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待王五娘说啥,旁边的田氏就幸灾乐祸的把县太爷死了的事,兜了个底朝天。皮氏因着王六郎的事,已经是受了场打击,这下又听见女婿死了,更是觉得晴天霹雳,眼前一阵阵的发黑。

且不说再次被打击到的皮氏。单说已经抱着齐芳去看大夫的王大郎,紧赶慢赶的终于在大色大黑的时候来到了龙泉镇,那医馆里的郎中确实要比王家凹的于郎中医术高超,连着喂下了几副汤药总算吊住了齐芳的命。王大郎来的匆忙,钱财带的不多,这般下来已是把银两花了个底朝天,于是便对齐梅梅嘱咐说自己回去取钱,让她和齐芳暂时留在医馆养病。

齐梅梅自是一千一万个愿意,她心里已是下定了主意,此次出来,就再也不会回去了。便是沿街乞讨,也总好过在王家被人虐待死。

她真的受够了!!!

如此,又过了三四天,齐芳的病有了些好转,人也清醒了过来。齐梅梅便把自己的主意说了,齐芳本是不同意的,她委曲求全惯了,只求有个片瓦遮身就足够了。然而受不住女儿的一再苦苦相求,心肠一软,就稀里糊涂的应下了。齐梅梅也是个果决的,她自己回了王家凹一趟,寻到了苏慧娘,两人也不知道再屋子里说了什么,等她出来的时候,手里就多出了三十两银子。而后,就在龙泉镇上租了间极简陋的屋子,母女搬了进去。等王大郎再来寻时,已是连个影子都找不到了。

岁月悠悠转瞬而过,春去秋来,花开花落,转眼间便是两年而过。

这一日,苏慧娘从睡梦中醒来,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提鞋下炕,准备洗漱。坐在乌乌突突的铜镜前,她轻梳着自己的一头秀发,抬眼间便看见自己映在镜中的倒影,算算年龄自己今年已是一十七岁,正是韶华之龄,而且这两年里她的姿容发生了极大的变化,与以前清秀的小巧佳人不同,苏慧娘便胖了,离着远看就像是只白生生的荔枝,是如此的“珠圆玉润”。伸出手,捏了捏自己腰间的一团肉肉,苏慧娘满意的点点头,胖些好啊,更健康。

梳了个盘髻,用一只银钗别好,苏慧娘站起身,出了房门。此时,林氏正坐在灶间门槛上向院子里疯抢的鸡仔们喂食。听见苏慧娘的脚步声,不由转过身来美滋滋地说道:“你看看,咱家的鸡多能吃啊,娘今年打算再多养二十只,到时候又能多好些银钱呢。”

苏慧娘听了这话笑了笑,在这种事上她向来不会逆了林氏的意,便随口道:“行,都听娘的。”

林氏得了这话,脸上不由笑容更甚。

苏慧娘在院子里望了一圈,见院中的狗窝里已没有小黑的身影,便知道是被王七郎领了出去,便也不在意,转身回了灶间开始洗手作羹。烧水下米,煮出了一锅稀粥,又贴着锅壁把日前未吃完的饽饽切片蒸热,切了小把韭菜,做了盘韭菜炒鸡蛋,而且又从碗柜最下方的几个坛子中检出了几样咸菜,是去年年底时腌制的咸菜,苏慧娘腌了很多,所以到现在都没吃完,分别是豇豆、咸黄瓜还有蘑菇片。

两刻钟后,早饭做好,苏慧娘把碗盘摆在了炕桌上,林氏洗了手过来帮忙,王七郎也准时准点的出现了如今已经十岁的他,早就变成了个俊美的少年郎了,不过这孩子长的有些女气,艳丽有余,阳刚气却稍差,这也是小孩儿进些年来颇为郁闷的地方。

一家人吃了早饭,期间苏慧娘想起什么似的对王七郎说道:“你今儿学堂是沐休吧?”

“是!”王七郎一边咽下口中的馒头,一边肯定的点点头。

“那就跟我一起去镇上吧!”苏慧娘说道。

王七郎自然说好。

一旁地林氏却颇为忧心的叹了口气,喃喃道:“也不知道文儿怎么样了…到底能不能考上啊!”

