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尽管放一百二十颗心!只要是弟妹的事,我都会办得妥妥的。这次出这么大个事,要不要我派两个人保护弟妹?”

“你看着办吧。”赵衡成忽然反应过来谭孝岑说的最后两个字,直瞪着他说,“再胡说八道,用针把你嘴缝起来。”

很久没有逗弄他这个一本正经的弟弟,谭孝岑笑了好长时间才停下,忽然一本正经地说:“雅蠛蝶出车祸那天刚好是干妈的忌日。我记得那天我送你回医院,刚好在急诊室里看到的生死一线的雅蠛蝶,如果我没有记错,她当时穿着一身白色的连衣裙,浑身是血,脸上全是伤,像极了干妈走时的样子。你之所以对雅蠛蝶的事这么上心,是因为你害怕某件事重演吧。”

赵衡成沉默。阿孝说得没错,他第一眼看到杨米蝶一脸破碎的时候,就想起母亲。父亲身为青龙帮的老大,掌管了N市大部分娱乐博彩行业,难免会有很多仇家。仇家上门寻仇,找不到父亲,倒霉的人自然就是母亲。十五岁那年,母亲被仇家划花脸,阿孝捂着他的嘴,不让他发出任何声音,他就躲在暗处眼睁睁地看着母亲的脸变得血肉模糊,而无能为力。所以,父亲和青龙帮是他这辈子都不想再提及的,当整容医生也是因为这件事。当看到杨米蝶的时候,他满脑子里装得就是要救活她,要替她整回漂亮的模样,让她活下去,好好地活下去。

谭教岑继续说:“我知道干妈选择离开这件事,是你一直以来的心病。你想帮雅蠛蝶,我完全支持你,但是我同样也希望你能走出来,毕竟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干爹也早已经不在了,青龙帮也变成了龙腾,不要仇视龙腾的一切,毕竟龙腾你也有份。”

赵衡成紧抿着唇,忽然下颌挑向时钟的方向,斜眼看着他道:“一点半了,我要上班了。”潜台词就是:你可以滚了。

“唉,你简直就是当下渣男的代表,提了裤子立刻翻脸不认人。”谭孝岑整了整身上的衣服,不死心地追问,“你真的不考虑把这破工作辞了,回来帮我?”

“再见,不送。”说完便示意敲门进来提示就诊时间到了的小护士,可以开始看病了。

“你就忍心看我一个人扛,等我扛不动的那天,我也去他妈的!”谭孝岑起身,顺带调戏刚进门的小护士。

谭孝岑的身影刚从门口消失,第一个病人还未进来,他的手机收到一条短信,是唐姨发来的:“今天午饭,可怜的小米蝶还是没吃。”

他眼神有些凝重,默默收起手机。

赵衡成下班回到家中,一片漆黑,屋子里死般的沉寂。

杨先生失踪之后,杨米蝶彻底地消沉了,没了声息,已经有两天两夜没有吃过一粒米。原本怕她再整出什么幺蛾子,请唐姨看着她,顺带照顾三餐,然而两天过去了,她就像个活死人一样躺在他的床上,没有生气。杨先生的事对她来说打击很大,她不仅是沉浸悲痛之中,而是甚至一心求死,就这样慢慢油尽灯枯。

他打开屋子里所有灯光,光线一下子照亮了楼上楼下,甚至比白天还要刺目。他走到床边,盯着缩在被窝里死气沉沉的人看了足足有五分钟,忽然伸手将被子无情地掀起。

刚入秋,即使在屋子里,早晚仍有些微凉。

没了温暖的被窝,杨米蝶本能地将身体蜷成了一团。

赵衡成冰冷地命令她:“你,起来!”

她蜷着身体一动不动。

他没有重复同样话的耐心,直接将她拖下床。

她全身无力,没经反抗,就这样被她扔在了地板上。身体摔在地板,有些疼痛,但让她感到更不舒服的是冰凉的地板透过衣服传来冰冷的刺感,她没由地打了个冷颤,动作迟缓爬坐起身,有气无力地说:“你干什么?”

