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绾听宁熹温和又担心的问话,哇一声哭出来了。

宁熹摆摆手,周围的丫鬟都退开了些,宋绾也不小了让下人瞧着她痛哭留了,到底是不好看的。宋绾大哭了一回,捶桌子道:“我、我怎么知道娘能这么蠢啊!大哥、大哥可是被娘害惨了…”

“…”所谓儿不嫌母丑,宋绾虽然活泼些,但从来不是没有礼数不讲孝义的姑娘,白氏到底是做了什么蠢事,才会让亲女儿大哭骂他蠢。

不用宁熹问,宋绾就竹筒倒豆子一般,将前因后果都说出来了。白氏嫌兰氏办事不用心,将差事抢过来,亲自去见文素的事,宁熹早晨就听说了,大约是心疼儿子的缘故,白氏马不停蹄的就出了门,算起来这个时候估计也已经回来了。于是宋绾从宋五爷家回来,去宋老夫人那里请安,刚巧就遇到了白氏在那里哭闹。

这种事长辈们不会让宋绾一个未出嫁的姑娘掺和,但一时让白氏气坏了,没来得及将宋绾赶走,宋绾就将前后听了个全乎。白氏从兰氏手里抢了差事,自以为管家多年,颇有些手段,见了文素不说低服做小说好话,拿着威逼利诱的那一套,先将文素里里外外嘲讽了一遍,再许了好处,叫文素撤了状纸,全没在意文素脸色变来变去,眼中升起怨毒的怒火。

自然而然的,白氏以为文素会痛哭流涕,老老实实撤了状纸,安安分分进宋家做个侍妾的情况并没有出现,文素只冷哼一声,道:“我文素自轻自贱,哪里配进宋家的门,只能委屈宋大公子给我陪葬了!”

白氏再是心大,听到这句话也知道得坏事,哪里敢再乱说什么,忙不迭跑回府来,求宋老夫人出山,救一救宋纩。

宁熹叹了口气,这件事上,文素无非就是求个依靠,可到了文素这份上了,以前想要的求不到了,宋家注定是得罪死了,若得不到想要的想叫她松口谈何容易,更别说白氏自作聪明的使出威逼利诱这一招。只瞧着宋绾这模样,宁熹叹了口气,道:“来,这个给你,你想法子交给文素,这件事或许有转机。”

宋绾愣了一下,手里被宁熹塞了个布包,轻飘飘的,没什么重量,不由有些疑惑,道:“三嫂,这是什么?”

宁熹见她不哭了,递了张帕子给她擦脸,道:“你自己打开看看。”

宋绾接了帕子胡乱抹了把脸,连忙打开看,只见布包里薄薄的一张纸,展开看,却是一张卖身契,按了手印,上面的名字是文墨。

宋绾不明所以,“文墨是谁?”

“文素的弟弟啊!”宁熹解释道,“文素父子俩跟文家断了往来,原因是当年去文府参加寿宴,文素的弟弟,也就是文墨被族兄带着到处玩,弄丢了,文素的母亲因此伤心过度离世。文家虽然为此道歉,也补偿了文家父女,可到底文先生心里过不了这道坎,刚巧那时二叔为大哥请先生,文先生就离了文家进了国公府。”

所以严格上来说,文先生并不是宋纩的启蒙先生,只因着先前的几任先生都换得匆匆,没能传授什么课业,才将文先生称为启蒙先生。

宋绾呆呆的看着手里的卖身契,道:“三嫂,这不会是你假造的吧!文素姑娘已经够可怜了,可别…”话还没说完,就让宁熹弹了一下额头,“胡说什么,虽说我对文素没太多好感,也要替孩子积德啊!这孩子在世子的庄子上做事,上回去庄子上刚好见过,先前见到文素就觉得有些眼熟,这回发生了许多事才记起来,这才问你三哥将他的卖身契取了来。”

宁熹做这件事也是出于对文素的歉疚,就算有宋缜的那一番话,宁熹厌恶杨氏,可到了文素身上,想过得好,甚至想让自己的孩子过得好,其实谈不上什么错,那孩子的事既然无法挽回,文素身上,既是举手之劳她就帮一把。只是想到白氏坏事的本事,宁熹忍不住多嘱咐了一句,“四妹妹去求一求三婶出面,可别叫二婶去办了,我这里可没有第二份卖身契了。”

宋绾破涕为笑,并不恼宁熹的话,只笑道:“我知道,便是娘跟我哭,我也得求着祖母、求着三婶去救大哥。”

宋绾牵挂着宋纩,不好意思的冲宁熹笑笑,端起绿豆汤一口喝了大半碗,便捧着布包着的卖身契去寻宋老夫人和兰氏去了。跟着宋绾的两个丫鬟冲宁熹行了个礼,抱着手里的两个木匣子跟着宋绾去了。

“年轻真好啊!多么有朝气和活力!”宁熹望着宋绾的背影,想到自己如今出个门都要里外几个人护着,忍不住感叹了一句。

阿秋和青枝扯扯嘴角,红杏连忙恭维宁熹:“三奶奶这话说得,三奶奶明明比奴婢还小两岁呢!”

红杏这话倒是提醒了宁熹,虽然卖身为奴的下人就是主子的所有物,不说婚姻,就是生死都是主子说了算,但一般人家都不愿损了阴德,丫鬟下人到了年纪都会给个恩典,或是指了人,或是自行婚配。红杏今年十八,作为丫鬟来说不算大,倒是青枝和阿秋,过了年都二十了,再耽误就有些晚了。

青枝是宁家家生子,又是自小跟着宁熹的,宁熹知道青枝有个青梅竹马的表哥,想来过了年父母就会来求恩典,便向阿秋道:“阿秋也有十九了吧,可定过亲了?”

