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声知道他吗?”

“废话,必须带去秀一秀啊。”

“嗯……干得不错。”惊蛰真心夸奖,“你杀他们我是真的没意见。“

“……那我杀谁你有意见啊?”

惊蛰想了想,竟然想不出来,不由得苦笑摇头:“哎,都不是好东西。”

“每个都有故意杀人罪做基础,谁不该死啊?”鹤唳脚要翘到天上去,“就说雁鸣,感觉她就是被抵押在政府赎罪的,要不然你逍遥法外还不让管,有没有王法了?”

“那你呢?你就能代表王法了?”

“我是将功赎罪的呀亲,都自扫门户了,还不够投诚?皇军你快来!就是那帮孙子!小的帮你们处理掉啦!”鹤唳捏着嗓子,演得惟妙惟肖。

“你有什么事吗?”

“没事做,来看看你的热闹。”鹤唳顿了顿,“我在冯……”

“我知道。”

“唔!”鹤唳不开心的鼓起脸,“哇,我都要看不下去了!惊蛰你该不会是个假惊蛰吧!这么大方根本不像你啊!虽然你是个挺大方的人……但不是这个大方是那个大方啊,诶你懂的!”

“呵呵。”惊蛰刚想说话,外头就有人传话,“老爷!少爷求见!”

惊蛰一皱眉,应了声:“让他来吧。”话落,却没见某人自觉退散,不由得看了她一眼,鹤唳大大咧咧的坐着,见状,很迷茫的指了指自己:“啊?我要回避吗?”

“你是逃犯。”

“没关系啦。”鹤唳笑得诡异,“他不会介意的,相信我。”

惊蛰危险的眯起眼:“我觉得我在李狂那儿的交代应该是有准确无误的转达给你的。”

“是呀,不要伤害小正太嘛,我们哪里忍心。”鹤唳一说完,柳平澜已经走了进来,他绷着个小脸,双手托着一个托盘,小心翼翼的走过来:“姐夫!这是我昨日打得野山鸡!央姐姐一起熬得汤,你尝尝吗?!”

一眼看到鹤唳,他啊了一声:“你!你怎么也在!”

鹤唳笑眯眯的:“不知道鸡汤有没有我的份啊?”

柳平澜还是绷着脸:“没有鸡汤给逃犯喝!”

“哎呀,可惜了……”鹤唳看了看惊蛰,他继续拿起笔画着画,头都没抬过,也看不见表情。

但她能感觉到他的阴郁。

“姐夫……”柳平澜上前了两步,将托盘放在桌上,涨红了脸,嗫嚅道,“我,我知道我以前太不懂事,你一直撑着这个家……实在不容易,姐说你要出海,很危险。我,我若再给你捣乱,实在是不妥。这鸡汤,我就打了个下手,但我姐的手艺,你也是清楚的。这个……你看……”

他都要语无伦次了。

惊蛰听着,沉默了很久,无奈道:“你放着吧。”

“可是这个……汤……”柳平澜出乎意料的气短,手中的碗盘要落不落的。见惊蛰许久不抬头,他咬了咬牙,落下了碗盘,可还没放下,就被一只手拖住了底部,鹤唳手腕一动,几乎没用什么劲儿,就牵着碗盘往自己这儿来,一手抢走了碗。

“哎,李狂喝了那么多,一直说好喝,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什么味道的。”鹤唳说着,鼻子凑上去一闻,叹了口气,“好香,加了料的就是棒!”

柳平澜震了一下,猛地抬头想说什么,可转而还是低下头,直直望着地面。

“鹤唳……”惊蛰一脸无奈,“不喝放下,闻什么?跟狗似的,恶心我啊?”

“啊,你别告诉我你要喝哦。”

“既然是平澜送的,做姐夫的怎么能……”

“看我看我!快看我!”鹤唳着急的叫着。

两人看过去,就见她邪笑一声,双手捧碗,忽然诶一声伸长了舌头,伸进汤碗里……搅了一圈……

“……”

缩回了舌头,她眯起眼,满足的砸吧砸吧嘴,“哎呀,又鲜!”

“……”

“又毒!”

“……你!”柳平澜千言万语化成一句真心话,“你真恶心!”

“什么?!”鹤唳炸了,“你说什么?!”

“你真恶心!”

“我哪里恶心了!卧槽!怎么可以说我恶心!我去!我跟你拼了!”鹤唳跳起来,“那也比你亲姐谋杀亲夫好啊!”

“鹤唳!”惊蛰猛地一声厉喝,“说什么呢!?”

大师兄余威犹存,鹤唳猛地立正,哼唧一下,眼珠一转,忽然笑了,单手举碗递到惊蛰面前:“给,师兄,我给你搅拌过了,正好呢!”

