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熹被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已经被宋缜抱着啃了一口。宁熹抹了抹脸上的口水,伸手推宋缜,“松手,别把你一身汗蹭到我身上!”

宋缜自小跟着师父在外学艺,天南地北的走,贵公子爱讲究的毛病也少一些,但也是爱干净的。别人嫌弃他也就罢了,作为妻子的宁熹怎么能嫌弃他?于是宋缜非但不松开宁熹,还直接抱着宁熹砸到锦被中间,热情的闹腾了一回,宋缜抱着宁熹笑道:“这下都是一身臭汗,看你怎么嫌弃我!”

宁熹斜了宋缜一眼,这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吗?宁熹不想动,宋缜却担心宁熹不舒服,抱着宁熹去净房沐浴了,才一起睡下。

次日一早,宁熹是被鹿儿的小爪子闹醒的,宋缜坐在旁边看着女儿,叫鹿儿闹一闹喊宁熹起来,又怕鹿儿的小爪子抓宁熹的头发。宁熹把头发往身后拢了拢,捏了捏鹿儿的小脸,看向本应该早早去上朝的宋缜,“这会儿了,世子怎么还在这里?上朝怕要迟了吧!”

宋缜抱起努力伸手想抓宁熹头发的鹿儿,道:“昨日才说呢!宁二哥运气好,今日一早宫里就传了话,今日罢朝。”

早朝时间很早,本朝在前朝的基础上晚了一些,但每天朝阳初升的时候大臣们也已经在大殿上排排站了。当皇帝的也不喜欢早起啊,但在一大片祖宗规矩的呼声中,早朝依然那么早,可以想见,某一日罢朝必定是发生了十分重大的事,宁熹揉了揉头发,“昨晚发生什么事了?”

从古至今来说,上朝也好,开大会也好,那都是在没什么急事,大事的时候。试想,事情都已经火烧眉毛了,还有时间召集一大群人开会?自然是当权者和谋臣当机立断作出决定才算有效率。

宋缜昨日就有些猜测,只没敢乱说,他猜测就这一两日,但并不确定会在昨晚,所以说,宁一平运气确实不错。宋缜将鹿儿交给奶娘,拉着宁熹起来,道:“是罗家。”

“罗家?莫非还有说不得的打算?”宁熹先前就听说罗家有问题,但一直以为就是贪赃枉法,再严重些卖官鬻爵什么的,罗丞相她没见过,但可以想象是个精明狡猾的人。但这两项罪名都可以大白天光明正大的查查处,不至于闹得这般讳莫如深。

宋缜摇摇头,道:“罗丞相的孙女,做了三皇子的侧妃,昨晚三皇子进了东宫,是罗家大爷开的方便之门。”停了停,接着道,“当然,这是表面的,隐约指向四殿下。皇上不想放到明面上,至于日后如何,还不好说。”

宁熹微微张了张口,她对诸位皇子并不了解,但相对于三皇子强大母族和妻族,有意无意的与太子分庭抗礼,四殿下就低调地没什么存在感,背后竟是如此呢!

第一卷 第九十四章

相比宁熹,宋缜对当今的几位皇子都算比较了解,旁人都道四皇子低调没有存在感,日后多半也只能做个闲散王爷,但宋缜早前就看出些苗头,面上不动声色,暗地里,却早已招揽了不少势力。宋缜瞧出了苗头,可要说跑去投靠四皇子,宋缜不会做这种事。且不说四皇子最后能走到哪一步尚不好说,便是四皇子果真有那本事,他们这样的勋贵还是不要沾惹皇子夺嫡的事更好些。

宋缜的父亲死得早,虽然很早就在外学艺,但早年也是祖父亲力亲为带着启蒙的。宋缜那时年纪小,还不能理解深奥的为臣之道,却记住了祖父的话,忠君,只忠皇位上的那一位;爱民,保卫疆土义不容辞,这是宋家祖上留下的荣耀,也是留下的责任。到如今,宋缜是少年将军,诸位皇子明里暗里都透着结交的意思,但宋缜只保持着不远不近的态度,让人抓不住把柄。

这回三皇子栽了,为什么栽,宋缜只知道与四皇子有关,更多的却探究的想法都没有。不过说到罗家,宁熹摇了摇头,道:“罗丞相是一只老狐狸,一辈子稳稳当当的做到了丞相的位置,若是没有这回事,再等个两三年,在丞相的位置上致仕,哪怕儿女再不成器,当皇帝的都会瞧着罗丞相的面子照拂几分,奈何,儿子教的不好。”

宁熹点点头,罗丞相一共三个儿子,除了最小的罗七,其他两个都是宁熹叔叔辈的人了,宁熹只见过人,没有更多的了解,但仅看罗七能对宋绾说出那一番话,宁熹就对罗丞相教孩子的本事产生的怀疑。宠孩子不奇怪,尤其是老来子,惯得无法无天的也不是没有,但养了这种中二少年的人家,有几个有好下场?人说父母爱子,为之计深远,不管、不教,那是等着有一日为他收尸吗?

罗丞相当然不蠢,也不是不懂这个道理,恐怕是官路走得太顺畅,到了老了,却看不清楚自己的位置了,怕是想着什么事他都能替儿子解决吧。为官者最忌狂妄自大,尤其是在皇权至上的这个时代,一旦自以为什么事都能摆平,手底下的遗患便越来越多,迟早有一日自己就得栽在上面。

宁熹只记恨着罗七欺负宋绾,宋缜却是将罗家三个儿子都点评了一回,“罗大,也就是这回惹上事的那一个,罗丞相原本有个长子,但那时罗丞相外放,大儿子还没出生,罗夫人被罗大人的对手掳了去,虽然罗大人将罗夫人救了回来,但孩子没活下来。于是到第二个孩子,也就是罗大出生时,罗大人将一腔爱子之心和愧疚之情都放到了罗大身上,爱之深责之切,罗大资质不怎么样,罗大人却一心叫他读书习武,最后勉强武举得了个进士。”

