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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无悬念,弩箭全部命中胸肺,六人毙命。

一切发生得太快了,好似只过去了一瞬。靳家的人,除了齐长老因为对手是明荐,中了一剑倒在地上,幸运未死之外,其余的人全部身亡。

曲凝双狠狠地捂住嘴巴,才能控制住自己不叫出声,眨眼间就死了这么多人,她还是第一次看到。她不停的深呼吸,心中牢记夙素对她说的话,不要离开自己的位置,不要说话,一切都是局

周围的一切,不再是单一的白,而是沾染了血色的殷红,这粘稠的红色看在眼里,竟是那么美。齐长老半趴在地上,只觉得心中有一团暴涨的情绪,几乎脱离他的掌控,让他想要疯狂大笑,想要宣泄心中的狂喜。

齐长老捂住肩膀的伤口,却不是为了止血,而是狠狠地将指尖扣入伤口之中,用剧烈的疼痛来压制心中的兴奋。好一会,他才调整好心绪,抬头怒视楼曦,痛骂道:“楼曦,你居然杀死了靳家两大长老靳家的人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不出三个时辰,留在泰和楼中的七十弟子,还有文墨阁内隐藏的两位长老必定会杀到琳琅驿站,为风、马二位长老报仇的。”

楼曦听他声作俱佳地吼完,才啧啧笑道:“齐长老把靳家在京城的势力说得如此清楚,是让我带人将其围杀殆尽吗”

齐长老脸上愤怒和不甘的表情瞬间凝固。

“你自己还不知道吧,你眼中的贪婪和疯狂都快掩饰不住了。还是说,靳家的奸细,其实是你,齐长老”

楼曦虽然说的是问句,语气中却没有半分疑问。

冷眼看着雪地中倒了一地的尸体,齐长老终于收起那佯装出来的愤怒,嘴角诡异的上扬。风宣和马子恒已死,靳家本来就腐朽不堪,少了这两人,就更加不足为惧了。终有一天,他要让靳家毁在他的手里

“齐白,原来靳氏的内奸,真的是你啊。”

清脆稚气的女声在空旷的小院内响起,空灵又诡异,尤其这声音还颇有几分熟悉,原来应该死去的人,她声音再现,意味着什么

“慕苒”

几乎不需要刻意去寻找,一身翠绿衣衫的小姑娘大喇喇地坐在雪地里,异常的显眼。

“你没死”看到慕苒的那一刻,白霄心中就涌起了不好的预感。

慕苒就那样坐在雪地里,仿佛一点也不冷似的。她轻托着腮帮,笑盈盈地说道:“景王这么盼着我死吗那还真是让你失望了。你不是说,我俩是忘年之交情谊深厚吗我倒是想和景王叙叙旧的。”

白霄心里咯噔了一下,慕苒不仅没死,还对自己在宝盒清斋中所说的话一清二楚,这说明什么说明她根本就是诈死,还一直在暗中盯着他那么这一切是靳氏设下的局吗白霄怨毒地看了齐白一眼,这人居然都不告诉他转念一想,若是齐白也不知道那么他的身份是否早就已经暴露

一时间脑子里各种猜测纷乱而至,白霄暗暗深吸一口气,告诫自己,一定要沉住气。就算慕苒知道他去挑拨教唆靳氏族人抢夺楼辰的藏锋也没什么大不了,他一直都扮演着白逸传声筒的角色,完全可以将一切推到白逸身上。

这样一想,白霄心中稍安,刚想为自己辩解两句,就看到齐白不知发了什么疯,往前猛冲出去几步,目光惊惧地盯着前方,声音颤抖,如吓傻了般呐呐说道:“怎、怎么会这样”

白霄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也被眼前的一幕所震,完全说不出话了。

原本他们就是坐在一片雪地之上的,入目之出尽是雪色,单一又苍白,但他现在看到了什么

在距离他们七八丈远的地方,居然凭空出现了几座景观小石山,石山旁还插着几面奇怪的锦旗,这怎么可能这么大的石山,不可能是刚刚搬来的,但如果说它一直在那里,之前怎么会一点也没有看到