五天前苏文已经动身前往剑南道首府参加三年一次的府试,若是能通过,自身便有了秀才的功名。这一步不仅关系到他的前途,对于整个苏家来说也可以说是命运转折的机会,林氏怎么能不忧心忡忡。

“他能考上的!”回答林氏的是王七郎,只见其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儿,不屑地说道:“区区一个秀才而已。”虽然态度恶劣,但是这番言语却直中林氏的心思,想着自家孩儿都那般刻苦攻读了,这次当是能中的,一时间,心情自是好了很多。

苏慧娘见到此幕,微微笑了笑,却没有说任何的话。

留了林氏看家,苏慧娘便和王七郎坐上了去龙泉镇的牛车,二人到了地方后,直径的朝着镇西边的方向走去,不多时,好几条纵横交错,犬牙相接的胡同便出现在视野中,二人一路弯弯绕绕,这才在一家食铺前停下了脚步,还未走进去,一阵阵热闹的嘈杂声便传进了耳朵里,那脖子上搭条围巾的小二笑眯眯地迎了出来,见来人是苏慧娘,腰身不由弯的更低了:“东家您来了!”

苏慧娘微微笑了笑,一边脚步不停地向里走去一边问道:“梅梅在吗?”

“回东家的话,少掌柜出去上货了,一会儿就能回来。”

这间名为“食为天”的铺子,在龙泉镇西边这一片也是颇有名气的,它主打的是一种叫做“火锅”的食物,因着食物好吃,且又不太贵,是以普一开张就受到了大家的欢迎,而苏慧娘便是这间店的东家,正确的说是“出资者。”店里面积大约一百平米左右,分上下二楼。刚一踏进去便有种绿意扑面而来,盖因为这里的每一个桌位都被规划出来,且用嫩竹做的帘子隔开,给客人留下了极好的私人空间,此时恰是正午,食客占满了店里七成左右,中间过道上,不时的有着装统一的小丫鬟来回上菜。苏慧娘不欲在这里碍事,领着王七郎便向着后堂走去,两人略座了会儿不多时门口传来了脚步声,一个瘦瘦小小,却一脸倔强的少女脚步轻快的走了进来。

“苏姨姨,你来了!”

这少女便是齐梅梅了。

苏慧娘笑着招呼了一声,齐梅梅座到了她身旁,两人说了一会儿话,她便把眼睛看向了王七郎随后对着苏慧娘悄声道:“怎么把他也带来了?”

“怎么,我来不可以吗?”王七郎耳朵尖,立刻皱着眉头问道。

齐梅梅瑟缩了下肩膀,嘟囔了声:“喊什么喊,嗓门大了不起啊?”

“你说什么?”王七郎眼睛一眯。

齐梅梅瑟缩的更厉害了。

苏慧娘看见眼前这一幕,绣怕掩唇,莞尔一笑。也不知怎地,这两人就像是那前世的冤家,相互都看不顺眼,每次遇见了,都要刺几下对方。苏慧娘摇了摇头,唇边笑意更甚。

笑闹了片刻后,便是正事了,齐梅梅递给苏慧娘一本厚实的账本,语气轻松地说道:“这是咱们食为天这一个月的支出明细,请东家过目。”苏慧娘笑睨了她一眼,而后把账本接了过来,细细的翻看着,她精于理财,看账本什么的自是不在话下,从头看到尾后,苏慧娘满意的点点头:“这个月赚了一百一十四两银子,真的很不错。梅梅,你干的非常好。”

齐梅梅闻言笑了笑,心想,老娘上辈子干的就是餐饮业,怎么可能做不好。

苏慧娘看着眼前笑而不语的小姑娘,心下真的是颇为赞叹的,两年前她朝自己借了三十两银子先是在镇上开了间极小的馄饨摊,因为汤头极好,做出的混沌鲜美非常,所以不过半年就把欠苏慧娘的钱尽数还了回来。不仅如此,她还极力的拉苏慧娘入股,希望两家合作一起挣钱。