宁熹点点头,武举跟科举不一样,科举的进士只要有些能力,都有机会往上爬,但武举出来的,只能与勋贵子弟争一争本来就不多的武职。若是遇到战事,或者平定祸乱,还能有机会爬上去,若是太平时候,基本上熬到死也只能做个没有实权的散官,盖因武举不同于科举真材实料的拼,能够操作的余地就大了。就好比罗大作为丞相的儿子,不用罗丞相出面周旋,主考官就会酌情给他安排一个不打眼的位置,稳稳当当做个武进士。

事实上与宁熹所想虽有些出入,大致也差不多,宋缜提起罗大,对罗丞相都摇了摇头,“罗丞相对这个长子寄了厚望,偏偏罗大没什么本事,没学出什么本事来,倒是养得野心勃勃。别看他在罗丞相面前恭敬淳厚,一句话都不敢反驳,却是一直不服气罗丞相的批评,一心一意想胜过父亲的成就。”

所以才攀上三皇子的?丞相在尊贵,丞相的位置不能传袭,等罗丞相致仕,罗家就是个寻常官家,也因此,许多人眼中在尊贵的管家都比不得有世袭爵位的勋贵,只要后辈子孙不做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有爵位就有稳稳当当的俸禄。然而,除了追随开国皇帝打江山,想要获得世袭爵位太难了,要说机会,也就是所谓的从龙之功。

若是罗大真有这心思,攀上三皇子也就不奇怪了。太子从一开始就占据了优势地位,追随太子远远不及辅佐其他皇子有机会,而其他皇子当中,最有底气更太子抗衡的,也就是三皇子了。可宁熹不明白的是,从她了解到的信息来看,三皇子不应该这么蠢,这么轻易就出局啊!

看出了宁熹的疑惑,宋缜摇摇头,道:“三皇子的优势来自于外家,也栽在外家上面。罗大的野心,自然是想做三皇子的正经岳父,而不是将女儿嫁给三皇子做个侧妃,你知道吧,三皇子的正妃,是他的亲表妹,毛家嫡长女。”

宁熹点点头,她对三皇子妃还有印象,头一回在曲江见到时,三皇子妃还想给她添麻烦来着。而毛家,宁熹也知道,那是开国封的几家国公府当中,如今最为显赫的一家,毛家卸下军权之后,就把持了漕运,皇家看着毛家戳眼,轻易还不能动毛家。三皇子的生母淑妃虽然并不得隆盛帝宠爱,索性也不求帝王恩泽了,一心一意推着三皇子往储位上走。

毛家一心将三皇子与自家绑在一起,于是三皇子妃必定是毛家女,如此一来,三皇子不管对这位表妹有几分喜爱,都并不妨碍三皇子宠爱侧妃、妾室换取更多的支持。宋缜没有去探究宫中发生的事,却隐约知道,这一回,本是三皇子与毛家的博弈,偏偏叫四皇子顺手一推,捡了个渔翁之利。

宁熹唏嘘了一回,觉得权利之争下,皇子做得也蛮可怜的。当然,也正如宋缜所说,有了罗家和三皇子的事情在,这一番洗牌之下,隆盛帝不可能再折腾先前的专项整治,宁家和李家等风头下去一些,想法子打点一下,这件事多半也就不了了之了。

宁熹心里有了数,让人带信回宁府,便不再过问宁一平的是。难得宋缜今日有空,这当口又不能往外头跑,宁熹和宋缜给宋老夫人请安之后,就回到慧园,准备整理一小片土地,把前些日子才得到的种子种上。

第一卷 第九十五章

有了玉米在前,宁熹拜托宋缜找一些海外的种子来。本朝并没有禁海的政策,但海外来的东西,想要送到京城的市场当中必定要经过重重地检查,许多东西就被卡在这一环上面。宋缜弄了个海鲜市场,手里也有一条海鲜运往京城的路子,帮宁熹找一些海外传来的种子也就是顺手的事。

宋缜做事很有分寸,他不会插手市舶司引人注意,但在海边收购海鲜宋缜也积累了不少人脉,让人留心留意弄到些东西并不难,这回就林林总总送了七八种植物的种子来。

宁熹拿着翻看了一回,只认出了西红柿一种。这也不怪宁熹,前世物资交流容易,可宁熹在大城市长大的,认得几种植物还是因为宁熹的母亲大人自己开了一小片菜园子种菜。小菜园的产出还供应不上一家子的蔬菜,就只种了几样宁妈妈喜欢的蔬菜,包括玉米、茄子、秋葵和西红柿。

认不得,宁熹也还没任性到直接丢给庄子上的人去种,就想着自己先试着种一种,看能长出什么东西来。宁熹前世长在南方,气候比京城要暖和,到了冬天还能种一茬蔬菜,可在京城么,大户人家还有暖房里、温泉庄子上偶尔供应新鲜蔬菜,大多数人家只能储存大白菜过日子。在这个季节了种西红柿有些晚,宁熹舍不得浪费种子,只在院子里种了几棵解解馋。

宁熹和宋缜虽然是在自己院子里折腾,但若是叫人看到问东问西也麻烦,所以并没有从花圃里腾地方,而是在屋子后面寻了一小片空地,划成几块做试验田。琉璃和珍珠最开始还劝了几句,表示可以由她们动手,宋缜和宁熹负责监工就够了,但后来发现两位主子玩得挺开心的,也就默默地不再多话,只拿着帕子候在旁边,准备随时递上去。

宁熹许久没做过这些活计了,忙活了一阵脸上冒了薄汗,宋缜倒是一点事都没有,就算在地里折腾,弄得灰头土脸的,依然是个美丽的农夫。宁熹啧啧两声,接过琉璃递过来的帕子擦擦脸,道:“这个时候了,鹿儿醒了没?”

