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云在门口见他们一前一后出来,放下心来,笑道:“原来姑娘才是神医。只要姑娘一来,四少立刻药到病除。”

方才唐欢对莫熙说了这许多话,不过一时情动加上房里未曾点灯,只是此一时彼一时,此刻他哪里经得起绿云调侃,于是羞恼道:“姑娘要回去就寝了,还不跟着。”

绿云对着莫熙吐吐舌头,做了个怪脸。待二人走远了,才慢慢跟上,却始终落后两人有十步之遥。

送至门口,唐欢道:“欢明日要去‘破卷楼’查找关于琅琊杖的记载,姑娘跟我同去吧。”

破卷二字当取自“读书破万卷”,是以莫熙道:“‘破卷楼’是唐家堡的藏书楼么?”她见唐欢点头,便道:“好啊。”

次日。莫熙刚用过早饭,唐欢便来了,手中拿了个包袱,抖开却是一件翠羽纱面的斗篷状鹤氅,雪帽和风领处镶了一圈白狐狸毛,只在下摆处绣了一簇银丝钩边的重瓣白芍药,别无装饰。整件披风的华贵都隐在一片素雅之中。

莫熙见他身上披了一件下摆处绣兰草的墨绿色鹤氅,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心道:原来古代也有情侣装啊。

唐欢微微一笑,道:“上次海雕污了你的衣裳,我这就替它赔你一件。”生怕莫熙拒绝,又道:“你穿得单薄,‘破卷楼’在遥河之上,四面环水,还须披上这个御寒。”

莫熙看进他满怀希翼的双眸,轻道了一声好。

二人走到门口,唐欢亲自替莫熙系上披风。

过了一会儿,绿云走到窗边,看见两团一浅一深的绿色,一前一后慢慢在雪中移动,飞雪簌簌而下,渐渐淡薄了二人的身影,心道:这真是一个好天。

行至遥河边,便看到不远处有座孤岛,而与孤岛相连的“破卷楼”如同一只水鸟般静静立在水上。

二人双双跳上一叶扁舟,并肩而立,风卷起两人的衣袍,翻飞勾叠在一处,翠墨浸染。顷刻间,小舟如箭一般驶向藏书楼所在的孤岛。

快靠岸的时候,二人弃舟飞纵到岸上。

唐欢道:“此处除了轮番把守的两位长老外别无他人,是以显得有些荒凉。”

整栋藏书楼上出重霄,下临无地,横空出世一般浮于水上。楼阁云影,映于遥河。

主楼左右以碧瓦长廊接四角重檐的南北两亭。整个“破卷楼”有如一只两翅平展,凌波欲飞的巨大鲲鹏。

下部高台为古城墙式样。台座上的主建筑取“明四暗七”式,从外观看来是四层回廊建筑,而内部却有七层,三个暗层与明层相间。整栋建筑处处碧瓦朱甍、飞阁流丹。瓦当为“破卷”二字,滴水则以唐门三台为图。

碧色的琉璃瓦上竟只有薄薄一层素白新雪。

莫熙知道一般藏书楼最忌建在临水处,因为湿度太大,不利于书籍的保存。心道:“破卷楼”应是用了什么法子,维持恒温,以便储藏书籍。思及此处,莫熙看了看披在肩上的鹤氅,再看一眼唐欢,他果然避开她的目光,侧过头去。

登上以花岗石作围栏的高台,只见正中有一汉白玉碑,外围以玛瑙红大理石镶边,其上“破卷楼” 三字 笔法粗壮雄健。整座碑石宛如一幅装裱精工的巨卷,傲然矗立。

再往前走立着一只一人高的三足青铜古鼎。唐欢道:“古往今来,不知有多少藏书楼因主人的后代家道中落无力为继,将古籍或捐或卖,而最终败落。是以先祖立此鼎取永固之意。”

莫熙心道:唐门如此兴盛,离不开历代掌门的高瞻远瞩和居安思危。

主楼的色彩绚烂华丽,与庄重古朴的台基形成鲜明对比。

步入其中,一股浩瀚书卷之气扑面而来。

底层大厅的地上铺有红色地毯,上绘玄色云纹。两旁摆着磨漆绘牡丹大花瓶,其高如人。

唐欢见莫熙好奇打量,便道:“第七层又叫‘七重天’,大厅中央有汉白玉围栏通井,可向下俯视。上方有一圆形拱顶,配合整座方形楼宇,寓示天圆地方。”

莫熙自然不好跟他纠正天圆地方的理论,只是继续兴致勃勃地参观。

只见最高处的圆顶上悬挂着一盏做工精细的溯风灯,会随着气流变化,不停地微微转动。

突然,一股极凌厉的剑气欺近二人,霎那间莫熙左手运气将唐欢轻轻一推,送出剑气包围圈,自己借着反推之力滑出半步,堪堪躲过剑锋。转眼间又旋出两步,躲过对方咄咄逼人的杀招。

只听唐欢急急喊道:“殷前辈,木姑娘是我的客人,还请手下留情!”

