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枝和琉璃连忙爬起来在宁熹面前跪下,道:“奴婢们护主不力,让主子受惊了,请主子责罚!”

“好了,就算护主,也要量力而为,你们两个弱女子,哪里是姓王的的对手。”宁熹睡了一会儿,有些口渴,捏了一颗果子解渴,“不过,你们也有做错的地方,既然拦不住他,为何不叫醒我?你们两人拦不住他,我们三人至少能拖得住他吧!再不济,我还能躲,总比真让疯狗咬一口好吧!”

“奴婢知错了!”青枝和琉璃当时光顾着保护主子,跟随宁熹好几年的青枝连宁熹会武功都忘了,哪里还记得叫醒宁熹。

宁熹叹了口气,道:“行了,回去罚你们一人绣十张帕子给我!”

“是!”两人连忙应着,主子虽然会武功,可不说打罚她们,连责骂都很少有,主子险些让人欺负,她们心里都内疚不已,何况这点责罚压根算不上责罚。

宁熹吃掉一个果子,人也清醒了,向青枝道:“这会儿什么时候了?”

“已经午间了,奴婢刚才正要叫三奶奶起来呢!”青枝答道,御宴在午间办,好在这个季节日头还没有那么大,吃过御宴之后可以在这边游玩一番再离开。

“奴婢替三奶奶理一理头发吧,也该到前面去了。”宁熹点点头,坐着让琉璃给她整理头发,理好了头发,青枝又给宁熹理了理衣裳,才起身往回走。

宁熹为了躲清静直接去了桃林深处,往外走,便陆陆续续碰见些人,快走出小桃林的时候,便见着宁珍与几个同龄的女子一道,正与几名书生模样的男子对诗,那男子中领头的正是宁珍的未婚夫,第一才子李讼青。

第一才子在京城里的名气跟白夜歌差不多,只不过白夜歌还有个第一美人的头衔,而第一美男子的头衔自始至终都没有落在李讼青头上。这位第一才子宁熹都见过几回,毕竟为了拿到第一才子的美名,李讼青常年出席各种文会、诗会,满京城的闺秀也没几个不认得他的。

宁熹对李讼青没什么好感,没什么愤世嫉俗的理由,就是单纯的厌屋及乌,若不是宁珍在,宁熹都懒得跟人打招呼。宁珍今日穿了那一日买的渐变色布料做成的衣裳,当时宋绾也喜欢,担心时间不够做不好才放弃了,到宁珍自然也没本事将衣裙做得完美,渐变色的布料不必绣花,但做成寻常款式就完全没了优势,还不如制作精良的普通布料。

宁珍这身衣裙昨日才赶出来的,试穿了一回就发现远不如她想象的好看,只是宁家这些年没什么起色,在吃穿用度上多少是要结约些。以前上巳节这种要出门的节日,都是周氏贴钱给女孩子们做的,总不好宁熹穿得花枝招展的,跟姐妹们相差太大。但今年宁熹出嫁了,周氏又没有儿媳妇,自然不会再管,宁珍拿到出门穿的衣裳很是不满,这才求了蒋氏重新做,虽然效果不如人意,可宁珍也是好面子的,自己大张旗鼓的做了,最后穿了公中给的,不是让人笑话?到底穿了自己做的新裙子出来。

此时遇到宁熹,宁珍首先就看宁熹的衣裳。先前宋老夫人让白氏给宁熹裁衣裳,在宋老夫人面前,白氏是不敢阳奉阴违的,新裁的衣裳才送了两身过来,但都是材质优良做工精美的,尤其今日这一身。宁熹是新妇,新裁的衣裳都是艳色的,这一身是水红的底,绣了大片的花朵,外面罩了洒金纱衣,宁熹长相绝美,半点没有让这一身华丽丽的衣裳压了下去,更衬得艳色逼人,让宁珍顿时觉得自己披了一身草皮在身上,让盛开的牡丹映衬的颜色全无。

第一卷 第十九章 白夜歌

宁珍看宁熹是哪哪都不顺眼,但宁珍自诩才女,也知道她恃才傲物可以,但若是目无尊长在别人眼里便不同了,压下心里的不满,宁珍调整了表情,道:“九姐姐好,九姐姐也来这边赏花?”

宁熹看了眼周围的人,心知宁熹在这些人,尤其是李讼青面前要注意形象,不可能放出毒牙怼她。宁珍不招惹她,宁熹也不想惹来别人的目光,点点头,道:“听说这边景致不错,就过来看看。不过这会儿时候不早了,我要先回去了,十妹妹自便。”

跟宁珍走在一起的,都是自诩才女的小姑娘,便是猜出了宁熹的身份,也没人上来结交,自认为品性高洁,不能屈服于世俗的权势,只等着宁熹钦慕她们的才华主动结交。宁熹瞧不出几个小姑娘心里的想法,也没有花心思琢磨,直接绕过几人,从来时的小道往外走,不多时就瞧见了碧波粼粼的曲江池。

此时比早先已经热闹多了,湖边撑开了不少遮阳伞,小巧的桌边围着说话、嗑瓜子、玩游戏的十分热闹。宁熹直接绕过许多小桌子,走到宋三夫人身边,小堂妹宋绮便迎上来,抱着宁熹的胳膊,道:“三嫂,你去哪里了?绮儿都没有见到你!”

宁熹笑着摸出一枝桃花,塞到宋绮手中,道:“绮儿喜不喜欢?”