“小小姐醒过一回,没有闹,青枝姐姐给她喂过水,又睡了。”珍珠答道,新来的奶娘半点不敢怠慢小主子,不过小主子一向吃主子的奶水,没见到主子就只喝些水。

宁熹点点头,他们过来之前才喂过鹿儿,这么一会儿还不到鹿儿饿的时候。不过宁熹心里记挂着孩子,洗了手和脸,换了衣裳,便过去看鹿儿,没想到还有人在。

宁熹看了一眼在鹿儿门前缠着看门的青枝说话的女子,有些疑惑,道:“这是哪家姑娘?”

宋缜看了红衣女子一眼,摇摇头表示不知道,那边正说话的红衣女子也注意到宋缜和宁熹了,身姿窈窕的走来,一路还带起细细的轻笑,冲着宋缜和宁熹做了一个福礼,清清脆脆的声音道:“嫣儿见过三表兄,见过三表嫂!”

宁熹一面应着,一面打量自称嫣儿的女子。听到嫣儿这个名字,宁熹倒是想起这么一号人来了。她婚前没见过宋缜,对宋家也并不了解,于是回门的时候,她兄长给了她一张宋家亲戚、姻亲关系的详解图。宁熹记性好,当时只是将图细看了一遍,内容倒是差不多都记住了,喊宋缜表哥,还名叫嫣儿的也只有那么一个,便是宋缜大舅的女儿,宋缜的表妹,文家四姑娘文嫣。

文家离京之前,文嫣在京城中就很有名气,那时才十一岁的文嫣已经是远近闻名的大美人。不同于白夜歌那种符合许多人审美的中规中矩的美,文嫣小小年纪就表现出妖娆魅惑的气质,一双桃花眼目中含笑,只是规规矩矩的行礼都有些风情万种的感觉。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文嫣模样娇美的缘故,文嫣在文家排行第四,却越过前面的兄姐,七岁时就定下了娃娃亲,只等文嫣及笄完婚。

宁熹对文嫣没有偏见,见她十分有礼的同他们问好,也客客气气的还礼,让人请文嫣到屋里去坐。文嫣跟宋缜不熟,但似乎天生就是自来熟的性子,宋缜不冷不热的态度对她根本没有影响,宁熹请她坐下喝茶吃点心,文嫣便老实不客气的坐下来,捏着碟子里的点心吃,笑嘻嘻问宁熹道:“我听说三表哥得了个女儿,特意跑来看的,看门的丫头却不许我进门,三表嫂,你不会是怕我欺负小侄女吧!”

文嫣说话不拐弯,宋缜也不拐弯的点点头,道:“是啊,上回白家表妹上门来,就撺掇着丫鬟害我家鹿儿,我确实挺怕你们这些表妹欺负我闺女的。”

宁熹扯扯嘴角,她突然觉得,大家带着面具委婉说话也是好的,总好过她直担心宋缜跟文嫣打起来。

文嫣听宋缜这么说,自己咯咯笑了一回,道:“是白夜歌还是白明珠?我早就说过,她们俩都不是什么好人,三表哥你倒好,眼瘸,还跟白夜歌定了亲。怎么,她后悔踹了你了,听说你得了女儿还专门上门来害小侄女?”

宋缜不怎么想跟文嫣这张臭嘴说话,撇过脸不理他,文嫣也不恼,转头跟宁熹说话,道:“三表嫂,你说三表哥眼瘸也就罢了,怎么你也眼瘸看上了他呢?哎,真是白白糟蹋了三表嫂这么好的相貌!”

宁熹忍不住一笑,道:“我没眼瘸,我压根没看到他一眼就嫁了他,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啊!”

宁熹这么一说,文嫣忍不住想到自己定了亲的未婚夫,长叹了一口气,道:“三表嫂该知足才是,三表哥再怎么不好,至少还有脸能看。我就惨了,我才那么丁点大,我爹娘就急慌慌的给我定亲,亲事定下来这么多年,我总不好说退婚,也只能认命了。”

“云康侯家公子不好吗?”文嫣定亲的未婚夫是云康侯世子的嫡长子,跟文嫣定亲的时候,也才九岁。听说那时文家有意给文嫣定个娃娃亲,小公子们喜欢漂亮小妹妹,好几家都缠着爹娘上门提亲,最后文家老太爷拍板,定下了云康侯家的长孙。如今好些年过去了,文嫣越长越漂亮,云康侯家大公子也是出了名的如玉君子,没想到文嫣依然不满意啊!

------题外话------

不敢许什么诺言了,年底工作太忙,谢谢亲们不离不弃!

第一卷 第九十六章

云康侯家姓高,这位大公子名叫高仁,除了高仁这个名字让人一听就忍不住想笑一笑,这位高大公子真心一点都不差,只是自小就跟文嫣定了亲,才少了许多烂桃花。

文家是书香名门,只是子孙并不丰茂,宋缜的母亲文氏那一辈,除了文氏就只有三个舅舅。宋缜的外祖父曾做过当今圣上和太子的老师,很得皇家看重,在文老爷子过世之后,隆盛帝对文家也格外照拂。有这一层关系在,虽然宋缜的大舅和二舅如今官位都不算高,文家的名望却并不低,这也是文嫣能早早定下高家这门亲的缘故。

文嫣听宁熹这么说,忍不住撇撇嘴,她也知道高仁在京城很有名气,但好几年不见了,她对高仁的印象还停留在当年一张花脸的模样上面。当然,高仁并不知什么麻子,而是高仁一个男孩子,皮肤比女孩子还要细嫩,当年不知道让谁扔了一只毛毛虫,红肿消下去之后,好一段时间脸上都能看出印子来。文嫣自己长得好看,对未来夫君的容貌也格外在意,就为这件事,好长时间都在嫌弃高仁。

“三表嫂,我好久没在京城了,那高仁没在京城拈花惹草吧!”文嫣眨眨眼问宁熹,嫌弃归嫌弃,她若是真闹着要退亲,她父亲大人肯定要打断她的腿。既然如此,那高家少夫人的位置她也得盯严实了,若是她还没喊着上门退亲,倒让别人截了胡,那丢脸可就丢大了。