来人却毫不理会,出手越发凌厉,莫熙右手伤势正处于治疗的关键时期,绝不能因勉强动武而功亏一篑,是以她当机立断用左手掏出承影御敌。对方剑法飘忽灵动,莫熙左手不灵便,难免吃亏,只能靠轻功身法补救。好在承影乃是绝世神兵,竟将对方的凌厉剑气生生给压了三分下去。

转眼间拆了三十来招,那人忽然停手,剑气立刻消弭于无形。只听来人一阵爽朗大笑,道:“那几个老怪物都说掌门着魔了,喜欢上一个黄毛丫头,连璧琉珠都送了出去。”他上下打量莫熙一番,接着道:“啧啧。怪不得。”

莫熙见对方虽然是一个年逾古稀的老头,但双目炯然,说话中气十足,再加上唐欢称他为前辈,便猜到他是唐欢所说的看守“破卷楼”的两位长老之一。立刻恭敬行礼道:“殷前辈,方才多有得罪。”

殷秋实见她如此做派,笑道:“这位姑娘叫人好生喜欢,被老夫偷袭在前,又打趣在后,居然如此沉得住气,倒是跟当年的大小姐有几分像。”他又哈哈一笑道:“什么霹雳堂的二小姐,依我看及不上你一根手指头。”一顿,他又道:“姑娘,那几个老匹夫说什么掌门的婚事也要公议,老头子我第一个不答应。想我唐门历代出了那么多人物,有几个有能耐的是受长老院摆布的,还不都是想娶哪个就娶哪个,几时听过那群老匹夫聒噪。唐崇掌门还娶了不会武功的世家小姐呢。何况你武功这么好。”他噼噼啪啪倒豆子一般声如洪钟说了一大串,忽然对着唐欢奇道:“掌门,老朽这是对着姑娘说话呢,您脸红个什么劲儿?”他不待唐欢答话,又摇摇头,自顾自叹道:“如今这世道,兴男人脸红不成。”

莫熙见这位殷前辈如此口没遮拦,心道:莫非此人跟沐风亭这厮五百年前是一家不成。

唐欢无法,只能硬着头皮上前道:“欢今日是带木姑娘来查阅关于唐门四宝的记载的,还请殷前辈行个方便。”

殷秋实笑道:“别的外人自然不可以进藏书楼,但木姑娘连我唐门的聘礼都收了,当属例外。”一顿,他又道:“二位尽兴,老朽今日便是个睁眼瞎,什么都瞧不见。”言罢一阵风似的去了。

听了殷秋实最后一句话,唐欢越发不自在,莫熙却道:“这位殷前辈也是个妙人。剑法也好,只是他的招数让我有一种熟悉的感觉,一时却想不起来。”

唐欢却没接她的话,只是伸了伸手,示意莫熙去二楼。

原来此楼南北皆有窗,便于空气流通。二楼虽为暗层,但中厅南北角重檐间的墙体皆为以“破卷楼”三字做成的花格窗,故光线极好,与明层无异。

莫熙见到眼前一排排放满典籍的书柜,才知何谓汗牛充栋。

唐欢想了想,走到其中一排红木书橱前,一边打开橱门,一边道:“书橱的两面都设了门,既可前后取书,又可透风防霉。”

唐欢很快便取出了一本写着《唐门四宝》的线装书册,翻阅至琅琊杖的章节,其上关于琅琊杖所藏武功的记载却只有短短一句话:“相传此功可用于凫水。”

莫熙见他深思,便凑过来道:“可有发现?”待看了唐欢指出的那句,便道:“凫水这个词用得甚怪,游泳识水性便好了,没听说过还得会一门专门的武功的。”