“下楼吃饭!”命令式的语气,他再次伸手去拖她起来。

“不想吃……”她甩开他的手,慢慢爬上床,将被他丢在一边的被子又拖过来盖上身,蜷缩成一团继续躺下,闭上眼。

他二话没说,走上前再次将被子掀了,将她往门外拖。

“我说了我不想吃饭,你为什么非要逼我吃饭?我吃不吃饭,关你什么事?!”她反抗。

赵衡成冷声道:“你吃不吃饭是不关我的事,但是你现在住在我家里,你不想吃饭,想死,你就给我滚出去死,别糟踏我的房子。要么下楼吃饭,要么马上给我滚出去!出去!”他的声音冰冷无情,一张俊脸阴沉得可怕,就像透蓝的天空被乌云全被遮住。他毫不怜惜将她拖出房间门外,一路拖往楼下。

她挣脱了他的手,却一下子失了重心,从楼梯下滚了下去,一屁股跌坐在楼梯口。

赵衡成将她衣服丢在她的脚边,冰冷冷地道:“滚!你想死也好,想活也好,跟我没有关系,爱上哪上哪去!”

“你凶什么凶?!你有什么资格对我凶?!如果不是你,我怎么可能变成今天这个样子?我的人生就是因为你,才会弄得一团糟!”杨米蝶将衣服怒砸在赵衡成的身上。

“因为我?!”赵衡成忽然笑了起来,阴冷讽刺的笑容在他的脸上看起来十分可怕。他的嘴唇紧抿着,嘴角的肌肉因愤怒而微微抽动着。他站在她的面前,一字一句阴冷冷地道:“因为我为你动的手术,所以你就认定我必须为你负责吗?所以我收留你,容忍你,就是因为我欠你的,我该吗?包括你想去死,我都要必须站在这里看着你死吗?”

杨米蝶双拳紧紧地握着,与他对视,道:“谁跟你说我要死的?我在辟谷不行吗?我减肥,我辟谷不行吗?谁规定不吃饭就是要去死?我他妈在辟谷行不行?!关你什么事?!”

赵衡成怒道:“杨米蝶,你会变成今天这样,完全是因为你太作!”

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

“对!我作!所以我有今天我活该!我死也是我活该!你没有责任!你什么都没有!与你没有任何关系!也用不着你管我!”

“滚出去!”

“滚就滚!你以为我稀罕待在你这里吗?你以为我稀罕吗?这里又小又挤!装不下我这尊大佛!我马上滚!我杨米蝶死在哪里,跟你赵衡成没有半点关系!”刹那间,泪水从杨米蝶的心底涌上来,溢出眼角流了出来。她转身走向门口走去,但是不知为何,门锁怎么也打不开。她捶打着门锁,两天粒米未进,与赵衡成的争吵几乎是耗尽了她的大半力气。弄了半天打不开门,她无力地趴在门上失声痛哭,压抑而绝望,“被换脸的那个人又不是你!被车撞的人也不是你爸!你不是我,你懂什么?!没有人知道我是谁,不是把我当神经病,就是当成那个贱人。我有家不能回,有亲人不能认。我爸因为救我成了那样,现在被他们不知道关在什么地方,是死是活也不知道。你说我吃饭干嘛?我要吃饭干嘛?呜呜呜……”她这种样子活着有什么意义?不去死,还能干什么?

赵衡成冷冷地讽刺她:“你居然还能想到你爸的处境,我以为你辟谷得道成仙完全忘了你爸呢。我要是杨先生,看到你现在这副德性,一定后悔那天将你推开。”

“我没有想死!我没有!”她捂着脸痛哭不肯承认,但是内心又万分愧疚。她宁愿那天被撞的是她,该死的人是她才对。

“杨米蝶!”他蹲下身,将她的手拽下来,强迫听他说话,“我知道你没脸承认,不承认没关系。但是你真的以为死能解决问题吗?如果每个人都像你这样,人生一遇到挫折,全都去死,那开发商不是忙着盖房子,而是盖公墓。我们看到不是一幢幢的高楼大厦,而全是满山遍野的坟墓!”