更惊奇的是,原本应该倒在地上的靳氏族人的尸体,竟全部活了过来

那明明被弩箭射中心肺的白袍青年,此刻看去,却只是伤了肩膀或者手脚而已。还有被黑衣人围攻而死的风、马两位长老,也背靠着石山,冷眼看着他们。

一直要死不活赖在楼辰怀里的靳衍痕也站了起来。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白霄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而生,冷汗直流,这太可怕了,到底是什么样的能力,才能做到如此地步

齐白比他有见识,待看清周围的战旗之后,立刻想通了其中关键,低吼道:“幻阵上古溟玄幻阵”

齐白看到石山的最高处,站着一名墨衣男子,他手里拿着五六名精致的令旗,仿佛一切都被他掌控在手中一般。齐白死死地盯着男子,颤声问道:“你、你是太昊之墨家的人”

是了,除了那个墨家,没有人可以将幻阵布置得如此精妙绝伦,改天换地。

难怪他之前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总是急于宣泄心中的渴望,原来自己竟是身在幻境之中,难怪难怪

风宣也惊叹于世间竟有如此奇阵,对于墨家,他也有耳闻,却从未有机会见过。墨家那一族是神秘又高高在上的存在。

他曾以为,那些占卜之术,奇门幻阵都只存在于传说之中,夸大其词。今日见识过之后,才知自己真乃井底之蛙。

先前他被两名黑衣人围攻,他能感觉到,他们明明可以一剑刺中他的要害,却只是刺伤了他的肩膀和侧腰而已,之后便是将他一脚踢开。

跌落在地后,他忽然浑身动弹不得,但他肯定自己并没有死。不知为何,在齐白等人眼中,他竟是死去了。

心知此事有蹊跷,他便默默躺在地上,冷眼看着齐白一步步陷入疯狂,一点点暴露自己的身份。

幻阵已经解开,风宣发现自己终于能动了,用力撑起身子,立刻问出了困扰于心的问题:“齐白,族长对你不仅有知遇之恩,还有教养之义,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查了这么多年的内奸,他和族长一直都没有查到齐白身上。除了他行事谨慎,不露马脚之外,也因为他是族长教养长大的,他也一直对族长敬爱有加,是族长的左膀右臂。这样的人,怎么会背叛靳家呢

“为什么”齐白从幻阵的冲击中回过神来,缓缓转头,看向风宣,浑浊的眼眸早就没有了哪怕一点点悲悯之色。他疯狂地大笑起来,笑得声嘶力竭,笑得青筋暴起,笑得满脸狰狞。

“你们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什么知遇之恩,什么情同父子,狗屁全都是狗屁明明是他杀我父亲辱我母亲;明明是他害得我齐家父子离散,家破人亡,让我一生背负叛徒之子的污名,还让我给他当牛做马,难道我不该怒,不该恨,不该报仇吗”

黯哑的嗓音如野兽般吼叫,伪装了大半辈子慈祥温和的人,撕破脸皮后,竟是这般疯狂狰狞。但是让风宣半晌说不出话来的,并不是齐白的疯狂,而是话中所说的意思。

“你说什么这不可能。”风宣只觉得难以置信,年轻一辈的人不知道,马子恒和风宣却是明白的。

当年齐白的父亲,只是齐家旁支的次子,在族中并不受重视。但因为他出门历练的时候,娶了江湖第一美人叶悠,让他在族中露了一回脸。他行事一向低调,甚少惹人注意,谁知成亲七八年后,却被族长查出,他与叶悠二人勾结朝廷,残害族中弟子,还想谋害族长,被族长识破并将二人处死。

齐白那时候才八九岁的年纪,族长一句“稚子何辜”,便赦免了他的罪行,并将他带在身边教导,这件事还让族长赢得不少好名声。

但是听刚才齐白的话,事实似乎并非如此

“不可能”齐白目瞠欲裂,仿佛陷入了某种魔障,也不顾自己身上的伤,一步一步走向风宣。他神色狂乱,声音却异常冷静,“靳修吾一直对我母亲图谋不轨,那日他来家中,母亲怕我冲动,惹怒那老匹夫,就将我赶到后院,还点了我的穴道。那老匹夫侮辱我母亲的时候,我就在窗户旁听得一清二楚他做了那禽兽不如之事,还想杀我母亲灭口,被赶回来的父亲撞破。他一不做二不休就将我父母全部杀尽,还诬陷他们谋害族长,让他们死后还背负叛族之名这就是靳氏一族的族长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杀我父母,还假装收养照顾我,妄想我对他感恩戴德凭什么”

