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退仅仅避开了龙尾的扫荡,头顶的龙口干脆地直咬向庄令的脖子。人类的身体在长龙的对比下显得那样渺小,江曦根本没有怀疑,那一口下去庄令便会身首异处。她又一次觉得自己是个不折不扣的累赘,在这样的情况不仅帮不到庄令,还需要庄令保护自己。

自怨自艾中她不知从哪来的勇气,拼劲力气纵身一跃扑向庄令。她的本意是想抱着庄令跌到一边去,可哪想庄令下盘功夫扎得太稳,这一扑不仅没撼动他分毫反而把自己直接送到了龙口前。

我靠!江曦大惊失色,这特么买一送一,亏大发了啊!

庄令也被江曦出其不意这一扑扑得一愣,就这么须臾时间,长长的獠牙已然戳入江曦的肩上,噗呲一声响,血花飞溅。可能是因为太过恐惧,江曦没有感觉到疼痛,她愕然的眼中只有那只暴戾凶残的龙头,心中竟然冒出句莫名其妙的话:“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突然她开口,风雨火焰中苍白的脸庞柔和一笑:“太笙。”

随即,天旋地转间眼前一黑,整个人倒在了庄令及时托住的双手里。

同样怔愣住的还有狂暴的银龙,铜铃一样的金色眼眸里清晰地映着昏迷过去的江曦,阿常…

阿常,阿常,阿常…

银龙突然躁动地扭动着身躯,龙尾四下扫起一波又一波剧烈的水花。

“吼!!!”他仰天咆哮,混乱的眼睛中渐渐凝聚出那个黑色的身影,那个亲手削去他的逆鳞把他压在这片小小水域里千余年的身影,就算他灰飞烟灭,轮回无数他也能一眼认出来的身影,那个害死阿常的罪魁祸首…

哗啦啦的水花在迅速蔓延开的寒气里冻结在半空中,密集的雷电一道连着一道将天地照耀的惨白无色,飞飞扬扬的雨水直接化成片片雪花,霎时鹅毛大雪密密麻麻地笼罩住了四野。

庄令一手抱着江曦,一手持伞,茫茫大雪瞬间落满他的全身,远远看去如同白发满肩。

“吼!”盘桓在半空的银龙如同一个巨大的古老神祗,森冷而无情地审视着下面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很好,这一世你终究成了彻底的凡人。

银龙迅猛地穿过绞起的风雪里,直冲庄令而来。

卷起的暴风雪弥汇聚成一堵雪墙把庄令四周的退路堵得严实,退无可退。而庄令确实也没有退,他依旧静静地立在原地突然他猛地放开江曦,五指在空中极快地结了个印,淡淡的红光凝成一把弓形,搭箭弯弓一气呵成。

玄黑的箭矢骤然破开风雪,带出一道淡到无形的灰色踪迹急射向银龙腹下一处。

银龙早就料到了这个人哪怕成为了凡人也不会是个轻易对付的对手,并未完全掉以轻心,箭矢亮出的一刹他虽是惊骇却不至毫无防备,腾空一扭,黑色的利矢擦过他的要害,在他坚不可摧的银鳞上滑过阵阵火光,最终落入湖水中。

过了千年故技重施对他来说是没有用的,银龙在心中冷笑一声,没有停顿片刻他咆哮着朝庄令喷出冰寒彻骨的龙息,同时五爪寒芒点点直插向他的胸膛。

一箭落空,庄令神色依旧淡然不变,银龙五爪即将掏出他的心脏之时,袖口不易察觉地微微一样。冰天雪地中蓦然窜起一束银光,光芒闪过,银龙的头颅、四肢及长尾已紧紧的束缚在一片淡淡光华之中。

庄令右手一按,银龙坠落在地上,砸起一片松松雪絮。他跨前两步,却没有看向暴怒扑腾的银龙而是弯腰抱起人事不知的江曦,淡淡道:“过了千年,也没见多少长进。”

江曦浑浑噩噩醒来天已经黑了,窗外没有雨声,只是微微泛着些亮。被窝里没什么热气,手脚冰凉的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头有点沉,鼻子囔囔的,似乎有感冒的趋势。

闭着眼昏昏地养了会神,她慢慢地想起昏倒前的场景,人一下子和通了电一样坐了起来!结果坐的太猛,大脑缺氧一时没撑住,刷地又倒了回去。

“哎哟大白你说你这瞎折腾啥了阿喵!!”熟悉的聒噪声响起,这让江曦充分意识到自己还活着,活着回到了庄令家里。

“阿宁你快从我身上死开…好重。”江曦揉着发胀的太阳穴难以忍受道。

“竟然敢说阿宁胖!阿宁才不重呢阿喵!”阿宁怒极,愈发嚣张地在她身上蹦来蹦去:“给阿宁道歉!快道歉阿喵!”