唐欢还是不答,只点点头。

唐欢接着寻找典籍。莫熙便信步参观藏书楼。忽然,她的目光被一面巨型汉白玉浮雕给吸引住了。整个画面上只有一名女子,在一片蝴蝶翩跹中起舞,就连眉间都嵌了一双红翅。她的裙裾飞旋展开,水袖迎风激荡,只一人便足以成就一场歌舞盛宴。周身蝴蝶竟是用细铜丝勾边,贝壳碾成的粉末敷作翅膀,是以荧光闪闪振翅若飞。而其中的女子却没有被蝴蝶的华丽夺去丝毫风姿神韵。

浮雕右边提着白居易《霓裳羽衣舞歌》里的句子:“飘然转旋回雪轻,嫣然纵送游龙惊。小垂手后柳无力,斜曳裙裾云欲生。”整座浮雕给人一种歌舞苍茫,万千气象,扑人眉宇之感。而最下款处刻着两个字——唐芯。

莫熙又走回唐欢身边,见他已将橱门关上,便道:“还有什么发现么?”

唐欢听她发问,终于低低答了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我绝不会任他们摆布的。”

莫熙愣了一秒才听明白他说的是什么。心道:他从殷老出现便怪怪的,原来是在纠结这个。

对饮

一时缄默。

少顷,唐欢微微一笑道:“暂时寻不到什么了。我们走吧。”

莫熙点点头。

二人出了“破卷楼”登舟渡河,一路无话。

离舟登岸。

唐欢忽然道:“可以告诉我你的真名么?”

莫熙侧过头,看向他眼中自己的翠色淡影,过了片刻,才轻声道:“我本名熙,熙攘的熙。”

一瞬间,唐欢眸中欣然似被点亮的焰火,一点一点璀璨起来,仿佛连她的影子也被照得亮了几分。他轻声道:“姑娘的父母一定跟我的一样,盼着你得到世间所有欢欣。”

莫熙刚要答话,只见唐德从远处疾驰过来,到了跟前,见了莫熙也顾不上行礼,只对唐欢道:“四少,欧阳瑾小姐执意要去研制霹雳弹的地方参观。老奴苦苦相劝那里火药无眼,无奈阻拦不住。还请四少速速前去。”

唐欢皱了皱眉,对莫熙歉然道:“事关重大,我去去就回。”

莫熙点头应道:“你去吧。”

目送二人身影去得远了,莫熙才轻声道:“什么时候来的,为何不现身?”

沐风亭从不远处的一片林中慢慢走出来,微笑道:“方才去找你讲故事,不过侍女说你不在。我就到附近随便走走。碰巧见到你与唐掌门相谈甚欢,不便打扰。”一顿他又道:“你才说了本名,还没说姓什么呢。”

莫熙微微一笑,道:“你都听见啦,也好。对救命恩人,自当以真名相告。熙字为光明、和悦、兴盛、温暖之意,可说是集世间一切美好。”一顿,她轻声道:“但我偏偏姓莫。”

前世,她的母亲跟这世上千千万万个痴情女子一样,轻易相信了一个男人的承诺,并且一直怀着这种信念未婚生子,有了她。只是这种年复一年的等待终究消磨于无望。她的母亲终于认清现实,决定开始第二次生命,也就是寻找第二个男人。于是莫熙成了第一次失败生命中最应该被丢弃的部分。

沐风亭闻言,慢慢收起了脸上惯有的笑容,双眸却透出一股温暖之意,轻声道:“讲故事没有酒怎么行,晚上我请你喝酒。”

直到傍晚唐欢仍未回来。

莫熙跟绿云方用过晚膳,沐风亭就提着酒具来了。

绿云望着二人离去的背影,轻轻叹了一口气,心道:四少,这一回我可帮不了你啦。

沐风亭笑问:“姑娘想去哪里喝酒?”

莫熙微微一笑,道:“既然是你请我喝酒,自然客随主便。”

“那好,我就自作主张了。”话音刚落,他身形已经掠起,竟然直向崇遥台上的金翅巨鸟而去。莫熙素知他行事不拘小节,也不以为怪,紧紧跟上。

二人掠上大鸟的翅膀,寻了一块平整处,沐风亭拂去其上的积雪,让莫熙先坐了,自己便随意坐在她身边。

正是落日时分,冬日的夕阳如同将熄未熄的炭球,撒了一层稀薄淡金到他们身上。覆得两人的五官俱染上了一层烟灿,沐风亭本来轮廓颇深的五官刹时柔和了不少。

他像变戏法似的掏出一碟青梅,一樽煮酒。

炉火很快便烧得通红。

待酒开了,他仔细滤去其上碎浮的青梅酒渣,用细白瓷的小盅倒了,递给莫熙。

酒色金黄透明而微带青碧,散发着一股独特的淡淡药香,入口甜绵微苦,余味无穷。

莫熙赞道:“这竹叶青如此香醇,也是你自己酿的么?”