“砰”的一声,齐白忽然重重地跪在地上,身上的伤口汩汩地冒着血,他毫无所觉,盯着苍凉地天空,一字一句地说道:“他不是说我父亲勾结朝廷,残害同族吗我现在就勾结给他看,我不仅要残害同族,还要那老匹夫死,要他断子绝孙,让靳氏一族断送在他的手里,让他无人送终,死了也没脸见他们靳家的列祖列宗老天若是长眼,就该让我成事”

一句句恶毒的诅咒,一声声的怒喝就好似要直达天际一般,听得人都忍不住别开眼,不忍去看着这悲凄的一幕。

靳衍痕也恨眼前这人,就是他,害死了自己的爹娘,他恨不得手刃了他。但是这一刻,他还是为齐白感到悲哀,被杀父仇人收养,还要佯装不知,日日虚与委蛇,没有被逼疯,实在是很不容易。不,或者他根本就已经疯了

靳衍痕深吸一口气,问道:“当年是不是你杀了我爹娘”

齐白极慢地转过头看他,或者并不是看他,只是神色恍惚地盯着一个方向,久久才低声回道:“是,当年靳翼不知为什么,得罪了朝廷,我就借着这个机会,派人围杀他。同时将他送回族中的信笺全部拦下,没想到靳翼那小子也不笨,被他发现了些许蜘蛛马迹,还让他有机会将止戈剑藏了起来。不过也无妨,终于那老匹夫没儿子送终了。”

说完他的眸子动了动,终于看向靳衍痕,低哼道:“没能杀死你,真是可惜了。”

话虽然这么说,靳衍痕却感觉不到一点杀气了。

或者是将心中怨恨发泄了出来,耗费了所有力气;又或者已经知道自己完全暴露于人前,再也不可能实现心中夙愿,齐白一下子苍老了十岁,银发散乱,面如白纸,形如将死之人,“我忍辱负重这么多年,机关算尽,竟毁在这么个幻境上。罢了罢了”

“齐白”

在众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毫不犹豫地举起右手,重重地拍向自己的天灵盖,众人甚至能听到骨头碎裂的声音。血沿着头颅从各个方向洒落,霎时间就他变成了一个血人。齐白双目始终圆睁,身体僵直,“砰”的一声砸到了地上,溅起一地雪花,白雪立刻又被他身上的血水染红,红得触目惊心。

虽然齐白是罪有应得死有余辜,但看着他自裁于人前,死状凄厉,每个人心中都像压着一块巨大的石头一般,闷闷的难以呼吸。

尤其是风宣和马子恒,他们与齐白也算是相交了一辈子,看他落得这个下场,不免唏嘘。同时,二人心头也萦绕了同一个问题,齐白所言真的是事实吗若真是如此,一族之长居然做出这样的事来,靳氏怕真的从里到外从上到下都烂光了。

“真是一场好戏”

浓烈的血腥味还没有散去,众人还在恍神之间,一道阴沉戏谑的男声忽然响起,听得人心头一颤。

众人纷纷回头,只见不远处,一道明黄色的身影站在雪地之中,他的身后齐刷刷地站着一百名皇城禁军,澹台少将军予弦也沉默地站在他身侧。他就好似忽然从天而降,又好似至始至终都站在那里。

白霄瞳孔猛然一缩,哑声叫道:“你、你怎么会在这”对上白逸阴狠的冷眼,白霄猛地后退了两步,惊得都忘了用敬称。

白逸轻哼一声,看他的眼神就像是看着地上的蝼蚁,“那你认为朕应该在哪”

自从白逸出现之后,白霄便止不住的双股战栗,眼睛不自觉地看向四周,不知道在寻找什么。

楼曦就站在白霄身边,薄唇微翘,体贴地笑道:“景王殿下,忘了告诉你,身处溟玄幻阵中的人,所见所感,都受阵主控制,所以你在阵中,是听不到阵外的任何动静的。如果你是在找潜伏在琳琅驿站外的那三千亲兵,我想他们应该已经伏法了。”

