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你一定要平安无事。

作者有话要说:莫名其妙进入了网审,然后就没法修改了,作者就一直瞪着眼睛坐在这里等到现在,已经气哭T-T

第84章 苏醒

日升月落,星回斗转,一切都像平常那般井然有序,唯独飞鸾殿安静得有些异常。

一名小宫女端着水盆轻手轻脚地进入内殿,眼神怯怯的,撩起珠帘的时候半点儿声音都没有,宛如幽灵一般。待行至榻前,她先将水盆放在了边上,然后拧干了帕子开始给卧床的人擦身体,或许是她年纪太小,在挽起衣袖之后便愣在了原地。

从未见过这么白的人。

她的手臂白得近乎透明,细如丝的青筋和血管交错分布其中,极其清晰,仿佛轻轻一戳就会破。宫女不敢使力,只稍微抬高了几寸,然后用温热的丝帕来回擦拭了一遍,动作小心而细致,丝毫没有惊动到伏在床头的那个人。

之后宫女又捧起了她的手,感觉却与刚才完全不一样,掌心有些粗糙,指腹还裹着薄茧,摸上去硬硬的,像是已经积累了很多年。

她到底是什么人?

长着一张柔美的脸,婉约如小桥流水,像极了世家贵族里出来的小姐,可仔细看去,眉眼间分明透着淡淡的英气,又像是仗剑走天涯的侠女,一时教宫女困惑不已,不过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在她身上倒是分外相容,没有一丁点儿怪异。

宫女收敛了思绪,小心翼翼地分开她的手指并擦去中间残留的汗液,正暗自感叹着她骨瘦如柴,突然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指间蠕动了一下,宫女惊得往后退了一大步,恰好撞在床柱上,发出沉重的闷响,床头的人顿时被吵醒了。

“你做什么!”

楚钧猛地站起身来,面上一片惊怒,犹如刚刚苏醒的睡狮,宫女看着他那双挟着浓浓厉色的眼瞳,只觉掉入了千年冰川之中,寒意彻骨,不自觉就软下了膝盖,扑倒在地上瑟瑟发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就在雷霆之怒即将爆发的时候,悬在床沿的手指又动了一下,这次格外明显,两人都看得一清二楚,楚钧的怒火在一瞬间消失殆尽,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到那根手指上,直到须臾之后它又动了一下。

“筝儿!”

楚钧小心而激动地捧起了端木筝的手,乌眸深处熠熠发亮,充满了期盼,可内心依然害怕是自己的错觉,连呼吸都停止了,只是眨也不眨地盯着她的睡颜,仿佛痴了一般。

时间似乎就此停滞。

楚钧等了很久,直到胸腔因为气息不足而隐隐作痛了,端木筝的手指也没有再动,先前勉力压下的疲惫和失落齐齐涌上心头,将身在悬崖边的他又往前推了一把,即将坠得粉身碎骨,魂魄俱散。

已经过了三天了,今日她若是还不醒,只怕…

黯然之中,楚钧无声垂首,俊脸隐在绡帐摇晃的薄影下,一时亮一时暗,说不出是什么表情,只让人打从心底地感受到他的无力,仿佛对他而言,整个世界的崩塌与否都系在端木筝一人身上。

良久,他终于意识到希望再度落空,正准备转过身把宫女赶出去,耳畔忽然传来一声虚弱的呼唤。

“夫君?”

楚钧浑身一震,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急急转头一看,他心心念念的那个人正半睁着眸子看向他,纵然容色苍白气息微弱,但眼底那一缕散发着生机的神采却十分真实,瞬间就击中了他的心房,教他为之剧颤。

“筝儿?”

端木筝看他悬着双臂僵在床边,想靠近她而又畏惧不前,就像是已经被这样的幻觉欺骗了无数次,令人心酸无比。她其实也同他一样感到震惊,却试着抬起手勾住了他的指头,温热的触感传来,她才确定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她还活着。

端木筝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也许是昙花一现,也许是转危为安,不管怎样都是上天给予的厚爱,她不想再浪费任何一点与他相处的时光。

“夫君,抱抱我可好?”

楚钧的脑袋里像是有人在撞钟,一声嗡鸣之后顿时云开雾散,破晓的天际洒下千缕薄光,瞬间照亮了所有阴暗的角落,他一阵恍然,旋即俯下身去将她拥入了怀中。

“你终于醒了…”

楚钧声音微颤,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环着她的双手既不敢用力也不敢放松,完全不像从前那般任意妄为。端木筝自是感受到了,用力握了握住他的手,虽然轻得像挠痒痒一般,却还是在无形中给了他不少安慰。

她是真的活过来了。

短暂的空白过后楚钧立刻意识到了一件事,旋即疾声问道:“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端木筝轻摇螓首,瞅了眼他满脸胡茬衣冠凌乱的样子,心头不禁微微发酸,随后低声吐出几个字:“我睡了几天?”

