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答我的问题。”她厉声。

“去年。”

江曼浑身都在颤抖:“发展到哪一步了?”

久路沉默不语。

她们的交谈声引来学生侧目,室友们站在后面不敢上前。

江曼闭了闭眼:“昨晚在外面住的?”

“妈,能不能回家再——”

“啪——”

江曼突然一个巴掌扇过来。

久路脚步踉跄,在场的人全部抽了口气,很快就有学生驻足看热闹。

“你还要不要脸了。”

江曼抬起手,再次向她扇过来,但这回却没有落到李久路的脸上。

驰见将人拉到身后护住,顶着她的位置挡上去,由于身高的差距,这一巴掌刮到驰见的下巴跟脖颈。

驰见歪了下头,皮肤上立即浮现一道红痕。

江曼看他过来更加气愤:“给我走开。”

“江主任。”驰见面色冷峻:“你先冷静冷静,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

“我跟你没话说。”

驰见压低声音:“学校你和我都不长待,但李久路未来还要在这儿念书,你应该考虑一下她的处境。”

“你带她出去的时候,怎么没考虑…”

她话没说完,驰见一把拉住她提着挎包的手腕儿,另一手环紧她后背,将人规矩又强势地往人群外面带。

室友们这才敢上前,要拽久路回宿舍。

久路摇了摇头,淡淡开口:“你们先回去吧,下堂课帮我请个假。”

驰见一直把江曼拉到球场才放手,上午这里没有多少人,阳光烤灼着地面,四周一片寂静。

“阿姨。”他改口道:“刚才对不起。”

江曼冷冷瞥他一眼,打算走开。

驰见伸臂挡了下,表明态度:“我对李久路是真心的,我和她在一起,将来一定会对她好。”

江曼好像听了天方夜谭,轻轻一笑:“你拿什么对她好?别说你现在是社会从业人士,就算当初误以为你们是同学,在不知道前途和发展的情况下,我也会慎重考虑的。”她目光轻蔑,换了一种说法:“李久路还不到谈恋爱的年龄,你们在一起,我是不会同意的。”

“妈,我愿意。”有道声音飘过来。

久路终于追上两人,停下时气息还不稳,她头发有些乱,右脸的红色痕迹也很重。

江曼看向她,“你再说一遍?”

“我说,我愿意和他在一起。”久路望着她的眼睛,毫无畏惧:“妈,还有两个月我就满二十岁了,希望你能给我自由选择恋爱的权利。”

江曼像是听不懂一样摇摇头,停顿几秒,又笑着点头:“好啊,给你这个权利。”

久路静静地望着她。

江曼说:“别人可以,但他不行。”

人与人之间的情感有时真的很脆弱,往往改变就在一夕之间。

从那一天起,驰见跟李久路的关系就不那么纯粹了,除了彼此喜欢,恋爱中其他必要因素也掺杂进来。两人中间好像隔了一层纱,总要拨一拨,才能看清对方。

李久路体会不到驰见的心情,却知道江曼那番话给他带来的伤害,他这人其实挺敏感,也挺傲的。

江曼当着她的面抵触和否定他,他能做到沉默以对,已经是极限。

之后半个月,驰见都没来看李久路。

今天天阴,外面飘起小雨。

室外很暗,宿舍里开着电灯。

久路望着电话出神,屏幕按亮又灭,灭了又按。

她吸一口气,终于编辑一条短消息过去:你在干嘛?

消息石沉大海,好半天都没得到回复。

没多会儿,罗芬回来了。

“涵涵和大菲呢?”久路回头问。

罗芬把伞拿进卫生间:“她们去图书馆上网了。给路姐,你的米粉。”

“谢谢。”久路接过,没吃,放在桌子上。

“动筷啊,一会儿凉透了不好吃。”

“又不太饿了。”

、第44章

罗芬回过头来,看她低落的样子叹一口气, 忍不住拉张凳子坐到她旁边, 问道:“你最近状态不太好, 是不是因为姐夫和你妈妈?”