若是一般人,肯定是不会同意和小丫头片子做什么生意的,但是苏慧娘心知,这姑娘的身体里藏着个什么灵魂,是以从不那她当孩子对待,再有齐梅梅用自己的实际行动,证明了她真的有几分做生意的才干,苏慧娘考虑了几天,终是决定出资三百两银子,开了这家是食为天。

她负债出钱。

齐梅梅负债出力。

所挣的钱,两家对半分。

从现在经营的情况看,苏慧娘当初的决定是多么的正确。

第52章 小小女童

查完了账,苏慧娘也没有多留,带着王七郎便走了,在经营上她向来不会插手,只拿应得的那份红利而已,而这也是最让齐梅梅满意地一点。出了“食为天”,苏慧娘又在镇上逛了逛,买了些东西,方才准备返回。谁想,在镇门口等车的时候,却意外遇见了王五娘。自打那个县太爷死了以后,王五娘就回了娘家,听说,没多久就再嫁了,嫁的是同村的一个屠夫,专门杀猪的。那屠夫虽有些浑,却并不嫌弃她是个再嫁的,但是王五娘心里却是不乐意的,从高高在上的“官太太”到屠夫的婆娘,这其中的差距未免也太大了,但奈何,架不住旁人的劝说,也受不住嫂子田氏不停地冷嘲热讽,王五娘就这么心不甘情不愿的再嫁了。

苏慧娘的视线在她那高挺的肚子上微微一停,也没说话,就那么直接的上了牛车。此时,车上已经坐着了几个同村的妇人,见苏慧娘来了纷纷打起了招呼,而等王五娘上了时候,却纷纷转过了脸,一副视而不见的架势。王五娘一张脸立刻就不好了,又见苏慧娘也在这上头,不由暗骂了声晦气。

“呦,这不是七弟吗?”王五娘眼睛一转,突然把视线放在了王七郎身上,娇笑着说道:“瞧这小模样长得,可真是一个水灵,怎么,见到亲姐姐也不知道打个招呼吗?”

王七郎微微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嘿嘿冷笑了声。一双眼睛不怀好意的瞄了眼那高耸的腹部,王五娘心底咯噔一下,条件反射似的用手捂住了腰身,一副生怕王七郎害她的样子。心里狂骂了几声,她到底不敢再触这小狼崽子的脾气,乖乖的闭了嘴。

没多长时间,车身一晃开始缓缓向前驶去。迎着夕阳的余晖,牛车终于抵达了王家凹,和着同车的妇人们告别,苏慧娘和王七郎向着自家走去,那王五娘也恰好和他们一路,大约是想要显示一下自己的高傲,王五娘压在两人前面走,脖子昂的跟只母鸡似的,本来就笨重的身子因着走的太快,而跌跌撞撞的,看起来滑稽的要死。

便在一个岔口时,迎面又走来一个小小的身影,见了王五娘,她脚步一停,看起来就要往回跑。却被王五娘一声吼住:“你个死丫头,跑什么跑,没看见老娘啊!”

那小小的身影闻言,身子似乎抖的更厉害了,局促的站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的样子。王五娘走了过去,抬起头就朝着年幼的小孩儿,很打了一下,小孩儿吃不住力气,噗通声倒在地上,却不哭,只低着头不停的颤抖着。

“没用的东西,小扫把星!”王五娘把一路上受的气尽数发泄在这孩子身上,破口大骂道:“老娘当初怎么会生了你这么个小霉星,被活活拖累了一生,哭、哭什么哭,给我憋回去,小丫头崽子…”

苏慧娘看着眼前这一幕,只举得心中肝火腾腾地往上飙,这倒在地上的小姑娘正是王五娘与那安县令的女儿,今年不过才两岁多一些,然而,便是这样小的孩子,却受尽了人间苦楚。这王五娘再嫁后,曾经怀过两次胎,却次次都流掉了,这时也不知道哪来的传言,说是这小女孩命格带克,把孩子给冲掉了。这王五娘居然信以为真,对这孩子的态度,也是一日差过一日,到现在竟已是恨不得其死掉才好呢。

真真是造孽啊!

