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呵呵…”卫兰陵咬牙切齿地笑了起来,黑牢是个阴暗潮湿有蟑螂有老鼠的地方,可明明还有各种机关暗器以及一个危险的女人啊,她可是因此险些送掉了命啊,这个该死的茗。

“嗯,我争取记得每顿饭都遣人给你送过来,要是一不小心忘记了,你千万不要因为气愤而拍门,或者破门而出逃走,因为屋外有着比屋内更多更危险的暗器机关。”拉开身后的门扉,朝歌挥手对卫兰陵做了最后的交代,“那么,我先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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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啦卡啦——

门扉被重重地铁质的链条给锁上了。

走出牢门的朝歌背着身子,挥着手跟她道别,那只缠绕着布条的手,血早已渗透,血早已沿着白嫩的手腕流淌到身体更深的地方,可她却不以为意,盯着朝歌渐行渐远的背影,卫兰陵深深地倒抽了一口气。

不知是太阳替代了星月,还是灰云渐渐的消散,黑牢里的光线竟有一霎那的明亮。那明亮的投射点从墙壁边缘一路游走至枯败的残枝后隐去,仿佛预示着,他们即将抓到手的光明就在眼前。

厮杀

轰隆隆。

天边划过一道闪电,把黑牢外阴沉沉的天照得鬼魅一般的亮堂。卫兰陵跪坐在用匕首短箭支撑起的半边矮桌上,望着牢外的闪电,她碧波的眼眸中露出一丝焦虑的神色。

被关进来已经半月有余,除了每日来送饭的黑衣人她就再也没有见到过其他活物,朝歌没来过,茗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更糟糕的是,有关祁国世子的事以及她整个人好像都被遗忘掉了,内心深处的失落感以及不安感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只增无减。

她总是胡思乱想,比如茗是不是再骗她?比如朝歌是不是也再骗她?比如自己是不是将在这个被人遗忘的地方自生自灭…想着想着,她便会狂躁不安起来,会绕着整间屋子走上无数个来回,甚至会想抓住布满机关的大门大喊大叫几句。

但每每情绪迫近爆发以及崩溃边缘之际,她就会掏出暗藏于身的冻云来看看、摸摸,这样她的情绪才会渐渐平复,因为这把匕首不仅能让她回忆起父亲,也能让她想起茗。她总觉得,茗选择这个时候把冻云还给她,一定有他深刻的用意。

“要我相信你是吗?”

轰隆隆。

又一道闪电,伴着呼啸而至巨雷声,将她眼中的碧波照得闪闪发亮。上下的睫毛仿佛晕染了空气中潮湿的雾水,盈盈得颤着光。瓢泼的密雨倾泻而下,溅在尘土上冒出丝丝灰烟。狂风卷带着阵阵咆哮声从门外呼啸而来。

“茗,你做到了,此刻,我心中的唯一坚信的信念便是来自于你。”

卡啦卡啦——

肆意的雷声过后,卫兰陵再次听到了铁质链条重重地摔在地上的声音。

“奉城主之令,为迎接祁国世子远道而来,特许尔等奴隶出牢相迎。”

冷冷清清的嗓音回荡在虚幻的空气中,微凉却清晰透明。密集的雨帘、列队成排的黑衣人、以及为首的撑着油纸伞的女人,他们的身影在黑牢前拉出了一片硕大的阴影。

从黑牢里出来,卫兰陵却始终不觉得恢复了自由。穿着蓑衣的黑衣男人用铁链锁住她的手脚,拖拽着她在大雨中艰难行走,这一幕,让她仿佛回到了来到这座城的那一日。

雨天、互相残杀、鲜血、困兽场、鹿群、射猎、城主、七刺、茗,今天过去的那些会再次上演吗?