沐风亭笑道:“就知道你识货。寻常人,我还舍不得给。”他自斟了一杯,慢慢品了一口,接着道:“此酒具有和胃、消食的功能,你刚用完饭正好。药随酒力,穿筋入骨,对关节炎都有一定的疗效。”

莫熙心道:看不出他还挺细心,竟然知晓我的左肩因一次任务受伤而留下的后遗症。

当西面的红霞慢慢隐下去的时候,沐风亭讲起了故事。

而这个故事的女主角恰恰叫唐芯。

“如果我猜得不错,唐仪的母亲正是昔日名噪一时的唐芯。相传唐芯本不是唐门的嫡系血脉,但因为她从小就对制毒有过人天赋,慢慢受到整个唐门的重视。待她百年之后,她的牌位居然被移进唐门德高望重的人物才有资格进的祠堂,受唐门子弟世代供奉。并且因为她是武林中少有的美人,又经常鲜衣怒马,靠着一手出神入化的毒术独闯江湖,久而久之便得了个‘毒仙子’的称号。”

一时间莫熙听得出神,不知不觉间连手中的酒也因久置未喝而冷了。刚要举杯到唇边,沐风亭已用了一个古怪招式来夺,口中道:“雪天喝冷酒伤胃。”

莫熙见他出手古怪,一时兴起,左手手腕轻巧往下一翻,堪堪避过。二人你来我往,皆只用单手拆招,身体却纹丝不动。走过十个回合,莫熙罢了手,笑道:“我输了。”

沐风亭笑道:“杯子还在你手中,怎么就认输了?”

莫熙道:“酒撒了,一样喝不到。可不是输了么。”

沐风亭见她眉眼弯弯的样子,赞道:“难得有女孩子似你这般随性豁达。”

谁知莫熙左手一伸,道:“谁说的。我最是小气不过。你撒了我的酒,还不快给满上。”

沐风亭笑道:“是,这就赔给你。这年头请客的都是孙子。”

莫熙嘻笑着接过,直喝了小半杯,觉得胃里暖了不少,便催促沐风亭接着讲。

“唐芯十八岁那年结识了蜀山弟子孟涛,便离开了唐门,夫唱妇随,与他一同浪迹天涯。据说一辈子都没再回过唐门。不过她夫妇二人正是应了情深不寿这句话,唐芯不过二十八岁便香消玉殒,没过两年孟涛也因伤心过度追随她于地下。”

莫熙道:“完啦?”心道:这事儿越发古怪,唐芯既然一辈子都没再回过唐门,为何唐仪却姓唐,且葬在唐门。

沐风亭两手一摊,作无辜状,道:“完了。”

莫熙狐疑地看着他一脸促狭笑意,道:“才不信你,速速讲来。”心道:就不信这厮改走简约风格。

沐风亭不再逗她,继续道:“‘毒仙子’唐芯隐匿江湖,人们不免叹息一番美人跟烈马一样,无论多不驯,总会碰到一个让她心甘情愿跟随的英雄。谁知过了不久,江湖上就又津津乐道起了另外一个美人。据传这位美人举手投足间都跟唐芯有三分相似,且一样善于使毒。唯一不同的是,她极尽风流,拥有面首无数,却无人知晓她的来历和名字,江湖人士便给她取了个名号叫‘粉罗刹’。”一顿,沐风亭又道:“有道是王不见王,美人相轻。后来,这位‘粉罗刹’千方百计欲找到唐芯一较高下。还真被她寻到了。只不过唐芯自嫁了孟涛后习了蜀山派的武功,自然比‘粉罗刹’强出不止一星半点,‘粉罗刹’被唐芯打伤后就此一蹶不振,匿迹江湖。”

沐风亭讲完了唐芯的故事便开始讲起了江湖上别的美人,莫熙倒也听得有趣。

如此这般,一人讲,一人听,不时碰杯。待月色渐浓之时,二人竟已喝完了一整壶酒,倒也快意。

沐风亭道:“夜凉了,我送你回去吧。”

莫熙点点头,帮着收拾酒具。

如练的月色下,二人齐齐御风而下的身姿犹如一双飞鸟。

沐风亭将莫熙送至崇遥台便转身去了。

莫熙刚想飞身纵入寝居,将动未动之际,身形一滞,果见唐欢从崇遥台的台阶上急奔而下。

到了她跟前,却只看着她,也不说话。

莫熙轻道:“是在等我么?”

