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卫兰陵的语气像是吃了秤砣铁了心,在茗的记忆中,他真是很难得表现地如此硬派啊,于是他重新抬起头打量卫兰陵,微微颔首,浓密的睫毛轻声诉说着心头的纠结,唯一不变的就是那双满含坚定神情的双眸。

“告诉我一个理由。”茗轻叹一口气,手适时地合上翻开的书册,“为什么一定要是今天而不是明天?”问出这句话,不止是要一个理由,更重要的是他一直欠自己一个回答,那日切磋完之后有关冬至日挑

战赛的答案,他自今未给出。

“我不会参加明天的挑战赛。”卫兰陵听得出茗的意思,“我对七刺之位没有兴趣,正如你所言,在这座城里从头到尾我最想要达成的愿望就是打败你和出城。”

“嗯…”茗歪歪脑袋,眼前人今天倒是很坦率嘛,不参加挑战赛是对七刺之位没兴趣,这点他猜到了,也符合他心中的期望,是私心也好是占有欲也罢,反正他一直都不想卫兰陵在别人面前展露出光芒,有趣的人和东西,果然还是只能自己独有才最有成就感。

“那,为什么非今天不可呢?”茗瞥瞥屋外,大雪似有越下越大的迹象,很快地上就会积雪,这种恶劣的天气外出决斗真是太没情调了。

“因为我的父亲曾经说过,我是在大雪中诞生的孩子,会得到雪神的庇佑。所以,今天我要赢你。”

说这话时的卫兰陵眉毛整个都飞了起来,看得出他很自信也很得意,但茗却在卫兰陵声音还未完全落下的时候狂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茗裹着被子笑到在床上打滚,“兰陵,你还是小孩子吗?怎么这种谎话你都会相信啊,还信得如此执迷不悟。”

“不许你质疑我父亲的话。”刷地,卫兰陵板着脸拔出了刀直至茗,“如果你不肯去外面,那么我就在这里和你动手。”

滚了几圈,茗软趴趴地蜷在床上,吊着的眼角稍微有了一丝神采,“兰陵,有没有人说过你顽固起来其实和茅坑里的臭石头有得一拼啊?”

“你…”

不等卫兰陵发问,茗掀起暖烘烘的被窝利落地闪了出来,很灵巧地闪过了刀尖直达卫兰陵的身前。

“兰陵,不知道相处这么久以来,你有没有发现其实我也很顽固呢。”茗一把揪起卫兰陵的衣领,把他稍稍地拎了起来,“我向来不喜欢别人打乱我的计划,一旦要打乱就必须付出相应的代价。”

“什么代价?”卫兰陵的眼中丝毫没有犹豫和惶恐。

“我说过,只要你赢我一回我就告诉你我的事以及出城的办法,现在我还要加一条,如果你输了,你就得脱光衣服让我在你背上刺一副百鸟朝凤图。”茗把卫兰陵一把拉近,眼睛直视着他,没有半点玩笑的意味,“既然你对自己那么有信心,你应该不会拒绝吧!”

“我答应。”卫兰陵另一只手握上卫兰陵揪住自己衣领的手腕,一番较力间,他自信满满地朝茗抬了抬下颌,“决斗地点我已经选好了。”

“喔?”

“就是明日挑战赛搭在沼泽地的擂台之上。”

茗微眯的眼睛霎时放出一道精光,他兀自点头闷笑了起来,哼,好你个兰陵,居然懂得开始算计我了,

好、好…很好,我倒要看看你能耍出什么花招。

白的天光白的雪、黑的沼泽黑的擂台。

一望无际的沼泽上架了一座用四条锁链吊起来的四方擂台,才不过半天光景,白皑皑的雪已经铺满了整个沼泽和整座擂台。

就在卫兰陵到达沼泽的一瞬间,他片刻都未耽搁,握刀提气飞上了擂台。

见状,茗亦翻身而出,他的身形如燕子一样轻灵飞舞,跃出,拔刀,连贯的动作如行云流水。

划拉,两柄刀的光辉斩断了纷扬旋落的雪瓣,面对面的两个人杀气如影随形。

“兰陵,你可知道明日挑战赛的规矩?”