阿秋愣了一下,没想到宁熹思维一下子跳到了这里,不过主子问起,阿秋还是老实答道:“回三奶奶的话,阿秋不是家生子,早年虽定过娃娃亲,但奴婢既然卖身为奴,自算不得数了。”

宁熹点点头,道:“既然如此,你可有中意的少年,我给你做主!”

“…”便是阿秋作为专业过硬的大丫鬟,自认为脸皮不薄也红了脸,嗫嚅道:“三奶奶莫拿奴婢寻开心了,奴婢愿一辈子服侍三奶奶。”

第一卷 第六十四章 宋家长女

姑娘家害羞,宁熹表示明白了,没有再揪着阿秋问,只想着正好这段时间无事,多留一些,若有合适的,也该定下来了。

宋绾赶去寻宋老夫人和兰氏,见两个丫鬟还捧着木匣子,才想起来是宋清萍送的回礼,还托她带给宁熹一份。宋清萍是宋绾好友,宋绾又念着宁熹的好处,心想着叫丫鬟送去太过随意,索性叫人先拿回去,改日得了空再给宁熹送来。

文墨丢失是文素父女心中的一道坎,文先生病逝没求上宋缜而找上宋纩,也多是出于这个原因。文素一介孤女,便是有宋纩护着,旁人想欺辱她也太容易了,这些年在国公府并非没有吃过苦,这些苦自然也生了怨气,尤其被白氏这么一闹,还真生出鱼死网破的心。兰氏紧赶慢赶,好歹在文素准备请求升堂文案之前拦下了文素。

兰氏口才不差,可知道此时舌绽莲花也没有用,索性直接将卖身契摊开给文素看,道:“你若信不过我,明日我将孩子带来给你看,国公府没有威胁你的意思,只望你瞧着我们寻到孩子的份上,留个商量的余地。”

文素的手顿在半空中,弟弟比文素小了六岁,走丢时才六岁的年纪,可卖身契上不怎么好看的文墨两个字确实是弟弟的字迹。她认识宋纩这几年,也求着宋纩想法子寻弟弟,可宋纩每回都说在找,却始终没有弟弟的消息,没想到国公府这么轻易就找到了,果然是没有用心吧!

兰氏看文素脸色变幻,虽然觉得大侄子该吃些苦头,到底解释了一句,“那孩子在阿缜的庄子上做事,还是阿缜媳妇去庄子上才见过孩子的模样,只觉得与你有些相似。阿缜媳妇只歉疚当日一时意气,放任你受苦丢了孩子,这才花了力气将孩子找到,今日已差人去庄上接人去了,明日便能见到。”

得到弟弟的消息,文素激动得身子都微微抖动,听到宁熹因为歉疚,去找弟弟的消息,忍不住痛哭失声。这些天她心里痛苦,可人却清醒了不少,当日怨宁熹瞧不起她,连几句话都不愿意同她说,可如今一想,别管什么身份,人家是爹娘捧在手心的千金小姐,国公府明媒正娶迎进门的世子夫人,又凭什么对她一个不尴不尬的孤女有好脸色。说到底她被杨氏弄到这个地步,与宁熹也没什么干系,可宁熹就因为曾拒绝过她,就愧疚于她,用心补偿她。而宋纩呢,她落到这个地步,杨氏好端端的回娘家赌气,他却只有一句话:我会对你好的。

对她好?能怎么好?一句轻飘飘的承诺,一个可有可无的妾室,他怎么就不想想等日后他有妻有妾、有儿有女,而她只能孑然一身、无依无靠!她以为宋纩是她一辈子的依靠,以为宋纩尽心尽力爱护她,到头来还不及一个陌生人对她用心。

兰氏没有说话,文素发泄了一回,道:“我要先见一见他,若真是小墨,我立刻撤诉。”

兰氏点点头,道:“好,明日我将孩子带来。”

到宋清萍回门那一日,宋纩的事终于尘埃落定。文素见到了文墨,虽然几年不见,她依然一眼就认出了弟弟的模样,本以为已经穷途末路,见到了弟弟,文素是不愿与宋纩死磕了。她不再求宋纩妻子的位置,只同宋家要了一些钱,要宋家给文墨消了奴籍,带着文墨离开京城回老家去了。

宁熹没见到文素,但收到了文素托兰氏带来的一件礼物,虽说宁熹拿出文墨的卖身契是为了宋家,但对文家姐弟来说,却算得上大恩。文素手头没什么家底,也不会拿国公府的东西送给宁熹,送给宁熹的是一盒自己做的胭脂。

宁熹这个时候不用胭脂香粉,这种胭脂放不住,宁熹也没有将胭脂转送别人,就存在柜子里放着,听说宋绾和宋清萍过来了,便到花厅里见客。

宋清萍虽然没有从国公府出嫁,但之前在国公府住了一段时间,回门的时候也同新婚夫婿一道过来拜见宋老国公和宋老夫人。宋五爷家只得一个女儿,两个儿子都尚未娶亲,宋清萍在娘家只与宋绾要好,宋清萍的娘便嘱咐宋清萍在国公府多待一会儿,同宋绾说说话。当然既来了国公府,宋绾便拉着宋清萍过来寻宁熹,宁熹不好到处乱跑,只拿了新做的点心招待姐妹俩。

宁熹打量宋清萍的模样,才出嫁两日,新媳妇脸皮薄,想来让人打趣了,脸还红扑扑的,见了宁熹依然温温软软的说话,看上去同出嫁之前倒是没有太大变化。宋清萍被宁熹看得不好意思,微红着脸道:“三堂嫂,你、你看什么?”

