人,急忙上前拦住,“大姐姐,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大公主惊魂未定,按着胸口,喘口气,见是自家四妹妹拦轿子,这才安下一半心来,不顾公主仪容,破口大骂:“高丽流氓跟日本混蛋一言不合,打起来了。据说是要争什么岛。他爷爷的,敢在姑奶奶家门口动武,要不是广銮手快,及时拉开我,指不定怎么样呢!四妞你上,灭了他丫的。”——

123、又冬天了

东海平定

石炳虢跟在四公主身后听了,捂着嘴憋住笑,上前见礼。大公主见石炳虢来了,这才收敛三分,跟四公主说一声,带着曾广銮回紫禁城报信去了。

四公主回头再看,石炳虢已经招呼人去给九门提督府报信,命令巡逻小队严阵以待。敢到天子脚下闹事,高丽棒子、小日本儿不想过了吧?

紫禁城内,康熙看着曾广銮扶着后娘大公主,跪在御前,陈述两国外交使节因那个什么岛,争来争去,一言不合,跑到中国地盘上当街火拼,登时怒了,一拍龙案,“召集军机处、六部,把二公主、奕D都给朕找来。反了他!前两年研究核爆炸,弄了地震,伤我东北多少百姓,朕还没跟他们算账。今儿到好,跑到朕家里来抢地盘,不给他们点儿颜色看看,还不知道日头旗是怎么染红的!”

曾广銮平日随父见驾,都觉得康熙是位高高在上、和蔼厚重的皇帝外祖父,今日听了这话,才深深觉得,这位皇外祖父也是个血性之人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