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头忙着备战,梅梅自然少不了带着后宫宫女们做好后勤工作。因为一下子对付两个国家,大公主那边即使有曾纪泽几个儿女帮着,明显也累的够呛。梅梅索性接过来与欧洲各国使节夫人周旋任务。帮着斡旋外交,争取国际支持,哪怕是支持也好。

还有使节夫人认为,这位神秘东方皇后,如同其他普通中国妇女一般,只会相夫教子。梅梅暗暗一笑,一出口,英德法俄四种语言,除了俄语大舌头音发的像德语小舌头音以外,其余的,竟然十分流利地道。使节夫人惊叹之余,对待此次东亚两个小国战争,态度愈发谨慎。没瞧人家深居妇人都提前准备了?说明人家中国皇帝早就准备收拾那俩小国呢!因此,间接导致了西方列强,不与中国通气之前,轻易不敢对此次战争国家做出任何制裁决定。

四个月后,石达开、左宗棠率领陆军,驻守鸭绿江西岸,严阵以待,威慑朝鲜,防止乱军非法入境,危害百姓财产生命安全。

肃顺宝刀未老,亲自挂帅,带着丁汝昌等一干晚辈,日夜驾驶军舰,航行警戒在东海海域。

二公主十五岁生日那天,康熙发下两道诏书。第一道,册封嫡长女爱新觉罗载澈为固伦宸安公主;第二道,指婚崇绮子阿鲁特葆初为固伦宸安公主额驸。订婚礼成之日,葆初披甲出征。二公主正式进入朝堂,与醇亲王共掌户部,全力保障前线将士后备之需。

非常时期、非常政策。如果说,前几年大公主进入外交部,为女性参政开辟道路的话;如今,国家面临威胁,二公主趁机进入核心,则为日后二公主顺利取得朝廷大权,奠定了坚实基础。

望着二公主终日忙碌于公主所、养心殿,梅梅心疼不已。相对于梅梅镇日担忧,康熙则是老怀大慰,“看看,还是朕会教孩子。瞧瞧葆初跟老二,感情多好,多亲呐!”

梅梅听了,呵呵冷笑一声,“二公主是您教的也就罢了,那葆初还是人家亲爹崇绮教的呢,怎么都有了功劳,都揽您一人身上了?”

康熙咳嗽一声,不说话了。

姐姐们都忙着,四公主不好坐在后宫歇。趁着康熙高兴,请了圣旨,拉上石炳虢,成天地带着陆军西北军区将士实训。动不动就到塔里木大沙漠里去拉练,今天打个枪,明天放个炮。侦察兵一天放出去十来拨,西北边境过去一只老鼠,都有人记录下来,稍有风吹草动,四公主就能知道。

有了这两位小祖宗坐镇,西北无忧。

唯独苦了阿克敦,每天陪着三公主忙前忙后,今天卖给高丽一杆枪,明天卖给矮子半门炮。保证发货及时,童叟无欺。

贩卖军火同时,还不忘推销一下中国特产,什么注水猪肉、三虎奶粉、发霉月饼、速成鸡肉,全当成军需,包装包装、拾掇拾掇,卖到两人大队里。阿克敦还担心坏事做多了,日后经销商不跟自己合作,一锤子买卖不划算。三公主一巴掌拍下了,“怕啥?天朝人吃了这么多年都没死,就他们娇贵?”

阿克敦挨了骂,再也不敢说一个不字。老老实实陪着三公主大发战争财、黑心财。

奕D听说了,还有些担心这等不积阴德之事,有损三公主形象、大国威严。康熙一摆手,“若不是海关查的严,朕还想叫三妞批两船毒药给他们呢!”

奕D低头不说话了。毒药比注水八戒肉还贵好不好?

想着想着,奕D忧愁了:今上膝下四位公主,一个个堪比皇子彪悍,自己身边只剩载滢一个,可是不敢拿出来跟她们死磕。更何况,这四位公主身后,还有个不按常理出牌的皇后。

前头最忙的时候,梅梅叫来费扬古,吩咐他偷偷培训了一批小戏子,潜入高丽、矮子国,不求窃取情报,但求掀起当地百姓反战情绪。撺掇老实百姓,没事儿就到汉城、樱花树下一哭二闹三上吊,说什么这仗再打下去,就不种地、不经商、不过日子、不交税了云云。

费扬古拍手大笑,“姐姐,这还用你吩咐?我早就派出去了。还是梅兰芳他爷爷梅巧玲带队。您就瞧好吧。”

朝日战争打了三年,三公主战争财也发了三年。同时,三年时间,足够二公主在康熙默许下,逐渐收买朝廷人心。遗憾的是,直到此次战争结束,四公主都没能成功攻陷石炳虢那颗石头心。唉,二公主悄悄为四妞掬一把同情泪,一面暗暗感佩:“到底是老四亲手教出来的弟弟,瞧这忠心,杠杠滴!”