宁熹噗嗤一笑,道:“自然是看清萍妹妹人比花娇的模样。”

宋绾连连点头,道:“三嫂说得对,清萍妹妹正是人比花娇呢!”

宋清萍脸越发红了,作势要打宋绾,宋绾连忙往宁熹身后躲,“清萍姐姐可别过来,三嫂如今可碰不得呢!”

宋清萍连忙缩回手,坐回自己的位置上,撇过头不看宋绾。宋绾怕宋清萍真恼了,连忙蹭到宋清萍身边,还不等说话,就让宋清萍一把抓住了手,伸手要掐宋绾的脸,嘴里道:“瞧你往哪儿跑!”

宋清萍夫妇没有在国公府留太久,在慧园吃了一回茶,就随夫君离开了。宋绾送走了宋清萍,才想起先前宋清萍托她带给宁熹的礼物还留在她那里,才想着回去取来交给宁熹,便听说宋绵回来了。

宋绵是宋家二姑娘,也是宋绾嫡亲长姐,相比起自小各方面都不怎么出挑的宋绾,宋绵正好相反,从十一二岁起就是京城闺秀当中最出挑的一个。大约是姐姐太过出色的缘故,宋绾与这个嫡亲姐姐感情也不算深厚,不过宋绵出嫁好几年了,难得回家一趟,宋绾听到姐姐回来自然是高兴的。

第一卷 第六十五章 维系

宋绵的丈夫是义成长公主的独子,一品荣威将军韩重岳,当然,韩重岳才二十出头的年纪,没有那么大军功做到一品将军,其尊荣皆来自早逝的父亲先大将军韩少延。包括义成长公主也并非今上的姐妹,原本只是寻常宗室女,只因韩少延功高而早逝,才留给妻儿无数尊荣。有韩大将军的功劳在前,谁都知道,只要韩重岳不头脑发热做什么大逆不道的事,这辈子荣华富贵是跑不了的,当初义成长公主为儿子选媳妇的时候,无数名门闺秀都盯着那将军夫人的位置,足见宋绵的优秀。

宁熹出嫁前只见过宋绵几回,不过两人相差四五岁,也仅仅是认得对方罢了。旁人都说宋绵长袖善舞,与她相处十分舒服,宁熹回想了一下,似乎没感觉,作为一个眼力还算好的姑娘,在宁熹看来,宋绵就算没什么坏心,也不是值得交心的。

有了这样的认知,宁熹在静心堂见到宋绵时,便保持着温和得体的笑容,并不亲近,也不让人觉得疏远。宋缜成亲时,宋绵随韩重岳去了太原,虽然是堂弟娶妻,宋绵也没能赶回来,只让人送了礼物到宋家,此时算是宁熹与宋绵第一回正式见面。

宁熹打量宋绵的时候,宋绵也在打量宁熹,不得不承认,宁熹生得极美,看上去并不是十分精明的模样,但以宋绵的习惯,自然也不会立刻就认为宁熹是个温良无害的。宋绵虽然才回京城,但京城里的事她还是有所了解的,单看白夜歌在福王府过的什么日子,再看宁熹在国公府过得如何,便可知宁熹不是个简单地,脸上的笑容加深了些,道:“早年见过三弟妹时,三弟妹还是个小姑娘呢!没想到竟成了我的弟妹呢!”

宁熹只微笑着喊了一声二姐姐,就算宋绵善于管理自己的表情,宁熹还是看出了一些厌烦的情绪来。至于为什么呢?或许是因为白氏的禁足又加了,或许是这其中许多事叫她觉得丢脸了,当然也说不定宋绵跟白夜歌关系好,替她鸣不平。宁熹懒得去猜,更没心思去查,终归是嫁出去的姑奶奶罢了。

宋绵也瞧出了宁熹对她不亲热,而且似乎也没有经营两人关系的意思,虽然她原本也是这么想的,可想着疏远别人,跟被别人疏远完全是不同的,宋绵此时就觉得十分懊恼。

宁熹并不在意宋绵的情绪,小媳妇确实要跟小姑子搞好关系,但那是未出嫁的小姑子,比如宋绾,比如宋绮,不然人家娘随便给她使点绊子,她日子都不好过。但已经出嫁了的堂姐就无所谓了,毕竟出嫁了的姑奶奶但凡有点脑子,都不会把手伸到娘家来,更何况宋绵还只是宋缜的堂姐。

两人一见面就互相没什么好印象,宋绵也没了跟宁熹亲近亲近的意思,见过母亲白氏之后,就去了宋绾的院子说话。宋绵很聪明,哪能看不出妹妹跟宁熹亲近,想到这里就有些不痛快,在宋绾面前坐下,道:“四妹妹,咱们跟大哥大嫂才是一家子,你总该向着大嫂才是,怎么反倒与三嫂走到一处去了?”

宋绾听出了宋绵语气里的不高兴,撇撇嘴道:“二姐姐就知道说我,你同大嫂就亲近了不成?更别说如今的大嫂,日后还能不能做咱们大嫂还说不准呢!”