王五娘在那里狂骂了一阵,直觉得心里痛快了,方才哼了声,摇摇摆摆地走了。徒留下跌在地上,年幼的,不住哭泣的女儿。见她终于走远了,苏慧娘这才敢上得前来,若是刚才她插嘴了阻止了,这孩子一定会更惨的。

“没事吧!”苏慧娘赶紧把孩子抱了起来,拿着帕子轻轻擦了擦她脏兮兮地小脸。

“姨姨…”幼小的女童小小、小小的叫了一声。

王五娘生怕这孩子再把那霉运传给她,是以这段时日,完全把女童扔在了王家,要娘家人照顾。所以苏慧娘偶尔的会在这附近遇见她,因为曾经给了女童两块糕点,所以女童跟她也算结了些情谊。抱在怀里,就能感觉出她那瘦的跟皮包骨似的身体,苏慧娘再次深深地叹了口气。在镇上的时候,苏慧娘曾买了些福记的核桃酥,此时便拿了几块给这女童,口中柔声哄道:“好孩子别哭了,是不是饿了,这是姨姨给的酥饼,快吃些吧!”

到底才是个两岁多些的孩子,见了好吃的,眼睛立刻就放光了,黑兮兮的小手抓着核桃酥,迫不及待地就往肚子里面咽,看着就是饿了好久的样子。一连吃了五六块,苏慧娘便不给了,怕噎着她。

“以后要是肚子饿了,就来姨姨家,姨姨给你好吃的。”苏慧娘笑着摸了摸她的小脑袋。把她从怀里放到了地上。看着苏慧娘渐行渐远的身影,女童的一双眼睛里又涌上了层眼泪,她伤心的想着,若娘她也能对自己这么好,那该多么幸福啊。

“慧姐姐就是喜欢多管闲事!”王七郎面带不耐地说道。眼见苏慧娘淡黄色的衣襟前沾染了些灰尘,脸上的表情就更不悦了。

“那孩子很可怜的…”苏慧娘叹息了一声。

“这个世上可怜的人多了去了,慧姐姐难道都要管吗?”

苏慧娘闻言站稳了脚步,眼神微冷的看了他一眼。王七郎见了,立马变脸,靠近她的身边有些哀怨的说道:“好姐姐,小七只是在吃醋而已,小七不要你对别人比对我好。”说完,还对苏慧娘眨了眨眼睛,露出了可怜的眼神。

这些年来,苏慧娘对于这孩子的“厚脸皮儿”已经有了一定的认识,闻言,只能再一次深深地叹了口气。露出无奈的表情,他这样子,自己也要负些责任的,都是被惯的啊。回了家苏慧娘洗手做饭,做的是炸酱面,擀的细细的面条,配上金黄的鸡蛋酱、黄瓜丝、香菜末、还有自制的小咸菜,便在苏慧娘一家和和美美的吃着晚饭时,那边的王五娘却突然发动了起来。她挺着本来就要临盆的肚子,硬是去了趟镇上,山里路本就陡峭,这般一番颠簸下来,到家没一会儿就感觉到了□的不对劲。忙让自家男人去请稳婆。皮氏听了信儿,自也是匆匆赶了过去。

声嘶力竭的叫了一个多时辰,孩子出生了,然而,却浑身发紫,整个儿奄奄一息的样子。眼瞅着自己好容易生下的儿子,就快要不行了,王五娘当场就发疯似的狂叫着,但非常可惜的是,这个刚刚来到人世,还未睁开眼睛的小家伙,在两刻钟后,又匆匆地走了,徒留下,一屋子伤心人。

第二天,王五娘不但没有从打击中恢复过来,反而把丧子的疼痛尽数怨到了别人身上。

那个“别人”不是其他,正是她那个亲身女儿。

在王五娘想来,自己怀孕怀的一向好好的,就因为昨儿碰见了那个霉星,被传染了霉运,就是她克死了自己的儿子,王五娘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越想越觉得自己之所以总生不出儿子,就是她克的。王五娘恨的浑身发抖,恰似在这个时候,大嫂田氏幸灾乐祸的前来“探望。”

姑嫂两个嫌隙甚深,王五娘倒霉的样子,她才不会错过呢,而且她之所以会来也有自己的小算盘,田氏先是表现了下对失去小侄子的悲痛之情,而后,立即把话头转到了女童身上,话里话外,多是她命不好,有她在你这辈子都生不出儿子等等。