“呵呵。”卫兰陵抬起头笑了起来,天空中的阴云

重得好像要坠下来似的,雨倾盆而下,浇在身上很冷,若要说不同,那就是春天的雨比冬天的还要刺骨,可是这一次,她一定不会像上次那般狼狈。

“困兽场。”撑伞的女人抬了抬伞露出被遮住的半张脸,“他在那里。”

卫兰陵翘翘的眼角往伞下一瞥,惜字如金又冷着脸的女人除了朝歌还有谁,果然那一晚是酒后吐真言,酒醒之后,她依旧是让人生畏的七刺之一。

“这次轮到世子扮演猎人的角色了吗?”朝歌撑伞在前,卫兰陵淋着雨被锁链拖着在后面踩着她留下的脚印而前行。

“没有猎人,只有互相厮杀的野兽。”

困兽场,鹿头浮雕铁门、阴风、流水、嘶吼声,桶形无盖的造型,三层梯度看台,四周凿出了一圈半丈宽的河道里面淌着黑红的血水,时隔将近一年,这个沾满血腥的地方一点都没有改变。

被解开镣铐的卫兰陵站在困兽场大门里,朝歌撑着伞面无表情地站在大门外,隔过雨帘的互相凝视,没有语言只有平淡如水的目光交接,却都读懂了彼此的心意。

咿呀,困兽场厚重的大门开始关起,卫兰陵也在那一刻转过身,豆大的雨点砸在身上,眼前站满了一片黑压压的人群,他们听到关门声也不约而同地回头,当见到最后一个进入困兽场的是一个弱不禁风的女人之时,他们紧绷的表情居然同时松了下来。

他们或许不知道这个女人是花了多少时间多少精力经过了多少人才重新来到这里的,他们只是认为,不管这里接下来要进行多么惨烈的厮杀,这个女人是绝对无法幸存下来的。

“本来被关进黑牢之后就永远无法再出来了,但是今日为迎祁国世子驾临,于是给你们一个机会。”白衣白发的城主立在看台搭起的棚架上宣布道:“场内已备好武器,尔等自选,最后活下来的那个人将成为世子的随行护卫。”

暗哑的嗓音一在空气中传播开来,场内就沸腾了起来。

世子的随行护卫是什么,是自由。

那些被判有谋逆罪且长时间幽闭在黑牢禁室的奴隶们也是为了这两个字才铤而走险的,所以,这次千载难逢的机会甚至使他们忘却了厮杀与死亡。

摆在河道旁的两大排武器栏上刀枪棍棒、剑勾矛锤十八般武器样样俱全。其他奴隶们再城主话音落下之后就都跑去选自己用的上手的武器。而卫兰陵的视线自始自终都落在一个

地方。

高台棚架、红毯侍卫、鸾座侍女、城主七刺,以及在他们正中坐着的男人,他一手支撑着头部,面无表情地看着场内。他身着华丽的黑色锦服,领口和袖口镶嵌的金线足以显示他高贵的气质和不凡的身份。他右手执扇,卫兰陵感觉的出那是上好的纸料所制之扇,不是有钱就可以买到的品种。

“祁国世子祁昊然,终于见面了。”

就在卫兰陵仰望祁昊然的时候,祁昊然执扇的右手轻轻一扬,城主随即一声令下,“开始!”

令下,劈里啪啦的脚步声、铿铿锵锵的兵器互博声就彻底盖住了雨声以及困兽场内的河道里的涓涓流水声。

“喝——”

“哈——”

“啊——”

厮杀开始,一抹抹分不清样貌的人影开始在眼前晃来晃去,大刀长剑乱舞,刺啦刺啦的衣帛、皮肉被撕裂的声音便随着鲜血的狂飙而愈演愈烈。

数十、数百的奴隶为了那一个存活的机会而搏命相拼,死亡使得场内的空气压抑到极点,血腥味使得天空看起来像下着一场血雨,残肢断臂、尸体鲜血漫天飞舞。

“哈哈哈哈哈,好,好。杀啊,杀啊,再杀的痛快点,把这些下贱种全部杀掉,杀光,一个不留地…杀光…”

安静的看台忽然传来一声接一声兴奋到极致的欢呼声,那个先前看起来蔫蔫的祁昊然就像换了一个人似的,看着场内命如草芥的奴隶一个一个倒下,看着横流的鲜血与尸体,他竟挥着扇子不断高呼甚至吹起来口哨。

