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与飞针一一碰撞,咚咚咚,被击散的飞针偏射进屋内的墙面以及柱子上。

“绯倾,你的乐趣就是破坏小爷我的好事吗?”茗单脚落地单脚盘在床沿,一手抱着卫兰陵一手则夹着几根银针,面带微笑,语气却让人不寒而栗。

火红的衣衫划着门扉而过,点足落地,宛如红蛇的长鞭亦蜿蜒于地,“我敲过门了。”嗓音是一如既往的虚而浮,轻而弱。

“所为何事?”茗不想跟绯倾多做口舌之争,索性单刀直入。

绯倾病容之上的柳叶眉微挑,一对盛满清冷的丹凤眼掠过茗直接凝上了床上裹着被子的卫兰陵,“接到密报,说茗你家的奴隶有不轨之举,故城主下令捉拿她。”

黑牢

“密报?不轨之举?”茗耸耸肩一笑,“敢问这到底是何人呈上的密报啊?还有我家奴隶又有何不轨之举啊?”

“密报之人是谁无须向你汇报,你家奴隶不轨之举为:刻意隐瞒身份、刻意接近七刺且动机不纯、妄图伺机逃出城。”

听完绯倾列举的罪目,茗摇着头看了看被被子裹着只露出一颗脑袋的卫兰陵,见她满脸担忧之色,他不由地摸上她的脑袋,“绯倾,刻意隐瞒身份这点是我的不对,刻意接近七刺也是我偶尔拜托他们的,至于最后一条…”

“城主说前面两条都可以不予追究,但最后一条,你是知道的。”绯倾面无表情地打断了茗的解释,“城主最讨厌的就是存着这类心思的家伙。”

从进城当奴隶再到赢得七刺之位,茗对城主的了解不算深入但他的喜好却摸得很清楚,喜好:无名城与唯皇帝命是从;厌恶:以下犯上以及谋划离城这两种人。

——城在,我便在;城亡,我便亡。所以,我不允许有人对他进行破坏更不允许进来的人擅自离开,如若发现,一律打入黑牢,永无出头之日。

这句话,就像魔咒一样束缚着无名城每一个人的心,也因为这一句话,处处隐着不安因素的无名城才得以维持现在的太平。

“我,要去见城主。”意识到事态的严重,茗敛起笑意,起身欲去找城主。

“不用了。”绯倾倏地手腕一抖,殷红的长鞭像活物一般拦在了茗的身前,“城主有令,命我捉拿你的奴隶,至于你,城主命你在这竹屋之中禁闭,在祁国世子来之前不得踏出一步。”

瞥瞥身前的长鞭再瞥瞥绯倾那张读不出任何情绪的脸,茗垂在身侧的手握了又放、放了又握,期间银针数次闪现,他在思虑。

绯倾,是七刺中脾性最冷僻最难以捉摸的,除了城主的命令,她从不把任何人放在眼中,当然她有这个资本,即使拖着一副病秧子身体,她的武功也能排进七刺前三。除了这些,她还是七刺中和城主关系最密切的一位,所以有谣传说她和城主有暧昧关系。

谣传的真伪无从分辨,但有一点,茗很清楚,那就是现在还不是和绯倾动手的时机,所以手中动作反复几次之后,他微弯的嘴角再次上扬,“既然是城主之命,我岂敢有不从之理。”

啪,绯倾挥落长鞭,声起声落间,几个全身皆包裹在黑色长衫之中的男人便从屋外无

声无息地闪了进来。

“把她带走。”

绯倾指令一出,几个黑衣人就眼中无物的径直朝奔向目标。

“慢着。”茗后撤几步赶在黑衣人抓住卫兰陵之前档在了他们面前,“就算要抓,也要让她穿好衣服吧。你们应该知道看了只能我看的东西的下场吧?”

一向只遵命令行事的黑衣人在这一刻,他们的脚步也不得不停下来。

茗知晓绯倾的性格,绯倾也自然知晓茗的性子,所以在茗开口之后,她也不多做为难,“一盏茶的时间。”丢了这句话,她便带着黑衣人闪出了屋子。

喧闹之后的安静,让留在屋内的两个人的心都难掩平静。

“我会被抓走,是吗?”见茗立在身前一动不动,卫兰陵拉下被子挪了挪身子,“会被抓去哪里?或者会被城主处死吗?”她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一下子就演变成这样了,前一刻她还满怀希望,下一刻就被残忍地打破了。

“会被抓去关进黑牢哟,那里终日不见阳光,很潮湿很阴冷,不仅有老鼠还有蟑螂呢。”茗转身蹲到卫兰陵面前,以一副轻松地口吻道:“一进去可就出不来了,你害怕了吗?”