卫兰陵点点头,“凡是上擂台者,不管是七刺还是奴隶,只要落下擂台就算输。”

“你知道输意味着什么吗?”茗出口的语调明显地带着几分怒意。

卫兰陵并未再最快的时间内回答,他只是撇过头去看了一眼擂台下的黑沼泽,尽管现在上面被白皑的雪花所覆盖,但它的本质并未改变,凶险、一旦陷入便会整个吞噬,掉落者会被吞得尸骨无存。

须臾,卫兰陵才转过头,擦擦鼻头柔软一笑,“搞不好今天掉下去的会是你哟。”他竟学着他的语气对他打趣了起来。

茗觉得暴露在外握刀的手有些被冻麻木了,不光如此,他还觉得自己的身体在发颤,不是因为冷,而是因为生气,气什么,其实他自己也搞不清,但看着露出那样干净爽朗的笑的卫兰陵,就是觉得心中憋闷的慌。

“兰陵,你可不要后悔。”

刀光剑影间,有人倒吸了一口气。

这次,依旧是卫兰陵最先发起攻击,茗不但很轻易地躲过去并用刀鞘击向了他的后背。

周围的空气骤然变冷,偶尔有风吹过,卫兰陵微醉的表情,嘴角沟起一抹冷笑来,快速扭转身子躲过那一击,身法的伶俐让茗有些吃惊。

“以前到底是你还是我在放水呢?”

“谁知道呢!”

两句短短的对白,彻底激发了二人的斗志。

眨眼间,茗已经携刀以电光火石之速砍来,在完全开阔的擂台上,他几乎可以随心所欲地挥刀、斩击,比以往任何一次切磋都要犀利的进攻很快就逼得卫兰陵疲于招架了。

“唰”,只见茗身子朝左侧一晃,“咚”地一脚借力踏在了擂台之上,双臂往前一送,刀便应时前冲,直朝卫兰陵的身体刺来。

见势,卫兰陵屈膝降低高度,双手握刀勉强接下了茗的这一击。

但,茗的刀术是以快、以连续进攻的方式来制敌的,即便躲得过第一波攻击,第二波、第三波攻击也会在转瞬间袭来且比之前那一波更猛更有威力,多次切磋中,卫

兰陵都试图找到破敌之法,可无论是身体素质还是内力修为,他都无法跟上茗。

以前茗或多或少都会放水,可今天他完全是放开了在进攻,一点余地都不留。

只是少顷的出神,茗第二波、第三波攻击在瞬息间收回、再度劈来,连串动作仿佛一气呵成,神速无比。

防守间,嘤,只闻一声刀刃的低鸣声划过耳畔,等反应过来之时,茗已经挥刀斩向卫兰陵的颈动脉,刀刃劈断雪花的刹那,卫兰陵能清晰地感觉到刀锋所夹带的重量和胁迫。

来不及眨眼,茗的刀从卫兰陵的颊边掠过。

呼吸凝滞,下一刻,卫兰陵发现茗的手里握着一绺头发,一绺从他头上削下的发。

“不是说雪神会庇佑你吗?可为什么你在我面前还是一如既往地没用呢?”茗夹着那缕发丝,好不得意,“现在足以证明你父亲只是个会说谎的大骗子了吧!”

“我说过的吧,不许你质疑我父亲的话。”卫兰陵横过刀面,泛白的刀刃映出他激烈如火的双眸,他最敬爱的父亲谁都不可以质疑,谁都不可以。

“还有,我才不会输呢!”卫兰陵叫嚣着举刀而起。

当手握的刀尖面迎上茗手里那把刀的尖面时,锵,卫兰陵的刀震成了两段,没有听见坠地的响声,只听见有人闷闷哼笑了一声。

咻咻,叮,嚓,在双方都还未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时候,那截断裂的刀身已经准确地插|进了茗的腹部,同时,卫兰陵也被茗本能地一脚踹飞。

飞起的身体在雪花围绕间划出了一个好看的弧度,啪,之后亦响起了一声响彻心扉的跌落声。

雪白和漆黑的混合,漆黑很容易就能把雪白吞噬掉,因为黑色是可以将一切归为己有的颜色。

陷入沼泽是怎样一种感觉?