“每天那么多找我来整容的病人,你以为都是有钱人吗?都是像你一样从小衣食无忧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千金大小姐吗?有的姑娘因为长相平庸而找不到工作,不得已才来找我整容,人家为什么?有的病人因为天生面部畸形,口腔畸形,如果不动手术矫形,也许就活不过明天。人家那么痛苦地活了那么久,为了什么?你有去医院深刻体会过生命的意义吗?那些得了癌症、白血病等等一些绝症的病人,每天他们的精神和身体都受着病魔的折磨,他们还那么辛苦地活着是为了什么?还有那些残疾人,他们每天艰辛地风里来雨里去生活着,为了什么?”赵衡成不断地刺激着她,意图将让她清醒,自己应该做什么,要做什么,而不是懦弱地一心寻死,死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你杨米蝶既没有绝症,也没有残疾,只是你所谓的人生被人偷换了而已。什么叫人生被人偷换?你只是被换了脸而已,你没有被人夺了思想和意识。每个人的人生是靠自己走出来的,没有人能替代和夺走。你所有借口其实归结起来只不过是害怕从此没有钱!没有锦衣玉食的生活,没有源源不断的提款机,如果因为这样你就活不下去,那么请问,那些钱是你杨米蝶的吗?是你杨米蝶辛苦赚来的吗?不是!那些钱是杨先生赚来的,你锦衣玉食的生活是杨先生给的。所以,没有杨先生,你什么也不是,你什么也没有,你才觉得你活不下去。你可怜你一无所有活不下去的时候,你没有想过杨先生在哪?是生是死?他有没有受苦受难?你要怎么再见到他?你要怎么解救他?你统统都没有想过!因为你在害怕失去那些金钱和地位而不吃不喝。别拿辟谷当借口!归根结底,你爱的、你难过的、你懊恼的、你害怕失去的不过是杨先生的钱!钱对你来说才是重要的,支配你生死的东西。其他对你而言,什么都不是。其实你跟白美丽没什么两样。”

赵衡成的话像一根根利箭一样,直刺她的心窝,仿佛被他说中了心事一般,紧握着的拳头都在发抖。她瞪着乌黑的大眼,眼泪难以抑制地顺着眼眶流淌出来。.

“你胡说八道!你乱讲!我没有只爱我爸的钱!我没有!我没有!我没有!我就算永远都是白美丽这副模样,我也决不会和她一样,为了金钱,什么都可以不要。我不会跟她一样!我绝不对不会是她!”她情绪失控地扬起手,用力地捶在他的胸口上,一下又一下,力道之重,仿佛要将她积聚在体内的怨气全数发泄出来。她可以容忍他的不屑,但不能容忍他的污蔑。

女人的力量虽说有限,但是她这种疯狂的发泄却是很重很痛,然而赵衡成丝毫没有闪躲,只是微微锁着眉,沉默地看着她咬牙切齿的像个任性的孩子一般哭闹发泄。

终于,她打够了打累了,无力地垂下头伏在他胸前抽泣。

“我现在一无所有,我拿什么去找我爸?我现在这种处境要怎么去找他?我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

她的哭声直撞着他的心间,触动着他内心深处最柔软的地方,垂落的双手忍不住慢慢抬起,环住她肩头。他轻抚着她的后背,安慰着她说:“世上没有绝望的处境,只有对处境绝望的人。杨先生一定在某个地方等着你。你若不勇敢,没人替你坚强。”

慢慢的,她终于停止抽泣。

赵衡成的每一字每一句,像久逢的甘露一样浸透到了她干涸枯萎的心田里,终于唤醒了她消沉的斗志。她若真的就这样放弃了,那她就真的再永远无法回到自己。

她看到他胸口前一片潮湿,精良的衬衣被她蹂躏得不成形。

她吸了吸鼻子,抱歉地说:“对不起……”