“听你描述好像亲自去待过一样?”明明该是她问他的,为什么就这样轻易地把自己交出去,为什么都不争辩不解释,这样简单就束手就擒可不是他的风格…无奈出口却不知怎地成了这副腔调。

“那地方请得起小爷去吗?笨兰陵。”他朝她宠溺一笑,而后便起身去翻床边的大箱子,捣鼓了半天,他从箱中取出了一套衣服和一把匕首。

乌黑的匕首柄闪着暗青色的光芒,卫兰陵一眼就认出了那是之前被茗强行夺走的父亲送于自己的匕首——冻云。

“这是我让花喑给你准备的新衣服,本来想留到那一天穿的,既然这样,那么就提前穿吧,反正我早就想看看了。”茗双手同时把两样东西递到卫兰陵面前。

见到失而复得之物,卫兰陵想也没想就先伸手去拿匕首,拿过之后她有些颤抖地抽出匕首,灰白色的刀身、双刃散发着寒光外加刀身两面精雕细凿出的两条凹下的血槽,材质、独特的造型、锋利度、手感皆堪称极品,没错,这就是她的冻云。

“真的还给我吗?”曾经趁着茗外出的时候,她把整间屋子都翻了个底朝天包括茗刚才捣鼓的那个箱子也找过都没有,那时,她

便以为冻云被藏匿在其他地方或者被茗随身携带,可居然…她有些无法理解,可最多的还是激动与开心。

“把它藏好,千万不要被发现。”他俯□,凑近她的耳窝,温热而均匀的气息微微吹起了她耳际细小的发丝。他的声音低沉的回荡在空气中,却出乎意料地带着一丝温柔,“再见面的时候,告诉我,它和你之间的故事,好吗?”

卫兰陵眼中闪过一丝震惊,她惊异地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瞬时地捕捉到了他嘴角扬起的那抹轻笑。不知为什么,在那抹轻笑背后,她的心开始渐渐地沉淀。

“哎呀,我好像忘记了跟你说最重要的事了…”没等到卫兰陵的回答,茗的笑却更深了,他慢慢地贴近她的耳朵,“我要说的是…”

一字一句,静静地从他的胸腔倾吐而出,悄悄在空气中散开,最后幻化成温柔的线调落进她的心扉。

“记住了吗?”

“嗯!”

“不要害怕,去吧!”

深深地对望,他眼神中流转出的光几乎要将她融化。

然后一个温热的吻突然袭向她毫无防备的唇,他温热的气息同她的交柔在一起,令她脆弱的灵魂深陷。虽然,在那缠绵的尽头,她还嗅不到幸福的气息。

但他的话以及他嘴角勾起的那抹轻柔的笑容却让她几乎看到了希望的光芒。

一盏茶的功夫之后,穿上嫩绿色宽袖罗裙纱衣的卫兰陵被蒙上眼睛、反绑双手在绯倾及几个黑衣人给押解走了,光滑的青石子铺成的台阶留下了她深深浅浅的痕迹,她第一次穿女装,好看到他无法用言语形容;他第一看见自己的刺青在眼中动了起来,透过她薄如纱的罩衣,那刺于她背脊的金色凤凰正一点一点鲜活起来,那展开的金翅很快就会带着他们乘风飞翔,飞去他们向往已久的自由天地。

蒙住眼在黑暗的城中七拐八拐了很久之后,卫兰陵被一把推入一个地方,“进去!”。

听着镣铐锁门的声音,蒙眼的布也被扯下,在一片模糊之中,她渐渐回过神来,然后四周展望着她眼前的陌生景象。

一个破败的庭院,满地的落樱映衬着粉色的惨象。中间是一个普通的沙和石铺成的“假山水”,一旁则是一间古老的居屋。

观察完一圈,绯倾和黑衣人的身影也已经走远,反绑着双手的卫兰陵回头看到用粗壮的

木棍建构起的门,缠绕着沉重的铁链,一圈一圈,一层一层,仿佛要囚禁了她的灵魂。她慢慢向前走动着,一边打量起这个小小院落的一草一木。居屋前有长长的廊檐,她褪下鞋,踩上冰冷的廊檐,小心翼翼地盯着那紧闭的门扉。

