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幸扑哧一笑:“这有什么对不住的?你在家还好些,我心里也安稳。不然你的果子铺忙起来,夜里你是回来呢还是不回来?家里就女人和孩子,想着都慎得慌。”

谢威抱着周幸道:“多谢你一直支持我。”

“因为我们是一家人啊。”

“多少新妇嫌弃男人不会赚钱的?我一直没什么能耐,你却从来不说什么。”谢威笑道:“常言道女子贤德,那些文人写的,都贤德在表面。你这样才是真贤德呢。”

周幸乐了:“你又发什么癫呢?我可不是那种贤惠人。”

“贤惠可不是乖乖听话,而是我们可以一直一起朝一个方向走。”

周幸被雷了,这货怎么了?居然搞文艺派!?

谢威看到周幸的表情笑了起来:“幸幸,我会尽我所能让你过好日子。”

“什么是好日子呢?”周幸也笑道:“我对物质没什么追求。我只希望有人一直在身边陪着就好。有个快乐的家庭就好。至于衣食住行,只要不冷不饿,穿布衣跟穿绸衣有什么区别呢?吃家常便饭跟吃燕窝又有什么区别呢?锦衣玉食未必胜过荆钗布裙。你们家往常,不拘什么都是几十两银子的花费,说实话,那样的生活我才过不惯呢。”

谢威不再说话,只紧紧抱着周幸。女人哪有不追求衣裳首饰的呢?不过是为了体贴自己罢了。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果铺

得到了周幸的安慰,谢威浮躁的心情慢慢安稳下来。对啊,只要在努力,是否能完全独立的去闯有什么关系呢?即便能找到合适的铺子,所依仗的不还是如恒留下来的东西么?他该做的是踏踏实实的生活,养好老婆和未来的孩子。平台在何处,真的不重要。当时想要出去,无非是面子在作怪。后来想想,从被撵出谢家那一刻,或者说从他变成纨绔那一刻开始,面子早变成渣渣了。要想让世人承认,根本不是自己出去开个店就可以的。骗得了别人也骗不过自己,又何苦来?

想通之后的谢威开始认真的做先期调研。果子,是女性特别喜欢的零嘴。时下零嘴花样繁多,各有特色。东京因竞争激烈,不断的推陈出新,基本能利用的材料都利用了,能有的味道也什么都有。想在这方面创新非一般的难度。并且,好又多做的又是市民生意,价格不能定的太高。当然可以分为几个档次,可是一家店不可能通杀高档与低档的。目前的状况看来,只好保持原有的中低档,再出少量的高档了。

为此,谢威没少去找参考资料。有钱人享受的自然比穷人多,谢威便从廖家舅妈一路问道廖四的闺女——没办法,如今他认识的有钱人不多。还有个很好的帮手就是元柳,毕竟跟着谢如恒混了那么多年,知道的也不少。就这样,连同周幸对后世广式点心的回忆,二人联合出了一套计划书,还是图文并茂版的。

做好计划,便开始投入生产。先期投入根本不敢太大,生怕大家不买账,亏起来就惨了。他们的原始资本可不多。周幸用印着暗花的纸张,将当日推出的果子用立体的笔法画出来挂在外头,很是吸引了一部分顾客。谢威却道:“还是匠气了些。”

周幸道:“让元柳画去,她比我还画的好呢。我来写字便是。”说着又百思不得其解:“你说元柳的画那样好看,怎么字就总写不好?太奇怪了。”

谢威笑道:“你管她那么多?小娘子别太有文化,她这种身世,学多了徒增伤感,何苦来?”

“我们又不是不放她,她不要当奴婢,我就放她做良家子,准备一份嫁妆好好嫁了去。增什么伤感哟?”周幸道,“这种调调啊,教坊见多了。多半是为吸引男人罢了。真伤感了,就该挽起袖子干活了。”

“都照你这么想,这世间也没有烦心事了。有些人就是要叹息身世堪怜啊!”谢威笑道:“我当时还满腹愁肠呢!”

