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太笃定了些,出了这么大的事,不坐镇唐门却到金陵来寻我。”

唐欢听她语气微有嗔怪之意,心中一甜,轻声道:“暂时无妨。”

莫熙顿时拿他无法。

其实,莫熙也知唐欢素来谋定而后动,不过白担一番心思罢了。

二人谈过正事,唐欢见外头春1光正好,便道:“我们出去走走好不好?”

莫熙点点头,见唐欢欲言又止,不禁奇道:“怎么了?”

“你既疑心睿王便是顾安,有没有开棺验过?”

莫熙缓缓摇头淡声道:“我已然万分对不起他,又怎好再去惊扰。若他在天有灵,知我疑他,不知要多难过。”若是前世,莫熙不信鬼神之说,说不定真会开棺求证一番,但这辈子的经历让她不得不信,自然不会再这样做。

唐欢点点头道:“很该如此。”一顿,他才又宽慰道:“他待你如珠如宝,一定也不希望你因为他孤苦一生。”

莫熙歪头笑看他,道:“这是为你自己说话么?”

谁知唐欢认真道:“我不过将心比心,若是我自己有所不测,亦是希望有人能代我照顾你的。”

莫熙闻言一时无话,少顷才问道:“你弄伤手的那天说许我一个要求,还算数么?”

“我一直等着你来讨呢。”

“现在能答应我一件事么?”

唐欢微笑道:“自然。”

“你要好好活着,陪着我,我们一起好好活着。”

唐欢见她说得认真,一时情潮翻涌,拥紧了她道:“我答应你,绝不食言。”

良久唐欢才松开她,笑问:“我们去哪里好?”

“金陵城外有一处桃花源,可以泛舟,我们去那里好不好?”心中却道:看来日后少不得得再去一次“樱花榭”一探究竟,却不知沐风亭还在不在。

“嗯。走吧。”

一叶小舟躺于一片碧绿静湖之上,每有风过,将岸上粉白桃花吹得如乱雪一般。莫熙静静靠着唐欢的背,仰起脸,感受着阳光的温度,心道:有一心喜之人倚靠,竟是如此之好。

她却不知此刻唐欢也是这般想的。

―――――

李义坐在太师椅上,端着一个浅黄绿色琉璃茶盏,凝重了一双剑眉问道:“这次折损了多少人手?”

冯绍闻言不敢怠慢,一膝一臂触地,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道:“回王爷:此次影卫损失惨重,共折损三十人,只余下十人。属下以为王爷此时滞留金陵,恐生不虞,对方一击不中未必不会乘胜追击。王爷不如速速回京去吧。”

李义越发沉肃了神色,沉思良久才决断道:“此时不可回京,追查火耗之事万万不能半途而废。本王不过一时想不到他们竟如此猖狂,敢明目张胆地杀入刑部。此事闹大了也好,江南一带,老七安插的那些人都溜滑得很,本王正好借机大大发作一番,该贬谪的就直接上折子,那些墙头草也正好敲打一番。父皇震怒之下未必会再一味护着七弟。”一顿,他又接着道:“京城可有消息传来?”

“有。楚小侯爷派了亲信到金陵,似乎有向王爷投诚的意思。王爷是否要见见?”

“这倒是件新鲜事。七弟又玩什么花样?”

“京城中都在传言楚怀卿与七王爷闹翻了。”

“哦?这却是为何?”

“据说是为了一个女人。”

李义越发感兴趣道:“什么样的女人能令楚小侯爷跟七弟反目?”