“滚滚滚!”惊蛰什么恶心东西没吃过,鹤唳这点真是小意思。但这时候却真觉得这碗汤恶心无比,连一开始勉为其难喝下去演演戏的想法都一点也没了,他一脸痛惜的对柳平澜道:“平澜,这鹤唳脑子不好,你别听她瞎说,这汤……现下是喝不下去了,你看要不……先回去,再去弄一碗?”

柳平澜被鹤唳说破了隐情,心里正惶惶不安,一听惊蛰这么说,又担心他什么都知道,又幻想他不知道也不相信这个女神经病说的话,正纠结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此时听到类似可以离开的话,整个人如获大赦,连忙点头:“好,好的,我,我先走了……”

“要我说……你最好跟你姐说,汤已经被喝了。”鹤唳在他背后阴测测的,“除非你还想再送一趟。”

柳平澜脚步顿了顿,夺门而出。

“哎,你不是盼着我死吗?”惊蛰很是无奈,“这么搅和做什么,很好玩?”

“是啊,可好玩啦~如果你告诉我你为毛那么汤姆苏,我就更高兴啦!”

“你这么想知道?”

“是呀!”

“你知道我杀了黑胶吧?”

“哦,你那个搭档,就看过照片。”

“我来这之前,他儿子刚追过来报仇。”

“……”鹤唳面无表情的歪着头想了想,“哦……然后呢?咦,黑胶有儿子?我怎么记得他是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啊,他儿子几岁啊?上幼儿园了没?”

“他长着二十多岁的脸……实际年龄乘以二。”

“……所以他儿子……真有……你有毛病啊,这跟柳平澜什么关系?!难道长得像?!”

“像。”

“卧槽,人家儿子像,干你什么事啊!”

“我闲的。”

“你可真是闲的啊!”鹤唳简直惊了,“人家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吧!是真的像还是假的像啊?不会是你臆想吧!”

“像,还有,黑胶姓柳。”

这下鹤唳都哑口无言了,她经历了那么多朝代,可能有点相信因果轮回了,却绝对没想过真的会出现这种事情。连当初凡凡小宝贝当秦始皇,到了现代也没有什么很巧很惊讶的感觉。可这个时候,看着惊蛰眼中认真的样子,她真的有点惊讶了。

“你,你确定?不是,不对,不该这么说……”她捂着脑袋琢磨了一下,“应该说,你认真的?所以你没开玩笑,你是真想开拓他家家业,然后把家业又还给他?”

“我不相信转世。”惊蛰缓缓道,“但一模一样的人,他们的父亲,都是我杀的。”

“……”

“而且,都是我主动动手,没怨没仇。”

“……”

“我想不出为什么命运安排我这样对待这样一个人。我只能努力想我有什么能做的,否则我会很害怕……没错。就是害怕……刺客最忌讳相信因果报应,但我到了这都看到他,除了疼爱他我真不敢做什么了。”

“……你有没有想过在这干掉他?”鹤唳手刀一切,“斩草除根!”

“何必呢,因为一个猜测?”惊蛰失笑,“你想出这个主意,就说明你信了,而且害怕了。”他顿了顿,补充道,“和我一样。”

鹤唳难得沉默,她不停的想着自己经历的那些朝代,从一开始的无所谓,到后来亲眼见证“因”的改变导致“果”的惊人的变化,不得不认真正视起这个任务和“自我”的关系。可是却没想过有惊蛰这样的,被“果”改变了“因”。

真是一个让人束手无策唯有积德的局面。

“但他知道汤里有毒,最终他还是选择帮他姐干掉你。”鹤唳冷声道,“我不介意你被谁干掉,但我不希望我要干掉的人是这么搞笑的死法。老头子说,我们是他带过的最差的一届。你可别成为我杀过的最丢人的一个。”

惊蛰笑而不语。

鹤唳起身,掳袖子:“所以惊蛰,要么你干掉我,要么你现在被我干掉。如果你真的想上船,你说,我会不择手段给你保驾护航。我管他是黑胶儿子转世还是黑胶祖先,没人能把我们墨门的人当傻子玩弄,没有。”

第156章 潜蛟将行

鹤唳强行加入惊蛰的阵营这一点直接扭转了局势, 不管惊蛰表不表态,她简直以一种不要脸的姿态像老母鸡一样护着自家大师兄。

而自从柳平澜送去一碗成分不明的鸡汤后, 惊蛰自己也有些心灰意冷,本来这就是一种感情转移, 结果人家连“大佬的天降疼爱”都毫不珍惜, 那他自然不会继续痴汉一样过下去。