白霄倏地扭过头,盯着含笑而立的男子,想从他脸上看出那怕一点点诓骗的痕迹。可惜在那张俊逸的脸上,他什么都看不出来

不、不会的,他敢来赴楼曦的约,就是因为有三千亲兵在外伏击,他不信楼曦那一百多人能赢得过他三千精兵,但是为什么白逸为什么会在这里

白霄想解释,但是一对上白逸冷戾的眼睛,他就像被人狠狠掐住了喉舌般,一句话也说不出去。

就在他心慌意乱六神无主之际,耳边再次传来那人最冷酷的话语,“景王白霄,勾结靳氏叛徒,刺杀穹岳使臣,破坏两国友邦之交。谋事败露仍顽于抵抗,殁于乱箭之中,当场伏诛”

“不”白霄低吼一声,瞪着白逸叫道:“你不能这么做”

“还不动手。”白逸甚至不屑于再看他一眼,仿佛诛杀他,只是抬一抬手的事。事实也确实如此,白逸话音刚落,身后的禁军立刻涌上前来,二十人一排,足足三排,所有利箭所指的方向,都是曾经的景王白霄

皇上说景王殁于乱箭之中,他就必须被乱箭射死。

直到被数十只长弓利箭所指,白霄才真正慌了手脚。他再次看向周围,他身边哪里还有什么人,楼曦不知什么时候,早就离得他远远的了,事不关己地站在一旁,而白逸一脸阴鸷满身杀气。

“白逸、楼曦你们联手诓骗坑害于我”这时候,白霄终于确定,自己是被二人设计了。从一开始,楼曦邀请靳家长老和自己前来,就是一个局一个揪出靳氏内奸的局;一个让白逸可以名正言顺地诛杀他的局

想到那些或死去或流放的兄弟,白霄彻底慌了,恐惧如冬日寒风般无孔不入,侵蚀入骨。往前一扑,白霄狼狈地跪倒在地上,痛哭道:“不,皇兄你不能杀我我是你的胞弟啊母后绝对不会同意你这么做的,我错了,我错了,求你,别杀我别杀我”

“你不会有机会见到母后了。”

白逸说完,抬起的手轻轻落下。几乎是在眨眼间,数十只长箭如流光般刷刷地射了出去,白霄只来得及瞪大眼睛,甚至都没能挺直身子,便被利箭射成了刺猬,真正是死于乱箭之中。

众人呼吸一滞,没人能想到,只在瞬息之间,景王就此毙命了,白逸甚至都没给他受审的机会。诛杀手足,他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甚至眸底都没有一丝波澜,这般心狠手辣出手果决,令人胆寒。果然为帝王者,都非常人也。

楼曦凤眸轻眯,掩下眼底的精光,上前一步,微微揖手,笑道:“恭喜燎帝,将乱臣贼子斩与座下,以保燎越江山永固。”

“哼”白逸冷哼了一眼,狠狠地剜了楼曦一眼,便甩袖离去,竟是懒得与楼曦多说一句,与那日金銮大殿上客气相迎大相径庭。

楼曦一点也不恼,甚至还抬起手挥了挥,扬声提醒道:“燎帝慢走,别忘了咱们的约定。”

白逸身子微僵了一瞬,下一刻脚步迈得更大了,那匆匆离去的背影都带着浓浓煞气。

所有人有些好奇和茫然了,白逸就连面对意图谋朝篡位的景王时,都没什么生气,楼曦到底对他做了什么众人看向楼曦的眼神也微妙了起来。

夙素挪到他身边,小声问道:“曦哥哥,你和燎帝约定什么了”

夙素声音虽然不大,但这个问题几乎是所有人的心声,故此周围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就连不爱八卦的楼辰都忍不住竖起耳朵倾听。

楼曦薄唇微启,众人屏住呼吸,这时一名小厮匆匆跑了进来,说道:“公子,傅相前来拜会。”回禀完他立刻感觉到众人都目露凶光地瞪着他,小厮缩了缩脖子一头雾水。

“傅相”楼曦瞥了靳衍痕一眼,笑道:“快请”

靳衍痕被这一眼看得浑身起鸡皮疙瘩,他发誓,经过今天之后,他已经决定再也不招惹这位大舅子了,惹不起

楼曦对靳衍痕危襟正坐的样子很满意,转而看向靠坐在一起的风、马两位长老,态度很是温和地笑道:“两位长老和靳家的护卫们伤得不轻,不如先到后院疗伤”