宋绮拿着桃花左右把玩,她年纪太小,母亲不敢放她出去乱跑,来了这么久,就坐在这里吃点心听大人说话了,收到小礼物也很开心,道:“谢谢三嫂,绮儿很喜欢。”

宋绮的娘兰氏也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笑起来十分温柔漂亮,见宋绮喜欢,她也高兴,笑道:“侄媳妇有心了,绮儿太小,我也不敢带着她到处跑。”

宁熹不好意思的笑笑,道:“早晨出来太早,我就在桃林里躲懒了,这会儿过来才顺手摘了几枝桃花,也算应应景。”

兰氏闻言便笑了,心道这个侄媳妇说精明比不上大侄媳妇杨氏,但要说头脑却要比杨氏更明白些。镇国公府如今没什么出头的人,但也不乏赶上来交好的,杨氏自以为交游广泛,扩大了宋家的交际圈,却不知她结交的人大多跟天家的几位皇子都有些关联。现在倒是有来有往让人捧着,等将来站队的时候才是焦头烂额的。

这些话别说兰氏这个婶娘,便是宋老夫人都不好明着给孙媳提,全看自己能不能理会,否则她今日何必非得带着女儿跟亲娘腻在一处,还不是担心一不小心成了别人眼中的事实。听宁熹这么一说,兰氏也点点头,道:“爹和娘早年就是在曲江相识的,所以到了现在,爹不能行走,娘不爱出门,每年上巳还是会到曲江来走走。因不爱热闹,才每年都早早的来,那时没什么人,娘就陪着爹去宏远桥那边赏景游玩,阿熹将来就习惯了。”

宁熹听兰氏这么说,心里有些触动,道:“祖父和祖母感情真好!”

兰氏点点头,道:“是啊,这些年,满京城不知道多少人羡慕爹和娘的感情呢!就是阿缜的爹娘,当年也是让人羡慕的一对,只可惜…阿熹,阿缜平时说话不客气不讨人喜欢,可心地素来是好的,你和阿缜婚前也没见过面,日后相处多记着他的好,总有你的福气。”

这话在兰氏说来有些老气横秋的感觉,但兰氏确实是心疼宋缜,兰氏跟宋三爷定亲早,两家又是世交,兰氏出嫁前就常往宋家走动。那时宋缜的父母才过世没多久,宋缜夜里哭着要娘,白天还要一派老成的宽慰祖父母,让人心疼不已。如今宋缜长大了,看上去似乎早已没有了早年的可怜模样,但兰氏还是希望宁熹这个新婚妻子能对宋缜好一些。

宁熹不知道这么许多,但不说宋缜性格好不好,但相比品行恶劣的王家辉来说,宋缜那点小性子实在可爱多了。宁熹忍不住叹了口气,当初她的亲事虽然定得匆忙,但显然宁琤和宁一洵是做过一番调查的,父子俩都认为王家嫁得,显然王家辉是个善于伪装的,可这两回言止轻浮,究竟是气傻了破罐子破摔,还是觉得她这个弱女子太好欺负了?

兰氏见宁熹点头,也没有再多说,她只是婶娘,再多说就过了,何况人家小夫妻屋里的事,旁人说再多也没有用,时日长了自然都明白了。

宁熹摘了几枝桃花回来,拿着逗宋绮玩,不多时将附近的几个小姑娘都引了过来,几个小姑娘叽叽喳喳的拿着桃花枝摆弄,还要宁熹给她们评判谁摆的好看。宁熹跟几个孩子玩得开心,听到杨氏的声音,还让她吓了一跳,抬起头来只见杨氏同一名十七八岁的少妇走来,见宁熹抬头,便道:“没想到弟妹这样喜欢孩子!”

宁熹笑着将手里的小金球递给插花摆得最好看的小姑娘,同杨氏打招呼,道:“大嫂几时过来了,我跟绮儿她们玩,都没有留意到。”

杨氏笑着拉着那少妇坐下,宁熹却注意到杨氏的眸光暗了暗,也不知想到了什么,不过很快又恢复了张扬的笑容,道:“这是白家表妹,先前还差点做了三弟媳妇呢…哎,瞧我这嘴,说这个做什么!白家表妹是母亲的亲侄女,便是没嫁到家里来,弟妹也要叫一声表妹呢!”

宁熹没在意杨氏这些话几分真意,又有几分恶意,只微笑点头同白夜歌打招呼道:“白家表妹好,久闻白家表妹大名,倒是头一回见到真人。”

宁熹本意是说白夜歌第一才女、第一美人的大名,倒是没有讽刺白夜歌的意思,可在白夜歌听来,就觉得宁熹是在讽刺她与宋缜的婚约,脸色顿时就没那么好了。尤其宁熹通身的打扮,更刺得白夜歌眼痛,她如今作了妾,连侧妃都不是,便是世子偏爱她,许多布料和物件却是她不能用的。想到这个白夜歌就怄得很,她看中的是福王将来反了如今的景穆帝,跟了福王世子日后一步登天,何曾想过会落到做妾的地步。

