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宁熹来看,丈夫如此作践,这一辈子过得实在不值,可也不得不承认,便是自由恋爱,她还遇到了一只渣呢,何况几句话定下来的亲事,谁知道黑白好坏。然而在对女子普遍更为苛刻的社会中,谁能保证和离另嫁能寻到更好的?还不如好好教儿子来得靠谱。在对叶氏有了好感的前提下,宁熹对叶氏提到的人也有些好感,也放下手里的茶杯,看向叶氏。

叶氏素来性格开朗,见状便笑道:“也不是别人,原是我娘家的表弟,到秦州来探望亲戚,如今便住在府上。我也不格外夸他,我舅舅家也是,只外公身子不好,如今回了老家养病,舅舅原本做到了二品刑部尚书,只是意外伤了腿,才荣养下来。我那表弟是幼子,如今刚刚十八的年纪,只因舅舅受伤,没能参加科考,如今只是个秀才,不过学问是先生都夸赞的。”

“是前任刑部尚书李大人?我爹曾提过,李大人刚正不阿,是难得的好官。”叶氏一提,宁熹便想起这户人家来,李家老太爷官至太傅,李大人四十出头已经是刑部尚书,算是十分不错的人家。只是李太傅身体不好,几年前就辞官回乡了,后来李尚书又断了腿,倒是叫李家暂时沉寂了下来。

“正是!”听宁熹夸赞舅舅的话,叶氏十分高兴,叶氏原本更有心撮合表弟和宋绾,但宋家毕竟是一等公府,叶氏虽觉得表弟不错,但也不敢贸然提起,恰好顾氏提到继女的亲事,她便开口试探一番,常大人寒门出身,年纪轻轻做到知府也算前途无量,常家姑娘年纪虽小些,但也温和知礼,与表弟也算相配。

原本听叶氏要牵线,顾氏还道是吴家公子,没想到提的是娘家的表弟。顾氏对叶氏娘舅家并不了解,只是听说叶氏娘家家道中落,不能为叶氏撑腰,便猜想那娘舅家也好不到哪里去。顾氏本人倒是没有更多嫌贫爱富的心思,只是继母难为,尤其听说李家如今已没人在官场中,就更生了几分犹豫。

第一卷 第一百二十四章 求见

叶氏原本就是聪慧之人,见顾氏沉默,虽没有说推脱的话,但也猜出顾氏的心思来。对此,叶氏也没什么恼意,她虽觉得自己表弟品貌都不错,但也没指望谁都能看到李家的底蕴和潜力,反倒是顾氏有些尴尬的问起叶氏的小叔子。

相比而言,吴家是官宦人家,论其亲戚,宁熹跟吴家还有些亲戚关系,如今那吴同知便是宁熹舅母吴氏的族兄。吴家是杭州名门,相比吴氏娘家身为旁支,吴同知家才是嫡支,相较而言家业和影响力自也不同,当然,连吴氏都没怎么跟吴家嫡支攀交情,宁熹就更不会了,吴同知家宁熹也就与叶氏还有些交情。

叶氏听顾氏问起小叔子,倒是没有隐瞒情况,但也没有再提牵线的话,叶氏自己倒是无所谓,顾氏脸色却有些不好看,等叶氏走开了,顾氏抿着唇道:“宁妹妹,你说,叶妹妹是不是恼了我了?我并不是嫌李家落魄了,只是我做继母的,公婆丈夫将萍姐儿的亲事交给了我,若有一丁点不好,旁人便有许多话要说,公婆也要有说法。”

宁熹对此没什么好说的,诚然,给儿女结亲都想着往高处走,但哪有十全十美的。顾氏想着给常欣萍往好了说没有错,但顾氏瞧上了吴家公子,人家可未必瞧得上常欣萍啊,毕竟像吴家这样的名门大族,通常都更讲究家世出身,顾氏只觉得叶氏家道中落都能嫁入吴家,却不想叶家也是,不说其他,叶家如今只是没有人在官场中,在老家却是田产庄子一样不缺的。

宁熹跟顾氏没要好到无话不说的程度,也犯不着说些不好听的话惹顾氏不高兴,便道:“我瞧着叶姐姐不是那样的人,叶姐姐不说话,想来是因为不好插手小叔子亲事的缘故,到底吴同知、吴夫人都在呢!”