久路看她,笑了笑:“那天让你们看笑话了。”

“你这说的什么话。”罗芬气得打她一下:“我们几个是真的担心你, 这种事情更不想它发生, 怎么还会看热闹!”

“谢谢。”久路低头摆弄着手机。

罗芬叹一口气:“那后面你是怎么打算的?我是说你和驰见…?”

“没什么打算啊, 还和以前一样。”久路抬起头,罕见提起两人的事儿:“我和驰见在一起其实挺不容易的,所以不会轻易分开,只是…给他一点时间吧。”

罗芬理解的点点头。

久路手上一震, 这时候有电话打进来,她低头看向屏幕, 眼睛亮了亮。

和罗芬示意以后,她开了门,去走廊接听。

驰见:“在做什么?”

“打算吃饭,罗芬帮我带了米粉回来。”

驰见说:“哦, 那你先吃,我待会儿再打。”

“不用,也不是很饿。”她立即道。

那头安静了几秒, 没再说什么, 久路听见擦开打火机的轻微响声, 他应该在点烟。

她走到走廊尽头, 推开窗, 立即涌进一股潮湿的味道:“今天这边下雨了。”

“是吗,大吗?”

“很小。”久路问:“家里没下么?”

那头明显顿了几秒,久路仿佛听见香烟燃烧的声音。驰见说:“我没在小泉,回了老家。”

久路没说话。

“回来找外婆。”他轻轻吹走口中的烟,声音听上去很疲惫:“前些日子外婆偷着跑回老家了,这一次倒是清醒,在房间留了字条。我不放心就跟着回来,她想以后都留在舅舅家,但舅妈不让,这几天闹得挺凶。”

久路很想问他为什么没和她说,但开口却是:“我都不知道。”

驰见笑笑:“说了你也帮不上忙,还白担心。”

“那你打算怎么解决?”

“带她回去。”驰见很坚定:“这件事不能听她的,舅舅一家不是什么善茬,外婆在这会遭罪。”

“嗯。你别发火儿,万事都好说好商量。”

“行。”驰见松松吁一口气,声音轻快了些:“不说这个,你想我没?”

“想。”久路望着窗外,淡淡答。

“我也想你,想疼你。”

“…”

驰见弹掉烟灰,淡淡笑了,他同平时一样捉弄她,却是心不在焉:“等忙完外婆的事,我就去齐云找你。”

“好。”

挂了电话,久路伸出手掌,感觉到细密的雨丝像无数银针一样扎在掌心上,冰冰凉凉。

她嘴角挂上一丝微笑,阴郁的心情终于明朗许多,却总感觉差点什么,好像再也不像以前那样心无杂念,也并未觉得轻松。

一根烟的时间,驰见打完这通电话,屏幕退到屏保,他盯着上面的照片瞧。

是他给李久路拍的,还是很久很久以前在“黑龙”饭店门口,那天下雨,她和马小也分开后,她两手遮住头,站在街边犹豫着没有走。就在她微微侧头,向饭店里张望的时候,驰见拍了这照片。

当时他骑跨着摩托等在街对面,她穿着青蓝色的连衣裙黑色打底裤,很乖巧很淑女的打扮。

画面上雨夜很大,她的身体却很小,安静站着,周围一片暗色,她衣服发亮,整个人好像飘在雨雾中。

这一直是驰见最满意的照片。

后来两人在一起,他还酸溜溜地问她:“你当时想什么啊?是不是还恋恋不舍流连忘返啊?”

久路当时的表情很无语:“我只是在想,要不要回去拿雨伞。”

屏幕黑掉,驰见笑了笑。

他折身返回屋里,碰见舅妈迎面走来。她很瘦,一脸尖酸刻薄相,不用深接触,就知道是个凶悍泼辣的角色。

驰见目不斜视。

舅妈走过去又转回头,恶声恶气:“没教养,小杂.种。”

驰见当没听见。

“你不用跟我装傻,赶紧把那老东西给我弄走,不然别怪我哪天不顺心打死她,家里没干饭给她吃。”

她压低着声音,追在驰见后头说。

驰见脚步一停,她也立即停下。

“怎么,还有意见啊,你妈倒是早死躲清净,这么多年吃我喝我,不都是我们养?”