这话就像是把利剑,一下子就戳在了王五娘的心上。她掉过两次胎,又刚死了一个儿子。这不正是印证了田氏所说的吗。眼瞅着,王五娘脸色突变,田氏眼珠子咕噜噜一转,又语重心长地说道:“那丫头就是个克亲命,嗯,想要破掉这种命格,其实也是有方法的。”

王五娘此时也顾不上别的,忙向田氏请教。

田氏就说道:“我这法子也是听别人说的,像这种克亲命想要破掉,就得拿着两寸长的银针,往指甲里扎,一天扎一只手指,等十天之后,往手指里扎满十支银针,这命就算破掉了。”

王五娘听了这话,心里咯噔一下,她又不傻,往两岁多些的孩子手指甲里插针会有什么后果,岂能不知道,说不定小命就会这么没了的。那女童虽然让她厌恶,却也是身上掉下的一块肉,曾经也在怀里抱过的。

“五娘啊,想想你那个生下来就没了的儿子…”田氏一脸我为你着想的样子:“若不破了她那个命。你这辈子都休想有个后啊。”

王五娘浑身一颤,一抹狠色在眉间涌起。

她的命都是我给的,便是就这么没了,那也是天经地义的啊。

第53章 宝儿中邪

午夜时分,万籁俱静。整个王家凹全部陷入在安静之中,除了天空中朦胧的半月外,便只有草垛中的蛐蛐在没完没了的鸣叫着。而就在这时,一道黑色的影子却沿着墙根佝偻的走着,看他鬼鬼祟祟的样子,就知到是要去做什么亏心事。果然只见他把手里拿着的竹梯搭在墙壁上,顺着它一溜烟儿的往上爬,然而就在这时,一声闷哼却狠狠地从嘴巴里吐出,原来这户人家的主人不但给自家砌了道高墙,还在墙壁顶上迈进了许多三角形的铁片子,这贼人一时不察,霎时就扎坏了双手。

这贼人倒也坚定,即使见了红,也不能阻挡他要翻墙的决心。终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在身上留些数处血口子,这贼人翻了进来,可以看出这里是这户人家的后院,贼人从怀里拿出只布袋子,小心翼翼地向着前院走去,他的目标正在那里。

离着远远地,他向目标扔出了一个肉包子。

心里狂念着,吃啊,吃啊,快吃啊。

终于,目标懒洋洋的抬起自己的脑袋,朝着肉包子嗅了嗅。

贼人一双眼睛在夜晚中,发着绿油油地光芒,那包子里有最强效的蒙汗药,只要一口,就可以把它给放到。然而,很可惜,他碰见的是小黑,小黑是一条骄傲的狗,是一条有原则的狗,基本上除了王七郎和苏慧娘,它从来不吃别人喂的任何东西。。不仅如此,它还是一条凶悍的猎狗,空气中飘洒的血腥味和生人的气味,又怎么能逃得了它的鼻子。

没有叫,壮硕的身子微微绷紧,四肢蓄力,如猎豹般向前窜去,在对方还没有来得及反应的时候一口就叨住了他的大腿。那贼人一时吃不查,嗷的一声,大喊出声,倒在地上疯狂的乱滚,然而小黑却是咬定青山不放松,狗脸上闪现出兴奋的光芒。

这般折腾下,主人家的屋子里很快就亮起了灯光。

苏慧娘急急忙忙的走来,看着眼前的一幕,心中狠狠吓了一跳,只见小黑四肢踩在一个人的身上,嘴巴里哗啦啦的滴答着鲜血,一看就知道咬的不清。苏慧娘皱着眉,把手里的灯笼往上提了提,照在那个浑身抽搐,大声惨叫的人脸上。

“是你!”苏慧娘厌恶地皱了皱眉。

“呜哇,弟妹、弟妹,我是你嫂子啊,快!快让你家这死狗松口啊,疼死老娘了。”

这贼人不是田氏又是谁?

好啊,这大半夜的做贼,都做到她家了。

苏慧娘冷笑一声,慢条斯理地说道:“你是谁嫂子?”