宋纩和杨氏的事宋绵也听说了,不过她昨日才到京城,事情如何并不大清楚,闻言皱起眉头,道:“胡说什么!大嫂不是咱们大嫂,还能是谁!”就像宋绾说的,她跟杨氏也不怎么合得来,她出嫁比宋纩娶妻还早一些,不过杨氏素来要强,一向出色的宋绵对杨氏自然没有太多的好感,但宋绵明白一个道理,便是小户人家都不会轻易谈休妻,更何况国公府的公子,只要杨氏没到宋家忍无可忍的程度,正妻的位置就稳稳当当的。

宋绾心里翻了个白眼,她原本跟杨氏就亲近不起来,加上宋纩因为杨氏的缘故还进了一回衙门,就更没有好感了。提到这件事,宋绾对文素依然没有太多的好感,但多少生出了些怜悯,反倒是杨氏未免太过心狠手辣,由她在兄长宅子里镇着,兄长别说多子多福,别断子绝孙才是。何况,“这可不是我乱说,原是杨家上门商议和离的。”

不提宋绵怎么惊讶,听到这个消息宁熹也十分惊讶。宁熹的奶娘刘妈妈最近都守在宁熹身边,就怕出什么岔子,也有心提点宁熹,便细细解释道:“婚姻是结两姓之好,并不是结仇的,当然,人家姑娘也是人家骨血,若宋家糟践了杨家姑娘,杨家自然要替女儿做主,可若是放任大奶奶闹腾下去,两家亲戚可就没得做了。”

细细一想,宁熹也明白了其中关节。京城里各大世家关系攀枝错节,若非真到了那地步,谁也不愿意轻易与人结仇,原本好好地一门亲戚,若是闹到结仇的地步,杨家便是这些年发展不错,也经不起宋家打压,还不如主动提出将女儿接回去,至少保留两家的体面。

“那杨家聪明,此事由杨家提出,宋家拉不下脸面,休弃大奶奶的打算作罢,对杨家自然有好处,若是宋家顺水推舟,杨家便可以提一些要求,横竖都不吃亏。”刘妈妈得了周氏的嘱托,不仅分析了内情,还打听到一些消息,“听说,杨家有意将杨五姑娘许配给大公子,若是能成,两家依然是亲戚。”

杨氏排行第二,杨五是杨氏的堂妹,这就跟嫡妻没了,再娶嫡妻的姐妹续弦一个道理,女方家想要延续姻亲关系,而男方家也不好拒绝。

这件事上,宋纩估计再也不想见到杨氏了,所以放下成见跟杨氏好好过日子的可能性不大,但若是宁熹自己,她觉得她也没有勇气再娶一个杨家女儿,所以事情如宁熹所想的,就这么僵持下来。两家僵持当中,三年一回的大选也热火朝天的操办起来,当然,没有女儿参选的人家依然安安静静的就是了,倒是宋绵又回了一次娘家。

第一卷 第六十六章 疏远

宋绵此次回京丈夫韩重岳并没有同来,而是陪着韩重岳的表妹黄清曼进京参选来的。黄清曼是韩重岳亲姑姑的女儿,韩重岳的姑姑嫁到黄家第五年就病逝了,只留下黄清曼一个女儿,没多久黄家续娶,义成长公主就将外甥女接到了韩家,于是黄清曼就在韩家被养大。义成长公主丈夫死得早,膝下只有一个儿子,对这个外甥女也格外怜惜,早就想着黄清曼长大了,就当成自己女儿给她寻个好夫婿,却没想到黄清曼是个有主见的,一心等着大选。

宋绵嫁入韩家时,还担心黄清曼有心嫁入韩家,而义成长公主又偏心黄清曼,黄清曼想要参加大选,宋绵自然是高兴的,在选秀的事情上面就更有心将黄清曼往上推一把。这回宋绵回娘家,无非就是想法子给黄清曼打点一番,宋家这两代虽没有人入宫,但宋缜的娘与皇后娘娘还能称一声表姐妹,只要宋老夫人愿意出面,黄清曼的起点就高了一层。

黄清曼与宋绵坐在一起,向宋老夫人行了礼之后,就安静的坐着听长辈说话,单看这一份气度倒也算不错,然宋老夫人年纪大了,并不想掺和这种事,只大略问了些话,就叫宋绾带她出去玩。见宋老夫人这般安排,宁熹便明白宋老夫人的意思了,想想也是,文氏与皇后娘娘都算得上是远房亲戚了,何况文氏早就不在了,又何必为了宋绵夫家的表妹搭上这么大个人情。

宋绵何等聪明,哪能看不出宋老夫人的意思,心里难免有些不痛快,她将黄清曼带来,结果娘家人直接这么将黄清曼打发了,黄清曼会怎么想她?恐怕还要觉得她在娘家不受重视。

宋老夫人的目光扫过微微垂着头的宋绵,宋绵跟宋纩出生时,宋缜嫡亲的兄长刚刚意外过世,那孩子还没满月,没来得及上族谱,连名字都只有一个福哥儿的小名,宋老夫人既心疼又怜惜,宋纩和宋绵的出生多少带来了许多喜气,宋老夫人对两个孩子也格外疼爱。老人家疼孙辈是天性,宋绵虽然是女儿,宋老夫人也没什么偏见,可随着宋绵越长越出色,越长越喜怒不形于色,宋老夫人对这个孙女也就不知不觉的疏远了。

做长辈的是盼着儿孙出息不错,但宋老夫人瞧着宋绵不动声色的将自己犯的错推给妹妹,塑造起自己几乎完美无缺的形象,老人家心里对这个孙女就亲近不起来。而如今,宋绵只调整了片刻,便抬起头来,依然是明艳动人的笑容,道:“祖母,孙女这回是头一回领这么大的差事,清曼虽只是表妹,可母亲待她说是亲女儿也不差,孙女真怕哪里做的不好,回太原不好交代,不知能不能请娘亲帮帮孙女,也免得孙女年轻办事不妥当。”

宋老夫人静静地看了宋绵片刻,道:“这事你的意思,还是白氏的想法?”