一双大眼因为泪水的浸湿而变得更加清澈透亮,她缓缓抬头,刚好对上赵衡成深遂幽黑的眼眸。她不曾想到两人贴的是这样的近,鼻尖的距离只差了几公分,彼此能够清晰地听到对方轻浅均匀的呼吸声,不论是谁,只要轻微向前的一个动作,都会亲上对方。她僵硬着身体不敢动作,但是却控制不住眨动着双眼,目光直落在他红润削薄的嘴唇上,还有坚毅的下颌,以及代表着男人性感特征的罪恶喉结……她忍不住微微启唇,动了一下喉咙。

这细微的动作令赵衡成微微眯起黑眸,少有的失神。他微微抿唇,理智让他在下一秒迅速回过神。他错开脸,轻咳一声,不着痕迹地放开她起身,“我饿了,我要吃饭。”

温暖的身体一下子离开,微凉的空气迅速地向她侵袭过来,她没由地打了个冷颤。她咬着唇看着他高大修身的身影慢慢走向厨房。方才近距离的对视,虽然只有短短的几秒,却让她没来由的脸红,胸口之处,心跳似乎加速,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她是怎么了?从来没有过的事。以前盯着庄智东那张帅气的脸庞,最多的是兴奋,最多是在接吻的时候会感觉呼吸有些不畅。怎么会只是盯着这家伙看两眼,她就有种眩晕的感觉。她暗暗深吸了口气,缓缓站起身,伸手按住胸口,就怕心跳过猛从喉咙里蹦出来。

赵衡成一边热着饭菜,一边跟她说这些天车祸调查的进展:“阿孝正在帮忙查车祸的事,究竟是意外还是蓄意谋杀已经有些眉目。还有你爸的下落,应该也会很快就有消息。”

“谢谢你。”杨米蝶感到惭愧,自从父亲车祸之后,她除了消沉什么也不会,赵衡成却已经默默地为她做了这么多事。

赵衡成将饭菜热好,端在她的面前。

饿了两天两夜的她,加上一场哭闹挣扎,闻着扑鼻的饭菜香气,口水都要流出来。顾不得优雅的形象,她犹如恶虎扑食一般扒起饭来。

“慢一点,没人跟你抢。”属于他特有的冷冰冰不温柔的话语,此时此刻听在杨米蝶的耳中,就像是福音。第一次他说这个话的时候,是她饿晕了。那一次,他相信她。忍不住,眼泪水又刷刷地流了出来。不爱哭的她现在怎么变得如此脆弱呢?

赵衡成微微叹息,抽了几张面纸递给她。

她擦干净脸,一边吃着饭,一边偷偷看着对面的赵衡成。

或许是屋子里灯光的原因,她又一次看到一团七彩的光圈包围在赵衡成的周身,甚至还看见他的背后,腾地一下子伸出一双又美又丰满的翅膀……

Chapter 11

吃了三碗饭后的杨米蝶,一下子振作起来,又恢复了以往的生龙活虎。

接连几天,网络、电视、报纸、杂志四处都能看到各大媒体相继争相报导湖滨假日集团董事会成员变更的消息,因为杨建成先生惨遭车祸成为植物人,由副董事长杨建民暂代董事长一职……杨米蝶并不是反对叔叔接手董事长一职,而是为不知生死失踪的杨先生感到难过。“回家”这个词在车祸发生的一瞬间,对她来说就变得虚无飘渺,只能暂时埋藏在心底,偶尔留一点念想。

当赵衡成将一张全新的身份证和一个手机交给她时,她看着身份证上的名字条件反射,“为什么不能换个名字?我不想叫‘白美丽’这个每天令我恶心一千遍的名字。”这三个字对她而言简就是一道孽障。

赵衡成却不以为然地说:“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东西比这个每天令你恶心一千遍的名字更能激励你。”

杨米蝶捏着身份证,拧着眉头,消化着赵衡成的话。也对,如果她不能适应别人叫她“白美丽”,她也就没有办法顺利挖出白美丽冒充她的证据。

她又看了看手机,什么鬼?完全没有见过的品牌!她一脸嫌弃地说:“哎,你用的着这么小气么?大方点送我一个爱疯会死么?”