“啊啊啊…快让它松快,啊啊啊啊…”田氏躺在地上发出杀猪死的吼声,她觉得这畜生是要生生把自己的大腿给咬掉啊。很快,林氏跟王七郎也穿了衣裳出来,见到眼前一幕,林氏也是大吃一惊,倒是王七郎,他一眼就看清那人是谁,嘴角边立刻就浮现出抹冷笑,双手抱胸,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苏慧娘心底虽来气,可最后还是让小黑松了嘴。不过也没便宜她,让王七郎拿绳子给她绑了,就那么扔在一角,等天亮后,再做处理。田氏的大腿被生生咬下去一块肉,疼的是涕泪横飞,又见苏慧娘把自己给捆了,口中更是咒骂个不停,句句脏言,生生恶语,怎是一个不堪入耳。王七郎岂能让这样的人侮辱心中女神,当即毫不客气的就是一顿耳刮子,打的田氏眼冒金星,立刻求饶起来。

安抚了一脸惊恐地林氏,苏慧娘扶着她回了屋里,有什么事情明儿再说,反正田氏是跑不了的早晚都得收拾。果然,第二天上午,苏慧娘就找了三婶子和桂花嫂过来,几人一合计,带着田氏就朝着里正家去了。里正老爷子正坐在炕上剥花生吃呢,乍见了被五花三绑进来的田氏也是吓了好大跳,桂花嫂是个嘴巧的,当场就把昨儿晚上田氏夜闯空门意图行窃的事兜了个底朝天。她们一路行来,早就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村里人都爱看个热闹,不知不觉的里正家就挤满了村民们。

“小偷”这种职业,总是受人歧视的,此言一出,立刻群情激奋了,在农村偷鸡摸狗的事情,其实也是有人做的,但奈何田氏是被当场逮住的,而且她人缘实在太差,大家落井下石都来不及呢,么可能出言相帮。

这个人说该送官,让官老爷给判刑。

那个人应该剁手,看她以后还敢不敢偷东西了。

就在一群人咋咋呼呼时,底下的田氏吓得脸色煞白,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里正看了她一眼让人把她嘴里的破布拿了出来。

“田氏你还有啥要说的?”

“里正大人啊,俺不是小偷,不是小偷”田氏现下早就懵了,颇有些语无伦次地说道:“俺、俺只是走错门了,走错门了…”

“俺看你是爬墙爬错门了吧!”一旁地三婶子也跟着帮腔道:“大半夜不睡觉,跑到别人家,还说自己是走错门了,你是当自个是傻子啊,还是把俺们当傻子啊?”

那田氏被问地哑口无言,眼见里正的脸色也冷了下去,最后不得不尖着嗓子大叫道:“俺不是去偷东西的,俺、俺就是想要她家的那条狗。”一旁地苏慧娘闻言,轻声疑了下,眼睛定定的看着地上狼狈不堪地田氏。

里正放下手里的花生粒,看着田氏,皱着眉头问道:“你大半夜的跑到人家去偷狗?”

“呜呜呜…是,是真的,俺真的只想要她家那条狗。”田氏哭哭啼啼地说道:“俺们家宝儿最近中邪了,沾了不干净的东西,俺就想要黑狗血给他去去邪,苏家的那条黑背是咱村最好的一条狗,性子凶,最能镇邪的。”

苏慧娘还真是没有想到田氏会说出这样一番理由。王宝儿中邪了?什么时候的事。

“慧娘啊!”那田氏眼珠子骨碌碌一转,突然哇的下扑倒她脚边,苦苦哀求道:“俺知道你是个善心人,你就救救俺们家宝儿吧,他小时候,你也是亲手抱过的啊,咋就能忍心看他被恶鬼害死。把你家那条狗给俺吧,俺求求你,求求你啊!”