那一刻,卫兰陵真的很想砍了祁昊然,砍了一切冷眼旁观漠视生命的家伙们。

可现在的她,首要任务就是成为那唯一的胜利者。

而自厮杀开始,那些舞刀弄枪的男人们,他们好像谁都没有把卫兰陵放在眼里,甚至觉得这个女人是个累赘,或者认为只要杀光了男人,这个女人随便用手指头都能捏死。

场内的人已经倒下去了一大半,此时,卫兰陵才迈开了第一步,她小心地跨过倒在脚边的尸体,踩踏着被血泡烂的泥地来到了武器栏前面,之前插满各种武器的栏架内只空落落地剩下了一柄不起眼的短刀。

只见她瞄了一眼刀柄,然后一脚踢向了武器栏,嘤地,短刀应声飞起,在空中急速反转了几个跟头便准确地落到了卫兰陵手中,哗啦,她操刀朝泥地一挥,血色的

泥地即刻开了一道口子。

“臭娘们,你也想来送死吗?”一个满身是血的男人再干掉两个人之后把目光盯到了卫兰陵的身上。

“这把刀,用起来应该还算顺手。”卫兰陵背着身,视线落在手中的刀刃之上,一点都没有把男人放在眼里。

“先前看你是女人,本想放在最后解决,既然你也来送死,就怪不得我了。”男人啐了一口,举起手中的长矛就突刺了过来。

“我才是最后的胜利者。”卫兰陵手腕一抖,横刀劈向背后。

咔,长矛在男人惊恐的表情中裂为两段,沙沙沙,在血雾蹦散的一瞬,男人暴突的眼珠缓缓转着,他发现自己的颈项不知何时已经裂了一个大口,血脉中喷溅出来的血已经模糊了他整个视线。

“要、要…死…呃…”

没能说完一句完整的话,男人紧绷的身体一下松弛下来,紧接着就栽向了地面。

她又杀人了。

在这场以生死定命运的残杀中,想不杀人真是一个天真的想法,从在无名城外杀死那一个开始,她的双手就注定要沾染鲜血;从茗为了治好她的畏血症状让她与城内奴隶在困兽场厮杀开始的那一刻,她就注定要背负人命。

曾记得,茗在正式教习她武功之前还给她上了一堂特别的课,茗说,要保命要取人性命最先学会的便是受伤、便是习惯鲜血。

为此,她被茗强行丢到困兽场观看奴隶们的自相残杀,无法挪动脚步无法闭眼,整日整夜她的脑子里都回荡着鲜血模糊的画面,噩梦挥之不去;再后来,她又被茗从看客的位置上推向了场内,变成了一个解决那些在残杀中苟延残喘下来的奴隶们的刽子手,让他们解脱的同时也让自己陷入了噩梦的循环。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渐渐不做噩梦了,见到鲜血、见到尸体不仅能无动于衷,甚至当眼中映满血红时,内心深处竟会莫名地产生蠢蠢欲动的兴奋感。

所以这一次,既然来到了困兽场,她就必须在别人杀了自己之前,主动下手杀了他人。为了能成功引起某个人的注意;为了能开启他们向往以及的那扇自由之门。

轰隆隆,一道响雷把阴云劈出了一道缝,光亮从缝隙间投射进困兽场,罗衫裙带血风吹,手持短刀的卫兰陵宛如一只碧绿的飞鸟穿梭在鲜血淋漓之中,举刀落刀,刀势沉凝,见血无痕。

她落下的每一刀都犹如一道温柔的微风,吹拂过活者的颈

脖,然后合上死者绝望的双眸。

看台上除了朝歌与茗的神色不变,其余人似乎都被场内的一幕幕给怔住了,虽然各不言语,但他们的眼中、表情中或多或少都流露出了一丝不可思议。

咔嚓,当一声清脆的落刀声响彻整个困兽场之际,场内残存的最后一个男人也倒下了。

没有丝毫怜悯、没有半点悲伤,卫兰陵正过身子,举着被雨水冲刷干净的刀刃直指高台,冷冷地直视看台上的每一个人,像在无声地宣判,“胜者,是我!”