第一卷 第二十章 落差

杨氏瞥了白夜歌一眼,先前非要跟了来,来了吧,又摆出这一番做派给谁看,谁还巴着她一个没名分的宠妾说好话不成!杨氏对白夜歌没有什么好感,她虽是宋纩的妻子,可宋勇和白氏的打算自不会对她说,在杨氏看来,白氏将内侄女嫁给宋缜,无非就是用白夜歌笼络住宋缜,把控国公府的内院罢了。杨氏是个精明的,如今就在从白氏手中抠权力,想到白夜歌若过了门,白氏自然要拢了白夜歌一路,这当家还有她的份?是以宋缜没娶成白夜歌,娶了家世弱了一层的宁熹,她挺高兴的,真的。

“早前没见过宁家妹妹,没想到宁家妹妹是个这样的美人。”白夜歌很快调整的情绪,宁熹好声好气的同她说话,她若是语气不好,反倒落了下乘,只是到底心里别扭,话里忍不住带了些酸气。

宁熹以前出门交际的机会不多,也没有跟白夜歌接触过,不清楚白夜歌是个什么样的人,但白夜歌话里的酸气,她是听出来了。为什么泛酸,无非就是宁熹顺风顺水的做了世子夫人,她白夜歌却只能委委屈屈的做妾。宁熹虽不知道白夜歌当初是怎么想的,但这件事上,宁熹并不觉得她对不起白夜歌,最委屈的人明明是宁思,白夜歌来这里做什么姿态!

“白家表妹过奖了,谁不知道白家表妹是京城第一美人呢!听说我那姐夫心疼白家表妹,连我那姐姐都抛在一边呢!”宁熹是娇惯的千金小姐,会看人脸色懂识时务,可对于没有威胁又惹她不开心的,她向来是直接怼回去的。

白夜歌一直觉得自己重生的时间太晚,她跟宋缜都定亲两年多了,她已经十七了,若非兄长意外没了,她早就做了宋家妇。这个时候她若是提出退亲,不说宋家怎么想,便是白家都不会同意。可她怎么可能走一遍老路?前世她用尽力气讨宋缜欢心,处处为宋缜着想,连亲姑姑都得罪了,可宋缜非但没有感激,还将她往内院一扔就是十年。

十年,一个女子有几个十年可以蹉跎?白夜歌对宋缜的恨就生在那十年当中。不能退亲,不愿嫁入宋家,她用心筹划了一个多月,才定下了计划,至于宁家姐妹俩因为她的介入会如何,宁熹一辈子默默无闻,能嫁到宋家还有什么不满?而宁思,落魄国公府的女儿,凭什么享受那么多好处?又哪里配得上注定会翻身的福王世子。白夜歌精心筹划,唯一不满的就是如今妾室的身份,宁熹偏偏指着她说宠妾灭妻的话。

“宁家妹妹说笑了,世子妃可是世子的正妻,我怎敢与世子妃比肩…”白夜歌脸色变了变,抿着唇道,便是不服气,也不得不这么说,否则明日福王世子宠妾灭妻的话就要摆上皇帝的案头了,呵呵,当今圣上可是很喜欢百官弹劾福王府呢!

“我刚刚就想说了,”宁熹微微皱眉,“你我都已经身为人妇,我不好叫你如夫人,你也该称我一声宋夫人或是表嫂才是,怎么好称我宁家妹妹?我从前与你又不熟。至于说世子宠妾的话,并不是我说的,旁人都这么说,白姐表妹也不必同我解释。”

白夜歌脸白了白,似是不可置信的模样,起身便匆忙往另一处走去,宁熹朝她走开的方向看去,宁思坐在包氏旁边,正同包氏说话。宁熹见状皱起眉头,白夜歌不会冲上去跟宁思动手吧,她别无意间坑了宁思才是。

白夜歌还有些理智,若是大庭广众之下对宁思动了手,不说宠妾灭妻,便是她目无规矩都算是坐实了。离开了宁熹,白夜歌也冷静下来了。她本意是想看看占了她位置的宁熹过得有多么悲惨,可见到宁熹面色红润,又同长辈小辈有说有笑的模样,她就控制不住心里的愤恨。论才貌、论家世宁熹哪里及的上她?凭什么她被冷落排挤十年,宁熹却可以得到宋缜的宠爱?别问她从哪里看出来的,女子的威信、女子的地位,靠的无非是丈夫的爱重,否则不用主子们,下人们的挤兑就能让人寸步难行。

宁熹瞧着白夜歌走到宁思前面两三米,又换了个方向绕开了,那边的宁思也看到了,留意到白夜歌脸色的变化,宁思差不多也猜出了前后,远远地向宁熹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宁熹见状便也没再将这事放在心上,宁熹那句话确实不是自己胡说的,先前跟宋绾出去逛街就听见了,更别说那日在凉国公府,许多人都在说道这件事。

宁熹还以为白夜歌知道这件事,还沾沾自喜,毕竟这些事都是白夜歌的丫鬟在外面说的,这才传了出来,否则宁思又不傻,怎么会专门将这件事往外面传。倒没想到福王府正因为种种的缘故,在规矩上还更为严苛一些,白夜歌便是受宠,轻易也不能出门,也是上巳游春不拘身份,白夜歌才有机会出来走动,那些闲话白夜歌还真没听到过。

坐在包氏身边的宁熹见白夜歌转身走了还有些遗憾,她早就知道这件事,可这种事她便是等着看刘敬棠和白夜歌的笑话,也只能假装不知道,否则不管真相如何公婆都会觉得她不懂事。

包氏了解女儿,刚刚母女俩也在说这件事,包氏就生怕宁思一个冲动跑去找刘敬棠和白夜歌闹,有理也成了没理,正教导宁思不可冲动,见这模样就猜出宁思的意思来了,忍不住叹气道:“思思,娘知道你委屈,可她不来闹也好,到时她丢人不假,可福王府丢人,你也叫人笑话。”

宁思漫不经心的点点头,道:“我知道了,我又不是小孩子!”