宁熹没想到文嫣开口就问这个,听她问这话,还真认真思索了一回,道:“听说,高大公子有一位青梅竹马的表妹,本来那位表妹早早就定了亲,去年回老家完婚,没想到人还没到那边,未婚夫先没了,于是又被高家接了回来,如今还在高家住着。”

宁熹倒是没抹黑高仁,京城里捕风捉影的多了,宁熹也不会道听途说来跟文嫣说,能开口说出这话,还是因为鹿儿满月时,高家上门做客,寄居的表姑娘跟来也就罢了,还借着国公府的地方跟高仁幽会,做些出格的举动,宁熹听到珍珠禀报就被两人恶心了一回。既然人家都在外面做这种事了,就别怪宁熹给高仁上眼药,若不是不想在鹿儿的满月酒上闹出什么事端,宁熹就不是让人弄出点动静赶人走了。

文嫣虽然是头回见宁熹,却本能的觉得宁熹不是背后说人闲话的性格,闻言也没有评论,只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宋缜对这位亲表妹没有什么怜爱之情,虽然没生出什么厌烦的情绪,但也没有留她吃饭的意思,见她喝了茶水,又吃了点心,还从宁熹口中听了些八卦,不耐烦的赶人,道:“行了,你大老远的来不累么?还不赶紧回去歇着。”

文家是宋缜的外祖家,虽然宋缜的母亲早就不在了,但宋家也不会怠慢了文家。文家兄妹进京来,一来是来的都是小辈,二来文元枢眼眶还青着,可见一路赶路辛苦,宋老夫人心疼他,所以一来就让人送文元枢去休息了,说好了晚间再见过亲戚。

“我还没见过小侄女,”文嫣不乐意,“你不让我见小侄女,我就不回去!”

宋缜翻了个白眼,宁熹噗嗤一笑,让人去抱了鹿儿过来。

文嫣活泼爽朗,却十分喜欢小孩子,鹿儿对着她无齿的一笑,文嫣便高兴得将大大小小的礼物都拿了出来,送给鹿儿做见面礼。文嫣再是活泼,毕竟远道赶路才来,逗着鹿儿玩了一会儿,便同宁熹和宋缜告辞,先回去休息。

晚膳的时候,宁熹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大表哥,爱游山玩水的文家大公子文元枢。宁熹下午见到活蹦乱跳的文嫣,还当文元枢做什么事才弄得眼眶青黑,问了宋缜才知道,文元枢不仅爱游山玩水,还很喜欢对月赏景,相比是昨晚在什么地方看月亮了。

补了一回觉,文元枢的气色已经基本恢复了,虽然不能说玉树临风,却也是疏朗俊美的贵公子,隐约还能看到些隐士的风骨来。文元枢跟宋缜十分熟悉,表兄弟见面问了问近况,便一道坐下来,等着家宴开始。

宋纩这段时间都在闭门读书,今日有远客来,才出门来,见到文元枢,虽然不像宋缜一样熟稔,表兄弟也能聊上几句,反倒是宋勇夫妇来得最迟。家里摆家宴热热闹闹的,独独宋勇和白氏一脸的疲惫。

罗家的事,如今还没有定论,但都知道罗家人都收押了,跟罗家沾上边的,都人人自危。宋勇先前还得意找到了罗家的门路,不说他多年没有动弹的职位挪了挪,将来儿子宋纩考科举自然更有好处。偏偏才将儿女亲事说定呢,罗家就出了事。此时宋勇倒是庆幸父母都说女儿还小,只说定了亲事,还没有正式的定亲。

宋勇心里庆幸,白氏却是生了怨言,都闹着不让定亲,分明是早就看出了罗家做不长,当初定亲的时候却不说阻止。白氏此时显然忘了,原本就是她担心人家抢了她看好的女婿,都没有问宋家其他人的意见,就匆匆忙忙定了亲。今日宋勇和白氏在外面跑了一天,就是打听罗家的事,本来还想趁早退掉这门亲事,可罗家人如今都被看管着,压根见不到人,更不用提退亲了。

在外面跑了一天,除了确定罗家这回彻底栽了,没有任何收获,宋勇还担心着靠着罗丞相得到的官位会不会牵连他,听说家里来了远客也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罗家的事宋绾也听说了,心里既有些庆幸,又有些害怕。她知道,她还没嫁过去,罗家的事肯定牵连不到她,但经过了这件事,她的名声肯定更加不好了。宋绾经历了许多事,对婚姻出嫁真是一点信心都没有,也失去了少女对未来的那一点憧憬,可宋绾也知道,她的名声并不是她一个人的,她的名声坏了,影响的还有家族的姐妹,包括宋绮和如今小小一点儿的鹿儿。若是她过两年嫁出去了还好,若是她一直嫁不出去,家里有一个嫁不出去的老姑娘,堂妹和侄女的未来就硬生生被她连累了。

第一卷 第九十七章 管教

白氏和宋勇年纪都不小了,若非宋纩连休两位妻子,如今都是抱孙子的人了,宋老国公和宋老夫人虽然有时恨不得将儿子儿媳一顿好打,但到底顾忌着两人的颜面,责骂一顿罚他们禁足也就罢了。今日宋勇夫妻两个在外面跑了一天,是做什么宋老国公也清楚,当着文元枢兄妹两个不好说什么,只看了两人一眼,叫他们坐下吃饭。

宋勇和白氏没什么胃口,吃完饭就想走,宋老夫人叮嘱文元枢兄妹两个早点休息,喝住正想跑的宋勇夫妇,道:“你们两个留下。”

宋老夫人发了话,宋老国公还在旁边坐着,宋勇和白氏不敢顶嘴,只得看着小辈们跟宋老国公和宋老夫人告了辞,一一离开了去。还没想好怎么开口,宋老夫人就沉声道:“一整天没见人,上哪里去了?”