终于在国际各大国斡旋下,在天朝积极奔走下,朝日战争,不了了之了!鼓掌…

这日,和风万里,花旗国圣母号战舰安静地停在太平洋海域,中朝日三国交界处,战舰之上万国代表云集。新生代海军代表葆初,陪着曾纪泽,到舰上,观看高丽、矮子签署《停战协定》,见证这历史性的时刻。葆初不顾各国代表在场,凑近曾纪泽耳朵冷嘲:“这玩意儿,签不签的,靠什么谱?只要一方想找事儿,咔嚓一撕那不就完了?”

曾纪泽抿嘴冷笑,“不过是给世人看的。顺便捞点儿安生日子,多繁育些人口,好扔到战场上绞肉。列强们也趁机瓜分瓜分势力范围,捞点儿油水。”

葆初抿嘴一笑,终于明白:为何那日石炳虢皱着眉毛,埋怨公主们一代不如一代。感情,大公主那日就势发飙,是跟额驸学的呢?

这边《停战协定》签署完毕,各国代表或心满意足,或心有不甘,纷纷回去给主子交差。葆初三年未曾回家,时至今日,终于能够跟随陆军大部队,回京复命。

回京那天,是个晴朗的日子。天瓦蓝瓦蓝的,刚过春分,北京还没有进入春意盎然的时候。城墙边儿上,几簇小草,顶着灰蒙蒙的小脑袋,护城河边柳树上,开始呈现一抹嫩绿。

葆初骑马,走在左宗棠之后。大老远,就能看见远处华盖之下,跨马迎风而立之人。左宗棠捋须而笑,侧脸调侃,“葆初啊,怪不得,那个朝鲜大妃的侄女他爹对你左暗示、右提醒,说他家姑娘如何如何乖顺。你只作充耳不闻,原来,佳人难负啊。”

葆初只当没听见。倒是身后亲兵听了,笑呵呵说道:“高丽大妃侄女算个屁,就是大妃亲闺女,来到咱们这儿,顶多就配做个小。更何况,葆初将军还是咱们固伦额驸呢。没治他个破坏皇亲罪,就算给他孤儿寡母面子了。”

众人哈哈大笑。眨眼间,来到安定门外。

左宗棠帅众下马,就有亲兵过来牵着。二公主微笑上前,下马迎候。早有礼部、兵部满汉尚书、侍郎举起手中明黄圣旨,大声念来。

葆初哪里还有心思听什么褒奖旨意,一颗心、两只眼都落在眼前可人儿身上。好容易挨到圣旨念完,左宗棠领着人山呼万岁,葆初这才明白过来。一面磕头一面埋怨,“老爷子喂,我都平平安安回来了。您干脆借着这个大好时候,给俺们办婚事得了。还腻腻歪歪叫我跟着去什么太和殿吃饭。您不知道这三年,我这手做打那啥比拿筷子,业务都要熟练吗?”唉,二三十岁的青壮老爷们儿,出征三年,没老婆随行的艰苦日子,不好过哦!

三军阵前,葆初也不好跟二公主牵牵小手、诉诉衷肠,二公主也不能当众扑到葆初怀里,咬着捶着掐着大骂“死鬼,你可算回来了。”二人委委屈屈,只敢当着左宗棠的面,眉来眼去几回,互相送了两捆菠菜,聊解心中思念。

直到左大人实在看不下去了,重重咳嗽一声,算做提醒。二公主这才端庄微笑,例行慰问,“众位将士好!”

“宸安公主好!”

“将士们辛苦了!”

“宸安公主辛苦!”