包氏怜爱地拍拍宁思的手,在外面不敢乱说话,可心里却是怨着的。宁家落魄了,娘家撑不起场子,否则宁思怎么会嫁了福王府,怎么会受了委屈只能往肚里咽。先前想着福王府虽没什么出息,可做皇帝的要好名声,怎么着都得好好养着福王府,宁思稳稳当当做个世子妃以后做王妃也是好的,谁知福王府面上低调有规矩,内里却这般荒唐。

宁思没留意到母亲的心思,包氏不说话了,她就捏着瓜子剥瓜子打发时间,没多久就有人来收拾桌子,显然是要摆宴了。

第一卷 第二十一章 同游

宴席摆开,宋老夫人并没有过来,白氏带着宋绾踩着点过来,国公府的人都坐在一起。宋绾依旧坐在宁熹旁边,趁着宴席还没摆开低声跟宁熹说话,等一声皇上驾到响起,所有人都跪下恭迎。

宁熹上回进宫只见到太后和皇后,包括原主记忆当中,也没有隆盛帝的印象,因为小姑娘一向乖乖的,便是曲江宴上,也从没好奇过皇帝的长相。如今的宁熹虽有些好奇,但想到所谓伴君如伴虎,多看一眼说不定都会得个不敬的罪名,就放弃了偷偷抬头看一眼的想法。

宋缜作为羽林护卫,目不斜视的跟在隆盛帝身后,隆盛帝走到高台上坐下,宋缜就在旁边站定。虽然站得高俯视众人,但看着别人面前摆开的宴席,而他只能静静地看着,宋缜便一点都不觉得开心。

隆盛帝喊了平身,接着又就着佳节说了些话,就宣布宴席开始。

这种大场面上,不说聚在一起要说说话聊聊天拉拉关系,单单作为待字闺中的少女,作为新嫁的小媳妇,作为撑门面的贵妇人,难道还能吃得一脸油让人笑话吗?宁熹是有些饿的,可当着这么多长辈和外人的面,便是宁熹自认为神经比较粗,也做不出甩开膀子吃的事,只能就近捡了两样不会影响形象的填填肚子。

皇帝就在上头坐着,就算闲聊也不敢弄出太大的动静,宁熹同左手边的宋绾说说话,听听右手边的杨氏聊聊八卦,除了没吃饱,一顿御宴顺利结束了。

御宴之后,皇帝是直接回宫去,至于其他人什么时候走就没有要求了,毕竟曲江平时就是开放游玩的。宋老夫人不在,白氏算是最长的,说定了一起离开的时间,就让人都散了,各自去游玩,原主朋友本来就没几个,各自嫁人了联系就更少了,索性直接去寻周氏。

周氏没有跟两个嫂嫂一处,大约想到宁熹会寻她,直接在旁边等着,母女两坐在一起说话,便由宁一洵的亲事,说到了宁熹的外祖家。

宁熹听周氏说着,并没有不耐烦,直到肩头按上一只手。宁熹吓了一跳,险些一掌将人掀翻,回头看却是宋缜站在那里,低头看宁熹手里的点心。宁熹手里的点心是周氏给的,宁熹虽然嫁在京城,但平常往来也不多,周氏念着女儿,想到今日能见到宁熹,特地做了些宁熹喜欢的点心带上,宁熹手里的,就是周氏亲手做的酒酿饼。

周氏是苏州人,做得一手好的苏式点心,宁熹小时候虽有宁思时常送些精致的点心,吃得最多的还是周氏亲手做的点心。这酒酿饼宁熹打小就喜欢,只是作为节令点心,过了季节就没得吃了,周氏这回特意带了,宁熹喜欢也不等回府,就拿了一个在手中,还没来得及吃,就让宋缜盯上了。

被宋缜这么看着,宁熹脸皮也厚不起来,抬手递给宋缜。宋缜老实不客气的接了过去,咬了几大口,才向周氏道:“阿缜失礼了,母亲莫怪,皇上光让我们做事了,也不给留饭…”

周氏对宋缜的印象很好,听宋缜这么说有些心疼道:“哎,别着急,熹熹那里还有,叫熹熹拿给你吃。”周氏说着就站起身来,虽然想跟女儿多说几句话,但显然女儿女婿培养感情更重要些,“我还要同你沅湘姨说说话,难得这么好的日子,你们一道走走。”

周氏走开,宋缜便在宁熹身边坐下,宁熹见他大口吃点心,生怕他噎着,给他倒了杯水,顺便问道:“皇上回宫去了,你不用跟去?”

“换班了!”宋缜接过宁熹递过来的杯子喝了一口,羽林军是京城近畿卫军,其中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各地选拔的优秀士兵,是真正意义上的主力;而另一部分则是京城中的勋贵子弟,进入羽林军就是熬资历的。贫寒子弟虽然作为主力,可出头的机会不多,而勋贵子弟就要看人了,有本事的就是日后的将帅之才,若没有本事的,也就是混资历领工钱罢了。

当然当皇帝的都是惜命的,能在皇帝身边护卫的,不说是不是足智多谋,至少武功是不差的,当然身份更不差,接替他护卫皇帝回宫的那位,云康侯世子,在京城中名气比他还大些。宋缜并不打算在羽林军中混吃等死,不说振兴国公府那么伟大的志愿,至少他并不打算把堂堂一等公家变成个单纯的商户。

将宁熹手里的几个酒酿饼吃完,宋缜算是满意了,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宁熹对此的怨念,拍拍手上的碎屑,道:“好了,我带你去个地方吧!”