江曦感觉自己的肠子都快个给它踩吐出来了…

死肥猫,以后休想我给你烧鱼吃!吃鱼?啃鱼头去吧!!

“阿宁,别闹。”庄令及时把江曦拯救于水火之中。

江曦又一个猛翻身爬了起来,晕乎乎地瞪了半天庄令,发现他没有缺胳膊少腿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这回是踏踏实实地躺回了床上。一躺下,周身的难受劲又上来禁不住哼哼唧唧,哼唧了没两声她闻到股钻鼻的味道,随之她枕边一塌,有人坐在了她床边。

“什么味道,好难闻。”江曦其实大概已经知道庄令手里端的是什么了,但那中药味别说喝,光闻闻她就够了。人和蚯蚓似的往被窝里开始钻,边钻边咕哝着:“好难受,我先睡一会。”

庄令面无表情地看着拱啊拱的江曦,淡淡唤了句:“阿宁…”

江曦舌根发苦,立马利索地爬起来,靠在床头端着做好,一脸苦相道:“我喝…还不成吗?”

灌下一大碗苦得江曦三魂出窍的汤药,江曦牙根抖了半天才含糊地说出一句:“那条龙呢?”

庄令看了她一眼,江曦觉得他眼神很古怪,只见他从袖中摸索了一番,丢出一条软趴趴的白色长条。江曦起初以为是蛇,吓了好一大跳,定睛一看,长须五爪,她抖着手指着小小的白条口吃着道:“这,这是那条龙。”

“嗯,”庄令风轻云淡道:“你可以养着玩玩。”

江曦:“…”

【白龙完】

第三十六章

【年鬼】

关于理想中的宠物,有一段时间江曦曾疯狂迷恋过小狮子般的藏獒。一天在看了个藏獒咬死主人的新闻后,她果断移情别恋到了蠢萌的哈士奇上。无论如何,她都没想到过,有朝一日她会养一条龙当宠物…

想了想上网发个帖子求教——“未婚夫送了条活龙给我,怎么养求破啊!”

结果下面一水的回复:

“龙?能吃吗?”

“好吃吗?”

“怎么吃?”

“唉…”江曦放下手机叹了口气,发帖子纯粹是闲得蛋疼。今天是年三十,打凌晨起外边的鞭炮声就没停过,小城镇不禁烟火炮竹,虽然吵闹但年味十足。

而庄家呢,江曦观望着庄令压根就没有过年的意思在。屋里屋外转了一圈,江曦绑好头发戴了个口罩开始大扫除。说大扫除,她也就是把上下两层楼看得见的地方清扫一遍,擦了个灰,整理一下杂物,抱了两盆金桔回来摆在客厅里。

庄少爷偶然下楼撞见了她踮着脚举着掸子擦飘窗,江曦抹了一把汗吆喝他:“帮我把椅子递过来。”

庄令瞅瞅高处的窗几,默默地从她手里接过掸子,轻而易举地擦干净的窗几,默默地把掸子还给了江曦,又轻飘飘地飘回楼上。江曦抱着掸子在原地愣了几秒,哎地一声喊住庄令:“你再帮我把阁楼的窗子给擦了呗!”

庄令沉默地看着她,就在江曦被看得快跪下来说“少爷,小的错了,您还是忙您的去吧”时,他闷闷地说了声“好”。江曦眼睛一亮,不出片刻,卷起袖子的庄令怀里多了个水盆,胳膊上搭了个毛巾,头顶戴了个兜帽,胸前是…江曦给套的大黄鸭围裙。他低头看看自己的扮相,眉头皱起些许气闷,在江曦忐忑的眼神里,他抿抿唇终是什么都没有说,默默地抱着水盆上了阁楼。

之后庄令不仅帮江曦收拾好了阁楼,还帮她打扫了储物间,同时又清理了院中的杂草。再之后,就到了今天,从早上到现在庄令还猫在他的卧室兼书房里。江曦借着打扫之名观摩过他那间神秘兮兮的房间,进去不到五分钟就被吓得滚了出来。