“将士们都晒黑了。”

听到这里,左宗棠赶紧举起胳膊叫停。再叫将士们说下去,就成了“宸安公主更黑。”

葆初低头笑笑,二公主自知左宗棠不喜女子抛头露面,微微一笑,只当没看见左老爷子那张黑脸,对礼部、兵部随行官员点头。

两部官员会意,兵部官员留下,负责安置士兵。礼部官员则引领够品级将领,入紫禁城太和殿,陪皇帝吃饭,美其名曰“庆功宴”。

左宗棠本以为,来到太和殿上,有圣上坐镇,二公主跟葆初小两口子,总能安生点儿了吧?哪知道,二人吃着喝着,竟然坐到一张桌子后头。你侬我侬的,就差二公主娇滴滴叫一声:“初哥,这几年你辛苦了。别动手,我喂你吧?”紧接着,葆初应一声,“好妹妹,你夹块豆腐我吃。”——

124、浮尘浮尘

洞房大战

左宗棠赶紧摇摇脑袋,抬头去看皇帝,希望皇帝在场,能帮着压制压制那还没过门的小两口。哪知,看了还不如不看。堂堂天朝皇帝,竟然当着大家伙儿的面,笑呵呵叫二公主,“你把那茄子给葆初夹一块,你皇额娘亲手做的。”

“啪嗒”一声,左宗棠筷子掉碗上,发出一声脆响,随即掉到桌子上。

捡起筷子,左宗棠咬着鸡腿哭了,心里暗暗埋怨:皇上您太过分了,还没出嫁的闺女,就敢放出来见人。

左右看看,将士们忙着胡吃海喝,应承皇帝。京城百官则是各顾各的,该吃吃该喝喝,该应酬的去应酬。左宗棠明白了。拍着胸口咳嗽:石达开你好小子,你早就知道二公主以女子之身干涉朝政,你咋不早说啊你?

二公主朝左宗棠看一眼,微微叹息:看来,若想女主临朝,还要面临很大的阻力呀!别的不说,皇位不传公主这条潜规则,在人们脑海里根深蒂固,轻易撼动不得。

葆初吃了茄子,觉得味道香而不腻。刚想找二公主再夹一块儿,就见二公主捏着筷子,盯着桌子,若有所思。

葆初凑近了小心问道:“怎么了?没胃口?”

二公主回神,摇摇头,“有点儿累了。这三年里头,虽说咱们没参战。搭出去的精气神儿,可不比打仗少呢!尤其西方列强虎视眈眈。稍有不慎,咱们这二十多年功夫就白费了。一直紧绷着不觉得。好容易事情暂且解决了,心思放松下来,反而觉得心气儿不足了呢。”

葆初听了,急忙拿碗汤,放到二公主手边,小心哄道:“既然累了,喝点儿骨头汤,回去歇着吧。一会儿我送你回去。”

二公主摇头,“满朝文武都在呢。单单我一人走了不好。横竖菜都上齐了,再等等吧。”

见二公主眼底发青,还要强撑,葆初愈发心疼,不住朝上瞥眼色。康熙带着奕D,与众大臣们说笑,总觉得后背一凉一凉的。留意半天,才看出来是葆初在下头作怪。到底是亲生儿女,当初葆初刚当载淳伴读,住到厢房里,康熙都觉得委屈。更何况明言都能看出来,二公主有些精神不济?干脆,站起来,与众臣一杯干了,笑说:“今日设宴,为众将士庆功。本来,朕是要你们不醉不归。三年了,爱卿们辛苦了。”大臣们刚要山呼:“万岁爷更辛苦。”话未出口,就听康熙话音一转,“然而,爱卿们离家多日,有的甚至三年未曾写过一封家书。家中父母、儿女,听闻你们平安归来,定然准备好了热腾腾的饭菜,等着你们回去团圆。就是家不在京城的,也有好友等着接风洗尘。在这里,朕就不多留了。来,干了这一杯,众位爱卿就回家团圆去吧。”

奕D陪着,与众大臣一同干了。扭头再看二公主,早就扶着葆初从角门溜了。奕D叹气,葆初这孩子,他也十分喜欢。家里头也有位格格跟葆初年龄相当。只可惜,瞧皇上跟二公主这架势,八成是准备跟阿鲁特家亲上加亲。扭头向上,瞧着康熙嘱咐朝臣们安生回家,扶着内侍走了。仅留一把龙椅,金光灿灿摆在正中。奕D长叹,背着手率先出了太和殿,也不坐辇,领着人步行回重华宫。