正主不发声, 甚至不用青山出手, 鹤唳一个人就能把整府的保卫工作全部包干,毕竟她不是真正的杀手, 平时也能兼职干些保护人的事,总有些主顾特别喜欢手段凶残性价比又高的保镖, 有些刚看到鹤唳倒是还产生过一些类似于霸道雇主和美艳女保镖之类的不可描述的想法, 但是相处差不多一天后基本都会彻底打消这个念头。

毕竟情况危急到需要雇佣鹤唳这一类人了,一来肯定怕死,二来仇家肯定很迫不及待, 基本不用一天就能够把自家保镖的真面目看个彻底,晚上门外站着这么一个人都心惊胆战,更别提躺一张枕头了。

然而严锦春对于跟船的执念却强的吓人,这两日甚至有派几波宵小前来刺探,说是宵小,不过是些化了妆的番子,不要命的东厂太监。至于锦衣卫却没人过来,显然这些人都知道惊蛰不好惹,轻易不敢来捋虎须。

连郑和有一日都上门来问, 东厂这阵子活动频繁,可是锦衣卫要和东厂打起来了?

“怎么可能?”惊蛰笑着给他倒酒,“都是为皇上在民间行走的人,天下之大,走都走不完,怎么会有打起来的需要?”

“那为何……”郑和欲言又止,“谢老弟,若有所求,但说无妨,老哥虽常年不在天子脚下,但是有些小事,还是能说得上话的。”

“既是小事,又何必劳动天听。”惊蛰打着哈哈,“怎么能劳烦到大哥,况且,我有几分能耐,你也是知道的吧。“

“既如此,那老哥就不多管了。今天过来,也是和你商定一下最后的安排。 ”郑和拿出一叠纸,“你提上来的货单,有些还得斟酌一下,若是这些都要,我还得给你换条船。况且,你真要带那么多吗?我虽然不了解你们柳家近年的产出,但也知道这个带货量,若是出什么意外,于柳家也是不小的损失啊。“

“嗯。”惊蛰点头,“劳烦大哥安排一下,这些货,必须得带。“

郑和恩了一声,喝了口酒,沉吟半晌,忽然挑眉:“你……”

“什么,大哥?”

“哎,也罢……这柳家如今这个样子,也并不值得你再掏心掏肺了。”

“……”惊蛰愣了一下,“倒是让大哥你看透了。”

“听老哥一句,虽说海外广阔,仿佛无止无尽,但以我多年所见所闻,普天之下,再无比大宋更文明守礼的国度,这实在是大宋子民之福。相比前几次下洋,现在老哥我每次,都是刚离岸就开始思乡了,哎……“郑和叹息着,”你若真下此决心,一旦事已成定局,就是后悔,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等到有能力接你归乡的船队,也不知那时候能做主的,是不是你老哥我了。“

他果然看出来了。

惊蛰心里叹息,他看了看旁边连接湖心亭的小桥,有些无奈。就算猜出来了,也别说出来啊,郑和就是太相信他了,真以为他在场没人敢偷听吗。

郑和犹不知道他已经出卖了自己的队友,还在说:“况且你所运多为易碎品,途中颠簸,等到了远方国度,说不定已经所剩无几,到时候你私自留在异国他乡已属重罪,再无产业傍身,岂不是等于老哥害了你。”

你已经害了我了……惊蛰低头喝茶,死鱼眼。

他翻看了一下那叠纸,觉得没什么问题,怕郑和说得太多,便开始琢磨着送客,却听郑和又道:“说来,若是换船,潜蛟号如何?”

你别说了!惊蛰就差怒吼了,但还是镇定的点点头:“恩,这个大哥定夺就好。”

“那好,你没意见便好。”郑和很是宽慰,“既如此,三天后,便随队启程吧,只是老弟,大部分时候都是水路,纵使有删减,恐怕也无暇添减,你千万准备好。”

“那是自然。”

郑和走后,惊蛰坐在原地连喝三杯闷酒,才沉声道:“你还没游完?”

许久,旁边的小池子里才传来噗噜噜噜的吐泡泡声,鹤唳很是开心的从水里出来,半长的头发服帖的挂在背后,赤裸的缓缓走出来,身体在月光下发着惨白的光,仿佛一只水鬼。

“哟,你现在是不是很后悔池子里没养鳄鱼?”

“……何止。”惊蛰极为无奈,“怎么样,你打算抓紧时间跟我来一发?这次我会认真了,你放心。”

“嗯……”她居然思考起来,“算了,我问问李狂去。”

“这要问李狂?”