整个卧室阴暗而寒冷,褐色的厚重窗帘把窗户挡得密不透风,宛如深夜。屋里唯一的光亮就是他桌子上那盏燃烧着青色火焰的吊灯,半青半黄的火光把整间屋子照得鬼气森森。江曦进去先是被这沉重的色调吓了一跳,战战兢兢地环顾四周却没有看到阿飘之类的,遂放下心来。心才放下两秒,走了两步,脸上落下一滴冰冷液体,一抬头,头顶悬着副血淋淋的心肝,脚下蓦地亮起一圈殷红的暗光,暗光的另一端身着黑衣的庄令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江曦捧着乱跳的心脏逃出了他的屋子,此后再也没踏进去一步。

可今天是年三十,眼看快到正午了。这是她在外过得第一个新年,外面的鞭炮声衬托着一个人在客厅里的她更为形单影只,不可抑制地想家。越想越觉得自己可怜,江曦揉揉酸溜溜的眼角,想着让阿宁去把庄令喊下来。一抬头,正对着的却是白龙那张冷冰冰的臭脸。

此时的白龙与前两天在湖中的可谓是天差地别,那时的它长有数丈,怒目利爪,威风至极。现在她面前的则撑死两尺长,细溜溜地还没个擀面杖粗,头上的角小得快用放大镜才能看得清。这已经算好的了,刚被庄令带回来时他细得和条线似的,江曦生怕不小心就捏死了他…

白龙不说话,就用那副厌恶又恼怒的眼神死死地盯着江曦。他很讨厌她,江曦一开始就知道。虽然那个时候晕了过去,但看他现在的样子可想而知当时庄令对他做了有多天怒人怨的事。可能也因此,迁怒到了她身上?

不管怎样,被人用这种眼神盯着任谁都感觉不自在,江曦清清嗓子问:“有事?”

白龙金色的眼珠子晃动了下,但没理她。

江曦又清清嗓子:“没事就算了,没事我就…”

“咚咚咚”客厅的木门敲响了三下,江曦略微诧异。打她来庄家,就没有见过有客人到访,何况要是有客人先响的应该是前院大门上的门铃才是。噹,客厅的钟响了一下,正午十二点整,久别重逢的暖阳穿过落地窗铺出一室明亮。

江曦没有立刻开门,而是走到落地窗外朝门外看了看,没有人。再看看院门,依旧铁门紧闭,庭中白梅受不住风扰,悠悠落下几朵碎花,墙头两只麻雀互相啄着毛,气氛安宁。

正待江曦以为耳误耸耸肩上楼找庄令时,“咚咚咚”客厅的门又被敲响了三下,刹那她只觉背后竖起了一排的寒毛。她紧了紧喉咙,小心地趴在窗子上朝门廊看了看,依旧没有人。

如果换个别的人,早因这种诡异的状态吓得死去活来。江曦也很害怕,但她的害怕和其他人不一样。她本身就能看见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可这种明明有东西站在门外她却看不见…

她第一反应就是去找庄大神。庄令家的这个宅子据阿宁说,那是设下重重阵法,严密性堪比cia的存在,江曦很惊奇它居然还知道cia是什么。阿宁高傲地表示它近来的娱乐活动就是闲下无聊蹲在隔壁邻居家窗台上看看美剧什么的…

不论怎么说,外面的东西能没惊动庄令畅通无阻地来敲他家客厅门,肯定不是个善茬。

江曦嗖地一转身,鼻梁“啪”贴上个冰凉的东西,对方显然也没料到她如此突然的转身,霎时和他撞个正着。江曦没什么事,他可就倒霉了,两者巨大的身形差导致撞击之下的小白龙直接倒飞出去,所幸江曦及时一把揪住了他。这么一揪,小白龙又是副要吐血的模样,蜷缩成一团,半晌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放开老子!”