看见奕D走了,余下群臣才三三两两互相搀扶着,朝东华门散去。

载淳拉着崇绮,还想凑机会,跟左宗棠说两句话。哪知左宗棠一见忠顺亲王载淳靠过来,本来走的稳稳当当,立马歪歪斜斜,嘴里嚷嚷:“我喝醉了,喝醉了,谁都不认识,别跟我说话啊。谁,谁跟我说话我跟谁急,不信你,你试试。”

崇绮苦笑,只得请载淳先行回去。

等他翁婿二人走远,左宗棠这才擦擦脑门儿冷汗,大摇大摆径自出宫。左家不在京,也不怕没地方,直接跟着李鸿章回去,到李家书房醒酒去了。

第二日醒来,只觉神清气爽。李鸿章亲自来请吃饭,“快起来,收拾收拾。皇上传旨,固伦宸安公主一个月后大婚,文武百官到时候都得吃酒。你呀,赶紧跟我去街上,买块好料子,裁剪新衣。瞧瞧,人家高丽跟矮子打仗,你不过是去瞧热闹,居然弄得朝服都快破了。可是不能再穿,给有心人瞧见,捅出去,是要出事的。”

左宗棠一抹脸,“公主大婚就大婚呗,到时候包俩钱儿做红包,去吃一顿不就完了。横竖皇上还有俩公主在家呢,这次吃不好下次补回来。还买料子裁新衣,我没钱,要买你买。”说着,坐到椅子上,就去翻看案头康熙词典。

李鸿章一把夺过来,“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宸安、宸安,这封号什么意思你没琢磨过?告诉你,别装愣。这一回宸安公主大婚,要在乾清宫行大礼。古往今来,此等荣耀落在公主身上的,能有几个?老老实实出去做新衣服,到时候别捅乱子。咱们汉臣,不管皇帝家务事。可也不能因为皇帝家务事给连累咯。”

左宗棠这才念念叨叨出去洗脸,准备跟李鸿章一同出去逛街。一面洗还一面埋怨:“宸不就是上头的意思么。你还真当我带兵带傻了,什么都不懂?就你一人是狐狸呀?”

二公主举行婚礼地点公布之后,奕D恭喜完康熙,回到家里,叫来载滢,父子俩谁也不明白为何要在乾清宫拜堂。载滢只说,“会不会是因为二公主与葆初在这次朝日大战中,功劳很大,皇伯父奖励他们夫妻俩?”

奕D摇头,“我总觉得还有另外一层意思。可是想了半天,总是想不明白。”

载滢琢磨琢磨,“阿玛,这个葆初――可是忠顺亲王小舅子啊。”

“忠顺亲王?载淳?”奕D抿嘴,“他呀,若是能有二公主一半,我这个储位,可就坐不稳当了。”

载滢听了这话,心中又是不安,又是放心,“幸好,二公主不是皇子。”

多少人跟奕D父子一般,琢磨二公主大婚,背后透露出来的信号。就连崇绮也叫来葆初,问他是否知道皇帝对储位的计划。

葆初苦笑,“阿玛,儿子皇上女婿,不是皇上肚子里的蛔虫。再说,儿子是娶公主,又不是嫁皇子。天朝规矩,额驸向来是不参与储位之争。儿子怎么会知道呢?”

崇绮听着儿子忽悠,知道难从他嘴里套出实话,只好点头,叫他回去好生准备大婚礼仪。家里出了位亲王妃,还要再出位固伦额驸,还是圣宠非凡的二公主额驸。如此荣宠,崇绮扪心自问,“真是天上掉馅饼,砸地老夫晕晕乎乎滴。”

日子就在葆初日盼夜盼、崇绮晕晕乎乎中,不紧不慢地过去了。终于到了礼部算定吉日吉时,二公主披上嫁衣,盖上盖头,扶着醇亲王福晋胳膊,慢慢走出永寿宫。一面走心里一面嘀咕,“赶紧完吧,这身行头太重了。册封太子时候都没这么难受过!”