唐欢还是一言不发,只靠近了两步,待确认她身上有酒香,又沉默了片刻才道:“你喝酒了。”

莫熙点点头。

唐欢见她点头的样子格外乖巧,一时间胸腔之内酸涩尽去,只柔声道:“会不会难受,要不要喝醒酒茶?”

莫熙摇摇头道:“不会。那酒不凶,挺好喝的。”

过了半晌,唐欢才道:“我本来是想请你一起用晚膳的。来找你的时候,听绿云说你刚出去。”

“你用饭了么?”

唐欢不答,只轻声道:“你总也不回来。”

莫熙一时无言,少顷才道:“怎么办,我又有些饿了。”

唐欢轻声笑起来,语气轻快道:“正好,我们一起吃。”

清辉阁。

菜上齐之后,其余人都退了出去。

唐欢一边吃着饭,一边不住注意着莫熙的动静。见她只是喝了一小碗汤便不再动作,一时心绪翻涌。

莫熙见他又瞧着自己发呆,忍不住地叹气。待发现自己最近因为这孩子叹的气越发多了,又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我们明天再去一次‘破卷楼’吧。方才沐风亭告诉我唐仪的母亲叫唐芯,我今日在藏书楼看到她的浮雕了。说不定我们能在那儿找到别的线索。”

唐欢“嗯”了一声,道:“我们可以去问问殷前辈。”

往事

莫熙忽然脑中灵光一闪,道:“我想起来了,怪不得我觉得殷前辈的剑法瞧着眼熟。他出剑的方位和节奏跟何群前辈有几分相似。奇怪,难道他使的是蜀山剑法,而不是唐门的武功?”

唐欢道:“瞧他的身手,确实不是本门武功。说来也奇,唐门的众位长老中属他武功最好。别的长老或凭资历或凭嫡系血脉进入长老院,独他是个例外,凭的是武功。而且他并未改唐姓,仍是保留了本来的殷姓。”

莫熙边思索边道:“沐风亭说唐芯的丈夫叫孟涛。而孟涛曾经是蜀山弟子。你说会不会殷前辈认得孟涛,他的蜀山剑法是孟涛所传?”心道:可能正因为殷秋实并非唐门嫡系,又口没遮拦,才被别的长老排挤去看守藏书楼。

“极有可能,看来明日必要同殷前辈一叙。”

次日。破卷楼。

唐欢和莫熙二人上得岛来,远远就看见殷秋实坐在“倦叶亭”中品茶。此亭四面流风,每到秋日便有无数黄叶飞旋,因而得名。

唐欢上前笑道:“殷老好兴致,一人独自在此观雪品茶。”

殷秋实见二人过来,起身笑道:“掌门才是好兴致,一大早便来此看我这个糟老头。”又对莫熙道:“姑娘来我唐门做客,老朽也该款待一番。二位请坐,评一评老朽这壶玉露。”

唐欢道:“可是‘茶神’陆羽《茶经》中所记载的蒸青茶?”

殷秋实一边为二人斟茶,一边道:“掌门好见识。这玉露需在晴日采之。然后须经过蒸、捣、拍、焙、穿、封,这些工序。简言之就是将采来的新鲜茶叶,用蒸汽‘捞青’使之软化,然后揉捻、烘干、碾压而成。”

莫熙心道:这“蒸青”怕是与“炒青”相对。她在现代喝的绿茶都是“炒青”工序制出来的,却从未喝过蒸出来的茶。

殷秋实又道:“这‘蒸青’有三绿。干茶色泽深绿,开汤后茶汤为浅绿,倒出茶汤后滤出的茶底又为青绿。”

莫熙看着白瓷杯中的茶色,确似嫩草一般。品了一口茶汤,果然鲜爽甘醇。

殷秋实又道:“掌门不与姑娘独处,却来寻老朽,怕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