白氏缩了缩脖子,宋勇被亲爹看了一眼,不敢说实话,道:“我们毕竟跟罗家在谈儿女亲事,如今罗家落难了,总要想想法子帮衬一二,免得旁人说道咱们家不讲情义…”

啪——一个杯子摔在宋勇面前,宋勇唬了一跳,差点张口骂人,反应过来去看时,却见父亲手里的茶盏没有了。宋老国公半生戎马,这些年不能行走才留在府中研习兵书,尤其有了重孙之后,老人家平日喝茶下棋,爱好何止文雅了一点。然而,对上父亲的目光,宋勇才惊觉,父亲永远是那个马背上的将军,哪怕早已上不了马,一身煞气依然没有消失。

宋老夫人重新给宋老国公倒了杯水,数落道:“大夫说了,你的身子不能动气,你就不能心平气和的看着我教训儿子?”

宋老国公对这老妻,一身的气势就散了,点了点头,端着杯子喝水,似乎是老实坐着看妻子教训儿子的样子。宋勇松了口气,却听宋老夫人冷哼一声,道:“你以为,你父亲不动气,我就能饶了你?你心里那点花花肠子,拿去外面抹抹脸面也就罢了,别摆在我面前丢人现眼!”

“娘,我…”

“想帮衬罗家?王家老夫人话都传到我这里来了,叫我管管儿子,罗丞相再怎么不是,都是一把年纪的人了,先前低服做小要结亲,才出事又上蹿下跳的要退亲,你是嫌绾姐儿名声毁得不够厉害,还想给她添一笔?”宋老夫人恨铁不成钢,他们拖着,不让宋绾和罗七定亲,没有正式定亲,就是双方都还在考察的意思,结亲又不都是一次就成,罗家若是出了事,婚事自然不作数,就当是相看过罗七也就是了,不影响宋绾的名声。可宋勇和白氏忙不迭的找着退亲,旁人会怎么看待这两人?有这样的父母,旁人又怎么看待宋绾?

“这,总不能这个时候,还要把绾儿嫁过去吧!绾儿…”

“绾丫头是我的亲孙女,我能害她!”宋老夫人恨不得抓着美人锤敲白氏的脑袋,“我说慢慢给绾丫头相看,你非得忙忙慌慌的给她定下罗家的亲事,你们主动定的亲,人家出了事就要退亲,老二的官位还是靠罗家得的,你们一举不怕别人戳着脊梁骨骂!”

虽然宋老夫人说的是事实,可宋勇听来还是觉得难堪,可说话的人是亲娘,宋勇再是混账,也不敢跟宋老夫人顶嘴,只得压下了心里的不满,道:“那母亲说,这件事如今要如何处置?”

这话说得有些赌气的意味,宋老夫人不高兴,宋老国公更是不满,将杯子放在桌上,道:“那是你的女儿,该怎么办问我们?”

宋勇想顶嘴,被白氏拉住了,在外面跑到这个时候,白氏从旁人的目光中已经瞧出些不妥来。她知道今日的举动做错了,到了这个地步却不知道怎么往下走,心里虽不满宋老国公和宋老夫人的责骂,却也不得不承认,两人活到这个岁数上,至少经验不是他们能比的。

宋老夫人只当没看到白氏的心思,到底宋绾是他们亲孙女,还能真看着宋绾毁在这一双不靠谱的爹娘身上,叹了口气,道:“如今京城山雨欲来的架势,咱们不可妄动,等罗家的事定下来,送绾丫头回清河老家住一段时间吧!若是可以,就给她在那边定亲,这边的事也不会影响她。”

两个女儿当中,白氏更喜欢聪明过人的长女,可长女出嫁几年,宋绾养在身边,情分自然更深厚了些。白氏给宋绾说亲虽然考虑着宋勇和宋纩的前途,但也确实是想要宋绾嫁得好,日后生活无忧。宋老夫人说送宋绾回清河,对于现在的宋绾来说确实是一个好的选择,可白氏还是觉得委屈,清河虽然也不错,但哪里比得上京城天子脚下富贵繁华,更别说还要将宋绾嫁在清河。

宋老夫人看白氏的表情便知道她不满意,反正也不是现在就走,也懒得多说什么,接着道:“绾丫头的事我来安排,至于你们两个,接下来都给我老实待在府上。这当口,三殿下和罗家的事悬而未决,你们若不想连累纩儿的前程、绾儿的未来,就给我继续作,大不了我和你爹提前给你们分家,你们带着儿女继续在外面作!”

提到分家,宋勇飞快的看了宋老国公一眼,见宋老国公没有反驳的意思,顿时心头一凉。虽然宋缜回京以后,他们许多事都不那么顺利,但宋勇一直没放弃心里头的念想,哪怕宋五爷被送官,他也安慰自己,他不过是叫白氏在文氏面前说了些话,文氏是自己病死的,与他们并没有关系。同是宋家子弟,同时嫡亲儿子,凭什么宋缜的爹可以,他不行?凭什么大哥死了就得轮到侄子,他们只能分到微不足道的家产?

宋勇不服气,这也是当初宋五爷能说动宋勇的缘故。宋五爷暴露了,被送官流放了,那是因为他谋害宋家人。而他,他是宋家二爷,只是争取自己家的爵位,有什么不对?心里这个念想放不下,宋勇就不愿意被分出去,分出去了,他们就是宋家旁支,还有什么自己抢宋家的爵位?

宋老国公早就察觉到了儿子的这份野心,可到底是亲儿子,宋老国公不可能因为宋勇这点心思将他们一家赶出去,只希望宋勇能想明白。向他们这样的人家,长幼有序才是长久之道,一旦开了这个先例,离宋家内乱最后消亡也就不远了。宋老国公念着大夫心平气和的嘱咐,道:“这些天这件事怕是还解决不了,正好,你也不要往外跑了,每日到书房随我念书!”