因为是在乾清宫拜堂,故而,也不用先去永寿宫拜别皇后。葆初直接骑马到公主所接上二公主,大公主与醇亲王福晋一左一右扶着,敦亲王福晋在一旁帮衬着,三公主、四公主走在后头护送着,上了花轿。按照康熙亲自制定的规矩,出门往西再往北,绕着紫禁城内城转上一圈儿,经皇极门、锡庆门,穿景运门,过乾清门入乾清宫。葆初到乾清门下马,扶花轿抬入乾清宫前大院子,全福太太醇亲王福晋与大公主扶二公主出轿子,敦亲王福晋拿来红绸,一头交给葆初,一头交给二公主,二人并排站好,一左一右,喜嬷嬷、宫人、侍卫们簇拥着,踏着鼓乐,一步一步上了乾清宫台阶。

康熙与梅梅坐在上首,崇绮与夫人沾儿子光,也坐在帝后二人身旁,等待新人参拜。崇绮还说,这于理不合,公主为君,做臣子的怎么能让她参拜呢。康熙摆手,“她就是再尊贵,也是你们的媳妇。一辈子能受她几个头,今日且安心坐了。”

这话说的妙。崇绮带着夫人诚惶诚恐应了,回头就嘱咐夫人:“万岁爷这意思你可听明白了,往后见了公主,别老惦记着那是你媳妇。要当菩萨一般供起来。”

崇绮夫人哪会不清楚。这一辈皇家公主,那是最娇贵的。没见直到现在,丽贵妃还在大公主住着,就等着曾家老太太上门,好给自家闺女撑腰。听了这话,崇绮夫人忙不迭点头。曾家住一位贵妃就够镇日里小心翼翼。若是咱们住进来一位皇后,崇绮夫人抬头看一眼梅梅,嗬,就等着行大礼,成天三拜九叩吧。

崇绮与夫人惶恐落座,葆初与二公主就来到乾清宫门槛前。三公主、四公主因尚未婚配,不好往前。全赖大公主与醇亲王福晋引导。到门槛前,按规矩,二人要同时抬脚、同时迈腿、同时落地,已显示举案齐眉、夫妻同心。说白了,就是表明,夫妻俩地位相当,进门之后,谁也不能欺负谁。

想当年,大公主正是因为按照曾家要求行了这个礼,才叫曾家老太太以为,这个公主可以稍稍欺负。添了不少麻烦。如今妹妹出嫁,又是在乾清宫拜堂,当着帝后的面,大公主觉得,给皇家公主找回场子的时候到了。趁着一对新人迈腿之时,给醇亲王福晋使个眼色,轻轻在二公主后背上推了一把。

力气不大,却足以让二公主先于葆初半步进了乾清宫门槛。二公主盖着盖头不清楚,葆初可是看明白了,抬头对着康熙扁扁嘴,心道:“皇阿玛,您家闺女欺负我。”

哪知康熙看了,反倒高兴的很,扭头跟梅梅说道:“到底是亲姐妹,什么时候都不忘帮衬,这下朕也放心了。”

瞧这偏心偏的,还当着亲家的面儿,梅梅听了赔笑不语。倒是崇绮与夫人两口子,看着葆初,心里一阵心疼,脸上还要做出高兴模样,笑意盈盈陪帝后说话。

葆初气极了,扭头瞪一眼龙凤呈祥花盖头,“哼,夜里要你好看。”

果不其然,盛大婚礼之后,康熙一天同时嫁“女儿”、娶“媳妇”,心里高兴,酒多喝了几杯睡不着觉。拉着梅梅坐在永寿宫炕上絮叨。正说到二公主小时候跟姐妹们打架告状扯皮糗事,外头就有侍卫来报:“启禀万岁爷、主子娘娘,二公主府管事嬷嬷急报,说二额驸在洞房里,把二公主给打了。”

一句话说出来,康熙酒便醒了一大半了。

125、扬尘天气

养性养心

侍卫报道:“崇绮大人绑了二额驸,现正跪在西华门外请罪。夫人陪着二公主在神武门外,请求开门。”

守门小太监不敢耽误,急忙回转永寿宫,一字不差把话传清楚,梅梅听完,摸着额头叹息,“这都什么事儿啊?他两口子感情不是很好吗?”

康熙愣了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好个屁,恨不得你掐死我、我捅死你。”

梅梅吓了一跳,急忙拉拉康熙袖子,“皇上?”