周幸笑道:“谁没有个愁字?但逼到份上了,光愁有什么用?我以前也是愁啊愁的,结果呢?”果断把自己愁死了吧!还好穿越捡了一条命。

“所以你就直说不喜欢元柳的性子吧。”

“还真不喜欢,太文静了,不是我喜欢的那一款。”周幸笑道,“你们男人倒是喜欢,我见犹怜啊!”

谢威看了周幸一眼道:“我终此一生都会喜欢独立而坚强的女人!”被一个菟丝花一样的亲妈疼了十几年,压力不可谓不大。亲妈对他没得说,却也拿他当小娘子一样的一味溺*,这样实在不好。世人娶亲*嫡不*庶,恐怕也是这个原因了。正妻不是小妾,表面上在温柔,骨子里也得有一股韧劲。就如廖云之妻,或如燕绥。

周幸似笑非笑的看着谢威:“真的?”

“还能假的不成?我骗你做什么?话说你怎么老跟元柳死磕啊?”

“我怕她有天叫我娘不行啊?”

谢威哭笑不得:“你这是吃哪门子醋啊?”

周幸一拍谢威的胳膊:“醋你个头!这么大一小娘子,我不嫁了她怎么办?畏畏缩缩什么时候是个头?我倒是不醋,但她怕我醋,躲你跟躲什么似的。你不别扭我别扭。嫁了就好了,别跟我眼前捉迷藏似的,绕的我眼晕。”

“…”谢威默,女人的世界好复杂…他还是老老实实管生意去吧,阿弥陀佛。

做生意最开始总看不出好赖来,中国人好凑热闹,又*吃。只要是关于吃的,头几天都不担心没人来。所以吃食容易回本,更容易赚点小钱。缺点就是累,而且是死累。光靠着郑娘子和元柳忙先前的那些都够呛,何况新添了任务?只得又请来了两位师傅帮手。

果子铺里的悠闲都是假象,外间的厨子倒是看起来不忙,里间把持着各种秘方的元柳都累的直不起腰来。只是她无依无靠,不敢吱声,什么苦都咽了。外间请来的厨师看不下去,有心想帮忙,却又担心人家怀疑他觊觎秘方,还不好插手主家的事。谢威一个大男人哪里想的这么多?这两下一错劲,元柳就累倒了。大夫一瞧说是劳累过度,周幸无语。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虐待元柳呢,简直比窦娥还冤。她是挺不喜欢元柳的,什么都憋着,一脸苦菜花样,看着就心情不好。但她发誓绝对没想过虐待好么!她也没有开果子铺的经验,元柳一句还忙的过来,她哪知道是硬撑啊?

结果现在让她怎么跟客人解释?厨师累病了?暂时休假?周幸泪流满面,只能给郑娘子加钱,让她干双份的活。自己带着阿娟阿狗打下手。团团转了半个月才熬到元柳痊愈。差点把郑娘子也给累病了。谢威也肝疼,用最快的速度请了两个伙计,一边扔一个。秘方一人学一半,这才把事情对付了过去。

其实这种果子秘方,把持着也没什么意义。打一个时间差而已。彪悍点的厨师尝尝味道也就猜的差不离了。他们又没什么真正意义上的秘诀。无非是足料加优良组合而已。开张一个多月,各种山寨层出不穷。其他的超市不单会山寨他们的茶吧,更会山寨他们的模式。好在审美是无论如何都是无法超越的,所以生意还算稳定。但是他们打的价格战,也确实抢走了不少顾客,还把外间的厨师给挖走了。

谢威就是气的吐血也只能咽下去!把那算盘打的噼里啪啦响,拼命算着一个多月以来单果子方面的收入。一把账算下来,竟也赚了十来贯,心情才略好些。不由跟周幸吐槽:“往年看着爹爹,随便算算账,日进斗金。如今才知道诸事不易。”