“不问也要先穿好衣服啊。”鹤唳从假山后拿出衣服,也不顾全身还湿着就这么穿上,乐呵呵的往外走,走着走着还不忘回头对着他biu的举枪假射一下,随后吹吹枪口。

相比自身那么多烦心事,鹤唳的威胁对惊蛰来说竟然算是件小事了。他看鹤唳离开,很是烦躁的又倒了杯酒,挠挠头。

一会儿后,李狂那儿。

“潜蛟号?”李狂直起身,“你确定是潜蛟号?”

“嗯,至于哪个蛟我就不知道了。”鹤唳抬了抬自己的脚。

“我想想。”看李狂表情,竟然真的是有点想法的,他走到一边思索起来。

鹤唳看看桌上的棋盘,嘿了一声:“狂儿,你要输了诶!”

“别吵别吵!”李狂扭过身。

“哼。”鹤唳趴在桌子上,挨在青山身边,“好气哦,我现在对惊蛰一点兴趣都没了,一个一心想跑的对手,切……穿越到古代已经够了!他还要到那些比明朝还脏乱差的地方去发展!他是不是有病?!”

“你怎么打算?”青山用手顺着她的头发,看还湿着,便取了块毛巾,缓缓吸着水。

“如果潜蛟号是那艘沉船,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呢?如果不是……海外还算不算任务范围啊?海外的事情让海外的人去操心嘛!不是说郑和最远到过非洲和红海吗?花擦,真追到那,我们还回得来吗?”

“若是在去港口的路上解决呢?”

“不行,他知道我听到了,肯定会防着我对他动手……或者说他一直就防着,他是大师兄诶!给教官代过课的那种!如果以前还能说我和其他几个学的是一本教材,那这个就是拿着教材教过我的人啊,哪那么好杀?!他们直接通过运河走水路入海,我们要混到船上是容易,但要混到他船上却不容易啊,艾玛!好难!这任务真难!我……我好喜欢!”

“……”

“不杀了!”李狂忽然转头,“我知道了,那艘船就是潜蛟号!”

“诶?你之前不知道啊?”

“时间不够,有时间划范围,但没时间考证。郑和的宝船太多了,但是船名载入史册的并没多少,最能确认的反而是那些沉船,可是因为年代久远,标记船名的地方很模糊……相当模糊……可以说是没有,要确认,不仅需要想象,还需要拍板的胆子,因为很可能最终定下来的就是错的。那艘沉船的名字我们通过电脑技术拟了好几个,一边专家讨论,一边则在数据库里寻找资料考证。而拟定的几个中……”李狂过来蘸了茶水直接在桌上写起来,“就有赞文和远交两个猜测。”

“嗯……”鹤唳手撑着下巴看着窗外,象征性的应了一声。

“类比字形的话,蛟字基本可以确认了,而前面那个字,因为是繁体,很难判断。可如果是潜的繁体潛,完全模糊水字旁,那很有可能会像赞的繁体贊,所以专家的猜测不是无的放矢,这样归拢一下,失事船只叫潜蛟号的可能,超过百分之九十!”

他一脸激动的抬起头:“时间,名字都对得上!只要确保他上船,那就没有问题了!”

“好!”鹤唳啪的一拍桌子,“直接给结论不就行了嘛!”她伸了个懒腰,拉拉青山,“亲爱的来我们一起去保护大师兄!护送他上船呀上船!”

“好。”青山把湿了的毛巾放在一边,“不用盯着柳氏姐弟了吗?”

“哦对哦,他们一直没动静……不会是在憋大招吧?”

“不是,他们害怕。”青山道,“柳平澜极为后悔,埋怨了柳氏。柳氏没成事,被言四埋怨。两人皆心情低落,还担心惊蛰的报复。不料他们害怕惊蛰不够,现在还要害怕你,怎么敢再有动作?”

“这……倒也是。”鹤唳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竟然嘎嘎嘎窃笑起来,“哎呀如果他们真的还敢再有动作,我说不定真的能爽一爽哦,虐他们不需要理由呀……啊前几次来的人我都不敢杀,又没什么契机抓起来虐,好心塞啊捉了老鼠不让吃也不让玩猫会炸毛的呀!”

“他们也不傻,不会给你这样的机会的。”李狂反而很开心,“对了,我们是不是可以准备准备,也出发去太仓了?总要亲眼看着惊蛰上船的好啊!”

“你那么高兴干嘛?”鹤唳斜睨他。

“北京到太仓啊!艾玛,可以走半个大明了!”

“对不住,要追上他们的脚步,咱得走水路!”鹤唳冷着脸,“嗯你可以一直痴痴的望着岸上,哦,如果偶尔靠岸补给,准你下船撒欢一会儿。”

“……”李狂整个人瘫倒在凳子上。

“啊哈~给我找身干的衣服。”鹤唳原地转了个圈,“我要干活了!”

李狂认命的回身打开衣柜,取了一身衣服扔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