宁熹确实有些怨念,周氏特意给她带的酒酿饼,她就尝了一个,剩下的都被宋缜吃光了,跟着宋缜起身,忍不住疑惑道:“皇上不是这么不近人情吧!就算皇上想不到,打理御宴的,总不能短了你们吃喝吧!”

“那种残羹剩饭是本世子该吃的东西吗?”宋缜撇撇嘴,寻常士兵也就罢了,他们这样的身份自然不会让人忘记,可热过一遍颜色都变了的东西,宋缜表示下不去口。

“…”宁熹想说活该挨饿,下回她一定赶在宋缜找来之前全部吃光!

宋缜没注意到宁熹的想法,拉着宁熹的手,绕过一片假山往假山深处走。宁熹方向感不怎么好,绕了一会儿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楚了,累得有些气喘的时候,宋缜终于慢下来,道:“瞧,前面就是了!”

宁熹喘了口气,才抬头往前面看。与别处人工雕琢的景致不同,眼前的地方已经看得到不远处的高墙,大片的油菜花后面有一片低矮的小树,远远地能看见红的、黄的小果子。宋缜拉着宁熹从油菜花田中间穿过,随手摘了几颗果子放到宁熹手心,道:“不就吃了你几块点心嘛,呐,这个别处见不着,也抵得上你几块点心吧!”

第一卷 第二十二章 缘故

宁熹低头看手里的小果子,有些惊讶道:“这果子不是四月以后才有的吗?”

宋缜不懂这果子什么时候结,只知道这一处有果子吃,不过宁熹好奇,宋缜也想了想,道:“那边有一处温泉,想来是这个缘故。”

宁熹将手里的几颗果子吃了,宋缜已经顺手抽了宁熹的帕子,弯腰摘果子,在别的事情上面宋缜可没有那么勤快,但对于不常见的吃食,宋缜也不介意动动手。摘好了一捧,宋缜带着宁熹到不远的温泉池边坐下,就着泉水洗了洗手,道:“这一片地方是在建曲江园的时候,那时的一位公主喜欢,当时的皇上就将这一片花田和那些果树一并留了下来。不过这里有些远,我也是无意间走到这里来的,大多数人都不知道这个地方。”

宁熹点点头,见有温泉水,便想把摘来的果子洗一洗,被宋缜拦住了,将果子抢过去,道:“这果子皮薄肉少,让温泉水一泡便不能吃了!”

宁熹捏着果子往嘴里塞了几颗,点点头,算是同意了宋缜的说法,一面吃一面道:“我今日见到白夜歌了。”

听到白夜歌,宋缜微微拧眉。虽然一般人家都会在婚前让定亲的小辈见一见,有的还可以培养培养感情,但他听说是白家女儿,便半点见一见的心思都没了。当然,白夜歌专门设计这么一出,便是他对白夜歌没什么心思也要查一查前后,可惜实在没查出什么有用的东西。

宁熹没注意宋缜的表情,只接着道:“我总觉得白夜歌有点奇怪。”

“哪里奇怪?”宋缜觉得宁熹说的奇怪,应该不是白夜歌抛弃他投入刘敬棠怀抱这件事。

“我总觉得,她对我,哦不,应该是你,还有我堂姐宁思,有种不知从何而来的敌意,或者说恨意。”宁熹微微皱眉,“你跟白夜歌什么恩怨我不知道,可我八姐嘛,因为十妹妹总是跟白夜歌对着来的缘故,我们姐妹几个跟白夜歌也没什么往来,虽说没什么交情,但无论如何都谈不上仇怨啊!”

“我跟白夜歌什么关系都没有。”宋缜对宁熹将他和白夜歌放在一起有些不满,不过宁熹说得也对,白家跟宁家没什么往来,年龄相差不大的女子谁跟谁合不来不算奇怪,但也谈不上仇怨。至于白夜歌恨他这件事,宋缜细想,他拜师学艺之前白夜歌据说身子不好养在别院,后来他都不在京中,更谈不上仇怨了。至于说不想嫁给他,他又没求着白家将女儿嫁给他,分明是白家自己求来的亲事,也怨不上他吧!

“好、好,你跟她没什么关系,”宁熹话还没说完,宋缜这么说她也就这么应着,“我觉得更奇怪的是,白夜歌今日特意跑来找我,倒像是特意跑来看我笑话一般,还一口一个宁家妹妹的喊着,难道我嫁给你应该被你冷落着让她看笑话吗?那羡慕嫉妒恨的模样真是莫名其妙。”

宋缜闻言神色有些莫名,若是白夜歌嫁过来,他还真会冷落着白夜歌,至于白夜歌会不会让人笑话自然不在他的考虑当中。他跟白夜歌倒是没什么仇怨,可想到白夜歌是白氏侄女,想到白氏害死他哥哥气死他娘,他对姓白的都没有半点好感,偏偏白氏还死活要把白夜歌塞给他。宋缜本来就不算心地善良,若是别人家女儿,他实在看不顺眼早就退亲了,可到了白家,他就闹了脾气,爱嫁就嫁呗,反正受苦的又不是他。

原本宋缜觉得让白氏疼爱的侄女吃苦也没什么不对,但娶了宁熹之后,宋缜才觉得若真那样做了,白夜歌无故受累也就罢了,其实他比较亏,毕竟陪着白夜歌搭上了一辈子。不过白夜歌设计换亲,是早就知道自己会被冷待?京城第一才女还是有些聪明的嘛!唯独选夫婿的眼光不怎么样,嫁给刘敬棠一个喜新厌旧的,比嫁给他也好不到哪里去吧!