顾氏做了继室比在闺中时心细敏感得多,所以因着叶氏的态度她也想得多些,但顾氏也不是个十分有主见的人,宁熹这么说她也觉得有理,道:“宁妹妹说得是,我也觉得叶姐姐不是小心眼的人。听说吴四公子今年刚刚十六,年龄上与萍姐儿正相配,也是个聪明上进的小公子,不知宁妹妹可愿意替我出面试探一回?”

宁熹与顾氏算是熟悉一些,加上丈夫都在秦州做官,顾氏性格也不算坏,两人还算谈得来,但要说帮忙说媒这种事,宁熹可不想接,当下道:“这事啊,顾姐姐你找我可不合适,我正替小姑子相看亲事呢!没得叫人误会了还不好看。”

顾氏想到宁熹的小姑子宋绾,虽然宋绾年岁大些,又跑到秦州来说亲,她也猜测其中有缘故,但也不得不承认,宋绾的条件比常欣萍姐妹好得多,若真成了宁熹帮忙反而让人误会了,她跟宁熹这朋友没得做不说,两家脸上都不好看。

“是我唐突了,宁妹妹可别放在心上。”顾氏想到了这一节,便打消了叫宁熹去问的想法,只心里盘算着请谁上门去问更合适些。

从碧波潭回来,宁熹见宋绾手里拿了一捧花,好奇问道:“哟,这是哪位公子送给咱们四妹妹的。”

宋绾脸一红,连忙将花往身后藏,鹿儿瞧见了,立刻伸手去抢,宁熹将鹿儿的手拉回来,在鹿儿的手心上轻轻打了一下,虎着脸道:“不许抢别人的东西,抢人东西是不对的!”

宋绾觉得小侄女还小,哪能懂得那么多,不过就是瞧着好看就想抓过去罢了,见宁熹训她,连忙道:“三嫂,鹿儿还小呢!她喜欢我给她玩就是了!”说着将手里的花递了一枝给鹿儿。

鹿儿还听不懂大人的话,却会瞧人脸色,宁熹虎着脸训她,小丫头连忙缩回手,表示自己很乖的模样,宋绾将花递给鹿儿,小丫头甜甜的一笑,将花枝接过去,几下就揉成一团。小丫头还明白揉成一团不好看,手上的扔掉了之后,又冲着宋绾呵呵笑,希望小姑姑再分她一枝。

宋绾这花是人家送的,虽不是十分名贵的花,但宋绾还是舍不得叫小侄女就这么糟蹋了,顿时就犹豫了起来。宁熹摇摇头,拉起鹿儿的手给她擦手,道:“瞧见了吧,可别再叫鹿儿辣手摧花了!”停了停,又回到先前提起的那一茬,“这花是谁送的?瞧四妹妹这么样,我和你三哥是不是该请人上门打听打听了?”

宋绾听这话第一反应是要反驳嫂子这话,可还没说出口,俏脸就红成一片,嘴里说出的话压根不是反驳的话,“他姓李,说是到秦州探亲,暂且住在吴同知府上。”想了想又补充道:“他说,吴大奶奶是他的表姐。”

说完这些话,宋绾不仅觉得脸红,还觉得脸颊有些发烧,刚想辩解,便听宁熹道:“吴大奶奶的表弟么?是前刑部尚书李大人家的公子吧!今日叶姐姐还提起他,李家和叶家家风都是好的,只是今日叶姐姐说起,是想给他和常大姑娘牵线呢!”

宋绾愣了一下,没想到李家的想法是这样的,微微抿了抿唇,还是多问了一句,“常家答应了?”