周幸笑道:“真的只是随便算算?我每每都要算好久呢。”

谢威讪笑:“倒也不是,常见爹爹独自算到三更天。如恒也打的一手好算盘,常常帮着。是以我不能轻易进爹爹的书房,她倒能。不过那时也不想去,纯粹找打。”说起往事,谢威整个人轻快了许多:“咱们老家在夔州,如今也没什么人了。老家可穷了,翁翁没法子,带着爹爹到东京讨饭吃。谁料爹爹吃苦耐劳,竟被阿公看中做了女婿。为着女儿一路帮扶,爹爹才有机会创下一番家业。世人谁不说他命好?可惜命数太短了。不过,便是长命,怕也被我气死了。”

周幸摇头道:“爹爹毫无根基,必要拼出命来。是以忽略了对你们的养育。所以一代致富的也容易出败家子。倒是几代慢慢积累的,从容不迫的要略好些。”后世的张狂的二代们无不是暴发户的子孙。当时的中国几乎只有暴发户,所以富二代不知拉了多少仇恨。其实现在想来,有钱的人多了,便是子孙不争气,也不至于混到那个份上。非要找对照组,看看廖家哥几个和谢威就知道了。特别是谢威这样的独苗,没有个在教育上惊才绝艳的父亲,长歪的可能性简直是百分百啊!不得不说,有时候嫡庶混战确实在某一方面有利于整个家族的绵延。

谢威深吸一口气:“罢了,胖子都不是一口吃成的。我们慢慢做吧。如今我是想开了,横竖是急也急不来的事。我依旧放足好料,慢工出细活。他们既然模仿我,必定比我浮躁些,时间长了自然就见真章了。”

“你能这么想最好。”周幸道,“说来我们也算衣食无忧了,咱们还不到二十岁,青春年少呀!有多少事做不得?便是爹爹,在我们这个年纪,又有多少家底?”

“是了,前一阵是我急了。”道理谁都懂,就是眼睁睁的看着别人抢自家生意心里过不去。实际上以他的实力,想要独占市场绝对不可能!有时候人所需要的,不过是一个坚持下去的理由。如果这个理由是最亲密的人说出来,心里便觉得更加安稳一点。不得不说,周幸一如既往的支持,是谢威莫大的动力。

沉下心来,很多事便豁然开朗。谢威一日吃茶时突然想到,自家碎茶最多,何不以茶叶入味?说干就干!没想到试过几次,甜腻的果子里,加入茶叶竟更加有劲。前提是这个果子真的够甜。此时不管是糖还是茶叶,都属于精贵物品。茶果子一面世,直接成为最贵的商品,竟也颇受欢迎。到此时山寨团队傻眼了!别人家耗不起啊!谁家像他们似的,仗着廖云,残茶满屋子没处放去。就算残茶也要成本,价格优势体现不出来,好又多的产品在品味上又要好许多,这块市场愣就这么保下来了。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谢威由此一役,突然想通了什么。

外快

想要无可取代,首先就是要与众不同。与众不同之后呢?不是继续创新,而是持之以恒。据谢威观察,其实很多人不愿改变,过快的改变会让他们不安。比如街头张家的嫲嫲,每回来都只要蜜糕,从来不看新产品。这种人还真不少,他们永远只接受固定的几种口味,有些甚至在审美上都只接受那几款模样,别的再好也不多看一眼。诚然年轻人喜欢新鲜玩意,可是他们也始终有持续*好的东西。通杀所有的客户是不可能的,那么就要好好锁定市场!哪些人,才是值得自家珍惜的客户。

误打误撞之下,带有茶叶味道的果子成为了谢威的招牌。好又多原就有茶喝,配上茶果子,倒有些重了。所以当堂点的客人喜欢茶果子的并不多,可是打包时优势还是很明显的。中国人*茶*到骨子里,只要沾上一个茶字,凭空都生出三分雅致来。配上精致的包装,客户群体逐渐稳定下来,谢威便不再追求更诡异的创新,而是凭借茶果子的基础,慢慢微调一些花样。细节也更加注重,比如茶果子的颜色以及搭配的碗碟与包装,几乎样样做到了他能做的极致。经典的口味,亮眼的造型。就这样,谢威真正的把自己的果子铺跟山寨拉开了一定的距离。总算可以松一口气了!这一步垮的很小,却至关重要。茶叶是谢家的本行,是带给他幼年无数幸福的基础。如今再摸不到贩茶的路,至少挂个边也安心不是?