康熙看梅梅脸色发白,想起来她并不知道二公主夫妻之间恩怨情仇,反手拍拍梅梅,“没事,小孩子头一回洞房没经验,多做两回就好了。”

梅梅听了,脸色更白了。

康熙好容易说了句正常话,“请三公主,拿朕手谕,到神武门接二公主与崇绮夫人,先到永寿宫来吧。今个皇后辛苦一下,怕是不能睡个好觉了。”

梅梅点头,“儿女闹了别扭了,做亲娘、岳母的,也睡不踏实。还是看看怎么回事吧。”

康熙点头,“朕去看看葆初,要是没什么大事,就叫崇绮接他夫人先回去。闺女刚进门,就闹成这般,可是叫他老两口受惊了。”

梅梅点头称是,帮着康熙换好衣服,送他出门。刚回屋坐下没一会儿,三公主、四公主已经领着二公主、崇绮夫人来了。

二公主还好,进了门往梅梅身边一坐,扭头不说话。只是苦了崇绮夫人瓜尔佳氏。许是惊吓过度,路都走不稳。四公主看不下去,伸手扶了一把,这才撑到梅梅座前,颤颤巍巍跪了下去,一张口就是请罪的话。说什么自家儿子没教好,叫公主受了委屈。请主子娘娘责罚之类的。说着说着,也不知想到哪儿了,吧嗒吧嗒掉起泪来。

平日里端庄大方一个贵妇,如今想哭不敢,想骂不能,看那模样,要多委屈,有多委屈。

三公主、四公主一左一右站在梅梅身后,低着头憋着笑,单等着看二公主笑话。

梅梅觉察出身后二人鬼心眼儿,对王嫂、李嫂摆摆手,“送二位公主回去吧。”

王嫂、李嫂应声,一人一个,拉着三公主、四公主出去,顺便带上殿内闲杂人等。梅梅这才瞪一眼二公主,站起来,亲手扶起崇绮夫人,请她坐在身边,端了热茶,看她喝两口润润喉咙,这才赔礼:“我家姑娘自幼娇惯狠了,今日多亏夫人,要不然,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崇绮夫人急忙站起来摆手,“都是葆初不懂事,惹了公主不高兴。奴才理当赔礼。请主子娘娘千万别跟葆初一般见识。回家去,奴才说他。”

梅梅摇头笑笑,“公主是我一手带大的,她的性子我还不知道。夫人心疼媳妇,也不是这么个心疼法。再说了,小两口吵架,都是常事。夫人不用太过担忧。谁家锅碗瓢盆还没磕碰呢。回去以后,您可别说葆初。您这个做娘的不心疼,本宫这个岳母可是舍不得呢!”

崇绮夫人听了,笑着回话:“主子娘娘心疼姑爷,是我们家葆初的福气。”

梅梅点头,重新请夫人落座。聊了一会儿,问明白葆初跟二公主确实在洞房里大打出手。只不过,崇绮夫人版本里说,是二人互不相让,葆初挨了几拳,公主则因为追着葆初打,天黑没看清脚下路,磕到门槛上了。

说到这里,崇绮夫人急忙说道:“主子娘娘别担心,公主就是碰到了脚趾头。跌倒的时候,是葆初趴到地上,给公主当了垫板,公主一点儿皮都没破。”

梅梅扭头,喝问二公主,“是这样吗?”

二公主撇嘴,冷哼一声。梅梅瞪她一眼,挤出笑来回头,“本宫就说,葆初是个好孩子。又比二公主大几岁,自然会让着她。更何况,夫人性子这么好,有您这位婆婆看着,本宫哪里还有不放心的呢。”

崇绮夫人笑了,“主子娘娘过奖了。奴才能娶上媳妇,又是天之骄女,心里不知该有多高兴。”儿啊,我苦命的儿啊!可是委屈你了。

梅梅笑呵呵点头,叫来书海泉,命他到库里找上好的贡品,给崇绮夫人捎回去。叫来二公主,给她拍拍衣服,柔声劝道:“哪有洞房就跟新郎打闹的。我叫李嫂送你回去,跟葆初好好过。三天后,高高兴兴回门。”

崇绮夫人一看,皇后还挺讲理。笑着站起来,“奴才送公主回去。”

二公主一跺脚,“我不。”

不等崇绮夫人脸上笑容褪下,梅梅就先发火儿了,冲着二公主一顿狠骂:“胡闹!人这辈子能有几次洞房。惹恼了额驸,往后再不见面,后半辈子你还过不过?”