宁熹提这话不是叫宋绾难受的,目的只是提醒宋绾李家现在的情况和自己的定位,宋勇和白氏一直想将宋绾高嫁,她和宋缜没有这个想法,宋绾也没有挑剔的心思,但宋绾总是少了些主见和自己争取的意识。李家公子确实不错,李家虽暂时势微,但日后也说不定如何,可总归要宋绾自己有意识去坚持,否则若旁人闲话多了,难免叫宋绾动摇。

“若是常家答应了呢?”宁熹见宋绾这模样,觉得宋绾对李家公子至少是有些好感的,若是两家商议着定亲,日后多些接触,想来也能成一段良缘。只是宋绾再耽搁不起了,若是还因为家世之类的问题产生矛盾,还不如提都不提,免得再起什么波折。

“我…”宋绾犹豫了一下,“吴大奶奶只是同常夫人提了提不是吗?我…”

这就是想争取一下的意思?虽然没有说出口,但以宋绾的性格,能说出这句话也算不容易了,宁熹微笑道:“常家没有答应,常夫人是继母,给继女说亲自然要考虑的更多,但李家老太爷致仕了,李公子的父亲又伤了腿,如今李家虽说是官宦人家,可除了做县令的李大公子,竟没人在官场上,就是五公子,也只是个秀才呢!”

宋绾的性格,一向不爱多想,但宁熹说到这里,宋绾当然也不会以为宁熹只是在说常家的想法,也是在提醒她,李家如今的情况,若说配她实在是高攀,不说她是国公府的姑娘,她父兄都在朝为官,她也是正经官家千金。

宋绾只想到这点,宁熹却想到更多,上巳节上,青年男女确实可以互赠礼物表示亲近祝福之意,但通常来说,除了兄弟姊妹之间,也就是世交之间会互赠礼物,向陌生异性赠礼物的并不多见。李家公子跟宋绾应该是头一回见吧,他给宋绾送礼物,是单纯觉得宋绾看着顺眼,还是有别的心思?宋绾自己想不到,宁熹既然接下了这个差事,就不得不多想。

宋绾沉默片刻,道:“三嫂,我一直都知道,我不像二姐姐一样,既没有她的出彩优秀,也不求我自己能像她一样攀上一门大好的亲事。以前我不敢多想这些,婚姻大事本来就是父母长辈做主的,可到了如今,我也有些自己的想法。若不能门当户对,倒不如叫人高攀我,而不是我去高攀别人,就算李家公子有别的想法,原是他高攀我的,只要宋家还在,李家就不会怠慢了我。”

宋绾这想法有些消极,但宁熹也能理解,当初宋绾也有一颗少女心,可经历了那么多事,少女时的那一点憧憬也磨得差不多了。宁熹能看出宋绾的心思,对嫁人,或者说定亲,宋绾已经失了信心,如今不过是想着在变成老姑娘之前顺利的把自己嫁出去,这样才能避免连累了家中的妹妹和侄女。

宁熹心里叹息,对宋绾的想法却不能说什么,但对这件事,她没有见过李家公子,不会贸贸然说什么,只道:“我知道你对李五公子有些好感,但这段时间你都得安心在府里呆着,他若是送你礼物你只管收着,若是送信,记得一个字都别回,女孩子家总要矜持些,让人来求才行,明白么?”

宋绾一听就明白宁熹的意思了,也知道宁熹都是为她考虑,她作为女方,在这事上若是主动了,难免叫人看轻。

宁熹看着傻妹妹乖乖点头,只叹了口气,叫宋绾端着些只是一方面,宁熹本是对李五公子存了些疑虑,总要细细查过李五的品性和李家的情况,才能考虑这件事。

回到刺史府,宁熹就安排人手去打听,同时也送信到京城,请宋老夫人和兄长留意一些,毕竟李尚书受伤休养之后,一家子并没有离开京城,考虑的也是李家兄弟读书考功名的缘故。

宁熹虽没有刻意冷着李家这边,但送了花、送了礼物之后,宋家将礼物都收下了,却没有任何回信,李五也猜出了些缘故来,宁熹还等着派出去的人的消息时,李五亲自提了礼物,上门求见宋缜。

第一卷 第一百二十五章 赔罪

李钧特意挑了宋缜休沐的日子上门,宋缜也知道宋绾和李钧的事,虽猜不透李钧亲自上门想做什么,还是见了李钧一面。而后头,宋绾听说李钧上门来,便专门跑到宁熹这边,似乎想第一时间得到些什么消息。