看台鸦雀无声,那些见惯了鲜血与杀戮又高高在上的人们似乎都在聆听那个杀了数十人却血不沾身、目光冷艳的女子内心的叫嚣,那叫嚣那么叫人震撼,那双瞳那副身姿却美得叫人移不开眼。

啪啪啪。

沉默良久,高台之上忽而传来了一阵有力地鼓掌声。

“原本以为这鬼天气不会看到什么让本世子开眼的东西,不过无名城真的没有让本世子失望。”祁昊然右手的纸扇定定地落在卫兰陵身上,“你,上来。”

亲手送葬了数十人的性命,终于换来了这个计划中的结局。

咿呀,紧闭的困兽场大门再次开启。

哒哒哒,数十名穿蓑衣的黑衣人小跑进场,夺了卫兰陵手中的刀,给她手上、脚上上了一副重重的锁链之后,她被他们带了出去。

淌过泥泞,登上高台,踏上红毯,卫兰陵拖着脚镣静静地跪到了祁昊然面前。

“抬起头来。”

闻声,卫兰陵缓缓抬首,一抬起,她的目光就自然而然地被立在祁昊然右手边的一个人影给勾走,马尾、青衫、醉人的微笑,仅别半月如隔三秋,看着那样的眉眼,她忽然失了神。

迷离的神情、冰冷的黑瞳、绽开在脸颊的点滴鲜红,湿透的衣衫勾勒出的曼妙曲线、额间刺绘的梅花妆以及肩头若隐若现的金色图案无一不刺激着祁昊然的眼睛,众里寻他千百度,伊人只为他而生,此刻,他除了惊艳还是惊艳,这女人实在是妙,妙,妙极了。

一个激动,祁昊然竟几步跨下鸾座,倾身到卫兰陵面前用纸扇抬起她的下颌,轻声一笑道:“女人,你可愿意随本世子回祁国?”

世子

“不愿意。”卫兰陵几乎没有片刻犹豫,在祁昊然问出口的下一瞬就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声落,周遭忽然陷入了一片寂静,没有人说话。

“知不知道敢拒绝本世子的人,会是什么下场?”祁昊然的剑眉挑挑,更重的力道通过纸扇传递到了卫兰陵的下颌上。

“不知道。”又是干脆至极的回答。

“既然不想成为本世子的人,你为什么要赢?”

“为了活着。”

“可是你现在拒绝了本世子,很可能会失掉好不容易拼杀下来的‘活’的机会,你可考虑清楚了?”

“是。”

“绝不后悔吗?”

“绝不。”

眼神清澈而疏离,表情冷淡而坚决,她的一字一句、她的每一个神情都散发着高不可攀的气息,即便沦为了奴隶,她的灵魂也是桀骜不受束缚的。祁昊然欣赏这种女人,也最乐意征服这种女人。

“贞洁烈女本世子见得多了,在你好言相劝的时候她们总是逞口舌之快总是寻死觅活,但等到了本世子的榻上,还不是一样承欢呻|吟,还不是一样淫|荡放浪。”祁昊然收起折扇,改用手钳住卫兰陵的下颌把他拉近到自己跟前,“本世子可是很期待你的表现。”

“哼。”仰面的卫兰陵只是轻蔑地冷笑了一下。

“但愿你这种表情能一直保持到最后。”在众人面前被一个奴隶拒绝,祁昊然并没有表现出不快,反而激起了内心的征服欲和占有欲,他起身的同时也把卫兰陵拉了起来,扼住她的脖颈开口道:“听说城中有汇集了青楼酒肆舞坊的歌舞伎一条街,本世子现在想去。”他侧着身,手中纸扇随便朝身后一指,“你,给本世子带路吧!”