宋勇愣了一下,道:“爹,孩儿…”

“怎么,你还嫌我这个当爹的教不了你?”宋老国公看向宋勇,宋勇哪敢点头,连忙摇头,道:“不是,父亲熟读兵书,能得父亲教导,孩儿高兴还来不及!”

“那就好,明天一早你就过来。”宋老国公哪能看不出宋勇不乐意,却没有由着他高兴的意思,直接拍板定下来。

宋勇两个苦着脸从静心堂出去时,宁熹和宋缜已经回到了慧园。宁熹回去看孩子,宋缜则换了衣裳出门。这个时候出门自然不是为了公事,宁熹也没有问他,看过了鹿儿,就回房去看账本,如今兰氏有孕,宋老夫人又不愿意白氏再沾府里的中馈,大大小小的事都是宁熹再管,只有拿不准的,才去问宋老夫人或者兰氏。

三皇子和罗家的事悬了好些日子,罗家男子都处死,女眷官卖为奴,罗七一死,自然不会有人再提那桩还没定下的亲事。虽然难免会有宋绾克夫的流言,到底没有更大的影响。

三皇子被封了宜郡王,没有封地,就赐了一座郡王府,让他带着妻妾直接从皇子府搬到郡王府,可以想象,郡王府必定是在隆盛帝的监控之下,而三皇子如今的宜郡王的生母毛淑妃也被降了位分,从四妃之一,降到了九嫔之一,早前投靠三皇子的官员幕僚们,都连忙敢宜郡王划清界限,一时间新开的宜郡王府门庭冷落,再没有往日的风光。

尘埃落定,宋老夫人松了口气。先前打算将宋绾送回清河老家,可老家那边的族人关系毕竟都远了,宋绾一个正值年华的姑娘家倒是哪家都不好托付,宋老夫人和宋老国公商量了,决定替宋勇谋个缺外放。宋勇也是进士出身,这些年一直没有升迁,一来是宋勇本身没什么本事,二来,也是宋勇一直不愿意外放做官,想要往上爬的机会自然更少一些。

这事宋老国公和宋老夫人也没问宋勇愿不愿意,直接拍板定了下来,宋老国公托了多年的好友,没有多久就有了眉目,在宋纩参加科考之前,终于将外放的事定了下来。宋勇本有些不乐意,尤其没做上巡抚知州的地方大员,只得了个同知的位置,就更加不满了。然而,这回宋老夫人压根没考虑宋勇的意思,直接告诉他,留下也成,公中不再给他们一房的用度,全凭他的俸禄过日子。

第一卷 第九十八章 真假

宋勇倒是想硬气一回,但宋勇虽然做官多年,可多年来官位一直不高,更别说作为国公府的子弟,宋勇自小大手大脚惯了,那一点俸禄别说存下钱来,便是一家子吃穿用度都不够。而白家虽然风光了几年,可当初白氏嫁入宋家时,可没有多厚实的家底,自然而然的,白氏的嫁妆也不多,更不用说白云翳通敌叛国,连累白家,如今白家虽然没落得罗家一般结局,全家上下也都丢了官,靠着一点家产过活。

宋勇虽然不管账,但白氏没少在他耳边念叨着家里境况困难,如今白氏没了管家的权利,没有什么机会从公中捞钱,也就是在府里住着,吃穿用度儿女念书嫁娶都有公中出钱罢了。若是没有了公中给的例钱,别说压着白氏养小妾,他想置身衣裳定桌子酒席的钱都紧巴巴的,日子还怎么过。

有了宋老夫人的经济制裁,宋勇没敢反驳宋老夫人的意思,六月底老老实实的带着白氏和宋绾,到青州上任。宋纭和庆哥儿没有带走,一来外面到底不如府里好,两个孩子年纪小没得往来颠簸;二来两个孩子都在启蒙,跟着宋勇去青州也难找到合适的先生。宋老夫人有这层意思,宋勇便忙不迭的将两个孩子留下,他们一走,任期至少是三年,别到时候父母都忘了他们一家子才是,将孩子留下刷存在感自然是最好的。

六月初,宁思在宫中生下一个儿子,皇后将福王妃接进宫中照顾宁思,却并没有放宁思母女出宫的意思。包氏惦记着女儿和外孙,本想求宁熹想法子进宫看看,可想到宁熹也是外命妇,没有特殊的情况也没有机会进宫,话到了嘴边还是咽下去了。

包氏没有说出来,宁熹也看出来了,可这事也不是她想去就能去的,只能等着有机会再说。没想到宁思满月前,太子妃下了帖子,在东宫办了一场小宴赏荷,宁熹惊讶了一回,才知道太子妃娘家的妹妹到了说亲的年纪了,办这一场小宴,是给妹妹相看未来夫君的意思。

宁熹这边才收到帖子,包氏就差人送了礼物过来,宁熹拆开看,还有一包里藏了银票和一些小巧的金叶子,是托宁熹带给宁思的。太子妃这一回的宴会跟上次小皇孙周岁宴一样,只请了年轻的一辈包氏虽然是凉国公世子夫人,却没有收到帖子,而宁一鸣的妻子顾氏虽然身为宁家长孙媳,但宁一鸣官位太低,并没有收到帖子。

宁熹感叹了一声可怜天下父母心,将包氏送来的东西留下了。她也没准备遮遮掩掩的,宁思是她的堂姐,说到底,哪怕宁家分家了,宁思的事该连累他们家还得连累,没得让人在背后说风凉话还说他们家不念亲戚情分。

太子妃娘家是文安侯梁家,母亲是傅家女,如今在相看亲事的妹妹梁予瑛是太子妃一母同胞的妹妹。且不说有太子妃这么个姐姐,单看梁家和傅家的声望地位,梁予瑛的行情就差不了,不过宋家如今适龄的未婚男子就只有宋纩一个,而就算没有宋纩连休两房妻子在前,宋纩的条件也不太可能求娶梁予瑛进门。宋老夫人也没有这个想法,宁熹得走这一趟,宋老夫人也只叮嘱宁熹安安稳稳度过便是。