京城那边的信还没回,不过李钧在秦州住着,宁熹已经打听到了一些消息。李钧到秦州来探亲,探望的却不是嫁到吴家的表姐,而是在崇明寺出家的叔父,而因为叶氏有心为表弟牵线说亲的缘故,便叫李钧住在吴府。出门在外又住在别人家里,一般人都会注意自己的形象,宁熹没打听出李钧有什么不良,但一点都没有信任李钧的意思。

宋绾倒是想开口问,可想到嫂子说女孩子要矜持的话,又怕被宁熹笑话不够矜持,没敢开口,只顾着逗鹿儿玩。鹿儿正在学说话,能说清楚的话不多,但在小姑姑又递了一个拨浪鼓过来时,小丫头磕磕巴巴道:“姑、姑,没、没有了…”

小丫头一双手拿了四样玩具,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又想要有委屈的模样,将宁熹逗得噗嗤一笑,道:“瞧瞧,你把我们鹿儿为难的!快别给她塞东西了!”

宋绾脸色微红,将拨浪鼓收了回去,鹿儿又想要,丢了手里的东西扑过去。鹿儿个头小小的,猛地扑过去还是很有分量的,宋绾连忙手忙脚乱的接住小侄女,也顾不上害羞不害羞的了,数落鹿儿道:“给!都给你!小姑奶奶,你是想吓死我是吧!”

鹿儿一点没感觉刚刚那一下的危险,拿到了想要的东西,窝在宋绾怀里,手里摇着拨浪鼓,十分高兴的模样。

叫鹿儿这么一打岔,宋绾刚刚那一点忐忑也散了,不在胡思乱想突然上门拜访的李钧,专心逗鹿儿玩。不多时,宋缜回来了,只见手里还拿了一个锦盒,显然是刚刚李钧给的。

宋绾既好奇李钧说了什么,又好奇宋缜手里的锦盒,只是对宋缜这个堂兄,宋绾一直是有些害怕的,也不敢主动开口。

宋缜看了宋绾一眼,把手里的锦盒递给宋绾,道:“李公子说,叫我替他给你陪个罪。”

“…”宋绾睁大了眼睛,不过片刻脸色就白了,也不接宋缜手里的锦盒,起身就往外走。

宋缜没明白堂妹这反应是什么意思,看向宁熹,道:“这是怎么了?”

宁熹抱住想要追随小姑姑去的女儿,冲宋缜摇摇头,道:“不知道啊!李公子为什么要赔罪?他哪里对不住四妹妹了?”在自家府上,宁熹不担心宋绾吃亏,也没有追上去的意思,只问宋缜,李钧给宋绾赔什么罪。

“哦,李钧今日上门来,一来是说明一下他的心意,二来,是说明一些情况,叫我们听过这些再考虑结亲。”宋缜也猜到宋绾大约是误会了,觉得李钧上门赔罪是对宋绾没意思的意思,不过也没有追上去解释清楚的想法,“李钧说,他给四妹妹送花,讨四妹妹欢心确实存了些私心,所以买了礼物给四妹妹赔罪。”

“…”宁熹扯扯嘴角,也不知道宋绾追上去会做什么,“他有什么私心?若说仕途上,咱们家也帮不上李家什么吧!”李家人不是没有本事,也不是没有上进心,而是老的身体条件不允许,小的资历还不够,这些也不是有谁提携就能上去的。

“倒不是这个,”宋缜摇摇头,“你也知道,李大人在任上时刚正不阿,得罪了不少人,如今李家没什么人在官场上,加上前段时间还得罪了人,李家在京城越发艰难,李钧这才想找一个强一些的亲家,至少能震慑对方。李钧倒也算是个男人,结亲上面存了私心的也不少,亲事还没结成,就敢把真话说出来,上门给四妹妹赔罪,也算有些担当。若是四妹妹自己也可以接受的话,这门亲倒也可以结。”

宁熹倒没想到是这样的缘故,虽然不清楚是什么缘故又得罪了什么人,但宋缜既然表现得这么轻松,想来也不算什么大事。就如宋缜所说,宋绾自己可以接受的话,这门亲还是可以结的。