就在谢威逐渐找到生意窍门时,中元节悄然而至。中元节祭祖的习俗,一直到二十一世纪都很浓郁。讲究的地方还会放河灯,不讲究的至少也要烧纸钱。纸钱不是烧了就行,得先烧一份给土地公公,因为要拜托他给带去,先要给快递费才行。而寄给家人的,也要用黄纸裁好做了信封样,塞入纸钱封好,写上收信人和寄信人。一般而言一个故去的人至少是十个包裹,谢家有五个墓,一个活人要写一份。如今谢家活的只有两只,所以需要一百份。当然省事一点的人家,可能夫妻写作一个包裹,也可能按房数写作一个包裹。总的来说这个封建迷信很麻烦,又不能不做。

在这个年代,这种事通常是男人做。因为识字的人本来就很少,识字的女人更少了。再说祭品类的,传统里多少对女眷有些抵制。也不是说女人不能写,但最好是男人写,女人打下手。没有人知道这个传统的缘由是什么,只是大家都遵守着。当然他们家要烧的还有燕绥家人的份。这些不用周幸操心,燕绥自己会提前很久一点一点的虔诚的准备。这就是家人处的好的,与跟家人感情一般的两种情况外在的表现了。

谢威对家人自然是有感情的,可是最近他很忙,忙着做生意,忙着思考。这些事自然就交到了周幸手中。自古以来烧包裹,比较流行的做法是自己打好包,给点钱让左近的读书人代写。周幸也随大流的跑去找读书人,不想中元烧纸包与过年写桃符,乃读书人最好捞钱的时候。一个个忙的脚打后脑勺,还拽的二五八万,写一个竟要五文钱!钱是小事,周幸被他们的态度气着了,她又不是不会写!还真死了了张屠夫,就不吃带毛猪了!

郁闷的拎着一篮子纸包,冲到好又多不远处有个李记纸扎铺一顿搜刮。老牌的纸扎铺子服务相当周到,信封都给做好了,自己只写上内容便可,十分方便。买了一百个雕版印刷好的信封回来,重新打包后,就守在店里奋笔疾书。一时郑娘子从厨房出来,见周幸埋头写包裹呢,一脸喜意的道:“哟,大娘这字真好,比秀才们都不差了!也替我写几个罢!今年我家那位犯浑,这多早晚了还没准备呢。秀才那里早排的满满当当,我正愁呢!”

阿娟清脆的笑道:“好个郑娘子,你还指使起主家来了!”

郑娘子道:“我这是求主家赏!”

周幸笑道:“我没空,一百个呢,不知写道猴年马月去。你去李记买了包裹,叫阿娟与你写。我白教了她这么长时间,这会儿总要有些用途才是。不过你也别亏了她,字不好,便算外头的半价。”

郑娘子苦着脸道:“大娘你太精了!”

“我不精啦!那阿娟得的钱我也不要,都留与阿娟做嫁妆可好?小娘子出嫁没嫁妆可直不起腰。我家的人,必不让受委屈的。”

阿娟愣了下,忙摆手道:“大娘别说笑话,这钱我不能要。”

周幸笑道:“我不缺这几个钱,你若是写不来,把阿狗也唤上。”说到这里,又扯开嗓子喊:“伙计们若是还没写包的,便来我这里登记一下。五文钱两个!叫阿娟阿狗与你们写了!”