“三天。”楚钧吻了吻她光洁的额头,薄唇一片冰凉,“你再不醒,恐怕我也支撑不了多久了。”

闻言,端木筝的泪水毫无征兆地冲出了眼眶,那张近在咫尺的俊脸霎时变得模糊。

“是我错了,我不该瞒着你…”

她一直在为自己的身份而担忧,唯恐楚钧知道以后就会与她决裂,成为敌人,如今她才明白自己错得离谱,以楚钧对她的情意,她若是真的死在了他面前,只怕他心里的伤口这一世都无法复原了吧?

差一点,差一点他们就要天人永隔了。

思及此,端木筝的泪掉得越发凶了,之前的豁达消失得一干二净,只剩满心愧疚,她想伸手将楚钧抱紧些,奈何使不上力,楚钧像是有心灵感应一般,收拢双臂任她埋进肩窝哭了个痛快,然后哑声道:“筝儿,别离开我,永远都别。”

端木筝大病初醒,身子还虚,这一哭几乎气都喘不过来,半晌才红着眼点了点头。

生同衾死同穴,今后即便是他赶她走,她都不会离开。

楚钧替她抹掉泪水,转过身吩咐道:“去请陆太医来。”

宫女猛然回神,也顾不得去捡地上的帕子了,手脚并用地爬起来,然后迅速跑出了飞鸾殿,朝太医院飞奔而去。

端木筝的视线随着那抹翠绿色的身影而移动,转过半圈,这才发现自己身在宫中,诸多疑虑困扰之下,她忍不住轻声问道:“夫君,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心里非常清楚,那时候蛊虫已经深入心脉,药石罔效了,若是没有母蛊将它引出体外她是绝对不可能活到现在的,陆明蕊不善此术,之前多次看诊都束手无策,所以不会是她,那么救自己的人会是谁呢?

楚钧低眸看着她,声音略显沉滞:“或许是…是岳凌兮救了你。”

“兮兮?”端木筝微微睁大双眸,旋即朝殿中扫视了一圈,这才发觉不对,“兮兮人在哪儿?”

生死关头,岳凌兮不可能不守在她身边。

“她已经不在王都了。”楚钧稍稍松开怀抱,自上而下地俯视着她,神色莫名凝重,“筝儿,你告诉我,你与明月楼还有联系吗?”

“怎么会?在兮兮到达王都之前我就与他们断了联系了…”端木筝语声一滞,后知后觉地攥紧了他的袖袍,颤声问道,“什么叫兮兮已经不在王都了?”

楚钧半天没有说话,还撇开了视线,像是顾虑着她的身体而不愿多说,就在这时殿外忽然响起了脚步声,本来平缓如常,谁知绕过富贵牡丹屏风之后猛地一顿,接着就传来了瓷器摔落在地的碎裂声。

“夫人?夫人您醒了?”

紫鸢也不管裙摆上还沾着水渍和碎片,一下子就扑到了床前,两行清泪迅速滑过脸庞,弥漫成倾盆大雨,湿透了衣襟。端木筝见她如此深感安慰,因不能动,便轻轻软软地唤她起身。

“快起来罢,莫让碎片扎了腿。”

紫鸢跪着不肯起,用手背揩去了泪水复又流下,好半天才止住。

“夫人可让奴婢担心死了!虽说修仪斩钉截铁地告诉奴婢您不会有事,可奴婢见着您吐血昏迷的那一刻还是…”

“等等。”楚钧沉声打断了她,“为何修仪会这样说?”

紫鸢愣了愣,喃喃道:“奴婢也不知道…”

楚钧皱起了剑眉,沉吟片刻之后又问道:“她还对你说什么了吗?”