好巧不巧,被指中的人刚好是茗。

“遵命。”茗眉眼弯弯,点头哈腰地应承下来。

世子起驾,征用了城主惯用的轿子,那一方纱帘软榻可是众多人心目中的神圣之地。但此刻,只见祁昊然粗暴地把卫兰陵推了上去,然后自己沾了水汽与尘末的靴子就那样踩了上去,坐定之后,他还不忘挥一挥折扇,命令道:“本世子今晚只想和美人共度良宵,闲杂人等切勿靠近,否则格杀勿论。”

此令一出,七刺其余人皆有微词,唯有城主一人恭敬地接令。

r>看着城主对祁昊然施礼,七刺多人觉得不可思议,祁国势力再大,这祁昊然也不过是一国世子,那个惟皇命是从的城主居然会如此礼遇他。而且,在他们看来,那句格杀勿论根本就是个笑话,这祁世子不过带了区区十二侍卫,就算功夫了得也绝不可能赢得了城主及其手下训练有素的死士。

“恭迎世子起驾。”继城主之后,茗也甘愿当起了世子的领路人,面对七刺众人瞠目结舌的表情,他只是歪歪头明媚一笑。

因为他知道,城主对祁世子俯首称臣的理由。

祁、圣、白三藩国原本就是手握重兵镇守王朝的割据势力,虽然泉漳帝为了制衡三藩特意提拔了镇守京城门户的卫国为第四大藩国,但这个荣耀一时的家族随着卫国国主被暗杀,势力也一并被瓦解,而这些散落的势力则统统归于了祁国,这样一来,祁国自当力压其余二国成为王朝最盛的势力。

这些,都让兵力、财力不及的泉漳帝十分忌惮,而祁世子既然敢如此嚣张的来无名城,想必也与皇帝知会过,如此一来,城主自当不敢出差错。

“城主。”刷拉刷拉,影气氛地摇了摇手中的算盘义愤填膺地开口,“他不过是一国世子,我们有必要把他的话当做圣旨吗?”

“我看,只是那世子点中了臭小子没点中你,你心中不爽罢了吧!”漠抖抖双下巴打趣道:“而且我觉得这样挺好,那世子自己想干啥干啥,耍满意了也就走了,只不过苦了兰陵小子。”

“你个肥猪眼睛瞎了,那明明是个女的。”漠不满地瞪了漠一眼。

“是哦,兰陵小子居然是个女的,还是个美女,我以前怎么都没看出来呢?”想到这个问题,漠脑子好像就塞住了,他不知道卫兰陵是吗时候变成了女的,而且他们好像也都知道了却一点都不惊讶。

“因为你是猪。”

“我才不是猪,我只是杀猪的。”

“城主,我们真的听之任之吗?”在漠和影的拌嘴声中,绯倾弱而虚的嗓音悠悠传来。

哗啦哗啦,大雨不停歇地下,城主望望天再望望一点一点远去的轿子,半晌他才开口:“晓、花喑你们在歌舞伎街附近盯着,影、漠、朝歌你们巡城,一旦有任何风吹草动,即刻回报。”

“是,城主。”

七刺中的五刺各自领命离去。

空荡荡的困兽

场看台之上只剩下了白衣白发的城主和红衣黑发的绯倾。

“绯倾。”隔着雨声,城主暗哑的嗓音点点扩散,“我只给你一个任务,无论如何盯好茗还有他的那个奴隶。”

“茗…吗?”一向寡淡的绯倾此时的脸上也不禁浮现出一丝担忧的情绪。

城主轻轻垂首,半抬的左手食指一直在抚摸着指间的戒指,“总觉得,好像会有事情发生。”

多年的相伴,绯倾知道,城主只要一有心思就会情不自禁地摩挲食指的戒指,虽然不知道他所担心的是什么,但她还是很认真地应道:“我会看好他们,不会让任何事情发生的。”

哒哒哒,轿夫沉重的脚步声在耳畔频频传来,时不时有飞扬的泥水溅了起来,可锁着双手双脚躺倒在软榻上的卫兰陵,她的目光从始至终都是紧跟着轿子前领头的那个打着一把黄色油纸伞的青色身影的。