“会死!你之前铺张浪费,挥霍无度,加上还高利贷,已经欠了我近二十万。还有,注意措词,这个手机是预支,不是送。手机加话费两千块,一并记入账单。”不是他小气,而是从现在开始,他必须要扭转她的消费观念,什么是必须,而什么是不必要。节约是美德!

手机加话费两千块,这究竟是什么档次的手机?冒牌山寨机吧。等一下!他刚才说什么来着?她居然欠了有近二十万?!她翻了翻那本账单,卧槽!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像高利贷和古董画这种大额赊账就不提了,竟然小到连厕纸卫生棉这种东西都记在上面。

看来她对赵衡成大方爽快的期望值太高。她仿佛看到赵衡成身后的翅膀消失了,突然脑袋后面长出一条长长的清朝大辨子,嘴唇上又冒出两撇小胡子,手中拿着个金算盘,噼啪作响,一口金牙蹭亮,整个一黄世仁再世。

她捂着胸口,那里好疼。赵衡成总是随时随地在她胸口上狠狠插上一刀。按照之前,她一定会说那五万高利贷不是她欠的,她没有借过,她不管,要就找白美丽要去。但是现在,她再没有勇气说这样的话。

她咬牙切齿地说:“白美丽,等着接招吧!我杨米蝶一定会用金箍棒将你这个孽障打回原形!”

赵衡成看着她扬着无比激昂的斗志,不以为然地嗤声:“你说你要列个详细的‘三打白骨精’的作战计划书呢?我不希望接下来的日子三天两头去派出所将你当失物招领回来。”

杨米蝶双手立即将计划书奉上,说:“你放心!我想清楚了。我爸被转移,表面上看起来是我家里人防止我再骚扰,其实根本就是幕后黑手怕事情暴露,将他变相软禁。只要能救出我爸,我杨米蝶上刀山下火海都愿意。我若再碰到白美丽那个贱人,绝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冒冒然然那么冲动。我不但心上会插把刀,忍!我全身上下都会插满刀!我绝不会允许自己被抓进派出所或者是精神病院。”她一个字一个字的强调。

赵衡成看着图文并茂的计划书,算是开了眼界,这哪里是什么作战计划书,整个就是四格漫画。漫画归漫画,但是好歹交待清楚了她接下来的计划:要想抓到白美丽冒充她并谋杀她父亲的证据,一是回下河街,从刘月娥身上了解白美丽有关的一切,二是去白美丽曾经工作的夜总会打听,三是以‘白美丽’的身份接近庄智东。他轻轻蹙眉,抬眸看了她一眼,这第二条和第三条真是一个考验的技术活。

就算白美丽可以伪装的再像,但时间久了,有一个人肯定会发现她的破绽,那个人就是庄智东。除了父亲之外,应该只有庄智东是即了解她又了解白美丽的人。打入敌人内部,利用敌人内部之间的矛盾彻底瓦解敌军。但杨米蝶还是很不甘,“天啊!我这是造的什么孽啊?为什么要扮作‘白美丽’这个贱人去接近庄智东那个混蛋?简直是逼良为三啊!”她抓着抱枕不停地抽打自己的脑袋哀号。