“…”宋绵抿了抿唇,“娘虽然有过,到底是孙女的娘亲,做女儿的,怎么能心安理得的看着娘亲受委屈,我…”

“你是说我委屈了你娘?”宋老夫人语气微沉,宋绵确实聪明,不正面说白氏所求,也不提白氏做错了什么,只拿孝义说话,放白氏出来提点宋绵,回头还能再把白氏关回去?责罚之事自然不了了之。按理来说白氏都一把年纪的人了,宋老夫人也没那闲心专门做个恶婆婆拿媳妇出气,但那也得看这媳妇犯的是什么事!白氏这样,连白家都没什么话说了,她若是轻易将白氏放了出来,日后拿什么管束儿孙?

宋绵不敢跟宋老夫人顶嘴,宋老夫人这意思很明显,白氏是自己犯的错,谈不上委屈,放白氏出来的事也没什么商量的余地。宋绵心里积攒了一层怨气,举手之劳不愿帮她,一句话的事不愿意应她,就算宁熹坐在旁边一句话都没说过,宋绵对宁熹的感官又差了一层,也没了坐下去的兴致,道:“我去寻绾儿说话,晚些再来见祖母。”

宋老夫人点点头,等宋绵走远了,才道:“绵丫头这孩子小时候还是个十分可爱的孩子,四五岁时带着缜儿和绾丫头玩,还有个好姐姐的模样,也不知什么时候开始,绵丫头带着弟妹们玩,就成了替弟妹们认错了。缜哥儿早早跟他师父学艺去了还好,绾丫头活生生在绵丫头的阴影下成了个冒冒失失的笨丫头。”

宁熹大致明白了,就跟宁家那个一直跟着宁珍的表妹一般,在宁家长到十四五岁,不说学到什么大家风范,认识她们的人都说那丫头又呆又笨还不懂事。然而人家那是投靠来的表妹,宋绾可是宋绵的嫡亲妹妹呢,在宋老夫人眼中,宋绵和宋绾是一样的,连亲妹妹都算计打压,老人家能对宋绵没有意见吗?

宁熹并不能体会宋老夫人的郁卒,宋绵将自己打造得太过完美,哪怕在家里,也没有什么破绽。宋老夫人活到那么大岁数,没想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内宅上面,也不可能天天盯着孙女找破绽,便是瞧着宋绾可怜,也不能随便将宋绵骂一顿,久而久之,就只能与宋绵越来越疏远。

叹了口气,宋老夫人冲宁熹摆摆手,道:“来了这么许久,阿熹也累了吧,这会儿日头不大,你慢慢儿往回走,回去歇歇吧。”

宁熹点点头,由丫鬟婆子陪着往回走,走到慧园时差不多到午膳的时候,不多时珍珠和琉璃去大厨房取午膳来,顺便提了一句:“奴婢回来时,瞧见二姑奶奶怒气冲冲的带着黄家表姑娘离开了。”

第一卷 第六十七章 礼物

宋绵去寻宋绾,难道亲姐妹还闹崩了不成?宁熹疑惑了一回,便放下了,宋绾也不是个傻的,宋绵的手段年幼时或许看不明白,长大了多少回过些味儿来,姐妹俩并不亲近,恐怕也就是一母同胞的情分罢了。

宁熹才用过午膳,宋绾便过来了,宁熹瞧她脸色不大好,便道:“四妹妹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宋绾动了动嘴,最后破罐子破摔,道:“先前清萍姐姐出嫁,三嫂不是托我带去礼物吗?清萍姐姐也准备了礼物,拜托我带回来给三嫂,只是这些日子事情太多,每回想给三嫂送来,让什么事情一绊就给放下了,硬生生拖到了如今。”

这些天发生的事情确实太多了些,宁熹也没注意到宋清萍的回礼这回事,不过这也算不上什么大事,礼物多放几天还不是礼物,也没什么可计较的,便笑道:“原是这事,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四妹妹记起来了,给我送来便是,都是自家姐妹,还与你计较这点不成?”

宋绾也知道宁熹不是爱计较的性格,只是,“若只是这般,我与三嫂赔礼就是,可东西放在我那里,今日大姐姐过去,大约是瞧着好奇,就拿着把玩,也不知怎么的,就把盒子摔了,里面的东西也摔坏了。我来就是给三嫂赔罪的,改日我再去跟清萍姐姐赔罪。”宋绾恼的是她都长到这么大了,宋绵虽是她亲姐姐,也该留意些礼节,怎么能不说一声随便摆弄她的东西。宋绵倒好,摔坏了她屋子里的东西不说赔礼,还理直气壮地怪她小气,怒气冲冲地走了,搞得受委屈的是她一般。

宁熹想想,宋绵怒气冲冲地走了大概就是这个缘故了,这倒打一耙的姿势一看就十分熟练,估计出了门人家还说她这个嫂子欺负回娘家的姑奶奶呢!不过看着宋绾难过的模样,宁熹还是放下脑补,拍拍她的手,道:“礼物原本就是个心意,我虽没拿到清萍妹妹的礼物,但已经领了她的情了,大不了有机会再问她讨一件就是了。至于清萍妹妹那边,又不是你故意弄坏的,你同她赔罪,说清楚了也就是了,哪里就值得这样烦恼。”

宁熹这么说,宋绾心里多少好受了了些,道:“还好三嫂不与我置气,否则我都不知怎么办才好了。”

宁熹拍拍宋绾的手,道:“好了,多大点事,看你担心成这样,这会儿跑过来够热的吧,这边凉快凉快再回去。”

宋绾连连点头,她当然乐意在这边多呆一会儿,三嫂有了身孕,三哥什么好东西都往院子里弄,像桌上摆着的蜜饯碟子,放的就是外地顺福楼不外卖的蜜枣,也不知三哥怎么弄到手的。宁熹瞧着宋绾喜欢的模样,也多了些食欲,捏了一颗枣子送入口中,顺便问道:“我听说二叔和大哥今日去了杨家,可是为了大嫂的事?”