那个人扎着简单的马尾,长长的发丝在身后随风摇曳,即便只有一个背影,她也仿佛能看到他嘴角泛起的浅浅笑意,以及眉宇间一点一点绽放出来的温雅气息,似乎无论过了多久,无论是站在阳光中还是站在泥泞中的他看起来都是那么的清爽和干净。

这一刻,她真庆幸,他在身旁。

“你在看什么?”祁昊然似是发现了卫兰陵眼神的细末变化。

闻声,卫兰陵很快收回视线,仰躺着她继而把视线投到了头顶的轿顶之上,这时候她才发现,这个轿顶的四周也雕满了梅花,和自己额间的那么相似。

“不用装了。”祁昊然趴到卫兰陵身旁,手不老实的开始在她额间的梅花妆摩挲了起来,“本世子看到了,你刚刚在看他是吗?”摸着摸着,他突然指向了轿外。

这一次,祁昊然指的人自然还是茗。

“在你眼中,本世子还不如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吗?”祁昊然眼中冒光,一手玩着纸扇一手邪恶地在卫兰陵胸前一捏。

卫兰陵皱紧眉头瞪了一眼祁昊然。

“你喜欢他?”祁昊然刷拉抖开纸扇,纸扇挡面,只露出一双贼笑的双眸,“来人,把领路的臭小子给本世子押过来。”一开嗓,笑着的眼睛顿时又流露出一丝阴邪之气。

不一会儿功夫,两个劲装侍卫就架着茗来到了轿前,卸了他的伞,踹了他双膝让他淋雨跪在榻前。

“臭

小子,本世子看中的人却看中了你,你说本世子要拿你怎么办呢?”祁昊然执扇掀开了轿子垂挂在四周的纱帘,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问茗。

“世子真爱说笑,这女人哪里能看中小人,她估计恨小人都恨得想要杀掉小人了。”茗跪在泥地里,摆出一副无害的笑脸答道。

“哦,恨你?为什么?”

“因为小人在这女人的额间以及背上绘图刺青了,好好一副皮囊被小人搞成这样,这女人自然恨我恨得要死。”茗舔舔嘴角,指了指卫兰陵,“世子大人若不信,可以看看那女人的背。”

经茗这么一说,祁昊然的兴致已经完全被吊起来了,他急急地撤回轿子,丢了扇子腾出手把卫兰陵的身子翻转过来,湿透了的衣衫黏在背上,在嫩绿的纱衣下真的有金色的东西,于是他撕拉一下,扯开了卫兰陵的外衫,半副惟妙惟肖的金凤凰便璀璨地映入了他的双眼。

“好精致的构图,好美妙的刺绣针法,再配上这肤若凝脂、曲线玲珑的美背真是绝啊。”见到刺青,祁昊然的眼中就像点着了一把大火,他一边夸赞一边急不可耐地把卫兰陵的身体翻了过来,系到胸部的长裙半掩粉胸,而锁骨肩头则一览无余,只用了一眼,他的视线便从胸移到了左肩,没错,那正是凤首所绘之处,横贯肩背的刺青,看得他一时间傻了眼。

“臭小子,这图真是你刺的?”祁昊然的嗓音中难掩激动与亢奋。

“回世子殿下,小人不才,这个女人正好是小人最得意的作品。”

“妙,妙,妙。”祁昊然像找到了知己一般,撩开纱帘招呼着茗上前,“本世子问你,除了凤凰,你还会什么?”

“花鸟虫鱼、飞禽走兽、刺字刻印,只要绘得出来的东西,小人都能刺绘在人体之上,前提是如果能找到合适的皮囊的话。”

“真的?”

“小人愿意接受世子大人的考验。”

“好!”祁昊然兴奋地都忘了他刚才是要处死茗的想法了,他捡起先前丢下的折扇递到茗面前,“如果在本世子征服这女人的时间中你能把这折扇的图变成人体刺绘且让本世子满意,本世子便破例带你出城,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