嗯,在烂泥的包裹中,一点一点往下沉,不论你怎么用力挣扎,你都无法挣脱,所以,从卫兰陵跌进黑沼泽那一刻开始,他就没想过挣扎。

“可恶!”茗突然的大吼一声,与嵌入身体内的带血刀刃跌落碰撞的声音交杂在一起,打破了刚才平静的美好。

在雪白一片的世界中,茗擂台之下露出了一圈黑色沼泽地。污秽的泥浆沾染了腐烂气息,将卫兰陵团团围住,他大半个身子已经没入其中,脸上却依旧挂着干净的笑。

“兰陵…”茗顿时大脑一轰,他果然是打了这个主意,于是他不顾一切地跑到擂台边缘朝卫兰陵伸出了手,“兰陵,你别动,拉我的手!”

卫兰陵跌落的地方离擂台很近,茗伸出的手只要他握住了,他就能得救,可意料之外的状况发生了,他并未去握茗伸过来的那只手。

“兰陵,为

什么不拉住我的手?”

“因为我输了啊!”

“所以你就给我乖乖地上来,然后让小爷脱光衣服在你背上刺一副百鸟朝凤图。”

“才不要呢!”

这个时候,他居然还在笑,笑起来美得惊心动魄,可茗哪里还有心情欣赏,现在的他已经气得眼冒火光了,“你是想死吗?”

“对,我就是想死!”

“你休想!”

“哼,我可是受万人景仰的名门大少凭什么听你的,我告诉你,我绝不要成为你手中的玩物,宁愿死也不要。你这个毒舌、坏心肠、机关算尽的混蛋王八蛋,我诅咒你一辈子也找不到合心意的刺青对象,寂寞死你无聊死你,啊哈哈哈哈…”卫兰陵终是放肆了一把,这一次,他再也不用忍气吞声了,他再也不是只供人玩乐的奴隶了,他卫兰陵是卫国世子,是父亲捧在手心受万人景仰的卫国世子。深陷险境让他爆发出无限的力量,此刻的他正心潮澎湃,在死亡面前,原来也能无所畏惧、也能畅快淋漓。

“你这个该死的,给老子闭嘴!”茗拼命地嘶吼,对,拼了命地嘶吼,他很久都没有如此大声的和谁说过话了,久到都忘了自己原来也会暴怒的,久到都忘了对一个人恨得咬牙切齿的感觉。

“我偏不,偏不,偏不…”

不再去管卫兰陵的心情、不再去看卫兰陵的表情、不再去想卫兰陵的意图,茗只想抓住卫兰陵的手,的确也是这么做的,只不过泥浆翻滚沉没的速度显然出乎他的预料,这一抓把茗自己也往里头拖了不少。

用手中的刀刺穿擂台的木板,把着力点置于刀上,茗想憋足一口气把卫兰陵给拉上来,可只要他稍微一用力,腹部的伤口就痛得厉害,在挤压中,他能感觉到伤口的鲜血在狂飙。此外,卫兰陵被握住的手却还在反抗,妄图摆脱他的拉扯。

茗整个身子都伏在地上,右手紧紧拉扯着卫兰陵,左手死死地拉住刀柄,腹部撕扯的疼痛感和卫兰陵越来越下陷的身子给他所带来的压力正在不断摧毁着他仅存的一点理智,巨大的泥浆翻滚的腐蚀潮气和腹部传来的腥涩血气味混在一块,让他的大脑无法保持清醒。