宋纩的这些事,宋绾先前还十分替哥哥烦恼,许多事情之后自己想明白了,反正宋纩如今好端端的,其他怎么折腾也轮不到她做妹妹的操心。想通了也就没有那么多麻烦了,宋绾听宁熹问起,将口中的蜜枣咽下去,道:“是啊,不过听说已经说好了,大哥一定要休了大嫂,至于杨家五姐姐么,大哥答应娶她为妻,却不愿意再办喜事。”

看来杨家也不是省油的灯,想来宋纩觉得休了杨氏更重要些,硬着头皮答应下来了,不过,“大嫂怎么说?莫非就这么甘心被休回娘家?”

“当然不会,”就算宋绾没有那么强势也知道,出嫁了的女儿被休弃回娘家能有什么好的?亏得杨氏一直没有生养,不然她的儿女日后都难以立足,“大嫂听说杨家跟宋家商议和离之后闹了好几回,杨大人气得将她关起来了,如今事情还没定下来,想来尘埃落定之后,杨家会送她离开静养。”

宁熹自己没有体会过,但可以想象,在这个时代的种种规则之下,女子想要反抗一个家族有多难。但对于杨氏,宁熹生不起什么同情心,毕竟杨氏从一开始对宁熹就没有什么善意,更不止一次试图利用她。宁熹确实不是争强好胜的,可没有人喜欢当成包子被人随意揉捏,更不用说杨氏那般狠辣的心肠,宁熹猜想,若自己挡了她的道,又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杨氏会毫不犹豫的向她出手。

“杨家有些不乐意直接将杨五姑娘送过来,不过最后恐怕也会退让,毕竟杨家不想丢掉宋家这门亲家。”宋绾对杨五没有意见,只是对杨氏这个长嫂有些阴影,就算她作为小姑子,杨氏不曾朝她伸手,可听说杨氏手上几条人命,宋绾也忍不住生出畏惧。

宁熹点点头,若是杨氏生下儿女,哪怕杨氏被杨家接回去,两家的关系依然不会断,就像宋家和文家一样。但杨氏不曾生养,杨氏一走,还是这样的原因被送走,两家自然是没有什么亲戚关系可言,所以杨家才会绕过了庶出的四姑娘,将杨五推出来,无非是增加些分量罢了。

晚间宋老夫人召集一大家子吃了一顿家宴,提了提宋纩下个月迎杨五进门的事,虽然宋家提出不办喜事,但也不可能真直接一台小轿将人抬进来,总得简单摆上几桌,将亲近的亲友请来吃酒。

这事前后闹了好些天了,府上人心里都有个数,听到这事定下来了,多少都松了口气,这事宋家虽然瞒着,可天底下哪有不透风的墙,外头不明真相,奇奇怪怪的流言都传了几轮了。唯独白氏对此十分不满意。

第一卷 第六十八章 妄想

原本白氏对杨氏的强势就十分不满,宋纩的子嗣接连折在杨氏手里,白氏对杨氏就更加不满了,若非休妻对宋纩同样是污点,白氏就不是折腾着给宋纩纳妾,而是闹着叫宋纩休妻了。等宋纩休妻差不多成了定局,白氏虽还在禁足,就日日盘算着宋纩新妻子的人选了。

按照杨氏的想法,二房出身的宋纩虽不是世子,但却是宋家长孙,又是有前途的读书人,不说跟宋缜娶妻的标准比着来,至少不能比杨氏差。但杨氏的堂妹显然不符合这个要求,甚至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还比不上杨氏,毕竟杨氏还是长女。然而宋老夫人只淡淡的瞥了一眼,压根没有接话的意思,只吩咐兰氏提前安排着,虽然是再娶,也不能太过随意。

白氏放了碗筷,想站起来,宋老夫人面色一沉,道:“你还在禁足,若是不想吃这一顿家宴,便回去接着禁足吧!”

白氏到底不敢挑衅宋老夫人的威严,老实坐了下来,心想着等白明珠入选做了娘娘,看谁还能不将她放在眼里。这样一想又忍不住看了宋绾一眼,若非宋绾年岁小了那么一些,以国公府的地位和人脉,参加大选可不比白明珠稳妥得多,更不用说娘娘的亲娘可比娘娘的姑姑有分量多了!