赵衡成对她的计划非常不满意,反而很担忧,这三条中的任意一条,只要有一条出一点差池,她都有可能万劫不复。

他沉思片刻,忽然一脸认真地说:“先等一下! 有个事情我必须要先说一下。纵观你这么长时间,你就像一个不食人间烟火外太空来的生物,连最起码如何生存的能力都没有。现在你回家无望,我想要立即拿回我的钱,短时间看来根本不可能。我不是个圣人,我没有且也不会有那个耐心去等你复仇或者逆袭成功。我现在就要看到我的钱能慢慢一点一点回来,从下个月开始,我会正式跟你收房租和水电费。所以,在开始执行你的‘三打白骨精’计划之前,你需要做的第一件事是还钱。我要看到你能赚到钱回来,我得为我借出去的钱图个保障。如果一个月后,我看不到你拿工资回来,我会把你交给黑皮。黑皮会从你身上帮我赚回这二十万。”

“等……等一下!你说什么?!你要把我交给黑皮?!喂喂喂……你不是一个医生吗?你不是应该悬壶济世的吗?”把她交给黑皮,这是人说的话么?简直是晴天霹雳!

“不好意思,我是个整容医生,不是普通三甲医院的医生。你见过整容费用使用医保的么?整容医院知道么?那是个想要改变人生,就得拿钱来的地方。”

她几乎忘了这个事实,“不管怎么样,你得遵纪守法,你不可以乱来!”

赵衡成嗤笑几声:“你还钱我就不乱来!”

“……”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祝你好运!”他现在必须得逼她懂得在逆境中如何生存,如果还是像以前那样永远指望依靠别人做个米虫的大小姐,那她的下场真的只能永远做“白美丽”。只有她能够学会独立生存的本领,才能有能力去找回自己的身份。

所谓要想人前显贵,就得背后遭罪!

杨米蝶认为自己就像唐僧西天取经一样,正经历着九九八十一难的磨练。而遇见赵衡成,这就是她人生中最大的劫难。他一次次将她的生命从悬崖边拉回来,却总是在下一刻无情地一脚将她踹到谷底。比如说,楼上的床,她只睡了几晚,现在又被无情地赶出来,明明有两间房,非要让她一个娇滴滴的大美人残忍地睡沙发,她好不容易回到生龙活虎的体能状态没几天,他就开始跟她算钱。真是没有见过这么抠门小气的男人!

她说过,就算真的成了白美丽,她也绝对不会活成白美丽。她要证明自己不是赵衡成口中一无是处的废柴米虫,她要将欠他的债全部还清,所以她决定的第一件事,就是赚钱。当她再一次见到唐姨的时候,脑子里立即浮现出唐姨和她说过三千块钱工资的事。

赵衡成丢给她的账本,她每天看着债务都在增加,尤其是那该死的八万块公关费和五万块高利贷,让她有种莫名其妙的危机感。她心里的小算盘开始叭叭打起来,如果她把这些家务活全承包了,三千块归她,不仅能还钱,还可以扣房租,说不定还能有些零花钱,不用每天都穿这么丑的衣服,还可以去买好多她想吃的东西。

好主意!握拳!Fighting!

“唐姨,我来打扫吧。你歇着去吧。”她立即从唐姨的手中接过拖把,开始卖力地拖起地。

她这种心思,唐姨哪里知道,当她不好意思呢。但是这种小伎俩很快被赵衡成一眼看穿。

因为上晚班的缘故,这日赵衡成刚好看到杨米蝶卖力干活的奇怪画面,甚至连厨房摘菜烧饭的活,她也抢着干。唐姨站在一边变得清闲,嘴巴指导着杨米蝶干活。

待到唐姨走了之后,他走到杨米蝶的面前,说:“你到底在谋划什么?”

杨米蝶一脸无辜地说:“没干什么啊。你不是要我承包楼下的卫生么?”

赵衡成说:“那你进厨房干什么?”

“学习摘菜呀。”

“学习摘菜?这几天你扛着拖把在我面前走来走去,生怕我看不见你干活似的。有什么话你直接说吧。”

“是你要我说的,那我可说了。你看我现在除了打扫卫生之外,菜我也摘,碗我也洗,还有我还会淘米,用电饭煲煮饭。能不能给我点……”杨米蝶手指搓动,比划着要钞票的动作。

赵衡成嘴角微扯,冷嗤一声,她果然是想这样。他在沙发上坐下,双手抱臂,满脸的不敢苟同,“你觉得你哪里能替代唐姨?”