竹器柜台的孙丁立马窜到阿娟面前一揖到底:“恩人呐!能否便宜点?”

众人喷笑:“你叫恩人就是为了杀价?这么点孩子的钱你也好意思!”

孙丁道:“我家人口多,又穷。真写完了好大一笔呢!”

“多少人呀?”

“算来要写三百个!七百五十个钱呢!好阿娟,你算我七百个钱吧!”

“不行!”周幸道:“你找秀才写还要一千五百个钱呢!这都是半价了!”

“就是!”郑娘子双手叉腰,“怎底这般小气?阿娟,你们先与我写。晾他们几天!我家也有几百个,好大一笔零花钱拉!”

阿娟笑嘻嘻的说:“嫁妆还不够。”

“好不害臊的小丫头!”郑娘子笑道,“真等你出嫁,还靠这个?不说大娘,娘子岂有不打发你的?”

阿娟不答,笑着跑到后头去找阿狗了。周幸笑道:“这真是青梅竹马了!”

有了这个开端,整个好又多都人声鼎沸起来。附近要写包裹的人多了,一个中元节,周幸三人差不多写了近一万个包裹,手都差点写断了。周幸本人写的最少,因为收费比阿娟二人贵,自己也懒怠赚这个苦力钱。阿娟和阿狗却是从未见过这么的多钱,想着这些钱周幸都一文不要的赏给自己,那真是打了鸡血一样的兴奋。没日没夜的写,比要考进士的人都努力。就五文钱两个的包裹,硬是赚了十七八贯。看的周幸都觉冒冷汗。再看看隔壁的李记纸扎铺的老板,只见到周幸就两眼眯成一条缝,就知道赚的最多的其实是那货!果然术业有专攻啊!

写包裹收拢来的铜钱自然都是散的,阿狗表示他那一份不要了,如果周幸不要就都给阿娟。乐的阿娟一面抖着手一面傻笑。周幸也跟着乐,把两孩子赶去休息,又裁了红线替阿娟穿着。出门跑材料市场的谢威回来倒吓一跳:“家里怎么这么多铜钱?你不是最不耐烦铜钱的么?”

周幸笑道:“阿娟阿狗他们俩个替人写黄纸包写的,都是散碎的钱,我替他们穿上跟铺子里兑了新钱来放好。如今他们还小,使不上这些呢,也不好尽攒着这些旧钱。再有这些纸钞也得换了去。”说着压低声音道:“姑姑说这些钞日后贬的还要更厉害,若是存钱,最好铜板。银子就更好了。”

谢威笑道:“那敢情好,你把钱都打了银镯子,一日带一对岂不更好?”

“呸!”周幸笑骂:“这是暴发户炫富呢!”

“这是代表我好,家里有钱尽给你打首饰!”谢威又问:“既是他们的钱,怎么自己不来串?”

“两个孩子都钻钱眼里去了,写完就嚷嚷手痛。这几日也着实累了些,我让他们去歇着。可别又累病了谁,医药费且不够给的呢。”

谢威脸一红,不好意思的道:“元柳那脾气就这么别扭。”哎哎,谢家人出状况,他这个当家也没面子啊。

“快别这么说,她更紧张了。”周幸一说起元柳就肝疼:“也不知道她一天到晚哪来那么多想头。偏我又不是那弯弯绕绕的人,她不说出嘴的话我还真不知道。往年在教坊的时候,我就最怕阿南,万事憋在心里。什么时候结仇了都不知道。我与她还不至于结仇,只是若有什么不当之处,彼此这么僵着扭着,时间长了便是解不开的死结。何苦来!”

谢威也无奈:“这就是人的性格不同了,我那妹子也不是多话的人。”

周幸揉揉太阳穴道:“说来,铜铁柜台的毛丙家你熟不熟?”

“你问我?人家不是天天在你眼皮底下晃么?怎么?他有问题?”