“…”江曦讪讪地松开手,摸摸鼻梁还恶人先告状地抱怨上一句,“谁让你鬼鬼祟祟地躲在我身后的。”

太笙气得想一爪子呼死这个白眼狼,要不是担心她这个废物…罢了,他阴郁地看了江曦那张陌生又熟悉的脸庞,摆摆尾巴径自飞到了木门前,细长的尾巴一卷直接拧开了门。

“你做什么!”江曦一看这还了得,连忙三步并两步冲上前去,但为时已晚,吱呀一声,一束浅浅日光泄如一条缝。如临大敌的江曦紧张万分地盯着门缝半晌,始终没有看见任何异样。

白龙斜过来一个鄙夷的白眼,没什么好脾气地朝着门缝吼了声“有事说事,别磨磨唧唧的,没看快把凡人给吓死了。”

显然,那个快吓死的凡人指的是江曦。

江曦尴尬又忿忿,她也只是有点紧张而已,哪里有快吓死了!愤怒之余她又好奇地看向那一条窄窄的门缝,日光透明,细细的灰尘四下飞舞。忽然,噌的轻轻一声响,像是有什么落在了地上,隔了几秒又是噌的一声响,像是东西在地上推行了一段距离,就见一个小小的包扎得细致的红色木盒从门缝里推了紧来,上面倒贴着一个福字,看上去十分喜气。

白龙瞧着那盒子,嗤地一声笑,尾巴一甩作势要关上门。江曦愣神过来,赶在他之前一步抵住了门,刷地一拉,门外阳光满庭:“咦…人呢?”

“对方是妖又不是鬼,凭你那点斤两,他有意隐藏你能看得见?”白龙不加掩饰地大开嘲讽。

江曦被他说得下不了台,想反驳,但他说得确实又是实话,也只能气鼓鼓地捡起地上的小木盒左右看了看。盒子是普通的松木,散着松树独有的清香,除此之外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看上去似乎是个礼盒,可这么小的盒子能放下什么呢?江曦百思不得其解。

“哟,今年的礼送得早了半个时辰吗阿喵!”从隔壁看完美剧跳进来的阿宁一跃到江曦的肩头,啧啧道,“又是松子有点新意行不行啊!”

“礼物?”

阿宁懒懒地打了个呵欠:“是啊,平时受过少爷恩惠的小妖小怪每年的今天都会送来些礼物做答谢,妖怪们可是比你们凡人要长情的多啊喵。”

江曦撇撇嘴,得,还搞起种族歧视来了。

“话说大白,正午快到了,你不是要贴春联吗?”

它一提,江曦想起正事来了,才要上楼,楼梯上响起轻微的声响,头一抬,庄令端着杯子站在她上方,微垂的目光恰巧与她的碰在一起:“饿了。”

江曦:“…”

从贴完春联到年夜饭准备得接近尾声,期间陆陆续续客厅门外凭空出现了各式各样的礼盒,有的精致得如同艺术品,有的虽然粗糙但是看得出送礼人的用心。送来的礼物,经过庄令的同意,江曦兴致冲冲地挨个拆了开来。如同礼盒一般,礼物也是各有特色,小到一盒满满的松子,大到一柄剔透无暇的玉如意。整个过程,蹲在垃圾桶边慢吞吞削土豆的庄少爷一眼都没撇过…

比较扫兴的就是白龙和阿宁一龙一猫了,两个从来不对付的动物不约而同地表达了对江曦浅短见识的鄙视。即使这样,江曦仍是不亦乐乎地边整理礼盒,边在庄令聊胜于无的帮助下收掇出了一顿尚算丰盛的年夜饭。

端上最后一碟鱼时,江曦刚要宣布开饭,“咚咚咚”客厅的门又响了…

第三十七章

天已黑透,远处的鞭炮零零散散地响着,故而那三下敲门声格外的清晰可闻。来人敲得很慢,很重,咚的一下后过很久才用咚的一下,仿佛有什么重重地撞在门上一样。

刚要坐下来的江曦重新站了起来,透过半磨砂的玻璃可见只亮了两盏落地灯的客厅半昏半明,大门处灰楚楚的一团。突然,那敲门声咚地一下又重重地响起,这一下的力道像是要把给贯穿了般。可桌边的庄令与阿宁似乎完全没有听见这个响声,阿宁流着口水趴在桌边盯着那道糖醋鲈鱼,而庄令则安静地斟上两杯酒。

江曦刚想说她不能喝酒,咚咚咚咚,骤雨般连续不断的敲门声急促的一连响起,震得四面玻璃都嗡嗡地响。诡异的是,全屋似乎只有她一个人听见。不,不止一个人,就在她坐立难安想去看个究竟是,一直百无聊赖缠在柱子上的白龙突地抬起了头,龙眼里闪烁着粼粼金光,讥嘲道:“他们都不去,你个大白去做什么。”

好嘛,这个外号她算是一辈子都摆脱不得了,江曦懒得和他斗嘴。有庄令在家中坐镇,她也没啥忌惮,抱着丝警惕就溜达去了客厅。转身后的刹那,斟酒的庄令顿住了手,幽幽黑眸凝视着江曦的背影,又看看隔断外的客厅,嘴唇动了动尚未发声就见白龙刷地一下松开柱子,脸黑漆漆的追着江曦去了。

阿宁摇着尾巴偷偷沾了沾鲈鱼盘子里的糖醋汁舔了舔:“少爷,这样下去会被挖墙角了阿喵!”