依靠着本能地维持着那样一个动作,茗的心却一遍遍地告诉自己:他是越是想死他偏不让他死,他绝不容许有人打乱他的计划和节奏,绝不容许。

“兰陵,你给小爷听好了,不管你身在何处,小爷我会是你这一生唯一的天,你的生、你的死、你的命运,永远操控在小爷的掌心里。所以没有小爷的允许,你休想死掉!”几尽无声的茗此刻突然爆发出一声吼,这声吼不仅让他的大脑得到了片刻的缓冲,更让一直不配合的

卫兰陵深深一怔。

“你何必呢。”茗以不怎么优雅的姿势挂在擂台上,腹部处所积满白雪早已经被染成了殷红,可茗依旧笑得明媚,卫兰陵不懂,“放手吧,听你话、任你摆布、愿意让你刺青的奴隶这个城里要多少有多少,何必执着于我?”

“小爷还就非你不可了,怎么着!”茗涨红着脸,额间青筋浮现,却还是裂开嘴笑了一笑,洁白整齐的牙齿,与天地间的白融为一体,纯洁却刺眼。

“你快点给我放手!”卫兰陵的肩膀已经陷下去了,他的手臂无法再动,只能拼命地摇头,“你拉不上去我的,快放手啊!”

“不放!”茗能感到自己脖颈处的青筋已经暴起,那死命拽住卫兰陵的手印上了一条条青红色的淤痕。

喀拉喀拉,刀刃割裂木板的声音频频传来,没多久,木块就裂出了个大口子,咿呀,刀刃跟着一倾斜,茗挂在擂台上的身子也随之往沼泽里倒去。

“茗,你个王八蛋快放开我,再不放手你也要掉下来了…”卫兰陵命令的口吻竟突然转变为渴求,那渐渐断裂的声音就像他心中绷得最紧的那根弦,他仿佛能料想到弦断之后他们的结局,这种结局不是他想要的。

那种声音,他怎么可能听不到的,他怎么可能不知道接下去他要面临的危险呢,茗勉强睁开一只眼,晃入他眼中的竟是卫兰陵无比忧伤的墨瞳,那种眼神,是在为他担心?为他伤心吗?

“呵呵。”茗忽然觉得心情无比地畅快,他更加地握紧了卫兰陵的手。

“我会害死你的…我会害死你的…”

“为了你死,我愿意…”

卫兰陵带着哭腔的嘶喊声回荡在无边的雪空中,成了席卷茗脑海强大的冲力。

茗不容拒绝的语调震荡了卫兰陵整颗心,也撕裂了他内心竖起的最坚固防线。

“茗…笨蛋…”

那个茗从前偶尔对卫兰陵最独特的称呼,竟然会被原封不动地还回来。

午后,隔绝了世界的雪白之中,茗第一次看到了卫兰陵洁净无瑕的泪,也第一次感到,原来他们的心已经如此接近了。

剖白

那天朦胧的记忆在卫兰陵苏醒的刹那顿然清醒,割裂在脑海中的记忆碎片翻滚而来,却模糊不清。他只能回忆起那些缠身的腐臭泥浆,和流淌在自己脸上的炙热泪光。

微微睁开沉重的眼皮,他又呼吸到了平静的空气。左手手腕传来的酸涩疼痛感让敏感的神经重新跳跃起来,脑海里斑驳的记忆沉重地砸落下来。

啊——疼…

他微微暼眉,想要伸手揉揉酸痛的太阳穴,却发现四肢无力的自己,根本无法动弹。

呵,真是没用…

自嘲了一会儿,卫兰陵始终没有听到其他动静,他转转脖子,发现此刻的自己正躺在茗的床上,身上盖着厚厚的被子,床头放着冒着轻烟的暖炉,袅袅烟雾萦绕的空落屋子里并没有茗的身影。

于是他试着把视线转向屋外,外面的大雪已经停了,积满雪的院落寂静一片。

“那家伙呢?”卫兰陵伸手锤了锤自己的脑门,他开始认真回想跌落沼泽之后的事情,他记得茗一直拉着自己不放,还说了一些很动人的话,可当自己的头也渐渐陷下去的时候,意识也开始逐渐模糊,耳边他的叫喊声也在逐渐消散,最后只剩一只手在外面的时候,他似乎感觉到了沼泽之上又落了一份重量,再那之后,他就彻底失去了意识。