“能有什么问题?他看上你们家元柳了!”周幸道,“我不知道他娘好不好相处,你去打听打听。好相处赶紧嫁掉!”

谢威狂汗:“你就这么不喜欢她?”

“我喜欢不起,看着她就愁。奴婢的身份是可怜,她又不笨,日后当家做主了,没准这些毛病都改了呢。女人家还是爽利点好。”

谢威决定对此不发表评论,反正元柳也到了该嫁的年纪了,爽快的道:“行,我去问问。他家兄弟三个,他是最小的。怕分不到多少家产。到底是跟了如恒一场的人,我多打发点嫁妆好不好?”

周幸笑道:“我难道是个小气的?还能亏了谁去?我真不待见她就直接许了毛丙了!还担心她被婆婆妯娌欺负做什么?先不提是不是妹妹的心腹,为她的忠心就该好好待她。”

谢威一把抱住周幸:“知道你是好人!你别老管人家的事!倒是管管我们的正事!”

“什么正事?”

“生孩子呀!”

“…”

福气

谢威果真对毛家进行了全方位无死角打探,带回来的消息还不错。毛丙家一对父母、三兄弟无姐妹。本朝没有父母在不分家的传统,一般的平民百姓结婚就自动分家。所以只要婆婆和妯娌不过分极品,都是各家管各家事的。毛家属于路人甲家庭,没什么八卦,就证明这家还算河蟹,周幸心里已经满意了八分。但是她跟元柳…思维不在一个层面上,交流无比障碍,这可怎么说哟?

想了半天,还是让阿娟唤了郑娘子来。

郑娘子进门便问:“大娘唤我?”

周幸点头道:“有事托你帮忙,坐下说。”

郑娘子便问:“大娘尽管吩咐。”

周幸笑道:“毛丙看上了元柳,求到我这里来。我看着他人还算老实,又叫阿威去探了一番,也说好。想把元柳许过去,只是她面皮薄,我怕我问不出什么来。你们常在一处,替我跟她细细说道说道。”

郑娘子奇道:“元柳可是奴籍,大娘可是要放出去?娘子知道么?”

“我们平民百姓家,蓄那么多奴婢做什么?好好的一个小娘子,放出去做良民岂不更好?也是行善积福的事。我也没回毛丙,你且去问问。她要不愿意我也不勉强她。过日子还得你情我愿才是。”

郑娘子犹豫了一下:“大娘,有句话,我不知当说不当说。”

“但讲无妨。”

“元柳…平日揣度她的意思,是不想出去的。”郑娘子顿了顿才道:“她是不是想与大郎做小?”

周幸微笑:“断不会,只是胆子小罢了。你细细与她说良民的好处便是。”

“那她万一?”

“大郎不会纳小。”

郑娘子叹气:“大娘,你别怨我多嘴。这男人…保不住的事。我看嫁她出去也好,别到时候…不好看。”

“我承你的情。你先去帮我说说吧。她要真有这个心思再说。”周幸没必要跟郑娘子解释那么清楚。在纳妾的问题上,她所虑的不过是伤心,而不是危险。穿越前看电视剧,嫡庶斗的那么凶残。到了这个时代才知道,一力降十会。凭你千娇百媚,一个奴婢,当主母的直接卖了,夫家都说不出话来。廖家那种才是少数,后来廖五被烧死,街坊闲话起来谁不拍手称快?元柳有没有这个心思都不重要,到了年纪她都会一副嫁妆把她嫁了。区别在于,如果没有,考虑嫁在家门口日后继续来这里做帮手。如果有这样的龌龊心思,就嫁的远一点便是。郑娘子的好意她心领,却也没必要紧张。

郑娘子又问:“大娘得告诉我一声,毛家是个什么光景。我也好说话。”

“就是普通人家,在我看来穷了点。这个倒不用愁,那是我们小姑留下来的人,我不会薄待了她。毛家几兄弟还挤做一堆,只是钱财分了而已。她若怕妯娌不好处,我买套小房子与她做陪嫁便是。”

郑娘子惊的跳起:“大娘!房子可不便宜,送女儿都未必如此呢!这个你还得好好想想,跟娘子商量商量才好。”

周幸笑道:“是大郎的意思。”

“阿弥陀佛,这元柳可真八字好!我怎么就没投生在大娘家哟!”