话题涉及额驸被窝里的事儿,就是亲娘也得避嫌。崇绮夫人悄悄捂脸,“刚才的话奴才什么都没听见。”

二公主难得红了脸,低头扭捏不肯出门。梅梅放缓语气,还想再劝,外头崔玉贵亲自来传话,“主子娘娘吉祥。万岁爷让奴才来接阿鲁特夫人,与崇绮大人一同回府。”

梅梅点头,“本宫正说要送夫人回去呢。额驸呢?叫他来,把公主一同接回去。”

崔玉贵笑着说道:“万岁爷叫奴才告诉主子娘娘,公主先陪您在永寿宫坐一会儿。呆会儿万岁爷亲自带额驸来,给您请安。”

梅梅看看外头天色,蒙蒙发白,知道凌晨已过,遂点点头,“罢了,既然如此,就劳烦崔公公了。”带着二公主,亲自送崇绮夫人出了永寿宫,回转身来,重新落座。反正睡不着,叫来公主府里管事嬷嬷,问她额驸与公主是因为什么打起来的。

管事嬷嬷也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只说是大家伙儿都睡了,听见洞房里乒乒乓乓,急忙起来,赶到跟前时候,额驸趴在地上垫着,公主趴在额驸身上,一阵掐挠。

梅梅听了,狠狠瞪二公主一眼,“你就厉害吧!看你怎么收场。”

二公主不以为然,背过身去兀自生气。

梅梅无语,只得坐等康熙带葆初来,再问详情。

康熙进了永寿宫,也不多话,往炕上一坐,指着二公主:“一天不看着,就给朕闹事儿。你瞧瞧,你把葆初打成啥样了?就是朕护着你,也不能这么折腾。”

梅梅看一眼脚下跪着之人,捂着帕子瞪二公主,“有你这么做媳妇的吗?瞧瞧,这脸上挠的,三天回门之后,看丢谁的脸。”

二公主心里还委屈着呢,磨磨蹭蹭对着康熙行礼,“孩儿错了。往后再打架,不打脸了。”

康熙闭眼,没理她。梅梅更是不理,亲手扶起葆初,软语安慰,“好孩子,本宫教的女儿不肖,让你受委屈了。本宫这里有太医们调好的药膏,你回去好好抹抹。不出三天,管保跟以前一样。”说着,叫李嫂取来药膏,塞到葆初手里。

葆初眨巴眨巴眼睛,含泪磕头,“谢皇额娘。”

康熙叹气,站起来亲自扶起葆初,“都是朕太惯着她了。行了,都这时候了,只当你们早上来请安了。公主府是不敢让你们住了。离那么远,下次再打起来,岂不是还得来回折腾朕,给你们评理?”冲外头吩咐,“把养性殿拾掇拾掇,叫二公主跟额驸暂住。什么时候给朕生了小外孙,什么时候再搬出去。”末了,似乎是故意赌气,“朕就不信了,在朕眼皮底下,你们还要闹出个天儿来。”

二公主还要再说什么,葆初早眼疾手快,挽住二公主胳膊,对着康熙、梅梅打个千儿,拉着老婆出去了。

康熙还在后头嚷嚷:“早上安当是请过了,中午别忘了来永寿宫一起吃饭。”

等二人出了永寿宫宫门,梅梅迟疑问道:“皇上,让二公主夫妻俩住到养性殿,是不是――不太合规矩?”

康熙冷笑,“就这,朕还觉得委屈了二妞呢。”

梅梅脚下一滑,捂捂耳朵,只当什么都没听见。

国家有排山倒海之力,二公主、葆初到养心殿时候,殿内早就收拾地干干净净,被褥、茶具全都拜访整齐。宫人们行礼之后,陆续退出。没法子,半夜给折腾起来,趁着主子们没吩咐事儿,赶紧找个犄角格拉补觉去。

葆初挽着二公主进了寝室,放开二公主手腕,站到窗前,推开窗棂,只顾看窗前海棠花开。天色尚早,启明星还未升起,这个时候,除了看花,还有什么事干?

二公主咬咬牙,走到床前摸一把,嗯,床铺的很软,被褥也是鸳鸯戏水、龙凤呈祥。脸盆、毛巾、龙凤蜡烛,虽然比不得公主府内齐全,该有的都有。扭头看看外头天色,再看看窗前玉身而立之人,顿上一顿,自己摘了头上珠翠,挪步上前,拉拉葆初手指,软软地叫一声:“哥哥――”

葆初绷着脸回头,“不跟我争上下了?”