没什么责任心的兄嫂两个,都没让人告诉宋绾一声,宋绾追到二门外,才追上李钧。宋绾没等喘口气,就堵到李钧面前,倒叫李钧和送李钧出去的小厮都愣了一下。那小厮一见这架势,连忙退到旁边,留出地方叫宋绾和李钧说话。

宋绾抿着唇,她追出来纯粹是一时冲动,真到了李钧面前,宋绾又不知道如何开口。而李钧则刚刚在人家哥哥面前说了自己的真话和苦衷,虽然不确定宋缜会不会对宋绾讲清楚,但对上宋绾多少有些难堪,道:“对不住,宋姑娘,我…”

李钧不开口还好,一开口宋绾忍不住眼泪哗哗流下来,话里甚至带了些哭腔:“我、我有那么不讨喜吗?一个一个的,不是警告我不要痴心妄想,就是招惹了我,又怪我胡思乱想,我、我前世欠了你们的吗!”

李钧一愣,突然想起许久以前第一次见到宋绾的情形。那时,他与同窗出门游玩,听说,宋绾的母亲带她出门相看,她与罗七从画舫中下来,罗七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她却憋屈又没处说的模样。

虽然有男女之别,李钧接触过的女子并不多,但不知为何,他那时就想上前问一句,究竟是什么事叫她为难。当日他克制住了自己的好奇心和同情心,今日,几乎同样的情形出现在他面前,不同的是,宋绾近乎绝望的问他,她到底哪里不好?到底哪里不讨喜?

“不,我不觉得你不好。虽然一时我说不出你哪里好,但总之,我绝对没有觉得你不好的意思。”李钧有些紧张,当日在碧波潭遇到宋绾,宋绾大约从来不知道他是谁,但他一眼就认出宋绾来了。他就想,既然恰好遇见她了,既然恰好他对她有那一份好感,又恰好她的家世能相助李家,他为什么不能争取一回?或许,他就是她的良缘呢?

当日他一时冲动,花送出去了,该说不该说的也都说了,等冷静下来,他不后悔,却有些懊恼。他对宋绾的动机是不纯的,他确实真的对宋绾有好感,可这个姑娘已经这么苦了,他不忍自己再添砖加瓦,所以才连连给宋绾送礼物。礼物送到了,宋家都收下了,但却没有别的说法,李钧一向是聪明人,便知道宋家大约是在打听李家和他。

李钧今日上门来,倒不是怕这些事由宋家查出来,对他生出恶感,只是宋绾这些天一个字都没回过他,他心里不安。李钧心里叹了口气,他想,他其实是想堂堂正正的结这一门亲的,既然如此,就清清楚楚的说出来,就算宋家不同意结亲,他会遗憾,但至少不会为此而愧疚一辈子。

“那,你说赔罪是什么意思?”宋绾望着李钧,那一个赔罪,难道不是拒绝吗?

“我,我接近你,本意是想与宋家联姻,有了宋家这个姻亲,龚家徇私报复也会有所顾忌。只是,我觉得这样做对不住你,所以才上门赔罪的。”这些话对宋缜说的时候,李钧已经做好了被宋缜打一顿的准备,但对宋绾亲口说出来,李钧还是有些难为情。可李钧心里也明白,原本就是他对不住宋绾,开口道歉原本就是理所当然的,倒是他自己修养不够,才会觉得难为情。

宋绾愣了一下,她原本就想到,李钧对她有好感,还送礼物讨她欢心,必定是有私心有所求的。但话又说回来,婚姻结两姓之好,有几个是单纯没有别的想法的?所以李钧这话说出来,宋绾并没有被利用的难受,相反的,作为男子,李钧能够亲自开口向她赔罪,而不是过了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宋绾是有些欣赏的。

弄明白了事情的原委,宋绾顿时觉得自己跑过来堵人,还当着人的面哭了一场,这举动实在太蠢、太丢人了,可现在这场面,难道让她风一般逃走吗?一向往大家闺秀方向看齐的宋绾一时有些为难。

话既然说到了这里,李钧也放下了负担,道:“本来是请宋大人带我转达我的歉意的,如今既然亲自遇见了你,我想,我还是亲自说一回才是。对不住,宋姑娘,我只想到我家的境况,却不该因此而欺瞒你,请你原谅我。”