“哗——”门就这么忽然被不知道什么人给突然拉开看,卫兰陵顿时吃了一惊,心里不禁“咯噔”一下。

她定了定神,看到站在她眼前的竟是一个年轻女子。身着黑色的绸衣,柔美的骨架展现着不似她年纪的风韵,乌黑的发丝披散下来,缠绕在她的脖颈间,幻化成唯美的装点。她的脸色泛着微微的潮红,如早春的桃色樱瓣,隐匿着一缕甜美的可人,还透着几分眼熟。

“这个女人好像在哪里见过…”卫兰陵盯着女人,不断在脑海中寻觅她的身影。

“啊,你就是那个谁、谁…啊…”她开口,眼神中透露着一丝醉人的轻浮,微微上扬起的嘴角挂着迷人的笑容。

嗯?听这口气好像认识自己,果然是之前见过的。

那女子上下打量了几眼卫兰陵,随即柔软地靠在一旁的门扉上,双手环在胸前,对卫兰陵示意道:“进来吧。”

简陋的居屋中,几乎没有任何装饰物,中间摆放的矮桌上,一个被碰倒的酒杯,溅洒出来的残余液体一滴一滴滑落到榻榻米上。卫兰陵慢慢地踩上地板,回头看到那女子依然站里在门扉处,神色柔和而张扬。

“这里是黑牢?”卫兰陵小心翼翼地问道。

“呃…”还未答话,黑衣女子先打了个嗝,微微泛红的双颊,伴着酒气作用迷离的眼神,“啊!抱歉抱歉,我喝多了。”她摇着手,笑着解释道。

在这种地方还能醉酒谈笑风生,等等,为什么这地方有酒?有女人?这和茗嘴里描述的那个景象简直差太远了吧,莫非又受骗了?卫兰陵不禁抽搐着嘴角。

见卫兰陵如此表情,那女子却突然止了笑,“这里是城中其中一处的‘黑牢’所在地,也是专门关押和审讯对城主有异心或者意图想谋反想逃出城的家伙们的。”淡淡的话语从她的口中滑落,她慢慢抬起头凝视着卫兰陵,明媚的瞳孔瞬间冷却了下来,“而我,叫做朝歌。”

朝歌,七刺之一的朝歌?

为什么,她会在这里!?

试炼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印象中的朝歌总是沉默寡言、冷若冰霜,虽然模样娇好,但总来不会像今日所见一般笑得那么明媚与张扬,而且一个负责城中内务的七刺居然会出现在黑牢,这让卫兰陵百思不得其解。

“这是城主给你的特别待遇,也让我见识见识你的能耐吧!”

“…”

“这里到处都是暗器机关,躲不过就死吧!”

这话卫兰陵还来不及消化,就见倚在门扉边的朝歌左手轻拍了门框几下,吱嘎,门框微微晃动了几下,然后咻咻咻,屋内就频频传来利器划破空气疾飞的声响。

“暗器!”卫兰陵闷哼一声,她现在刚好立于简陋居屋的中央,而屋子的四面墙壁因被触动了机关,原本平整的墙面居然凸出了密集的机关孔,飞刀、箭矢等从四面八方齐发而来。

若是躲不过,那整个人肯定会被扎成蜂窝,“我才不要变成蜂窝呢!”卫兰陵睨了倚靠在门扉欣赏好戏的朝歌一眼,随即便全神贯注地投入了避闪暗器的状态之中。

侧身、下腰、翻转,左闪右避,上躲下跳,一把把飞刀擦着肌肤而过,一根根箭矢把发丝断了几段,好不容易避过全部暗器,可还不待卫兰陵稍加分心,朝歌的手又紧接着在门框上重重敲了几下。

“这次加上头顶还有脚下,看你还怎么躲。”敛起笑意的朝歌似乎又变回了往日里很有距离感的样子。

为什么朝歌会在这里?为什么朝歌会翻脸比翻书还快?为什么她要接受朝歌的所谓的考验?这些问题一直困扰着卫兰陵,她真的很想问清楚。

嘎啦嘎啦,平整的地面在机关扣下的那一刻,刺刺刺地竖起了密集的如手指一样粗的钢刺,脱了鞋子的卫兰陵在钢刺穿出的一刹旋身而起跃到摆放在中间的矮桌之上,双脚才落下去,喀嚓,脚腕便被一副冰冷的镣铐给铐住了。

“糟了,是陷阱!”卫兰陵狂躁地挪动双脚,可那铐子仿佛越挣扎就锁得越紧。

“被锁住了双腿的你,还能做些什么呢?除了等死,还不是等死。”朝歌双手抱肩,身子笑到发颤。

“城主当真要置我于死地吗?”