庄令淡淡看了它了一眼,阿宁一抖,谄媚地蹭到庄令身边:“当然啦,少爷的魅力无人可挡!!少爷的

为了壮胆,江曦把客厅的所有灯都打开来,跟着连带着走廊都一霎亮堂起来。门依旧咚咚咚地响着,那架势并不是像来送礼,倒有七分像是来打劫。江曦吸了口气,站在门后大声问了一句:“谁啊!”

她内心嘀咕,这么不长眼地来庄令家踢馆。

敲门声骤然一顿,“嚓”墙外不远的地方有人放了一束烟花,鲜艳的红色在漆黑的夜色里绽开成一朵漂亮的花。有些年饭吃得早的家庭,小孩们纷纷出来放烟火了,嬉笑声伴随着烟花的炸开声一同隐隐传来,让年味显得很足。

而庄家内外却是安静的,偶有阿宁等急了的咕哝声,而客厅大门外的来“人”似乎也离去了,挂在门口的两只灯笼随风微微摇摆,上面的福字来回晃荡在落地窗前。

走了?江曦犹犹豫豫地站在门后,想开又不敢开。她的身后白龙静静地飘着,打量着她,眼神几经变化。一千年的转世轮回她的容貌变了很多,可身上的气味却是一如既往,一如既往的鲜美可口,让妖怪觊觎,让凡人嫉妒。可最大的变化却不是她的容貌,而是她这个人。

懦弱胆小,一无是处,和普通的凡人女子一样柔弱得让他忍不住想…彻底地毁灭她,毁灭后再重生。

这样她就不会再遇到庄令,不会再和这个男人有任何牵扯,不会因他受伤,不会因他流泪,更不会爱上他…再因他而死。

白龙越想越是兴奋,他不自觉地靠近江曦,再近一点,再近一点他就可以拧断那根纤细的脖子,或者捅穿她脆弱的心脏…

在即将碰到江曦的脖子时,爪尖忽然传来一阵火烧火燎的剧痛,淡到看不见的光泽从江曦周身浮起又暗下,一刹之间。白龙怨恨地远离了些许,就算没有回头他也能感受到庄令的目光,他果然还是太天真了。确实,庄令是一个不会对女人怜香惜玉的人,但他是个极自负的人,是他的,谁都不能染指,哪怕他并不爱他。

白龙恨得心间邪火沸腾,奈何千年羁押让他一时不察着了庄令的道,不得不受制于他。

他这心中百般思量没定,自觉应该没什么事的江曦已经大大咧咧准备拉开门去看一看。白龙一瞅大惊失色,腾空一跃抢在前卷上门把手,腾起上半身不耐烦道:“你这个女人怎么这么麻烦?”

我靠,她就开个门哪里麻烦了!江曦更不耐烦地想要扯开它,白龙低吼了声:“滚!!”一道滚滚龙息卷过江曦的指尖,炙热的气息吓得她嗖地缩了手,声音拔高:“你什么意思啊!你走不走,不走我就把你做成红烧泥鳅了啊!”

阿宁跳过来添乱,笑得眉开眼笑:“红烧泥鳅好,红烧泥鳅好,阿宁要吃红烧泥鳅阿喵!”