听到李钧一本正经的赔罪,宋绾有些手足无措,道:“没、没关系,这不是你的错、本、本来就是人之常情…”说出这句话又觉得这句话更加不妥,连忙解释道:“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我不怪你…”

李钧原本忐忑的心情听到宋绾笨拙的解释,倒是突然敞亮了起来,道:“你真的是一个很好的姑娘,不要妄自菲薄。”

宋绾是宋家嫡出姑娘,哪怕她确实不如姐姐光彩照人,但也从来不缺人夸奖,但自从叶维羽定下亲事之后,宋绾只觉得,好久都没有人夸赞自己了,一时竟说不清是感动还是心酸。

第一卷 第一百二十六章 出游

在宋缜和宁熹都对李钧印象不错,而宋绾也表示原谅了李钧的前提之下,京城那边的信也送到了。李家确实是门风清正之家,李家得罪龚家也更多的是因为龚家小心眼记仇,宋老国公和宋老夫人对这件事都还算满意,信中便提到,两家走动商议亲事的事由他们在京城操办,宋缜和宁熹只需创造些机会,叫宋绾和李钧熟悉一下,但别逾矩就行。

叶氏得知这个消息既吃惊又为李钧和李家高兴,还专门上门来做客。叶氏是李钧的表姐,宁熹对叶氏也更客气了些,招呼叶氏坐下,宋绾便坐在旁边听宁熹和叶氏说话。

说到李钧的亲事,叶氏也叹了口气,道:“李家的事,我先前也并不了解,只想着不管日后前程如何,李家如今到底是落魄了,虽觉得绾妹妹好,却也不敢提这件事,这才跟常家提了提,没想到最后到底是绾妹妹跟阿钧有缘分。”

叶氏坦坦荡荡的说出来,宋绾反倒生不起不高兴来,她能理解叶氏的想法,就像她一直觉得她经历了那么多事,不好再要求更高。不过提到常家,宋绾才想起来,常欣萍先前提到,她继母顾氏看中了吴家公子,见到了叶氏,便也多问了一句,道:“叶姐姐,我先前还听萍儿提到家中在为她相看亲事了,不知道有没有什么眉目了?”

顾氏先前就跟叶氏打听吴家公子的事,叶氏哪里想不到顾氏的心思。虽然顾氏挑剔李钧又看中了小叔子,叫叶氏多少有些不高兴,但想想也是人之常情,并没有因此怨恨顾氏。宋绾问起,也不过是关心小姐妹的幸福,叶氏并不因此不高兴,只答道:“这事先前顾姐姐就跟我提过,不过父母都在,小叔的亲事也轮不到我操心,当时就没多说什么。后来顾姐姐请人上门问,我也没在场,不过我隐约记得,婆婆似乎中意卫家表妹来着。”

宋绾对吴家知道的不多,宁熹倒是知道,吴家有位姑娘嫁到了卫家,那位卫家表妹,想来就是那位姑奶奶的女儿。这年头亲上加亲表哥表妹成亲实在常见得很,叶氏没有把话说死,不过既然两家都有意思,这门亲也是十拿九稳的了。

宋绾只是见到叶氏,想到常欣萍的事多问了一句,不过议亲议亲,一提就能成的毕竟不多,宋绾倒没觉得有什么,只点头道:“我记得萍儿说起,她虽不好在这事上说什么叫人笑话,但到底是一辈子的事,萍儿倒是望着能嫁在京城,将来常大人多半有机会在京城做官,到时也能与家人挨近些。”

叶氏闻言便是理解,却道:“这可就难了,常家在京城没什么亲戚,儿女婚姻大事便是做爹娘的敢托付别人,别人也轻易不敢接这活计呢!”

宋绾赞同的点点头,道:“也是三哥和三嫂疼我,才肯替我操心。”

吴家也曾在京城做官,虽不太清楚内情,但宋家二房的那些事也有所耳闻。叶氏自己是个清醒而冷静的,冷眼瞧着宋绾是个好的,那父母却是不靠谱的,若非宋绾是国公府的千金,只怕早就叫父母耽搁了姻缘。不过提起这事,叶氏又道:“说起这件事来,我姐姐嫁在青州,前两天才来了信,说起了宋同知府上的一些事,不知你们可知晓了?”