苏慧娘被她拽的大腿生疼,旁边的王七郎见了,立刻上前手腕一拧,田氏闷哼一声,倒下了地上,颇为怨毒的看了王七郎一眼,田氏手一抬,捂住自己的脸,嚎的那叫个声嘶力竭。里正被吵的脑门生疼,立刻不愿意了:“嚎什么嚎,还有没有点妇德,真是斯文扫地,斯文扫地。”拽完了几句词,呵住了田氏,里正又问苏慧娘家里可曾丢了东西,苏慧娘表示并没有。里正听了心里面就有了息事宁人的意思,念头一转,便听其说道:“嗯,这事毕竟是田氏的不对,这么滴吧田氏你给慧娘道个歉,发誓以后再不做这样的事情了。”

田氏也是个滚刀肉,就真的当场道了歉。然而就在这时,却变故突生,只见一道人影急匆匆的挤了进来,是个半大的小孩子,只听他惊恐的大叫道:“田姨婆不好了,你家宝儿要跳井了!”

仿若一声炸雷,炸的田氏眼冒金星,当场就嗷地一声,拖着条瘸腿疯狂的朝着外头跑出去,屋里的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轰的下散了开了,急追着田氏去了。苏慧娘与王七郎对视一眼,两人也跟在了后面。王宝儿可以说是苏慧娘看着长大的,两家离的近,总是能看见他在外面玩。苏慧娘本来就喜欢小孩子,平时袖口中总揣些糖果之类的,村里的娃娃们都爱跟在她后面要,这里面自然也有王宝儿,那孩子长得像他爹,生的虎头虎脑,憨憨厚厚的样子,很得苏慧娘的喜欢。

王宝儿要跳的那口井,就在里正家不远的地方,是口公共用井,苏慧娘他们赶到的时候,那附近已经里里一圈外一圈的围了不少人。而且也能听见里面田氏充满惊恐的尖叫声。

“宝儿,宝儿,你要干啥子、你要敢啥子!!快下来,快下来,别吓娘啊!”苏慧娘拨开人群硬是挤了进去,只见在离地半人高的井口上,正站着已经五岁的王宝儿,他一手拉着井口轱辘上垂下的滚绳,一手耷拉着,头也是低着的,隐约的只能看见他的脑门。无论田氏在旁边怎么叫,王宝儿都像是没听见一样,保持着那个姿势,有的时候滚绳会受不住力气,来回摇晃着,王宝儿的身体就也微微跟着摇晃着,似乎一个不好,就能折下去的样子。

苏慧娘见状倒吸了一口冷气。

她现在真的有些相信田氏所说的,关于王宝儿中邪的话了。

百般相劝无果,就有那村民想上前强行把孩子抱下来。

而便在这时候,王宝儿突然抬起头来,尖叫道:“别过来。”说着后退一步,顿时半个身子垂到了井口里。

第54章 此怨难消

不仅仅是苏慧娘,在场的所有人在同一时间都倒吸了口冷气,只见眼前的王宝儿,一张小脸泛着股青黑,双眼血红,那副尖叫扭曲的样子,就像是从地狱中爬出的小鬼,充满了阴冷与怨恨。光天化日之下,所有人都生生打了个冷颤。有那胆子小的,双腿一软,被吓瘫在地上。

王宝儿尖叫过后,一张青黑的小脸更是扭曲的厉害,他浑身不停抽搐着,嘴里啊啊乱叫,像是说不出什么话来,然而一双眼睛,却死死地盯着田氏,那种充满怨恨的眼神,就像是条无形的毒蛇,紧紧缠在田氏的身上。

“你不是我的宝儿,你不是我的宝儿…”田氏脸上露出惊恐的表情,倒退几步喃喃自语了两声,而后抱头尖叫道:“你这个死丫头,害死你的是你娘,要怨就怨她去,关俺们家宝儿什么事,不要缠着他,快从他身上滚开、滚开。”

那王宝儿闻言浑身上下抖的更厉害了,看着田氏的眼睛也更加怨恨了,而就在这个时候,他身子一滑,这个身子向后倒去,就在大家眼睁睁的目光里,跌入井口。

“宝儿!!!”王氏撕心裂肺的惨叫一声,猛然扑了上去。

天见幸运的,那王宝儿落下的时候,敲好卡在了井壁上,大家救的及时,孩子的命是抱住了,只是昏迷着,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醒过来。而关于王家孩子中邪了的事情,经此一招,也弄的人尽皆知,乡野村妇本就迷信的狠,那里正当场就让人去请了邻村一个有名的道婆过来,他倒不是关心王家,只是怕那厉鬼再找上别人家的孩子,还是镇压除掉的放心。