这回宋缜没有与宁熹一道,虽然太子妃拜托太子帮忙相看,也设了宴席招待男宾,但这件事远没有重要到给官员、学子们放假来参加宴会的程度,所以男宾会晚一些才到。宁熹算好了时间,到达时不早不晚,太子妃正同几位夫人说话,见宁熹到了,同宁熹问候了一回,便叫人带宁熹去湖边赏荷花。

宁熹笑着跟人都打了招呼,大致明白了,同太子妃坐着说话的几位,家中都有正值年华的少年,想来太子妃虽然专门办了一场宴会,心里大约早就有个范围了。至于其他人,当然是不好厚此薄彼,所以一并请来做客的。宁熹虽然想着找机会去看看宁思,但也不会没眼色这个时候跑去求太子妃,上回是遇上了澄音公主,但因为澄音公主后来的举动,宁熹不太想跟澄音公主扯上更多的关系,只想着等晚些再求一求太子妃。

宁熹在湖边扫了一眼找了个地方坐下,并没有见到澄音公主,坐了一会儿,跟人说了说话,才知道澄音公主怀了身孕,如今正在府上休养,自然不会大老远跑来参加这么一个小宴。听说澄音公主不会来,宁熹有些遗憾,虽然不想跟澄音公主扯上更多的联系,但既然存了疑虑,总得见见人,观察观察才能有所收获,可惜她跟澄音公主的关系还没好到那份上,让她大老远跑去公主府探望。

又等了一会儿,太子妃才带着梁予瑛过来。宁熹认识梁予瑛,以前虽然没有更多的往来,但印象里梁予瑛是个乖乖巧巧的小姑娘,没想到这一次见到,梁予瑛跟从前的模样很有些不同。梁予瑛刚刚十四岁,这个年纪的少女虽然已经有了女子的柔美风韵,但多少还有些少女的青涩,但梁予瑛不仅发育得十分傲人,眉眼间更有几分成熟的风韵,完全不像这个年纪的女孩子。

先前同太子妃说话的几名妇人也已经到了这边坐下,先前没见到梁予瑛,此时见到太子妃身边的人,面上虽然依然保持着温和的微笑,眼中都淡了几分。

宁熹如今都当娘的人了,在国公府虽然没有正经婆婆,但对这个时代婆婆挑儿媳妇的标准也有些了解。白夜歌为什么被称为第一美女,很大的原因是符合了这些名门贵妇对儿媳的要求标准,相对来说,宁熹这般艳美、文嫣那般娇媚,包括如今这位梁予瑛这般成熟的御姐风,都不是这些贵妇们的审美标准,至于理由,有的是担心媳妇勾着儿子荒废了学业,有的担心儿媳妇太美惹来是非,反正就是不满意。

宁熹看着梁予瑛一直保持着得体的微笑,但显然也能猜到别人的窃窃私语,脸上的笑容就有些勉强。文安侯府早年也是军功勋贵,只是很早就转向从文,梁予瑛的父亲叔父都是文官,虽然梁予瑛的长姐做了太子妃,家里也没指望小女儿跟大女儿一样为娘家撑门户。正因为梁家没有更多的野心,所以梁予瑛的婚事,最初梁家人并不打算请太子妃出面,可谁知,小时候圆圆润润虽谈不上端庄,但也娇憨可爱的小女儿越长越跑偏,长到十三岁,不仅格外美貌,身段也格外傲人,竟成了别人挑剔的理由。

女儿生得美貌,夫家太过寻常怕护不住女儿,好的,人家又担心女儿长得太好,不安分,惹来是非,梁家夫妇操够了心,还是没能为女儿定下亲事,这才求到了太子妃面前。太子妃也疼这个嫡亲妹妹,爽快的就答应了下来本来就担心人家对梁予瑛生出偏见,又想到梁予瑛这两年露面不多,没叫梁予瑛出面,先探了几家的口风,没想到,刚刚还说得好好的,见到真人就犹豫了。

梁予瑛微微垂眸,若不是不愿意姐姐难做,她真想直接转身走。从轮廓上来看,她与姐姐是有些相像的,只是姐姐长相端庄,她明明生了一样的轮廓,却更加的艳光照人。相貌是天生的,她没有法子,若是她一气之下在脸上划上一刀,人家怕又要说她貌丑,美也不好、丑也不好,梁予瑛心里委屈,又不是这些老婆子娶亲,凭什么她就得让她们评头论足的看啊!

太子妃也看出了妹子的委屈,心疼气恼也没有法子,梁予瑛提出要去净房时,也只是叮嘱了两句,让人护送梁予瑛过去。

太子妃没有一直留在水榭上,坐了一会儿,就带着人离开了。宁熹盘算着,等等应该开宴了,虽然这个时候太子妃的心情恐怕不怎么好,但也得趁早去问问,才走出水榭,一名小宫女便迎上来,道:“宋世子夫人,太子妃请夫人过去说话。”

虽然不知道太子妃请她做什么,但她本来就要去寻太子妃,便也点点头,道:“前面带路。”

小宫女领着宁熹往前走,穿过一片花圃,正要领着宁熹走进竹林时,宁熹突然停住了,道:“你想带我去哪里?”