“不用理她,一个福王府的小妾,翻不出什么风浪。”宋缜并不太将这件事放在心上,白夜歌就算聪明,如今也困在福王府,作为一个妾室,能做的事其实很少,更何况当今皇上不会允许福王府出头。

宁熹看了眼宋缜,点点头没再多想白夜歌的事,若是一个府里住着,还要担心小妾使手段,但若是别人府里的小妾,确实不用担心更多,毕竟小妾连出门都不容易。

两人坐在温泉池边吃了些果子,就着池水洗了洗手,才往回走,算着时间也差不多该回去了。

却说白夜歌与宁熹的交锋没有占到好处,又没能公然找宁思对质,郁闷之下难免想吐一吐苦水,去寻昔日的好友时,却让人随意寻了个借口就推脱了。有一个并不圆滑的,让白夜歌追着躲不开,吐了口气,道:“夜歌,你不是想不明白蓉姐姐她们怎么都不肯同你说话吗?你只想想咱们这两年怎么同玉姐姐生分了便知。”

白夜歌僵在当场,被提到的玉姐姐姓姜,单名一个玉字,曾经也是文采出挑的大才女,可家道中落,被父亲送给了上峰做妾。姜玉也是心性高的,被逼做妾十分苦闷,有机会与昔日的姐妹相聚,难免吐一吐苦水,原指望有人开解一番,可昔日的好友给的却是躲闪甚至鄙夷的目光,之后,姜玉便连难得出门的机会都不再出门走动了。

白夜歌觉得委屈,想解释她并非自甘下贱情愿做妾,可话到嘴边却不知怎么说起,如今的她又不是被宋缜冷落十年的白夜歌,甚至从没有人怀疑宁家从中做手脚,都一致相信是她的手笔。是啊,宁家三房不睦是满京城瞧着笑话的,又怎么会做损己利人的事。

被白夜歌拦住的少妇见白夜歌委屈愤恨变幻的脸,原本觉得自己这些话过分了些的感觉都消散了,当初姜玉还是父母之命没有办法,白夜歌却是自己求来的,自己设计来的还委屈给谁看!撇撇嘴接着道:“何况,不是你身边的朱颜往外头说世子有多宠你,连世子妃都对你避让三尺吗?既是过得比正室都舒坦,你还有什么可不满的?做人可要惜福!”

第一卷 第二十三章 先发

“朱颜…”白夜歌惊得睁大了眼睛,但说话的人已经没有了多说的意思,绕过白夜歌走开了,福王府就是当今圣上心中的一根刺,沾上福王府说不定还要连累夫家,为了一个自甘做妾的旧友实在没有意义。这便是京城贵女们的想法,三妻四妾的现实无法改变,可被娇养的姑娘哪个心气不高?自己不愿做妾不止,便是家中姐妹作了妾,都视作耻辱的,至于闺友,自然是再没有往来了。

白夜歌只觉得心头一寒,她是深思熟虑才走下这一步棋,原以为以白家和宁家的前途对比,福王府必定会为她争取正妃之位,说不定就将宁思挤出去了。谁知便是刘敬棠向着她,都不曾提过为她求得世子妃之位,更别说王爷和王妃,还急着上宁家致歉,将宁思求了回来。本以为以她的家世,以她的交游,至少是对福王府有用的,哪知这样短的时间里,昔日的友人已经避她犹恐不及,尤其让她恐慌的是,那宠妾灭妻的流言不是宁思放出来的,而是她身边的朱颜传出去的。

白夜歌抿着唇,她只记得福王最终反了如今的隆盛帝,却不知现在的福王是这般的谨小慎微,不说她一个小妾,便是世子,都几乎让福王压得喘不过气来。现下传出这些话来,福王和福王妃能饶得过她?这件事压得白夜歌半点赏景赴宴的心情都没有了,一桌上旁人的鄙弃都没有心思留意,她甚至觉得福王妃的脸色更加冷峻了些,也不知是不是得知了那些闲话。

好容易挨到回到福王府,白夜歌赶在福王妃发火之前跪下哭诉道:“王妃息怒,都是夜歌约束下人不力,才闹出此等笑话来,求王妃责罚!”

福王妃一口气没发出来,并没有半点欣慰满意的意思,依然沉着脸道:“我早就说过,王府处境尴尬,叫你们谨言慎行,原本还觉得你机灵懂事,比世子妃可人。如今才知,世子妃虽没有大才,但还懂得律己律下,想来是我对你太过宽容,才纵得你如此不知天高地厚!”