“据说是‘醉花阴’的一个歌女,艺名就叫做红绡,有沉鱼落雁之容,一曲唱罢,红绡无数,京城公子无不追捧。”

李义轻轻眯起一双狭长凤目,指尖轻敲杯沿,讽道:“就不知道这一出戏,到底是冲冠一怒为红颜,还是周瑜打黄盖。”

一顿,他薄唇勾起一抹清浅笑意,道:“也罢。本王就会会那人。看他们玩什么花样。”

梦离

掬水阁。

李义坐在“竹”字间里独自品茶。对方比他这个王爷架子还大,居然迟迟不曾现身,他倒也沉得住气,竟一等就是半个时辰。

听到脚步声,他向冯绍使了个眼色。冯绍立即上前倒了一杯茶,退至一旁。

来人腰环美玉,风度翩翩长身玉立,嘴角含笑。竟然是楚怀卿本人。后头跟着的小童子自然是子殊。

李义知楚怀卿不会武功,倒也佩服他单刀赴会的魄力。

冯绍跟子殊不待二位主子吩咐,便已经退了出去。

“小侯爷请坐。”

“王爷客气了。”

“小侯爷怎会只身来到金陵?”

“有些家事需要处理。”

李义听他如此说倒也不便追问。

“此番求见王爷不过是想问问,对那个位子有何想法。”

李义听他开门见山,便微微一笑,道:“志在必得。”

楚怀卿不想他如此毫不避讳,反倒一愣,随即笑起来,道:“王爷好气魄。”一顿,他接着道:“在下愿住王爷一臂之力,不知王爷意下如何?”

“本王自然求之不得。只是…”

楚怀卿了然道:“王爷不必疑惑,京城传言我与七王反目是真,我二人争一歌女亦是真。不过…”他故意停在此处不再言语。

熟料李义并不追问,只道:“小侯爷定是口渴了,还请喝杯茶。初到金陵,本王很该替你接风洗尘,今日不谈国事,只论风月。”

楚怀卿从善如流道:“如此甚好。恭敬不如从命。只是害王爷破费了。”心道:他倒是沉得住气,果然是个人物。

“哪里,不必客气。”

所谓接风洗尘自然要上酒。

才三杯琥珀酒下肚,楚怀卿竟对着面前那盏琉璃酒樽吟起诗来:“闪闪酒帘招醉客。深青绿树隐啼莺。这琥珀酒就该用琉璃杯来盛。”

李义不断劝酒,楚怀卿亦来者不拒。

如此你来我往,喝了半个时辰。

李义常年领兵,酒量可说是千杯不醉,再烈的酒他都用大碗喝过。相较之下,常年在京城养尊处优的楚怀卿就差得远了。他又素来体弱,是以人品不坏,酒品却不怎么好。此刻已露出醉态来,含糊道:“想我楚怀卿乃是本朝第一任宰相楚商的后代,如今竟落魄至此,为人幕僚不以多智受主上青睐,却要靠送女人逢迎。哈,实在可笑。”那笑竟带了几分狂性。

李义淡声道:“小侯爷说的可是红绡?”

听闻红绡二字,一向温文尔雅的楚小侯爷居然摔了杯子,愤然道:“正是!想不到王爷远在金陵也听说了。她原不过一个歌姬,给了人也就给了人。我只是咽不下这口气。”

“小侯爷这又是何必。小侯爷该当懂得能屈能伸的道理。就连本王前几日被人追杀险些丢了命,不也一样要暂时隐忍。”

楚怀卿奇道:“何人如此大胆?敢对王爷下手?”一顿,他又好似徒然一个激灵,清醒了一般,立刻撇清道:“王爷遇刺一事我实在不知。七王爷已经多日未曾召见在下。”

李义哈哈一笑,道:“本王不过劝解一番,并非疑心小侯爷。”

“王爷自然光风霁月胸襟广阔,在下却仍需表明心迹。”

一直在隔壁的隔壁听壁角的莫熙心道:这男子改投明主就跟女子改嫁一样,十分忌讳。古时候讲究好女不侍二夫,幕僚也是一样。虽说良禽择木而栖,识时务者为俊杰,但焉知后来的主子不会心里膈应。要不就疑心是周瑜那边派来的黄盖,要不就担心既然你可以跳槽第一次,难保不会跳槽第二次。而且辅佐李琪这样争储位的皇子竞争皇帝这个岗位,作为幕僚跳槽更是大忌。七皇子又是个心狠的,难保不会为了永绝后患杀人灭口。而且这本质上又跟跳槽性质不同啊,现代还讲究个不能泄露前雇主的商业机密呢,古代这种做法完全等同于背叛。公子这一跳槽,不要命了?