而此时此刻,苏慧娘的心底却猛然生出股极不好的预感,她是亲耳听见田氏在井口边上说的那些话的,难道说,那田氏曾害死了什么人,所以被冤魂报仇了?一股冷意,猛然间袭上心口,苏慧娘生生的打了个冷颤。里正请的那个道婆姓马,她开坛祛邪的时候,村子里的人都去看了,苏慧娘也去了。只见那马道婆年约五十多岁,一身的蓝挂,手腕上系着串佛珠,长得挺慈祥,若是别人不说,还以为是哪户体面人家的管事妈妈呢,与想象中神神叨叨地做各种仪式的场面不同,马道婆进去就看了王宝儿一会儿,没多长时间就出来。

“仙婆,娃儿咋样了啊?”里正上前一步当先问道,田氏、皮氏等人也一脸焦急的看着马道婆。

“不好哇。”马道婆摇了摇头,用带着口音地语气说道:“娃身上的都系厉啊,不好赶走。”

“那咋整啊?”

“强行用祛的怕是不行,就是把脏东西农作了,娃的命怕也保不住。”

“仙婆啊!你得救救俺们家宝儿啊!”皮氏一听不好,连忙哭天喊地的叫道:“俺们老王家就这么一根独苗啊,可不能让他有个闪失。你行行好,想想办法吧,无论多少钱,我们家都出。”

“这不系钱地问题。”马道婆看了她一眼,而后说道:“那脏东西,是个厉鬼。怨气难消,想要它从你们家娃娃身上下来,得它自个愿意才行。”听到这里,众人俱都面面相觑,心里既是惊恐害怕又是兴奋好奇,一个个眼睛瞪的老大。便在这时,一个略带疑问的声音却突然响起,只听其问道:“田氏,你刚才在井口边说的那一番话是什么意思,莫非你心里知道,那东西是谁?”

众人一回想,果不就是这样吗?

田氏本来就是为了偷黑狗血才被人逮住的,那就说明王宝儿被脏东西魇着的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既然田氏早知道孩子是被鬼魂上身了,怎么不找人过来看,而自己在家瞎捅咕呢,这可不符合她一向溺爱儿子的性格啊。听见众人议论纷纷地声音,田氏脸色连番变了几下,咬着牙对那马道婆说道:“仙婆,俺知道那东西是个什么根脚。”

“老大家的!”眼见田氏要说什么,身旁的皮氏赶紧拽了拽她的袖子。

“娘,这都啥时候了,难道你只顾闺女就不顾孙子了?”

皮氏听了脸上露出了灰白的表情。

田氏现在是救儿心切,当下就叽里咕噜地说道:“仙婆啊,那东西就是俺小姑子的闺女,她前些日子得病死了,肯定是那丫头怀恨在心,缠上了俺们家宝儿。俺这还有那死丫头的生辰八字,仙婆你看有用不,有用的话就赶紧收了她,别再来祸害我儿子。”

“不可能,病死的孩子哪有那么大的怨气,你们在她生前对她做了什么,让人家死后还来缠着你?”马道婆皱着眉头问道。她给人看了半辈子的阴事,还是第一次碰见这么强的“灵”,那种阴冷与怨恨的感觉,稍微碰触一下,就能让她吐出来。

田氏闻言露出一脸颤颤地表情,那件事说起来她也是有责任的。小姑子自己不要闺女,把那小拖油瓶扔在娘家,田氏嫌人家浪费口粮,碍事。就出了那么一个主意,她就是想要看看热闹,恶心恶心王五娘而已,谁想…谁想…那小丫头就真死了呢。田氏心中恨恨,她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害死她的是王五娘,你要找也找她去报仇啊,缠着我儿子干什么。

眼见众人正巴巴的看着她,田氏一咬牙就把事情给说了。

不说也不行啊,她儿子的命孩子那东西手上呢。

“把针扎进指头里…过了四五天,孩子就不行了…”田氏一脸菜色,说的吞吞吐吐。

众人听进耳朵里只觉得心中发寒,这心得有多很多,才能干出这样的事情啊。

“畜生!真是畜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