“母妃消消气,夜歌年轻不懂事,孩儿会教导她的。”福王世子看了白夜歌一眼,眼里透出些恨铁不成钢。相对宁思,他是更偏爱白夜歌些的,虽说没有侧妃的身份,可吃穿用的都是比着侧妃的规矩来的,没想到竟让她张狂得不知身份了。

宁思心里翻了个白眼,心道福王妃这话是责骂白夜歌,可无端端也将她埋汰了一回,实在是无妄之灾。面上却只掩了幸灾乐祸的表情,跟着劝道:“母妃,世子说得对,夜歌妹妹不懂事,慢慢教她便是,千万别气坏了身子。”

福王妃吐了口气,觉得自己先前怪宁思跟人拜过堂,有意抬举白夜歌给她下马威有些过了。当然福王妃也不会给儿媳妇赔不是,那不是纵着人往头顶爬?福王妃只是垂了垂眉,道:“原是怜惜白氏平白作了妾,虽没能抬侧妃,到底给她几分脸面,如今看来,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凡事莫乱了规矩才是。”

这话叫白夜歌脸色白了白,当然,福王妃也没有叫白夜歌答应的意思,只听刘敬棠和宁思都应着,道:“母妃说的是!”

回到国公府,宋缜也没有再出门,同宁熹一起坐下,道:“你不是给我做了香包?怎么不给我?”

宁熹嘻嘻一笑,道:“你不是说我不会针线?”

宋缜平日不用香包,顶多揣两个荷包放碎银子,特意跟宁熹讨要香包,那还不是上巳刚过,明日一群人聚在一起必定要炫耀自己收到的香包。宋缜自认为是个自觉的,既然娶了妻,哪有往外面收别人香包的,若宁熹不给,明日必定要让人笑话。

这话宋缜自不会说出来叫宁熹取笑,只凑在宁熹身边磨她,宋缜向来有耐性,宁熹倒先受不住了,掏出个香包塞给宋缜,道:“拿去、拿去,可莫再缠着我了!”

宋缜高兴的接了,拿起来细看,小巧的香包不过小儿拳头大,绣了柳叶和青草,虽没有花朵那般鲜亮,清清爽爽的也讨人喜欢,连香料都是淡淡的竹香。宋缜轻轻嗅了嗅,道:“这香味以前没见过,是阿九自己调的?”

宁熹点点头,这个时代的女儿家多少都懂些调香的手法,她不过是将这个时代不常用的香料试着调和,效果这么好也算出乎宁熹的意料。宁熹不算顶聪明,前世时哥哥不仅将家里的企业经营得井井有条,甚至调酒、香水、设计乃至琴棋书画都能拿出来唬唬人,到了宁熹,就只能略知一二了。但宁熹原本就是个很想得开的姑娘,她一个女孩子,父母对她的要求并不高,既然不能像哥哥一样全技能点满,索性挑几样喜欢的练专精。

穿越到这里来,宁熹作为新妇不好太过折腾招人嫌,这段时间除了慢慢熟悉刺绣和管理内院这两项基本技能,就趁着节日习俗练习了一下调香技能。自己做的东西被人欣赏总是件高兴的事,宁熹愉快的放下了被宋缜质疑的不满,从小匣子里掏出几个香包,给宋缜看,道:“这个是松香的、这个是茉莉的还有…”

宋缜顺手将松香的拿起来嗅了嗅,果然是淡雅的松香,他前些年随着师父天南地北地走,那些繁杂的香料让他敬谢不敏,但若是这种清淡的草木香,倒也不是不能接受。这样想着,宋缜将松香的捏在手中,同先前那个竹香的放在一处,道:“羽林军当差总是搞得一身臭汗,阿九将这个也送我吧!”

宁熹没什么意见,在讲究男女授受不亲的大环境下,她做的东西除了父母亲人,也只能送给夫君了,不过,宁熹微微一笑,露出两颊浅浅的酒窝,道:“没什么谢礼?上巳节男子也要送花给姑娘的!”

宋缜难得呆了一下,他长这么大没给姑娘送过花,早忘了上巳节还有给姑娘送花的习俗。不过宋缜脑子转得快,清咳了一声,道:“这不是娘子嫁了我就不是姑娘了吗?”见宁熹斜眼看他,连忙换了个说法,道:“当然,阿九喜欢自然是没有问题的!那曲江的花就那么两种有什么好看的,不如等我休沐,带阿九去庄子摘花,想摘多少有多少!”

第一卷 第二十四章 卖萌

“…”宁熹翻了个白眼,当她是拿来吃吗?还要多少有多少。不过能出去玩宁熹是高兴的,只有些隐忧,“咱们才成亲没多久,就往外跑好吗?”

宋缜看出了宁熹喜欢的模样,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事,自不会让她失望,道:“不过是出去转转,有什么不可的。”

有了宋缜的保证,宁熹就等着他休沐一起出去玩,只是最近事多,宋缜连着加了两回班,终于等到休沐带宁熹出去玩的时候已经是三月底了。宋缜以为宁熹有些怨念多等了那么久,安抚她道:“虽然晚了许多,但想想能多呆两天是不是就开心多了!”

宁熹噗嗤一笑,道:“我才不是为着这个,只是想着大嫂才赌气回了娘家,咱们高高兴兴的出门玩会不会不太好?”

宋缜没在意过这个,他自小在外的时间多,跟隔房的堂兄谈不上多深的感情,更何况杨氏赌气回娘家也不是头一回了,摆摆手道:“大嫂不过回娘家住上几日,你放心,等我们回来的时候,大嫂一准是回来了。”

宁熹想想,今儿一早杨氏怒气冲冲的回娘家,别说宋老夫人了,连白氏都没什么反应,还叫她同白老夫人问好,看来也不是头一回了。宁熹才嫁过来没多久,不大清楚杨氏和宋纩的关系,有些好奇道:“大哥和大嫂不是一向夫妻相得感情甚好吗?”