“一半一半吧!”

“什么?”

“命运,就是不容你有反抗的权利。弱者只能得到这个下场,如果你不是弱者,不信命

运,那你就反抗给我看啊。真搞不懂,他为什么偏偏就选中了你。”

朝歌口中滑落的淡淡哀愁,是卫兰陵不解的情绪。但她却明白朝歌口中的“他”所指何人。

“如果你指的是茗的话,其实我也很好奇原因,但有一点,我虽然信命,但却也懂得反抗。”

“你没机会了。”

轰隆隆,头顶传来一阵巨响,悉悉索索,一些细碎的石子灰屑不断往下掉,卫兰陵抬头看去,头顶已经被荆棘的钢刺所覆盖,那些钉在钢板上的钢刺正随着轰隆声而降落,这东西一旦砸下来,等待她的结局就是被无数钢刺刺穿身亡,惨不忍睹。

“那东西不会很快掉下来,所以你还有时间挣扎。但是呢,这些墙面之中还有不少暗器,所以我很好奇,你是会死在暗器之下,还是会被那些钢刺扎烂而死。”朝歌顿时变化语调,好像突然换了一张面具,她此刻徜徉在脸上的笑,虽然依旧温和,却披上了伪善的外衣。

被打破的沉默,空气中的紧张感慢慢散开,那话语,似恶魔的利爪,掐得卫兰陵难以呼吸。她紧紧地握了握拳头,努力让自己的心情得以平复。

“害怕了吗?”感到卫兰陵的愤怒,朝歌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要不要我告诉你几个免死的方法呢?”

“你有那么好心?”

“当然没有那么好心。”朝歌摆摆手,竖起两根手指,“第一个方法向我磕头求饶,求我收你做我的奴隶;第二个方法招供,供出谁是指使你策划逃出城的主谋。”

卫兰陵觉得这话怎么听怎么好笑,所谓的方法,不过是让自己出卖尊严和出卖茗,这种事她可做不到,而且就算她有意屈尊求全,朝歌看起来也不像是会守诺罢手之人。

“废什么话,要放暗器就尽管来。”

“呵呵,还有点骨气。”话音未落,朝歌双臂展开,两手分别敲了几敲左右两边门框的暗格,霎时,三把飞刀和三根箭矢分别从前后两面墙疾驰而来。

见状,卫兰陵左手抖起宽大的衣袖,在空气中捞了几捞,袖子卷起一股强风朝前面的暗器袭去,右手则从裹胸中掏出暗藏于内的匕首冻云,铿锵几声,袖风与刀锋双双斩击下六枚暗器。

一气呵成完成动作之后,卫兰陵并未停歇,她抬眼瞄了一眼头顶钢刺的位置再瞄了一眼朝歌,她的手好像又朝门框敲了去,可她无暇顾及,

因为她已经蹲下来了,她想利用冻云的利刃来斩断铐住双脚的铁镣铐。

啪啪两下,朝歌当真暗下了其他机关的按钮,这次更多的暗器从四面八方袭了来。

咻——咻——

卫兰陵清晰地听到暗器划破空气的声响,从速度和声音她很容易就判断了暗器袭来的数量和方向,她一手握刀插|进镣铐间,一手挥袖,锵,冻云的利刃破开镣铐的声响与身后风卷暗器的声响交杂混合,双脚恢复自由的同时,前方左面和右面的暗器也已经近身。

只见卫兰陵不慌不忙的左右一侧身,握住冻云的手朝矮桌一砍,然后右脚一踢,被看成两半的矮桌有一半已经被踢飞了起来,呼地,卫兰陵一个挥击跃身,挡开暗器的同时她也踏在了飞行的矮桌之上,脚尖一点,身子便借力朝门扉的方向跃去。