风宣和马长老对看一眼,两人都不是没有眼力之人,楼曦这话的意思,显然是让他们回避。两人顺势拱了拱手,回了一句“有劳”,便随着驿馆的小厮往后院走去。

傅长明是一个人来的,连个小厮都没有带。他穿着一身褐色长袍,手里拿着一个画卷,跨步行来,虽已过花甲之年,鬓染白霜,却依旧腰板硬朗,精神矍铄。

当然,傅长明进来的时候,落雪院也不再是之前的模样。桌椅已重新收拾过了,地上的阵旗也收好了,就连染血的雪花也被铲掉了,他看到的落雪院便是一座非常适合赏雪观景的庭院。

楼曦迎上前去,毕恭毕敬地行了礼,笑道:“穹岳楼曦,见过傅相,傅相身体可好些了”

傅长明也细细打量了眼前风华无限的青年,笑了笑回道:“已无大碍。”

楼曦将傅相请到之前景王落座的位置上坐下,靳衍痕、楼辰、夙素等小辈都一一上来见了礼。

楼曦给傅相斟了一杯酒,笑道:“傅相来晚了一会,好戏都落幕了。”

傅长明举起酒杯,嗅了嗅,轻嘬了一口,不甚在意地回道:“老夫已解甲归田,朝堂之事早已与老夫无关,那些事还不如这杯酒吸引老夫。”

说完他又喝了一口美酒,一脸陶醉。

这傅相还真的跟酒鬼似的又喝了一杯酒,期间甚至连靳衍痕他都没有多看一眼,楼曦倒真有些好奇,他今日前来的目的了。

又为傅长明满上了一杯,楼曦直接开门见山地问道:“不知傅相今日所为何来”

这次傅长明没有再举杯,沉吟片刻后回道:“因为灵石。”

靳衍痕眉心微拧,灵石也是靳家的。他总觉得,他这位外公和靳家好似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而他却又总是诸多回避,但又在某些时候,忽然语出惊人,就像现在。

“你也想要灵石”慕苒乐了,还在想着要不要拿出那颗假的灵石忽悠一下他。

傅长明爽朗的一笑,颇为神秘地摇头道:“并非如此,你那颗灵石还是自己留着吧。”

慕苒撇了撇嘴,一点也不可爱的老头

夙素拉着墨渊上前一步,又郑重地行了礼才问道:“傅相,我是夙家之女,夙素。他是墨家的少主,墨渊。我们正好有关于灵石的事想向您请教。”

女孩子轻灵秀美,男子俊逸不凡,夙家和墨家教导出来的孩子果然不错。这么想着,傅长明用余光瞟了一眼半靠在座椅之上,垂眸喝酒不知道在想写什么的靳衍痕,叹息了一声,同时也有些庆幸。阿痕不是被靳家养大的,也挺好,不然父母双亡的他还不知长歪成什么样。

在两个小辈探究的目光中回过神来,傅长明轻咳一声掩饰自己的走神,回道:“看来夜冽已经把我的话带到了,而你们也已经成功地开启了第二块黄金八卦盘。”

盘踞于心的问题终于得到答案,夙素有些兴奋,急道:“对,墨家那块八卦盘已经现世,我想问问您,您所说的灵石之力,在于血脉的意思,是不是说开启灵石是由血脉决定的,找不到能开启第三颗灵石的人,最后一块八卦盘也不能现世”

傅长明赞赏地看了她一眼,笑道:“你很聪明,确实是这个意思。”

“那么,开启第三块灵石的人是谁”

傅长明拿起之前楼曦给他斟满的酒,又喝了一口,却没有回答夙素的问题,反而问道:“你们可知,这第三块灵石是属于谁的”

慕苒一脸不满地叫道:“当然是我们永穆族”

傅长明摇了摇头,笑道:“不,第三块灵石最开始,是属于冶楚靳氏的。”

听到灵石原本属于靳家,他们也没有觉得太奇怪。毕竟慕苒出现在宝盒清斋,宝盒清斋传说中又是属于靳家的,所以这两者之间应该有联系。

曲凝双轻轻举了举手,满脸好奇地小声问道:“那为什么现在灵石却在永穆族呢还是说,永穆族和靳氏有什么关系”