宋缜吹了吹茶水上的浮沫,泛着水光的凤眼难得露出些湿漉漉的模样,一派单纯无辜的模样道:“你们把那个叫做夫妻相得?我们通常叫做貌合神离。”

瞧着宋缜这模样,宁熹也觉得有些渴了,伸手端小几上的茶杯,不防被烫得缩了手,不由看向宋缜,原来不是在卖萌啊!在宋缜反应过来之前,宁熹接着说宋纩的事,“那怎么都说他们要好?”

宋缜翻了个白眼,夫妻关系好能妻妾闹得风风雨雨?听宁熹这么问起,原想回她一个白眼,不过想想宁熹也该长长心眼,撇撇嘴道:“那是因为他们俩都知道,在别人眼里的夫妻不和对他们都没有半点好处。”

宁熹受教的点点头,都说夫妻一体,所谓夫妻不和,不论谁对谁错,旁人看的都是两人的笑话。

宋缜让茶水烫了一回,好容易缓过来了,把放凉了的茶水一口喝掉,向宁熹道:“大哥和大嫂新婚时确实称得上夫妻相得,不过大哥内里不是个细致的,凡事得大嫂提点,二婶便觉得大嫂这个媳妇太过厉害了,难免压着大哥,便抬举着苏姨娘压着大嫂。而大嫂么,你也认得,并不是吃亏的人,这一来二去就到了如今的程度。”

宁熹点点头,跟杨氏打交道多了,宁熹也知道杨氏是个强势的人,强势之外手段也厉害,宁熹心想着,若不是她现在还没有闹着要管家,杨氏恐怕就不是在她耳边灌输管家不易的话了。宋纩宁熹不熟,也不大清楚那位堂兄怎么样,不过本来两人感情就还不够深,再有种种因素一闹,感情破裂似乎也并不奇怪。

“所以,人心不稳乃是乱家之源啊!”宋缜丢下杯子,一派世外高人的模样道。

宁熹望着宋缜,有些不大明白宋缜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宋缜一如既往的读出了宁熹的表情,磨了磨牙,这种事还要他自己说出来?但想到宁熹有时候聪明得他都惊艳,有时候又呆得令人发指,宋缜还是解释了一句:“我是说,我没有力气在屋子里折腾,你也没那脑子跟人明争暗斗,可别头脑发热,什么白的黑的都往院子里带,明白了没!”

“…”宁熹惊讶的睁大了眼睛,虽然宋缜将她的智商埋汰了一回,叫她有些不爽,但总体意思就是,宋缜让她别闹着纳妾?

宋缜对上宁熹的目光,突然想起母亲过世之前,有一回细细看着他的模样,道:“我儿真是个俊秀的孩子,日后必定也要娶个漂亮的媳妇儿。可缜儿记着,姑娘家生来就比男子苦,你救不了,可千万别叫人更苦。”

这十几年来,宋缜几乎已经忘了母亲的这句话。他亲眼看着二婶害了母亲,亲眼看着许多美丽的姑娘挂着甜美的笑容夺去人命,哪里有母亲话里的弱和苦。可遇到宁熹,抱过她纤弱的身子,宋缜似乎有些理解了,这样纤弱的女儿家,若是被人薄待,不恶毒又能怎样?一想到宁熹将来说不定也会变成那样,宋缜就下定决心将这种可能掐死在摇篮里,有漂亮的媳妇可以抱,他傻了才会自己培养一只母夜叉出来。

对于宋缜的这个说法,宁熹一面惊讶,一面却难免心里是高兴的。与宋缜不同,宋缜说不纳妾,不是他认为这种事不对,而是不打算像别人一样三妻四妾,外面辛苦工作,回了家还要应付妻妾的矛盾。宁熹并不因为思维的局限性而觉得宋缜是在施舍她,达到同样的结果,起因如何、过程如何其实并不重要,毕竟作为宁熹来说,她至今还不太能接受男子三妻四妾的生活方式。

宋缜拍拍宁熹的手,刚想说什么话,外头的人喊道:“世子爷,前面就到了!”

气氛让人打断了,宋缜剩下的话也说不下去了,暗骂了一回外面的人多事,到了停下来就是了,没事喊什么喊!不过说到庄子,宋缜也解释了两句,道:“这是我娘嫁妆里的庄子,我娘过世之后是她陪房的打理,我以前也不曾来过,听说庄子上的杏子不错,可惜如今还不是吃杏子的时候。”

宁熹点点头,她手里也有两个陪嫁的庄子,除了良田之外,山坡果林也算是庄子的标配,加上宅子和庄上的奴仆,一个中等的庄子价值在一千两银子以上,京城周边的庄子就更贵了,许多人家嫁女儿还送不起庄子。马车在庄子外面停下来,宋缜拉着宁熹下车,庄子上的管事已经候在门前。

宋缜虽然是头一回来庄子上,不过这管事宋缜是认得的,他母亲是宋缜的母亲文氏的奶娘,因为这层缘故,宋老夫人也给了王大一家子一些体面,庄子的事只有大事上问一问,一年查一次账本就过了。

宁熹的目光从王大身上扫了一眼,道:“这是翠屏山的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