“其他的就没交代什么了,只不过…”紫鸢顿了顿,低头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封信,怯怯地递到了楚钧面前,“修仪说,等夫人醒来之后让我把这个交给她。”

楚钧眸中精光大盛,二话没说就把信拆开了,数行秀致的小字顿时映入眼帘。

“姐姐,我要离开王都一阵子,不过你不必担心,很快我就会回来,希望再见时你已经养好了身体,到时我们再去赏花。”

“有件事我一直没有告诉你,拓跋桀来到王都了,我们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如今楚国和西夷即将开战,他以你的性命要挟我,让我替他盗取西北前线的战略布防图。此事关系重大,我又怎能让他如愿?于是我想了个办法,把地图记在心里,他给我母蛊之前我画出一半,给了之后我再给他画出另外一半。当然,我是绝对不会让他得到整张地图的,只要你平安的消息传出来我就会想方设法逃走,所以你不必担心。”

“拓跋桀此人工于心计,之前我一直拖到最后才去与他交易是为了取信于他,实在迫不得已,姐姐,你不要怪我,陛下和你,我谁都不会辜负。”

楚钧给端木筝念完之后,她的脸霎时白得吓人。

这个傻丫头,简直是与虎谋皮!

第85章 风声

宫中的老人都说这是个多事之秋,竹子莫名开了花,大雨下了半月不止,就连篱笆园那位吃饱了就睡的混世小魔王也开始反常,竹笋和果子都不啃了,成天蔫蔫地趴在窝里不愿意出来,怎么逗弄都没用。

这天,负责照顾它的宫女们照旧来到了篱笆园,远远就看见一道明黄色的身影,顿时惊掉了手里的篮子。

陛下怎会来此?

几人面面相觑,都从彼此眼中读出了同样的疑问,自从太后娘娘将襄襄交给陛下,陛下就压根没有管过它,后来还是修仪进宫了才接过这个担子。无论刮风下雨她每天都会过来一趟,看襄襄有没有乖乖吃饭和睡觉,或是陪它玩一玩,所以它跟修仪感情最好。

眼下修仪不在了,陛下倒是亲自来了,正蹲在襄襄旁边给它喂吃的,面容极为深邃,瞧不出是什么表情。

宫女们还在犹豫要不要过去,却见薛逢春摆了摆手,于是她们放下篮子就离开了。

整座篱笆园顿时安静得只剩下襄襄嚼东西的声音,不过也只是片刻,很快它就将竹笋扔到一边不再触碰,小身子也趴回了干燥软和的稻草上,徒留一块雪白的肚皮在外面,仔细看去,已经没有之前那种肉乎乎的感觉了。

它也瘦了不少。

楚襄薄唇微张,溢出几个不轻不重的字眼:“她胡闹,你也跟着胡闹?”

襄襄低低地叫了一声,不像往日那般尖锐,显得有些无精打采的。它瞅了楚襄片刻,忽然迈开小肥腿爬出了自己的窝,然后一头栽进楚襄怀里,像个被泡了水的肉丸一样瘫在那儿半天都没动,情绪异常低落。

难得楚襄没有动手掀它,只是面色依旧发冷。

“少来这一套,等她回来你再撒娇也不迟。”

楚襄撑地起身,顺带拂去了衣摆上的草屑,襄襄也从他膝间滚回了窝里,倒不似方才那般颓丧了,探了个脑袋出来,然后一直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他,像是在思考什么,就在这时,薛逢春弓着身子凑到了跟前。

“陛下,王爷到了。”

楚襄眸色一敛,略显冷淡地说:“让他进来。”

“是。”

薛逢春转身离开,不消片刻,一身云纹朝服的楚钧就沿着那排篱笆走进来了,衣袂翻飞,步履稳健,却在见到一人一兽对视的场面时愣了愣,尔后才抱拳行了个礼。

“皇兄。”

楚襄并没有看他,从雕花木架上拿了颗红果扔进了襄襄的窝里才道:“情况如何?”

“回皇兄,岭南路、汝州路以及云荆官道都没有发现拓跋桀的踪迹,我已经加派人手去其他偏僻的路线查了,应该很快就会有结果,另外…”

“不必了,人都撤回来罢。”

闻言,楚钧顿时一怔,旋即毫不犹豫地问道:“为何?眼下才过了十天,即便快马加鞭也不一定能赶到边关,更何况我们还在沿途设下了关卡,拓跋桀是有很大可能还滞留在楚国境内的!”

“他已经出关了。”楚襄接过湿帕子擦了擦手,淡然而又笃定地说,“十日对他而言已经算久的了。”

楚钧对他的话向来深信不疑,当即脸色就难看了起来,半晌才道:“那蛮子国师有这么厉害?”

“厉害不假,手眼通天也是真的。”

这话像是一盏明灯,倏地驱散了楚钧心中的迷雾,他目光一凛,压低了声音道:“皇兄的意思是…我们有人暗中相助于他?”