白龙气得脸发青,又是声充满威胁性的嘶吼,隔了片刻确定门外已经没有东西了方尾巴一抽,铁青着脸飞走。临走前也不知道有意无意,小小的尾巴啪地一下甩过江曦的脸。江曦那叫一个怒啊,没等她发作太笙利索地一溜烟没了个影。

江曦捏了捏拳头,说服自己“大过年的,没必要为了一条蚯蚓不开心”,憋着气霍然拉开大门,然后傻眼了。

庭院里风平浪静,花草安寂,龙蔺散着柔和的金光,墙头一束白光窜起咻地炸开成了一捧灿烂的满天星。她试探着朝门外走了一步,伸手摸了摸,什么也没有。

奇怪…

江曦纳闷地左右看看,在灯笼照耀下红扑扑的院子里充盈着淡淡喜气,哪里啊看得出刚刚惊天动地的模样。她无意识地摸了摸门,指头突然一陷,低头一看是个被撞进去的浅浅凹形…

大年三十就这样平平淡淡地过去了,按照以前的习惯吃完饭后江曦就打着呵欠拖拉着步子上楼预备看会书就睡了,结果意外的被庄令给叫住了,理由是:守岁。

庄令这个人看起来对闹腾的新年没什么兴趣,却在这项习俗上有着意外的执着。

所以初一早上江曦是在客厅的沙发上腰酸背痛地醒过来,外边的鞭炮声从过了午夜就没个停歇,吵得江曦后半夜才迷糊糊地抱着枕头歪了过去。因为是蜷缩着身子,她这一动浑身上下都在叫嚣着疼痛,尤其是麻得快没有知觉的双腿。

“嘶”她抽着丝丝冷气,身子一歪就往沙发下滚。“哎哟”还在嗓眼里,人被拦腰又给抱了回去。江曦后怕地往后直缩,庄令家这客厅铺的都是实打实的大理石地砖,也没个地毯,摔下去她这身骨头不得吃够了罪。

缩着缩着她就发现自己缩进了一个人的怀中…

那个人除了庄令自然没有别的人选,比起江曦爆红的脸,庄令一点局促没有,看着全身僵硬的江曦皱皱眉很自然而然地一掌按在了她的小腿肚上。

靠!!霎时一道难以言喻的酸痛感刺激的江曦在心里爆了个粗口。

才要推开庄令那只魔爪,只见庄少爷另一只手也按了下来,有节奏地敲打并拿捏着。很快,那种让人难耐的酸痛感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肌肉上的放松与舒服。因为这种舒服,江曦哄着老脸没有推开庄令,甚至在他愈来愈轻柔的按摩中隐隐又有了睡意…

“庄令,没人告诉你不能随便碰姑娘家的吗?!”

“你是姑娘家吗?”

“我,我虽然不是人,但好歹也是雌的好吗!!!”

不是人…江曦小鸡啄米似的脑袋撞到了突然直起腰来的庄令肩上,昏昏欲睡的她没有立即离开,反而无意识地在把脸埋在他肩窝里蹭了蹭。庄令身上淡淡的檀香味很好闻,不像寺庙里的冲鼻,有点像白檀香,但又掺和了些别的味道在里面。

总之,熟悉又安神,让江曦全身心都为之放松…

放松…松?!

晴天一道霹雳劈进江曦浑浑噩噩的脑袋,陡然睁开的眼睛对着那片黑色的绸缎半天,抬头也不是,继续靠着也不是。

有所察觉的庄令低头:“睡醒了?”

“嗯…”江曦红扑扑着脸,迅速地退到旁边规规矩矩坐好,努力装作和他一样的淡定。

庄令继续翻着他手里的书:“阿宁饿了。”

“哦…我,我去做早饭!”江曦逃也似的逃离了客厅,冲进厨房她对着醒好的面团一通乱锤,丢脸死了丢脸死了丢脸死了!!!

之后如她所料,庄令并没有对充当了一晚的靠枕介意,这让她大大地松了口气。

新年平静的日子一直持续到了初五,初五迎财神,家家户户都准备上了给财神爷的贡品。江曦看着自己为数不多的存款余额,琢磨着自己是不是也要去拜拜财神爷,祈求下来年财运,虽然从目前状况来看,她的钱途一片惨淡…

拜财神的念头尚未实施,庭院的铁门突然彬彬有礼地被敲了三下:“请问,庄少在吗?”

第三十八章

江曦端上茶水的时候,陌生的男人似乎才和庄令寒暄完,客厅一时陷入尴尬的安静中。江曦理解这种尴尬,很少有人能面对庄令那张棺材脸能滔滔不绝地说下去,同样她也理解庄令此刻冰封千里的低气压,这个少爷的起床气不是一般的大。

“喝茶。”江曦适时打破了这种让人窒息的气氛,局促不安的年轻人立刻对她投以感激的目光,“谢谢。”并以此为突破口和江曦搭起讪来,“江小姐的泡茶功夫很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