二公主低头撇嘴,“我不是怕你体重太沉,没个经验,万一把我压坏了,可怎么办呢?”

葆初瞪二公主一眼,看看梳妆台上钗环珠翠,眯眯眼,“好,让你在上头。”说着,懒腰抱起二公主,哈哈大笑着扔到床上,自己随即压了过去。

听着屋里哼哼嗯嗯、吱吱呀呀,崔玉贵靠在柱子上,捂着嘴打个哈欠,“万岁爷放心,奴才一定等这边安静了,不会闹别扭了,再回去给您老人家回话。话说,咱家也找个地方先眯瞪眯瞪吧?”

崔玉贵以为,这边事了。然而,二公主与新婚额驸住在养心殿之事,却不能不引起重华宫警惕。于是乎,事情再起争端——

126

风波渐起

所谓养性殿,乃是乾隆老佛爷做太上皇时候新建宫殿,仿养心殿制式,建筑布局极为特殊,内有黄金宝座、八角浑金蟠龙藻井,有降龙天花,纯属帝王规格。其中不乏嘉庆皇帝讨好老爸爸之深意。其内书房、佛堂、寝室俱全,开窗可看见宁寿花园。别说住二公主夫妻俩,就是住上一家子人,也显得宽绰。问题是,这等太上皇规格宫殿,让二公主住进来,不能不让人深思啊。咳咳,说句不当说的,万岁爷,您这是打算把闺女当成亲爹养呢?

康熙自然也想到这一点。第二天一早,对着满朝文武掩面而泣,“呜呜,朕命不好,中宫两次有孕,都未能诞下龙子。仅仅生了三位公主,却一个比一个命苦。尤其是二公主,没有幼弟,一个女孩儿家家,不得不担起辅佐朕之重任。以至于养成这个刚毅性情。皇后多次对朕流泪,怕二公主将来出嫁,会因性格刚毅,不为额驸所喜。朕还安慰,说额驸乃是咱们千挑万选,断然不会不敬公主。哪知,所谓家丑不可外扬,朕也不怕众爱卿笑话。呜呜,昨日二公主大婚,她--她跟额驸,呜呜,打起来了,啊啊啊!”

不知详情者,只说平日奏事,抬头就能二公主雍容尊贵立于帝侧,谈吐不凡、性情纯孝。二额驸也真是的,怎么能随便打人呢。不能因为你是武将出身,就打老婆呀。更何况,那位老婆,还是皇帝他闺女。

就有李鸿章领着众臣劝慰康熙,说小夫妻吵架是常有滴,万岁爷您千万宽心云云。还有那脾气火爆的惇亲王奕誴,挽着袖子就要领着醇亲王等一帮弟弟去揍葆初,给侄女好好出出气。唯独皇太弟奕欣,忠顺亲王载淳二人知道事情内情,老老实实站在当地,不敢抬头。太丢人了有木有?皇上您一颗心偏到姥姥家了有木有?

康熙哭了一会儿,看底下气氛煽动地差不多了,话音一转,“唉,也是朕太过溺爱宸安公主,毕竟是嫡长女,自幼来,什么好的都想给她,生怕她受一点委屈。昨夜听闻公主挨了打。朕一怒之下,把额驸给揍了一顿。呜呜,哪知额驸这孩子实诚,竟然一句求饶没有,硬生生挺过来。太医们都说,额驸的伤,怕是一会儿好不了了。悔啊!朕可怜的女儿啊!”

听到这里,奕誴赶紧捋下袖子,给醇亲王奕譞使个眼色,“赶紧归列站好,别叫外人瞧见了。要不然,揍额驸的罪名,就得咱哥俩儿担着了。”

奕譞刚给奕誴回颜色,头上就有康熙点名:“老七啊,额驸受了委屈,至今都在皇宫躺着没能起床,”嗯吭,那俩不肖子正在床上争上下呢,“朕想给他恩典,做为补偿。不管怎么说,下头还有俩公主没出嫁呢。不知什么恩典好呢?”

奕譞想了想,出列回答:“臣弟以为,不若赐丹药,祝额驸早日康复。”

康熙摆手,“不好不好,昨日额驸挨了打,公主跟朕大吵一架,太医院所有好药材,都被公主搜刮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