驰见没说话,稍稍弯腰,捡起旁边瓶口粗的木棍,大力抡起,那棍子便在墙头一折两段。木齿形状像把利剑。

舅妈骇然一缩,提着的一口气没敢松下来:“你、你想干什么?”

驰见转身,尖锐的利刃直对她的脸,他语气阴沉又缓慢:“你说,我现在捅下去,能不能弄死你?”

舅妈向后退去,磕磕绊绊便跌坐到地上。

这回不得了,她玩起撒泼打滚那一套,大声哭嚎着:“翟逢山你快出来看看啊,你亲外甥要杀我了,我辛辛苦苦为你们翟家一辈子,最后谁都不念好,还要杀我!”

驰见觉得可笑,从前只听邻居们讲过,这次见识到,真是大开眼界。

舅妈:“翟逢山!你死啦!你给我出来,快瞧瞧你亲外甥在干什么?”

没多会儿,一个矮个中年男人跑出来:“怎么了这是?”

“他要杀我。”她指着驰见。

翟逢山看向他手里的木棍,少年气盛,做出点冲动事儿也有可能,他一时不敢上前,只道:“小见,你把棍子放下,这么对你舅妈要遭报应的。”

木棍一变方向,对准翟逢山:“有你在前面挡着,我怕什么。”

“你、你…”他往后退两步,说不出话来。

“我的小见啊,你这是干什么!”陈英菊听见动静,扶着墙壁从屋中出来,被这阵势吓坏了:“快把棍子放下,可千万别伤着人啊。”

驰见回头,语气不轻:“外婆您进去。”

陈英菊哪儿听他的,上前紧紧抱住她的手臂,硬是把那木棍夺下来。驰见从不知道外婆有这么大的力气。

“小见你别做傻事,伤人犯法的。那也是你舅,你不能动手…”老人抹把眼睛,哽咽起来。

驰见赶紧搂住外婆,轻声劝道:“您可别哭,我不来真的,就吓唬吓唬他们。”

这时候地上的女人也站起来,拍拍身上灰尘:“别在这唱戏了,祸不都是你惹出来的。”

翟逢山也道:“是啊妈,您说您在小泉待得好好的,小见现在条件比我们好,您在那儿我们也放心…您一回来,家就不消停。”

陈英菊抹掉眼泪,连连点头:“是,是…”她看向对面的儿子儿媳:“明天我们就走。”

***

第二天清早,久路睁开眼就给驰见发信息,问那边的事情解决没有。

驰见告诉她,他和外婆正坐在去平衍的长途客车上,大概下午就能到小泉。

久路这才稍稍安心。

两人又随便聊了几句,久路放下手机,从床上坐起。

她的床铺挨着窗户,只要稍稍抬手,就能把窗帘拉开。

下了一夜的雨终于停了,太阳升到老高,光线充足,企图要把潮湿的世界快速晒干。

对面床大菲抱着被子滚两圈儿:“路姐啊,这才几点,快把窗帘遮上,怕光怕光。”

久路这会儿心情似乎不错:“别睡了,我们去食堂吃早饭吧。”

“不去不去,要睡觉。”

罗芬揉揉眼,趴在床上抬头看她。只见一束阳光照射进来,刚好笼罩着床上坐的少女,不,说少女不确切,她目光中透出属于女人的妩媚。长发蓬松,穿着细肩带的绸子睡裙,露出笔直秀气的锁骨和一点点胸前沟壑,笑容却干净、静美,好像天使与恶魔的结合,外面阳光也失去了色彩。

罗芬说梦话:“路姐你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