楚襄这才回过头来看他,眸光疏冷,无波无澜,仿佛平静到了极点,然而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淡淡地说道:“那些你不用管了,回去收拾一下,明日启程返回西北。”

筹备已久的战略进程不会因为出了这种岔子就停下来,西北前线需要有人去坐镇,再加上岳凌兮很有可能已经到了西夷,他去了也好探听她的消息并组织援救,这点楚钧是非常明白的,他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端木筝,而且她要去找岳凌兮的心思不知有多强烈,他都已经快劝不住了。

思及此,楚钧缓缓出声:“皇兄,能否让筝儿同我一起去边关?她对西夷和拓跋桀都相当熟悉,对寻找修仪会有很大的帮助。”

“不必了,你自行前去罢。”

楚襄的态度非常坚决,不容置喙,让甚少见到他这一面的楚钧感到奇怪不已,正欲再次开口,忽然听见薛逢春说:“王爷,夫人的病尚未痊愈,如何能去那战火纷飞之地?到时您既要领兵作战,又要暗中搜查修仪的下落,怕是难以顾全夫人,不如让她留在王都养病吧,陆太医自会照料妥当的。”

说完,那双老眼不经意地微微抬起,与楚钧的视线相交一瞬旋即错开,楚钧的思绪犹如暴风雨来临前被闪电划亮的天幕,顿时清晰了起来。

是了,筝儿还有个身份是西夷的细作,皇兄怎么可能会同意让她上前线?他是一国之君,在这种事情上不会顾及任何情面,自己早该意识到的,能继续担任三军统帅指挥作战已经是种莫大的信任了,自己不该如此不知分寸。

楚钧幡然醒悟,旋即微微垂首,正色道:“臣弟遵命。”

楚襄并未多言,摆了摆手就让他退下了。

短暂的谈话就此结束,薛逢春亲自将楚钧送出了篱笆园,沿着鹅卵石小径不紧不慢地走着,风过竹林,沙沙作响,掩去了两人低沉的交谈声。

“方才多谢公公提醒。”

旁人若是得了冷冽如冰的宁王一句谢恐怕要高兴得跳起来,然而薛逢春只是轻微地弯了弯嘴角,山壑般的皱纹亦随之一动,之后就再无变化。

“王爷折煞老奴了,老奴也只是想为陛下分忧罢了。”

“…是本王疏忽了。”

听着楚钧略显沉滞的声音,薛逢春头都没抬,弯着腰边走边道:“夫人病重,王爷无暇多顾也是人之常情,但王爷须知,夫人这条命是修仪用自己的命换来的,若没有这层羁绊在,陛下又岂会容忍到这种地步?”

“本王知道。”楚钧顿了顿,神色颇为坚毅,“本王会尽全力找到修仪的。”

薛逢春点点头道:“王爷何等睿智,自然无须老奴多嘴,此去西北还望王爷一路顺遂,早日载誉归来。”

这话粗听没什么,细细分辨就会感觉不对——他说的是找回岳凌兮的事,薛逢春却祝他克敌制胜,这是什么意思?

楚钧蓦然扭头看向薛逢春,他神色疏淡,挂着浅浅的笑,与平时一般无二,可那双看似浑浊的老眼之中分明闪过了什么东西,快得教人看来不及看。楚钧本来还想再问些什么,谁知小径已走到了尽头,薛逢春顺势施礼告退,摇着拂尘慢慢地走了。

回到篱笆园,楚襄还站在原处,襄襄却不见了踪影,想是缩回窝里睡觉去了。薛逢春在楚襄身后站定,看着清风灌入他的袖间,凭空飘扬,细微的鼓动声中,他的声音犹如流水激石般涌入了耳帘。

“送往西宫的东西也该到了罢。”

薛逢春神情微微一滞,旋即平声答道:“回陛下,昨日就该到了。”

前方半天没有动静。

薛逢春见他不说话也不敢擅自多言,暗暗揣测了片刻,上前一步试着问道:“陛下这几日都没有休息好,不如回宫小憩一会儿吧?”

“不必了,宣兵部的人前来觐见。”

说完,楚襄负手踏出了篱笆园,背影挺拔如昔,只是略显冷硬。

明黄色的伞帷从竹林中晃了出来,簇拥着龙辇朝御书房而去,所到之处宫人侍卫皆要垂首回避,然而远处高阁上的那个人却不受限制,站在屋檐的阴影中肆无忌惮地监视着这一切,无人察觉。

“事情都办好了吗?”