“我没有说我要替代她啊。我是想我能做的事,她可以少做一点,你就可以少付她点工资,省下来的钱刚好抵我的债。当然,如果你再大发一下慈悲,再给我一点点零花钱,我也不会介意的。”

赵衡成忽然笑了起来,声音听起来格外的动听。一双漂亮却永远冰凉如水的眼眸,此时此刻也有了温情的笑意。杨米蝶忍不住多看他几眼,这家伙笑起来可真好看,比她以往见到的任何一个帅哥都要好看。

可是没多久,这好看的笑容一下子收住,换上了他固有的嘲讽神情,声音就像是从西伯利来刮来的冷风,冰冻刺骨,“杨米蝶,你哪来的自信,觉得我会同意将唐姨的工资分你点?”

“我这是为你好啊,替你省工资呢。你不是让我尽快还钱吗?”

“是吗?”赵衡成转身走进厨房里,打开一个柜子,从中取出一个小箱子,放在杨米蝶的面前。

杨米蝶一看傻了眼。咦?这不是她前两天洗碗不小心打碎的盘子和碗么?她明明丢进垃圾桶里扔了呀。她抬头看向赵衡成,哎呀,这家伙难道又从垃圾桶里捡出来?

“收起你自以我是个变态的神情。”赵衡成从一堆陶瓷碎片里拎出一片餐盘的碎瓷,碎瓷上的印着精美的绘画,“这是我朋友从法国带回来送我的玻璃彩绘餐盘,价值人民币一千多左右,”他又拎出两片碎瓷,声音开始滴血颤抖,“这是我朋友从瑞典带回来送我的,瑞典工艺大师亲自手绘的餐具,整套价值五千人民币。”他叹了口气,又捡出来一个碗的碎片,“这个是我朋友……”

“日本璎珞瓷彩,价格不贵,只有几百块而已。”杨米蝶抢着回答,神情坦然,丝毫不在乎。

赵衡成不可思议地盯着她,久久不能言语。几百块而已?她的价值观相当有问题。他将碎瓷丢进箱子里,里面还躺着一个前不久被她不小心打碎的价值一千多块的捷克水晶花瓶。

“八千块!”

“八千块?不可能,这个碗我买过,我确定只值几百块,而且绝对不超过五百,你肯定是被人坑了。”

“这些,”他指着箱子里的碎瓷片,“被你打碎的,算整数,你一共要给我八千块,请你好好记账。”

“我不过是洗碗的时候,不小心打碎几个盘子和碗而已,还有花瓶,这些你也要跟我算钱?”杨米蝶无辜地看着他。

赵衡成耐着性子说:“你打碎的不是盘子和碗,它还有个名字叫作艺术品。”

“哈?!艺术品?既然是艺术品你干嘛不摆起来供着看?干嘛要来拿吃饭?标价高又怎么样?卖的再贵它也只是盘子和碗。什么破艺术品?这些破玩艺的东西不就是打着小清新的旗号,假装文艺B格么!华而不实!我家佣人吃饭才拿这个。根本比不上我大中国景德镇出品的瓷器,知不知道我大中国叫什么?CHINA!崇洋媚外!你看你,过得都什么样的人生啊?这么Low的东西居然也好意思当成艺术品。不过没关系,你既然认识了我,我以后一定会让你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艺术品。”

赵衡成额头上冒着黑线,不可思议地盯着她看了许久,阴气森森地道:“我终于明白你为什么会被人送到医院被故意整成白美丽。”

“那……那是因为有人嫉妒我的美貎!”

“嗯,还有金钱!通常美貌与金钱并存。”他弯起嘴角,冷冷地讽刺着。

她有些尴尬,小声地嘴硬说:“本来就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