被小辈们一双双好奇的眼睛盯了好一会后,傅长明很不负责任地耸了耸肩,捋着胡须呵呵笑道:“这我就不知道了。”

下一刻,目标立刻发生了转移,慕苒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把玩这辫子,无辜地眨了眨眼睛,说道:“你们看我干嘛人家还小,什么都不知道。”

小个屁,明明是个人精。

一老一小都不是什么善茬

夙素决定换下一个问题来问,“傅相您说第三块灵石是属于靳家的,那是不是说,能开启第三块灵石的人,也与靳家有关”

傅长明将酒杯和酒壶移到楼曦的长桌之上,才将一直抓着手中的卷轴轻轻地打开,平铺在桌面上。

那是一张美人午睡图。

画卷保存得极好的,素面的画面中,精细勾勒的红木躺椅上,一名白衣女子正侧躺在之上。乌黑的发丝凌乱地散落在躺椅上,还有几缕发丝垂到了地上。

女子手中还抓着一本书,像是看累了,闭眼小歇一会。

画这幅画的人,必定非常熟悉女子,将她最细微的神情都画地惟妙惟肖,连睫毛也画得根根分明,更别说那最具风情的眉心朱砂。也不知画师用了什么颜料,能把那抹红描绘得如此绝艳。

然而一切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这女子的长相

夙素看到那幅画的时候,眼睛差点瞪出来。

这、这不是甯姐姐吗

这幅图几乎和甯姐姐午睡的样子一模一样

问题是甯姐姐的画像怎么会在傅相手里

夙素连忙看向楼辰和楼曦,只见楼辰目沉如水,楼曦凤眸轻眯,总之两个人眼中都没有惊讶。

难道他们之前见过这幅画卷不然他们不会这么镇定。夙素连忙微微垂下眼睑,掩住自己眼底的惊讶之色。

墨渊感觉到她的心情似乎波动很大,轻轻握了握她的手。

手心忽然一暖,夙素抬头,回给他一个没事的笑容。只是她笑容还在脸上,就听到傅相的话,听完之后笑彻底僵在唇边。

“开启第三块灵石的血脉,便是靳氏的嫡长女。这张就是靳羽的画像,她育有一女,只是她和那个孩子都失踪多年,也不知她是否还在人世。所以现在能开启灵石之力的人,便是靳羽的女儿,你们只有找到她,才能开启第三块灵石。”

这张画果然不是甯姐姐,而是一个叫靳羽的女人

这世上真的有长得这么像的两个人吗

她们是什么关系

夙素不敢往下深想。

楼辰早就见过靳羽的画像,所以再见到的时候,便也就没什么感觉了。但是听完傅长明的话,她立刻觉出不对了

如果第三块灵石开启的关键,在靳氏长女身上,为何这么多年,第三块灵石都没有现世这个秘密是所有人都知道,还是傅相知道他既非靳氏的人,也不属于三大家族之一,他又是从哪里知道这个消息的,他还如此肯定靳羽的女儿能开启灵石。

他始终没有提到一个人,那个孩子的父亲难道开启灵石的血脉其实来源于孩子的父亲

还有,傅长明和风宣,都提到过十八年前。风宣不是靳家的内奸,靳衍痕父母的死应该和他没有关系,那么十八年前发生了什么,会让两个至交好友不再联系了呢而且两人都默契的对十八年前那件事闭口不谈。

十八年前,除了靳翼夫妇遇害之外,就只有靳羽失踪这件事了

慕苒趴在长桌上,看了画上的女人一眼,“咦”了一声,嘟囔道:“这明明是习姑姑,她并没有死啊。”

这小小的嘀咕声,却如惊雷炸响般,震得傅相倏地站了起来,失态得差点将椅子踢倒。“你见过画里的人你确定吗她多大年纪”

慕苒机敏地往后一闪,躲过了傅相因为激动伸过来想要抓住她胳膊的手。

白了老头一眼,慕苒轻哼道:“我当然确定了,我来之前还和习姑姑一起吃饭,怎么可能认错。不过我不知道习姑姑多大年纪了,反正我有记忆以来,她都长那样,没什么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