宋玉娇一开口,身后忽然闪出个身形矮小的宫女来,穿的是最普通的翠鸟衔花裙,看不出是哪个宫的,对她却是恭敬莫名。

“回小姐的话,人已经迷昏了交给国师的手下了,眼下估计快到咸阳了,宫里还没人察觉到,我会易容成她的样子继续待在宜兰殿,等人彻底落到了国师手里我再消失。”

“差那么几天也没关系,反正人都运出去这么远了,想追肯定是追不到的,你务必注意自己的安全,一旦感觉不对就立刻撤离。”

宋玉娇话说得好听,心里的算盘却拨得震天响——拓拔桀许她的不过是个空口承诺罢了,她也只是做长远利益的考虑,没必要为了他搭上自己埋在宫里的棋子,要知道这可是她千辛万苦才培养出来的,别不小心毁了还溅得一身泥,那就得不偿失了。

宫女自然不晓得她的算计,还以为她是为自己着想,于是立即应道:“是,奴婢省的。”

“很好。”宋玉娇脸上露出满意之色,随后又吩咐道,“最近你就不要与我会面了,以免被有心人查出破绽来,待此事尘埃落定,赏赐必然少不了你的。”

宫女福了福身,道:“奴婢知道了,多谢小姐。”

第86章 中计

整整十日,岳凌兮一直处于颠簸之中,几乎没有下过马车。

拓跋桀生性谨慎,制定的路线也是滴水不漏,他们不曾进入任何一座城池,也不会在某个地方停留超过半个时辰,白天赶路晚上也不休息,两队人轮流驾车,沿途会有安排好的人提供补给和更换马匹,保证他们以最快的速度到达边关。

如此不分昼夜的赶路换作普通人都吃不消,更何况是身体不好的岳凌兮,白天还能挺过去,晚上颠得厉害没法睡觉,她就倚在角落里眯一会儿,如此反复数日,她已经有些挺不住了,拓跋桀让人给她喂了几颗药就不管她了,任她独自一人待在车厢里。

不过这么一来倒是给了她机会,先前她只能在下车方便之时偷偷观察一下周围,现在拓跋桀不在,她可以无所顾虑地窥探外面的情况,从而推断自己究竟到了什么地方。

又是一日午后,酒足饭饱,人困马乏,她掩着唇轻咳了几声,然后掀起一角帷幔悄悄向外看去。

一行宽叶梧桐屹立在路边,两座简陋的茶寮就开在树荫之下,从眼前一晃即过,垂下的草帘隐隐浮现一大片乌影,似乎人满为患,即便马车飞快地驶过,某个粗嗓门的大汉所说的方言还是飘进了岳凌兮的耳朵里。

荆州?

之前在学习楚语的时候她也捎带着扫了一下各地的方言,刚才那人说的分明就是荆州的方言,而其中的某个特殊的发音又只有邯城和骞城的人才会使用,邯城多风沙,且严重缺水,不可能种植梧桐,所以他们应该是在骞城郊外。

岳凌兮正猜测着,平直如矢的马路忽然映入了眼底,她顿时微微一凛。

拓跋桀竟敢走官道?

沉吟片刻,岳凌兮猛然明白了拓跋桀的用意——骞城的另一边就是钟离山,穿过腹地即可到达岑江,而岑江是东漓江的分支,只要上了船,半天不到就能进入西夷境内了。

他是打算从这里出关!

岳凌兮攥紧了丝帕,不一会儿就被掌心细汗浸得透湿,那朵粉色的芙蓉也被洇成了深色,犹如历经了三秋,即将开到荼蘼。

骞城是她最后的希望了,出了楚国,再想逃离拓跋桀的魔掌就是难以登天了。可是王都那边至今未曾传来消息,她不知道端木筝是否已经脱离危险,也就一直不敢动逃跑的念头。

岳凌兮正盘算着进城以后该怎么办,手却无意识地握住了颈间那枚玉坠,柔润如水,触手生温,就像那人的怀抱一样。

所有思绪瞬间中断,脑海中只剩下那张俊美无俦的脸。

她原以为可以挨过这段分离的日子,谁知分开不过十日已觉思念难熬,她想枕着他的手臂入眠,想窝在他怀里听他谈今论古,还想与他相依相伴,共度一生。

从什么时候起动了这个念头?

她不知道,只觉得自己每次想要抵抗的时候,思念就会排山倒海而来,淹没一切理智,让她服从于内心深处的欲望,去希求本不该希求的东西。

可是现在的他应该非常生气和失望吧?她瞒了他这么多事情,说离开就离开,甚至连一句告别都没有,他会不会就此将她放弃?

想到这,岳凌兮的心忽然一阵绞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