在白氏的期盼中,热热闹闹的大选也终于落下帷幕,白氏寄予厚望的白明珠,宋绵有心往上推的黄清曼都在最后一轮刷了下来,周晴就更不用说了,周家再有钱,毕竟只是商户,连皇商都不是,周晴第一轮就被刷了下来。出乎大多数人意料的,这一回大选进宫的家世并不十分出色,大多是身家清白的寻常官宦人家的姑娘,有一位七品翰林家的女儿更是因为一笔好画,破格册封为丹嫔。

便是对这个结果再是不满,选妃的是当今圣上,刷人的也是当今圣上,谁敢提出质疑?什么话都只得压在嗓子眼里,接着老实做事。

国公府没有姑娘参选,谁入选了、谁落选了也没有太留心,倒是大选才结束,宁熹的舅母吴氏就带着周晴,与周氏一道上门探望宁熹。

宁熹才刚刚显怀,按着规矩往亲戚家报喜,周氏虽早就知道了,也高高兴兴的带了补品上门来探望,而吴氏,则是想着宁熹帮忙牵牵线,给周晴寻一门亲事。周晴原本年纪就大了些,大选又没能入选,十七岁的姑娘差不多能算是老姑娘了,吴氏原先担心周晴吃亏受委屈,如今担心周晴嫁不出去只得降低标准低嫁,神色一如既往的愁容满面。

周氏如今满心都是宁熹和腹中的孩子,只盼着宁熹平平安安的生下孩子,可吴氏到底是娘家嫂子,周晴也是亲侄女,求到面前了她总不能推回去,只得领着到了宁熹面前,嘴里还是提醒道:“熹熹同世子说一说,羽林军中想来有不少好儿郎,若有合适的,就给你表姐牵牵线。”

吴氏母女对周氏这个说法不太满意,周晴现在的情形,往羽林军中挑夫婿确实比其他或者官宦人家要强些,可她们看中的人选却不是寻常的羽林儿郎,求上了宁熹,自然是想要家世好些的,周氏却并没有将这一层解释清楚。瞧着宁熹也没打算问一问,直接点头,吴氏也顾不上端着,开口道:“熹丫头,你表姐虽不是公府千金,但也是千娇百宠娇养出来的,舅母不敢求公卿世家,怎么也不能比咱们家差,不是说低娶高嫁嫁嘛,熹熹你说对不对?”

“…”宁熹侧目看吴氏,想在羽林郎中挑,自然是想挑个有前程的,结果呢,不仅要有前程,还要挑家世好的,说是要求不高,还说不能比周家差,开玩笑,富商家金玉堆里长大的公子哥儿有几个能去羽林军里吃苦,其他的,便是官宦人家能有几个比周家富裕,这要求,便是周晴正当年华宁熹也办不到。

周氏脸色也难看起来,便是宁熹是国公府的姑娘,她都没想过按这个标准挑女婿,长嫂倒好,周晴拖到一把年纪了,还敢提这样的要求,便是宁熹年少不懂事,她也不会让女儿接下这种差事,刚要开口,宁熹慢悠悠放下杯子,道:“舅母信得过熹儿,熹儿心里也高兴,可这到底是表姐一辈子的大事,且不说熹儿年岁小,没那眼力,就是如今熹儿这身子,也不敢在外折腾。”

吴氏听到这里,脸上的笑容便淡了些,宁熹却没住口,接着道:“倒是理国公夫人还是舅母的嫡亲妹妹呢,不管怎么说理国公夫人是长辈,操持这些事也更合情合理些,舅母觉得呢?”

吴氏绷着一张脸,口中牙齿已经咬在一起,若是能求别人帮忙,她又怎么会找上宁熹一个小辈。她与理国公夫人小吴氏是亲姐妹不错,可姐妹俩相差十几岁,谈不上什么感情,更不用说早前因为一些事姐妹俩早就闹崩了。更何况虽同为一等公府,可理国公府比起凉国公府也好不了多少,更不用说小吴氏作为继室,在理国公府根本没什么分量。

话虽如此,吴氏自然不愿意在小姑和外甥女面前露怯,可宁熹说的也没错,如今宁熹有孕,虽然不至于在府里一呆一年半载,但若非必要,有孕妇人也不会在外面到处跑,更不用说给人拉媒牵线。

周氏见气氛冷了下来,连忙岔开这个话题,吴氏这个要求虽然过了,他们不可能硬着头皮接这种差事,可到底是亲戚,若是跟舅家闹得不好看,对宁熹也没有半点好处。没能达成目的,吴氏和周晴都不大高兴,可还记着这里是宋家,没往外面露出什么情绪来。

吴氏和周晴没再提过分的要求,宁熹便也当没发生过不愉快的事,好好招待着吴氏母女,因为宁熹的关系,国公府对吴氏母女也十分客气,宋老夫人还将一对贵重的玉镯送给了周晴做见面礼,到下午时,吴氏母女才与周氏一道离开。

第一卷 第六十九章 不明

送走了吴氏母女,宁熹吐了口气,本来跟周晴就合不来,这回落选,周晴似乎更加阴阳怪气了些。又要表示傲气,不想沾她的光,又要叫她帮忙寻个好夫婿,世上哪有那么好的事啊!宁熹表示,她并没有当无名英雄的伟大情操,更不想现在当人家的过墙梯,日后还要让人埋怨,所以人家不高兴就不高兴好了。

晚膳之后,天气凉爽了些,刘妈妈和宋嬷嬷便陪着宁熹往院子里转转散散步。宁熹对散步没有意见,但慧园的小花园日日看着也没什么趣,便提出去大花园转转。刘妈妈和宋嬷嬷盘算着也并不远,她们那么多人护着,也不用担心谁冲撞了宁熹,便答应了下来,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往大花园去。

宁熹挑着平整的道路走,走过一片花丛时,听见一阵呜咽声,宁熹微微皱眉,宋嬷嬷连忙上前,向里面喝到:“谁在里面?”