周幸扑哧一笑:“不过看在小姑的份上,若是小姑还在,比我还送的多呢!”

郑娘子立马站起来道:“我这就去说,天大的好事,再没有不肯的。大娘,你别忘了请我吃酒。”

“这自然。你慢慢说,别惊了她。要她心里愿意才好。不然我这不是结亲是结仇了。”

“这还结仇?没天理了都。大娘放心,谁还有那么大的心思呢!晚间就能答复你。”郑娘子说完就蹬蹬的跑了。额滴神啊!女使出嫁陪房子,手笔真不是一般的大!羡慕嫉妒恨啊有木有!这不是真的跟大郎有什么,被大娘发现了吧!?

郑娘子哪里知道这周幸是对元柳的奖赏?谢如恒埋的二百两金子,元柳若是不说,谁没事去动亲爹妈的坟?只要她谋个脱籍,悄悄运走了,那是神不知鬼不觉的。换个地头能做大地主了。大户人家出身的女使,见识比乡下地主婆还强。能忍住对巨额财产不动心,就冲这一点都不能亏了她。何况那些金子还是谢如恒拿命换的,于情于理,对她的“遗物”都要好好照料。此时送嫁兴衣料,周幸却更喜欢实在的东西。房子没必要买太大,有个二十来平方的地,只要各层和布局够好,住的都够舒服了。

二十多平方的宅基地,在偏远一点的地方也就二三十贯钱的事。不说别的,就谢如恒塞论语里的那个镶着宝石的俗的不忍直视的书签卖掉就够了。话说那些大茶商真不是一般的有钱!想当年谢威逛教坊可从来是只看头牌的,财力可见一斑。想到此处,不由想起了中学时代学过的莫泊桑的《项链》[表示忘记了,不想去查了,费脑子]。有时候失去了才是真的得到,14年的风霜才让女主人公学会了生活的真谛。同样的,如果谢父在世,见到如此脱胎换骨的谢威,恐怕也愿意散尽家财[这个词…]。有时候她都想,其实谢威是被穿了吧!

条件优渥到了这样离谱的份上,元柳不答应都不行,不然她会被口水淹死的。而且周幸还许她不喜欢毛丙咱可以换!目的就是为了你将来能够过好日子。换谁不是嫁啊?一个奴婢能带着嫁妆嫁良民,本身就够离谱了。她其实也不大愿意做小。或者说谢威要收了她,她可能不敢拒绝,但主家没有意愿自然也不会上杆子巴着。廖家的那位山寨娘子对谢家的创伤太深,现在说来一套郊区的房子就了不得了,可要是谢家没被摆这么一道,就凭她是谢如恒的贴身女使,纵然这一世可能无法脱籍为民,然而生活条件却远远不是谢威家现在的条件可以比拟的。在此之前,她几乎没有棉麻的衣裳,没吃过这么简陋的食物。所以对小老婆的愤恨绝对深入骨髓。如此,既然周幸有意把她嫁出去,再加上郑娘子不停的从旁游说,次日元柳便点头同意。并特意跑到周幸面前磕头致谢。

周幸忙唤她起来:“你也别说什么恩典不恩典的,你过的好便是对我的回报了。”

元柳眼泪刷刷的掉,真是感动的。谢家现在的状况她很了解,几乎是事业起步状态,却也愿意厚待她。说她是谢如恒的“遗物”没有错,但周幸完全没必要如此厚待。就把她当个寻常女使,便是大郎也说不出不好来。

“你既然应了,我可就给毛家回话了。老百姓家的程序走的快,该拾掇的就赶紧拾掇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