宋缜跟二房不亲近,宁熹与宋绾虽要好,但对宋勇夫妇,自然是与宋缜统一战线,寻常家书都是往京城和陇州去的,至于青州那边,也就是宋老夫人发话将宋绾叫他们看着之后,宋勇夫妇送过一封言不由衷的感谢信过来。此事也是提起这个,宁熹摇摇头,道:“这倒不曾,不知二叔府上发生什么事了?”

宋纩在京城,宋绾在他们这边,宋纭和宋庆年纪还小,宁熹一时也想不出宋勇夫妇俩还能闹什么幺蛾子。但既然叶氏的姐姐给叶氏送家书都还能提到,宁熹觉得必定不是什么小事,只盼着那夫妻俩别又做些不着调的事,再惹些麻烦出来。

叶氏犹豫了一下,到底两家做了亲戚,何况宋绾还是宋勇的亲女儿,这事还是先提醒一声才是,组织了一下措辞,道:“这,先前不是听说宋同知有意跟薛家联姻吗?后来似乎是因为宋老夫人不同意,亲事便作罢了。而恰好这个时候,宋家二姑奶奶大归,回了宋家,也不知中途发生了什么,前些时候,宋家二姑奶奶嫁入薛家,做了薛大公子的继室。”

“…”宁熹和宋绾对视一眼,叶氏只当她们不知道宋绵改嫁了薛家的事,事实上,她们连宋绵回娘家的事都不知道。

虽然例子不多,但女子和离再嫁的也不是没有,男子妻子过世了,续弦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但宋绵在韩家最花团锦簇的时候嫁入韩家,又在韩家最落魄的时候抛掉婆婆丈夫改嫁,就难免叫人诟病。叶氏提起这个也是想说宋家如今在青州的名声实在难听,虽然她对宋绾这个未来弟媳的怜惜多过嫌弃,但到底还是提醒了一句,道:“我听闻,韩家被查没家产,还是宁妹妹的父母给了回乡的盘缠。这固然是瞧着宋家二姑奶奶是亲戚的面子,可也不是说这钱是给了她的,谁知她卷了一包钱,拿着韩家仅有的一点盘缠威胁韩公子写下放妻书,这事,做的也太难看了。”

“…”宋绾让这句话臊得俏脸通红,就算宁熹,也只当宋绵长袖善舞,想法子脱离了韩家,没想到竟是用这种手段威胁逼迫。

叶氏见姑嫂两个这个模样,原本还想提醒宁熹,别叫宋绾去青州的话也说不出口了,连忙拿其他的话将这事岔了过去,说起后天去崇明寺的话。

先前顾氏提议去崇明寺上香,后来宁熹忙着宋绾的亲事,顾氏操心常欣萍的亲事,这事就一拖拖到了这个时候。顾氏有些担心叶氏会不会对她有看法,但宁熹出面邀请了叶氏,顾氏自然也是高高兴兴的答应了,毕竟常家想将常欣萍嫁到吴家,自然希望与叶氏搞好关系。

送走了叶氏,宋绾忍不住红了眼眶,有些哭腔道:“三嫂,你说我怎么办啊!姐姐、姐姐她怎么能…”宋绾跟宋绵不亲近,也没盼着宋绵不好,韩家出了事,宋绵才二十出头的年纪,不愿意毁在里头也是人之常情,想要和离在家也不是不能理解。可凡事总要讲一个良心,当初是宋绵攀上韩家,如今韩家倒了,有用这种方法离开韩家,不用旁人说三道四,宋绾都觉得没脸见人了。

宁熹叹了口气,劝宋绾道:“好不好、该不该,二姐姐离也离了、再嫁也嫁了,你又何苦为这个难过。倒是如今,虽然李家有求于咱们家,可咱们也不能有恃无恐,在这些事上就随意,我瞧着今日叶姐姐提这个也是这个意思,只是没能说出来。四妹妹,我当你亲妹妹才说这些,若是不对,你只当没听过便是,你如今在这里住着,等婚期定下来,我和你三哥就派人送你回京,正好你也是在京城出嫁,也省得再往青州跑一趟,你觉得呢?”