里面的人没有答话,宋嬷嬷正要往里走,只听里头的人道:“三嫂,是我,你们别进来。”

宁熹有些惊讶,既是宋绾,就更不能不管了,宁熹摆摆手,示意宋嬷嬷退下,道:“四妹妹,你在里面做什么?若是遇到什么难事,就同三嫂说。”

宋绾压住了哭腔,从里面走出来,一双眼红通通的,身边也没个丫鬟跟着。宋嬷嬷是宋老夫人身边伺候的,年轻时也是得力的管事媳妇,见状沉声喝到:“跟着四姑娘的人呢?怎么能让四姑娘独自在这里!”

宋绾有些怕宋嬷嬷,毕竟宋嬷嬷一向跟在祖母身边,虽然不曾狐假虎威,可在他们一众小辈眼里,还是很有威严的,听宋嬷嬷这么说,连忙道:“宋嬷嬷莫怪她们,是我心里不痛快,将她们都撵了回去,在自家府上必定不会有什么事的。”

宋绾话音刚落,跟着宋绾的几名丫鬟婆子便从不远处赶了过来,虽说宋绾不叫他们跟着,可她们哪敢叫主子单独在外面待着,只远远地守着,若主子有什么事,只要喊一声她们就能赶过来。宋嬷嬷见状脸色稍微松了些,还是责骂了一众人一番,才让她们退下,宁熹瞧着天色也不早了,索性拉着宋绾去慧园,道:“走,去慧园说,免得在外头让谁不小心听了去,若是晚了,你就在慧园住一晚也使得,反正你三哥今晚当值,不能回来。”

宋绾也想跟人倾诉一番,听宁熹这么说,便没有推辞。到了慧园,宁熹让人给宋绾铺床,便拉着宋绾在外间坐下,道:“我的好妹妹,这是发生什么事了,跟我说说,看我能不能帮上忙。”

跟着宁熹走到慧园,宋绾原本憋着的气也松开了些,听宁熹问起,便道:“今日二姐姐不是派人来接我去韩家吗?我原不想去,可想着上回二姐姐置了气,若能说开了最好,到底我们还是嫡亲姐妹,可没想到,二姐姐接我过去不是要跟我和解的,而是兴师问罪的!”

“兴师问罪?”宁熹不解,亲姐妹之间能到这个份上?

“二姐姐那一日摔坏了三嫂的礼物,还赌气将我的那一件抢了去。到底是嫡亲姐妹,我不想为这点事同她闹,她拿去也就罢了,我改日再问清萍姐姐讨一件便是。”宋绾本来也不是手散的人,可在霸道的宋绵面前,也不得不由着她去,毕竟她也不愿意为了一件东西闹得鸡飞狗跳的。

“嗯,后来呢?”宁熹知道宋绵惯会倒打一耙,可也没道理抢了人家东西,还能找人家兴师问罪吧。

“清萍姐姐送给我和三嫂的礼物是一样的,都是海外来的香料,他们叫做,嗯对了,叫做香薰,用琉璃瓶子装着,放在屋子里满室都是香的。二姐姐挺喜欢那香味儿,拿回去就摆在屋子里,可没几天身子就开始不舒服,后来请了大夫检查,说香料里有不好的成分,若是男子倒是无妨,若是女子会、会影响身子,若是有孕的,还会小产。”宋绾还没出嫁,说到这里下意识的压低了声音,可心里更加委屈了,“二姐姐便说我故意在里面加了料,不是为了害她就是为了害三嫂,还骗她是清萍姐姐给的,我就是心思恶毒没有好心…”

宁熹惊讶得微微张口,宋绵跟宋绾就算不合,也不大可能专门说这种谎话,毕竟这件事顶多对宋绾的名声有所影响,对宋绵没有半点好处。若是这件事是真的,那香料最有可能是针对宁熹的,毕竟宋绾才还不到十四,就算对她会有所影响,影响也不大。但宁熹想不通的是,那香料是从宋清萍那里来的,是在宋清萍那里出了问题,还是什么人拐了那么多道弯,想来算计她?

宋绾从小到大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一边抹眼泪,一边道:“三嫂给我评评理,我怎么知道二姐姐会喜欢那香薰,又怎么知道这段时间会出那么多事,专门把那香料放在那里等她来抢?何况二姐姐将东西抢去之前,可一直是我自己在用的啊!我难道还会自己害自己吗?”

宁熹轻拍宋绾的肩膀,安慰道:“四妹妹别哭了,三嫂相信你,相处这么久,三嫂了解你的性格,怎么会做这样的事。”

宁熹本是在安慰宋绾,没想到宋绾一听这话哭得更加厉害了,“我也是这么跟二姐说的,可二姐说我自小说过多少谎话,这话说来谁信?明明说谎话的一直是她啊!”

宋绾跟宋绵姐妹之间的事宁熹不能说什么,只叹了口气道:“你这样难过,二姐就会相信你吗?何苦哭得自己花了脸,明日还要同祖母解释?左右二姐姐已经出嫁了,她不高兴又能将你怎样?”

第一卷 第七十章 图什么

宋绾哭了一场,其实也明白这个道理,就是气不过,凭什么姐姐说着谎话还能让旁人追捧,她就得委委屈屈的被人冤枉。可事实上就像宁熹说的,她再生气、再委屈,对宋绵根本一点影响都没有,何苦这样为难自己,左右宋绵早就出嫁了。这样一想,宋绾憋着一口气,不愿意再流泪,道:“三嫂,我就不在这边歇了,这就回屋去了。”

宁熹看了眼外面的天色,有些不赞同,道:“天已经晚了,这个季节还有虫蛇,还是在这边歇一晚吧!”

宋绾摇摇头,道:“我还有些事要想明白,还是回去好,咱们家院子都有专人打理,何况我身边也有人护着,三嫂不必为我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