接下来那边“扑通”一声后便没了动静。

少顷又听到一轻一重两重脚步声,想来轻的那个是冯绍,重的则是子殊。

只听李义道:“子殊,你家小侯爷不胜酒力,你可得好生伺候着。”一顿,他又道:“冯绍,你代本王与子殊一道送小侯爷回去。”

“王爷请放心。”

“是。”

莫熙心道:想来方才“扑通”一声是楚怀卿醉倒了。

待那四人退了个干净,脚步声渐远。莫熙跟唐欢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你怎么看?”

莫熙微微一笑,道:“楚怀卿是认得我的。亦知我身份。”

唐欢一皱眉,道:“是何缘由?”

莫熙将组织追杀排名一、二的事简单阐述了一遍,轻声道:“他来江南多半是冲着睿王。当不至于与我一个小人物为难。”心道:他这样一个喝红茶养胃之人,岂会毫无节制随意醉倒。

唐欢握着她的手道:“如果是这样那就最好。”一顿,他接着道:“对了,你让我查的箭头上的毒药有眉目了。”见莫熙感兴趣地看着他,唐欢笑着替她倒了一杯茶,道:“这种毒叫‘梦离’,能让人无痛无觉地死去,好似睡着了一般。且一旦入体,从死者身上是验不出毒的。‘梦离’只有关外的赤焰族才有,因为此毒需要用到一种特殊的草药,叫离草。离草习性独特,专挑苦寒之地生长,在关内反不易存活。而且离草一旦采下,必会在一个时辰内枯萎,是以必须在这一个时辰内就制成成药,否则即使勉强入药也会失了效用。”

莫熙拧了眉,轻声道:“也就是说‘梦离’必须当场制成。”一顿,她沉吟道:“我知道一个人有这种毒。可是我希望此事与他无关。”

唐欢道:“能让你如此为难的,是沐风亭么?”

莫熙点头道:“是。沐风亭说过是从别人那儿得来的。他这样的人交友必然广阔,倒也不奇怪。不过劫镖那日箭羽众多,我虽不敢肯定每支箭上都用了毒,但瞧当日的情形也应该是大部分。也就是说需要使用大量的‘梦离’。”

“离草对赤焰族人来说都极其珍贵,并不易得。因为离草只有在秋季才会结籽,这时候的离草采下制毒才会有用。但一般赤焰族的人得了秋季的离草却并非用来制毒,而是用来泡酒。离草本身非但无毒,用离草泡过的酒,还会有一种特殊的清香之气,喝下去可以活血御寒。”

“也就是说能得到大量离草最有效的办法就是派人常期驻扎,于秋季采摘,然后即刻入药。可是七皇子为何要大费周章,用‘梦离’这种毒药?沐风亭上次用‘梦离’是因为怕蜀山弟子追查到我们身上。可是七皇子大可不必有所顾忌,箭头上用任何一种毒药都可大开杀戒,他何必用如此难得的‘梦离’?”莫熙思索片刻忽道:“好一招栽赃嫁祸。‘梦离’既然在赤焰才有,睿王李义又长期驻扎边关,抗击赤焰,自然容易得到‘梦离’。只是这毒到底是七皇子弄来的,还是组织弄来的?”

莫熙忽然感觉自己手上一紧,知道唐欢心里担心她,对他微微一笑,转了话题:“对了,你上次说派人去查‘慕宴斋’的消息,可有进展?”

唐欢摇摇头,肃然道:“一筹莫展。慕宴斋是以撰写‘江湖志’起家的,表面上看起来并无任何不妥。只是慕宴斋现在已然发展壮大,若是被他们察觉唐门的动作,反倒引火上身。”

“嗯。你要小心。”

“地宫之事在你我发现之前,只有几个长老知晓。倘若沐风亭真是‘慕宴斋’的探子,他又是从何处得来的消息才找上门来…”

“你是怕唐门内部有人将消息泄露出去,甚至于在这些德高望重的长老之中就有‘慕宴斋’的人,是以反而不敢与他们商议?”