朝歌看卫兰陵执匕首朝自己砍来,连忙按动门框上的其他机关,就在手即将触到门框之际,卫兰陵梭出的匕首已经隔空插|进了她的手掌,鲜血、巨痛破的她急急缩回手,也因这一瞬间的迟疑,朝歌的喉咙也就此沦为了卫兰陵指尖的猎物。

“现在你可看见了,就算被锁住了双脚也不一定只剩下等死的命运。”卫兰陵喘着大气,掐住朝歌的喉咙将其按到了门上。

“哈哈哈哈哈哈!”被制服的朝歌不仅没有露出落败后的慌乱表情,甚至笑得比之前还要张狂和肆意。

“你笑什么?”从头到尾卫兰陵都不知道朝歌的行为究竟是出于何种目的,除了她的武功比想象中弱太多了以外,她的其他,她皆无法想象。

“笑我自不量力,笑我总是拿自己的标准来判断别人,笑我一辈子只能躲在暗地里自我舔舐伤口,笑我会对你这个小丫头如此羡慕嫉妒恨。”朝歌扭曲着一张表情,似笑非笑,似哭非哭,总之已经看不清她的真面目了。

原本有些生气,原本有很多话要问,但朝歌如此表情倒叫卫兰陵不知从何说起。

“我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他不选我的原因了。”

“茗吗?”

“是啊。”

“你和他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吗?”

朝歌不语,只是直直地盯着卫兰陵看。

卫兰陵疑惑不解地与其对视,她看到那双凝视着自己的明媚瞳仁中,漂浮了过多复杂的情绪,是怨恨,是感慨,还是忧

愁?

然后,她在心里得出了一个答案,这个女人,有她触及不到的内心…

“我…不知道你和茗之间发生过什么事,我…”说着说着,卫兰陵猛然想起了在被带走之前茗与自己说的一些悄悄话,“兰陵,去到那里,你会遇见面熟之人,她告诉你的话,你要好好记牢。”

当初朝歌自报家门的时候,她就觉得这应该是茗所说的熟人,但朝歌随之而来的行径又让她心中起了怀疑,既是熟人既是茗交代过的人必不会对自己动手,可…

“我只想问一句,茗所说的面熟之人,可是你?”卫兰陵小心谨慎地问朝歌。

“世间的人,哪一个是没有故事的呢?或平淡,或起伏,我们所不能了解的,不过是这个游戏的潜规则,拼了命地追寻,也许到头来却是一场空。究竟要怎样才能寻找到真正适合自己的角色呢?呵呵…”

朝歌并未正面回答卫兰陵,她只是兀自地发表感叹,说完,她的笑声,渐渐从开始失神扩大为张扬的、充满快感的大笑,像是嘲弄着自己,也像是嘲讽着这个世界。和天光纠结起来的她的笑声,弥漫着一抹浓烈的忧伤。她一手拨开长长的发丝,抚着脸,似乎想要将右半边脸完全埋进掌心中。这么笑着的她,仿佛一个无助的孩子,用尽气力,终于找到了发泄的方式,然后肆意地、任性地挥洒。

“喂…你…还好吧。”卫兰陵松开朝歌,自己竟有些不知所措。

朝歌努力地睁了睁眼,又摇了两下脑袋,清醒了下头脑,止笑后的她盯着自己被匕首刺穿的手掌认真道:“如果不触动机关不真刀真枪的来,绯倾一定会报告城主说我有包庇之心。而且我也真心想考验下你是不是真的有能耐,现在,我见识到了。”

“为什么想见识我的能耐?”卫兰陵问出了最想问的问题。

“之前,我迫着他选我,但他说我不够资格,后来他选了你,初次在未明堂见到你,我只记住了你额间的梅花妆,之后在漠那里见到你,除了被他训出来的奴性我依旧没看出来你哪里有亮点之处。”

“选…什么?”朝歌没头没脑的话让卫兰陵一头雾水。

“比容貌比身材,我一点都不输你,对不对?”伴着酒气的话语,朝歌一手搭上卫兰陵的左肩,一个微笑重重地点了点头。随后她又挪动了几□子,直到靠到了卫兰陵的身边,她才颇为郑重其事地道:“他

会看上你的。以我对祁国世子的…”

朝歌的话戛然而止,灰黑瞬间席卷了她的眼眸,随着最后一丝光的消失,她的语气竟是和刚才天差地别的深沉,“无论如何,请一定替我杀掉祁国世子。”

杀掉祁国世子?