小宫女看了眼不过十几步的路,心急,又不敢表现出来,道:“世子夫人说笑了,自然是去见太子妃。”

宁熹看了小宫女一眼,她虽然进宫的机会不多,但记性好又是学过画的,对皇宫的地形虽不了解,但去过的地方都有印象。太子妃要见她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自然要么在会客的殿内,要么在休息的偏殿,而这里,穿过竹林就出了东宫的地界了。

“不愧是宋表哥放在心尖的女子,澄音自愧不如!”小宫女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倒是一名宫装丽人拍着手从竹林里出来,正是本该在公主府养胎的澄音公主。

见到澄音公主,宁熹有种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的感觉。太子妃虽然一贯温和大方,但能将东宫打理得井井有条,太子妃也不是个好性儿可以拿捏的。既然如此,想在东宫当中会见一个人,还使唤得动太子妃的人,还光明正大在这里见人的,除了皇后娘娘也只有澄音公主了,更何况,穿过这一片竹林,便是上回澄音公主带宁熹去过的小园子,唯一想不明白的,就是澄音公主为什么要背着太子夫妇来见她。

澄音公主浅浅的笑着,手扶着还没显怀的肚子,向宁熹道:“宋家表嫂,我可不是跟你攀关系,咱们两家虽谈不上极亲近的亲戚,也能找着来处,我喊你表嫂,是表示亲近的意思。不过啊,我还是更习惯喊你宁小熹呢!我不喜欢热闹,那边就是上回你去过的小园子,咱们到那边说话吧!”

宁熹这个时候转身走,澄音公主也不可能冲上来抓人,但既然不管哪种都有被人看到的可能,宁熹索性不折腾了,不然若是澄音公主肚子里的孩子出什么差错,她可就说不清了。

见宁熹老老实实的跟着自己走,澄音公主咯咯的笑了一回,“我就喜欢宁小熹你这一点,不会花力气做没用的事,我现在怀着孩子,也经不起折腾呢!”

经不起折腾你老实在家养胎啊!宁熹心里吐槽了一回,嘴上却没有嘴贱说什么话。早些时候她救了澄音公主一回,澄音公主正儿八经的将她当做救命恩人,不止让人送了礼物,每回见到,还亲亲热热的喊她表嫂或者宁小熹,然而,宁熹从来没想过跟这位公主殿下交心,如今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就更不会了。

原本宁熹从宋缜口中听到澄音公主和林君如的故事,对澄音公主还多少有些好感,不仅仅在于澄音公主会打破门第观念,喜欢上家道中落的林君如,更在于澄音公主喜欢了这么个人,就会想办法利用自己的条件达成目的。澄音公主虽然折腾的让人烦躁了些,但也没损着谁的利益,宁熹对此生不出什么厌憎的情绪,然而,在真正接触到澄音公主之后,宁熹就改变了这个看法。

当日抛绣球招亲时,宁熹跟澄音公主只是一面之缘,当时在澄音公主眼中,宁熹除了惊恐也看不到别的东西。但当澄音公主大婚之后,同林君如一起上门道谢时,宁熹与她坐在一起,表面上澄音公主乐观活泼,还喜欢八卦,可宁熹在她眼中,看不到对林君如的爱慕和重视,而是熊熊的野心,而上回见过宁思之后,澄音公主以皇后的名义给凉国公府送了礼物之后,这种感觉就更清晰了些。

宁熹不知道澄音公主这些小动作,皇后和太子妃到皇帝和太子知道几分,又怎么想,但宁熹一点都不想掺和到这么复杂的事情当中。只是如今看来,不知澄音公主是看中她的身份,还是她的智商,看样子是铁了心将她拖下水的意思。宁熹面上保持着温和的微笑,心里邪恶的小人却在蹦跶,想利用她,还想拖她下水,她就算掉下池子,也非得溅人一身泥!

第一卷 第九十九章 提点

澄音公主看出宁熹不高兴了,笑着从丫鬟手里取来一个木匣子,道:“我知道惹宁小熹你不开心了,喏,瞧瞧,我特意给你备的礼物,算是赔罪。我也不想用这种法子啊!可谁叫哥哥是太子,我跟你关系太好,对太子哥哥还有你们家都没有好处呢!”

宁熹看了澄音公主一眼,接过木匣子,打开一看,木匣子里放了一枚珠钗,虽然价值不菲,却也谈不上十分贵重,只珠钗底下,却放了一张纸,隐约能看到上面的字迹。纸张折叠起来,宁熹只认出宁一洵的名字,心中不由咯噔一下,面上却不动声色,道:“多谢公主的礼物,宁熹哪敢跟公主置气,礼物我收下了,不过还有事要寻太子妃,就先告退了。”

严格说起来宁熹脾气不怎么好,别人戳到她不高兴的地方,她甩脸色就走也不是没有,加上出嫁没多久就在家养胎生孩子,至今交好的人也不多。澄音公主知道宁熹的性子,宁熹没恭维她,她也不恼,只笑道:“你还能有什么事,无非就是求皇嫂让你去见见堂嫂,这事你何必舍近求远,我带你去便是。”

澄音公主主动带她去见宁思必定是有所求的,宁熹不大想到时候拿人的手短,可澄音公主话说到这里了,宁熹若说不去,无异于跟澄音公主翻脸,无论是目前来说还是长远来说都没有任何好处,只得点点头,道:“那就有劳公主了,宁熹原本也想求公主,只是上回就托了公主的面子,这回倒有些不好开口了。”

“你几时同旁人一样了!”澄音公主作势瞪了宁熹一眼,“虽然明面上我不好和你走得太近,可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啊,有事求本公主又有什么不可!走,我陪你去见你姐姐!”

澄音公主说走就走,一面走,一面同宁熹道:“今日是母后让人接我进宫来的,我有孕才两个多月,驸马的生母又早就不在了,母后怕我不知道照顾自己,又不好往宫外跑,这才让人接我进宫来,还说叫我多住些日子。今日太子妃嫂嫂请客,我也想过去坐坐的,可那边毕竟人多,母后不放心,才不叫我露面,这些太子妃嫂嫂都是知道的,宁小熹你不必担心为这个难做,何况太子妃嫂嫂今日操心的事情多,这事我带你去最好,何必麻烦嫂嫂!”

话是这么说,可前提是公主你别有其他的想法啊!宁熹点点头,只当自己接受了澄音公主的说法,心里却想着,回去得找宋缜,好好分析分析这位公主殿下这回又要折腾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