原本他以为自己死定了,可醒来却发现还活着,只不过再醒来很长一段时间内他都没有见到茗,扫视着空荡荡的屋子,不知道为什么,他内心忽然涌起了一种微妙的感觉。

“茗会不会因为救自己而…”

不不不,他脑子里怎么能有如此愚蠢的想法呢,茗是什么人,怎么可能会为了他而自己去死,那句“为了你死,我愿意!”的话大概也只不过是他耍的阴谋诡计罢了,对,就是这样的。

尽管这样,卫兰陵还是有些好奇,他慢慢地掀开被子起身,一坐起来就全身酸疼,左手更是像脱臼了一般的疼痛,估计是茗拉他拉得太用力造成的,所以下床前他先是试着动了动左臂膀,虽然疼但幸好没有脱臼,可就当他想要松一口气的时候,他猛然发现了自己衣着的异常。

左臂才动了几动,衣衫就从肩膀滑了下去,半露的香肩、微敞的胸膛都让他的身子一僵,这又大又宽松的衣服明显不是自己的,最重要的是,自己常年用来裹胸的宽布居然、居然没有了。

一定有谁趁他失去了意识而扒了他的衣服,然后给他沐浴再给他换了新衣裳…

“茗你这个该死的!!!”卫兰陵咬牙切齿地下床,匆忙地裹好衣衫之后,他抄起搁在桌面的刀就冲了出去,此时,他脑中乱得只剩了一个念头,那就是杀掉茗。

踏着吱呀

吱呀的深雪,卫兰陵沿着无名城冷清的街道一路小跑,头顶的阳光正好,可他一点也不觉得暖和,且这一路上,他还想了很多很多事情。

比如,以前茗再怎么戏弄他也不会触碰他的底线,哪怕同床而眠他都只是安安分分地抱着他的腰,多一分也不曾越矩;哪怕嘴上无数次说要剥光他的衣服在他背上刺青,也从未有强迫或者真正动手这么干;哪怕时常让他伺候沐浴也总是单方面的,而他自己沐浴的时候,茗是决计不会前来打扰或者使坏的。

所以纵使他怀疑茗在很早之前就已经知晓了自己的真正身份,但茗种种点到为止的言行总会让他产生一种莫名的错觉和安全感,那就是不管是装傻还是当真不知道,他相信他们会一直以这种形式相处下去,那样他至少还可以自欺欺人。

可,如今…

为什么不能一直维持原状?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刻亲手揭穿?为什么?

无数个“为什么”在卫兰陵脑海中盘旋、叫嚣,嗡嗡嗡的声响,扰得他心神乱飞,扰得他理智全无。

一路飞奔,眼中掠过了无数街景以及人影,可当路过城中正道之际,一拨接一拨的手拿武器的奴隶正统一从某个方向撤了回来,他们有的表情怨叹、有的略显失望、更有甚者垂头丧气,走路都低头勾腰。

“这些人是怎么了?”卫兰陵止了步伐。

“喂,你不用赶去沼泽擂台了,今天的挑战赛因故取消了。”人群中冒出陌生的声音。

“是啊,一年一次能翻身的机会居然就这样取消了,实在是太可恶了!”

“也不定吧,绯倾大人只是说暂时取消,也许是城中发生了比这更要紧的事,待大人们处理完之后还是会再开擂台赛的吧,毕竟这可是城中每年的传统项目啊。”

“哎呀,我说你们这些人啊,延迟、取消其实也没什么不好,虽然大家信心满满地去挑战,可是这能成功挑战七位大人的家伙几年才出一个,一想到可以晚一些去死,就觉得赚到了哟。”

一张张不熟悉的脸、一声声不熟悉的嗓音此起彼伏地穿进卫兰陵的耳朵,从这些人的对话中,他意识到了几个问题,第一:原来他已经睡了一天一夜了;第二:今天是冬至日,可挑战赛却因故取消了;第三:今年还是七位大人,那说明茗已经没事了。

“你们有没有见过茗…大人?”为了确认,卫兰陵还是开口问了他们。

“茗大人啊…”一个扛长矛的大汉抓了抓毛发稀松的脑袋,模棱两可地开口道:“我记得好像是和其他六位大人一起去见城主大人了吧?”