这和茗计划的色|诱有本质的差别,但从现在的对话上来看,朝歌明显也加入了茗的计划,可为什么会两个人口径不统一?

“朝歌。”卫兰陵可不想因为他人的话而曲解茗的用意,于是她抓住朝歌的衣领,“我记得茗说的是…”

朝歌因为卫兰陵的举动身子即刻惊觉地一动,这一动拉松了她的衣领,卫兰陵看见了她那乌发缭绕的肩头,刻着一道浅红的印记,好像是一个字。

“你看到了?”朝歌捂紧肩膀闷闷地问。

“我…”尽管没看清,她也的确是看到了。

“也罢。”朝歌低垂的头轻摇,然后手缓缓滑向肩头,慢慢地将衣领拉下,暴露出来的光滑肩头赫然多出了一个鲜红的刺字——“祁”。

“这?”卫兰陵没想到朝歌身上也会有刺青,她潜意识觉得是茗所为,但转念便否认了,茗若要刺青必定是刺大幅的美图,绝不会单单指刺一个单字。

“这是祁国世子留在我身上的烙印,是我一辈子的屈辱。”层层衣服和缕缕发丝所覆盖住了肌肤,那道印记,是她的伤,她的痛,无论时间过去多久、无论怎么遮掩,只要再看见这个字,那段屈辱的记忆便会把朝歌拖进深渊,每每想起,总会胆战心惊。

没有人说话,卫兰陵甚至觉察不到身边人的呼吸声,空气中顿时安静得可怕。她能感到身边的朝歌正拼命按捺的情绪,那些混乱的情绪纠缠在一起,猛烈地撕扯着心脏。而此刻她的脸上依然佯装着无动于衷的表情,无动于衷到让人心疼不已。

难怪要杀死祁国世子,难怪要加入茗的计划,难怪见到取代了自己的人会愤怒…想必,这次得知祁国世子要来无名城,朝歌应该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去见茗的吧。

“可惜,你武功不行;可惜,就算再在你身上刺绝世美图,祁国世子也不会对自己玩弄过的女人另眼相看;不过,我允许你加入我的计划,只要你提供与祁国世子相关的信息…”卫兰陵在心中偷偷设计着茗与朝歌的对话,这应该就是他们联手的原因了吧!

嘶,在卫兰陵沉默之际

,朝歌大力地撕下了一片自己的袖子,她把布片缠绕在自己中刀的掌心,几圈之后,她猛地拔出匕首,顿时鲜血飞溅,可朝歌竟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祁国世子出巡除了有众多武功高强的明卫、暗卫保护,他还随身穿着一件软猬甲护身,所以如果动手要直取喉咙。”朝歌缠好伤口后把带血的匕首丢还给卫兰陵,“这把匕首尽管锋利但也无法刺穿软猬甲,不过一刀割喉,他铁定没命。”

卫兰陵接过匕首,甩了甩上面的血渍,散发着寒光的灰白色刀身映出自己坚定的双眸,不管是色|诱还是刺杀,这个任务,她绝对会全力以赴。

“祁国世子有个怪癖,遇上越是难搞的女人他就是越兴奋,而且会不择手段用强的,享受那一刻征服的快感。所以你千万可别主动投怀送抱。”

啧啧,怎么她遇上的不是变态就是有奇奇怪怪特殊癖好的男人,卫兰陵无奈地叹了口气。

“还有,祁国世子喜欢高傲的冰山美人,在他面前切忌多言;另外,你身上最重要的筹码就是一身刺青,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感觉,懂了吗?”

以色侍人也有那么多讲究啊,怪不得茗会同意自己来这个地方,卫兰陵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点完她又想到了一个更现实更棘手的问题,“可我现在被关在这种地方,怎么…”

“放心,除了负责城中的内务,我还负责城中各处黑牢的管理,黑牢里的犯人我都很清楚,虽然他们基本都是城主钦点的,但现在可是到了特殊时期,我一定会让你见到祁国世子的。”

“特殊时期?”

“在祁国世子抵城之前你就好好在这里养精蓄锐吧。”朝歌并未多加解释,她敲了敲门扉中央的一块地方,“卡啦卡啦”声在屋子中响起,脚底头顶的钢刺以及满是暗器眼的墙面在声落之后就完全恢复了原状,“不过这里的条件,我想他应该告诉过你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