唐欢凝重了神色道:“正是。”

莫熙知他执掌整个唐门并非易事,遂手掌一翻,回握住他的,以资鼓励。

唐欢知她心意,放柔了眉眼,笑看她道:“你放心,我们一定能摆脱这些纷扰!”

“嗯。我信你。”心道:也信我自己。说不得那日在樱花榭组织灭口用的就是“梦离”。虽无法查证,但中毒后的症状却是一模一样。

想到此处,她忽然道:“谢谢你把璧琉珠给了我。”心道:不然那么多毒药、暗箭,说不得姑娘我早就中招,穿回去了。回去有回去的好处,只是要跟作者打个商量,把他也带回去可就难了。

唐欢笑道:“那可不是我给你的。是你自己抢去的。”

“这么不情愿啊,那还你好啦。”

不过一句玩话,谁知唐欢忽然一把将她扯入怀中,肃然道:“不许胡说!”

莫熙还是第一次见他在自己面前如此强硬,不由一愣,片刻后才将双手勾上他的脖子,用额头抵着他的,认真道:“你放心。我不会死的。一定不会的。”

唐欢看进她清澈的眼眸,柔声道:“我给你的都是我心甘情愿,不要你还。我答应了你好好活着,你也要答应我。危险的事尽量别做,都交给我。”

“嗯。”莫熙嘴上答应着心中却道:有些事便是我想躲开,也会自己找上门来。

各怀鬼胎

莫熙一大早起来,便觉得外头有人,推开门,果然看到唐欢坐在门口的玉兰树下,目光异常缱绻地望着自己。未等他开口便问道:“你是不是有事要回唐门去?”

唐欢走近,抚上她的发轻道:“是啊。有些事要处理。”

“很棘手么?”若非如此,他应该不会回去得这么急,需要一大早就来辞行。

“只是些日常事务。不过积压了一段时日,需要等我回去亲自决断。”

“嗯。你放心去吧。我会好好的。”莫熙知道唐欢即使身在金陵,平日里也从未闲着。每日从唐门,以及唐门遍布各地的产业,会有无数消息如雪片一般传到他的手中。不过,唐欢既然不提,莫熙也不欲勉强。再说当此非常时期,莫熙也觉得唐欢还是坐镇唐门较为妥当。

“有什么事就让小白来找我,这样消息传得最快。”

“嗯。放心吧。你也知道,就是我不吩咐,它不也会向你通风报信么。再说,最近都是你喂它,它会想你的。”莫熙乖乖点头答应,心道:让你取名,你就取这么个没有技术含量的啊。还真小白。

唐欢轻声道:“那你呢,你会想我么?”

“嗯。当然会。想你…请我吃的饭。”莫熙心道:都已经把掬水阁当食堂了,真是奢侈啊…

唐欢非但不气,反倒笑起来,道:“你就那么点出息啊。那个不算,我以后亲自做给你吃。”

莫熙眼睛一亮,欢喜道:“唐掌门亲自洗手做羹汤。莫熙不胜荣幸。”心中盘算着:他做的饭一定好吃。制毒的关键在于成分和配方,这点跟做饭异曲同工。就跟做惯了实验的人做饭一样,放水用量杯精确到毫升,计算时间用闹钟精确到秒。一准儿错不了。

莫熙正兴奋地脑补着唐欢将来出神入化的厨艺,不想他忽道:“不是答应过我不叫掌门的么。”

莫熙歪头看着他,轻声道:“那叫什么?唐欢、唐欢、唐欢。”

不过是名字,且是连名带姓地叫,唐欢却觉得这两个字由莫熙念来,竟是一声比一声缠绵,不禁嘴角笑纹愈深,道:“除了你,我做的饭,别人也不敢吃。”一顿,他伸手将她揽进怀中,用下巴抵着她的头,低低道:“不过我只做给我的妻子吃。”

“还要讲条件啊。”心道:这家伙本就精怪,如今还学会得寸进尺了。

“那你答不答应?”

“嗯。”

不过一个音节,唐欢却觉得这是有生以来听过最动听的话,一时竟生出夫复何求之感。

莫熙任他拥紧,奇道:“怎么突然想起来学做饭了?”