“是去未明堂了吗?”

“呆子你莫要误导人哟。”旁边一

个麻脸大叔毫不客气地削了削大汉的脑袋,“茗大人和晓大人正在沼泽擂台上欣赏雪景呢!”

“谢了。”卫兰陵抱拳谢过他们,然后马不停蹄地往沼泽地那边赶。

独自一人穿过小径,拨开一大片及腰的杂草,徜徉在面前的是一汪深不见底的被白雪覆盖的黑沼泽。没有海水的汹涌,不似小溪的涓涓,此刻的沼泽看起来更像是一片冰湖,美得让人忘乎所以。

隔得不算远的距离,卫兰陵看到擂台之上的确立了两个身影,一个身形骨瘦如柴,光看背面就知道那是七刺之中擅长医术的晓,而另一个则是负手而立的茗,他们两个好像在说着什么。

卫兰陵竖起耳朵试图偷听,可距离有些远,实在听不清。所以他打算再靠近一些,哪知才往前走了一两步,晓就飞身下了擂台。

“咦,就要走了吗?”卫兰陵在心中自问,但茗却好像没有要走的架势,他依旧背着身负手而立,难不成当真在欣赏雪景?

“不出来吗?”茗打趣地对着无人的空景说道。

“被发现了吗?”卫兰陵缩着的身子微微一怔,后来想到了什么就光明正大地直起了腰,“也罢!”

雪地里的树叶抖落了悉悉索索的杂音,茗的身边“嗖”地一声多了一个漆黑的人影。

“茗。我只问你一句。”卫兰陵凌厉地拔出刀鞘中的刀,质问出心中由来已久地疑惑,“你是不是知道了我的真正身份?”

“什么身份?”刀刃架在脖颈间,茗仍然背着身,没有一丝紧张感。

“你说什么身份?”说着,卫兰陵粗鲁地把擂台上的积雪给踢飞了起来,他在用行动告诉茗,不要再跟他嘻嘻哈哈打马虎眼。

“呵呵呵。”而茗,却只是笑,没有回答。

“不许笑。”卫兰陵手腕轻抖,刀刃很有分寸地划开了茗脖颈间的一寸皮肤,鲜血一下子就渗了出来。

“昨天利用暗器把断刃打进我的腹部,今天又打算砍我的脑袋吗?”茗在刀刃下缓缓转过身来,笑得一脸明媚,“喂喂喂,不带你这样的好不好?我昨天可是拼死救了你耶,兰陵,你要恩将仇报吗?”

“少给我东扯西扯,给我老实回答问题。”

“什么问题哦?”

茗笑得极其不正经,那笑仿似在嘲笑他一般,卫兰陵顿时觉得怒火中烧,“昨天你救我起来还干了些什么事情?快说,不说杀了你!”

“唔——”茗嘟起嘴故作思考状,须臾,他即展颜一笑,“想起来,当时小爷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你从沼泽里拉了出来,那时候你满面烂泥且失去了意识,因为天寒地冻,我怕你冻坏了,所以第一时间把你扛回家把你丢进了澡盆子,

洗干净之后再把你丢进暖烘烘的被窝,你这一觉睡得舒服吧!”

茗每多吐一句话,卫兰陵的脸色就多变一次,变到最后,那脸色已经说不上是黑还是青了,只见他憋鼓着腮帮子,又急又臊的开口:“你个不要脸的,那你肯定看到了,看到了我的、我的…”

“你的什么?”

“我的——”

“你的身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