等了片刻,才听唐欢轻声道:“别人会的我都要会。”

莫熙噗嗤一笑,道:“你已经很多才多艺啦,不是还会女红么。”心道:不过无意中提过一次沐风亭厨艺极好,不想他就记住了。

“别人不会的我也要会。”

“…”莫熙心道:完了,这孩子被我带坏了,居然开始装淡定帝…

唐欢回了蜀中,最高兴的莫过于夕儿。虽然名义上唐欢才是她的监护人,但夕儿始终待莫熙最亲。这两日莫熙被她缠得无法,几乎天天接她下学。

不过这一大一小也算有共同嗜好,两人都是吃货,每每一路吃回机巧阁。从粢饭团子到糖葫芦,到红油抄手,几乎不带重样的,让绿云看得大受刺激,嚷嚷着也要分一杯羹。莫熙不禁暗叹潜移默化的威力是巨大的,跟唐欢在一起久了,她渐渐也能接受微辣食物了。

这一日,莫熙跟夕儿人手一串铁板鱿鱼,正悠闲地在路上走着。迎面走过来一群人,最前头的正是李义和楚怀卿,后头分别跟着冯绍和子殊。睿王和小侯爷一冷峻一儒雅,一轩昂一俊秀,又都是一副贵公子打扮,想不注意也难。

莫熙只能硬着头皮装作没瞧见的样子,微偏过头,与夕儿讲话。

那二人自然认出莫熙来了,不过皆是没事人一般地擦肩而过。

不想夕儿走了几步骤然停住,转身便向那一行人奔去,一边喊着“顾哥哥”。

见夕儿接近,几个跟着的侍卫便要去拦,见李义摆手才退开,只是神情愈发戒备。

夕儿见那几人拦她,倒也不敢上前了,只是委屈道:“顾哥哥,你怎么不回家。顾妈妈上次见了你直哭,却不敢认你。”

李义见夕儿长得眉清目秀,穿戴干净,应是好人家的孩子,看她神情也不像作假,便道:“这位小妹妹怕是认错人了吧。”身后的冯绍见自家王爷摆着一张千年冷脸,却要做出亲切的样子来,不由好笑。

夕儿喊出“顾哥哥”时,莫熙早已心中猛然一跳,故意迟了两步才跟过来。有些事她不方便试探的,夕儿喊破了也好。只是心中不免疑惑,怎会那么巧,夕儿也识得顾安。

莫熙感到李义审视的目光停驻在她身上,心知这位王爷这是对自己起了疑心,只得微微一笑道:“不想又遇上了林公子。”边说边从怀中掏出那枚鱼形翡翠,道:“公子上次落下的东西,一直没有机会还你。”

当时李义不过觉得对救命恩人不告而别心中有愧,便留下了身上能给人的最贵重的东西聊作补偿。不想莫熙一直将这块鱼佩带在身上,却一见面就要还他。当下便直觉地拒绝道:“这本就是给姑娘的,权作谢意。”

莫熙摇头道:“这翡翠太贵重了。公子还是收回去吧。”心中却道:你是不是顾安,估计一问夕儿口中的顾妈妈就会水落石出。不过无论你是不是,顾安给我的匕首始终才是最珍贵的;而这个鱼佩却是睿王之物,不是我这样身份的人能要得起的。

其实在莫熙心中,李义这样的掌权阶级未必有多高贵,而她自己即使干着刀口舔血的营生,也不至于妄自菲薄,更不会认为自己低贱。只是她这个人很少做梦,即便眼前人正是顾安,不论他们曾经有过怎样共同的过往,如今阶级的差异已是横在两人之间不可逾越的鸿沟。

不知怎的,李义觉得被眼前这个穿着、长相皆是清清淡淡的女孩子用一双同样清淡的眸子看着,便无法说出拒绝的话来。一时又觉得当日自己确实草率了,随意扔个玩意儿给她反倒亵渎了她,只得讪讪接过。他却不想平日里他打赏下人不过给些银子,却从不拿自己贴身赏玩之物给人,如今倒嫌给的东西不够郑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