宋绾知道宁熹是为她好,她虽是二房的女儿,可宋家没分家,说是宋老夫人教养出来的也没有不可,去年是随父母离开了京城到青州,宋缜和宁熹是兄嫂,照顾她也说得过去,至少话头上来说,不至于叫宋勇夫妇和宋绵的举动带累了去。道理宋绾都明白,可到底有些意难平,抱着宁熹又哭了一场。

宋绾缓了两日,虽然还没彻底放下这件事,到底脸色好看多了,约好的那一日,宋绾便与宁熹一道,乘车去城外的崇明寺,几家人约好了在崇明寺相见。马车颠簸了快一个时辰才到达崇明寺山下,顾氏和叶氏已经带着女儿小姑子等在山下了。

宁熹抱着鹿儿,跟顾氏和叶氏打招呼,“抱歉,我们来晚了,叫你们久等了。”

叶氏上前来拉宁熹的手,伸手抱了鹿儿,道:“哪里的话,我们也才到,来,炯哥儿,见过宁姨和鹿儿妹妹!”

宁熹与叶氏相识也有些时候了,倒是头一回见到叶氏的儿子。叶氏的儿子吴炯是吴家长孙,才三岁的年纪,已经被吴家老爷带着启蒙了,平日也不叫叶氏带着四处走动。小娃娃正是粉雕玉琢的模样,有模有样的给人行礼逗得人开怀,宁熹连忙拿了见面礼给他。

吴炯做了个请安礼便绷不住了,笑得露出一颗尖尖的小虎牙,道:“谢谢宁姨!”又转头去看母亲怀里的鹿儿,还在想要不要分小礼物给小妹妹,鹿儿小爪子一伸,一把就将吴炯手里的见面礼抢走了。

吴炯顿时懵了,叶氏倒是噗嗤一笑,道:“瞧瞧,还是咱们鹿儿手快!”

宁熹满头黑线,刚刚送出去的见面礼,就让女儿抢回来了,这真是…叹了口气,宁熹将鹿儿手里的荷包抢回来,还拍了一下鹿儿的小手告诫女儿,只是对上鹿儿兀自高兴得很的模样,宁熹也拿她没有法子。

第一卷 第一百二十七章 怨愤

相比当娘的宁熹觉得女儿这性子得改,顾氏和叶氏却十分宽容,这么小的孩子,连金砖和土块都分不清呢,能懂得什么,顶多就是觉得某件东西合了眼缘,便抢过去罢了,实在不值得计较。叶氏还呵呵笑着拿了个荷包给鹿儿,说是拿来换宁熹送给吴炯的那一个。

这一点小插曲没有影响一行人的行程,在山脚下互相见过,一行人便一起上山。为了表示诚心,除了小孩子由大人抱着,上了年纪的老人家可以乘小轿,其他人都要一步步走上山。宋绾几个年纪差不多的,一面走路,一面还能欣赏一下路边的花木,宁熹习武之人体力好,抱着鹿儿一点都不吃力,就连叶氏,牵着吴炯爬山也不费劲,倒是顾氏,没走多远就累得直喘气。

宁熹和叶氏走了一段,便停下来等顾氏,顾氏追上来喘了口气,叶氏便笑道:“顾姐姐,你这身体可不成,我未出嫁时,母亲便道女儿家虽不好练成一身腱子肉,可也得多走动锻炼才成。我那时爱美,可不信母亲的话,后来生下炯哥儿才明白多锻炼的好处。”

顾氏接过丫鬟递过来的水,才将气喘匀了,便听得叶氏这话。因为给常欣萍说亲的事,顾氏本来就对叶氏生了些成见,只是碍着想给常欣萍说亲的缘故,顾氏心里虽有些怨怪叶氏,面上依然与叶氏交好。听得叶氏这话,只觉得叶氏在嘲笑她至今都没有生下子嗣,顿时心里就生了闷气,只在宁熹和叶氏面前不好表现出来。

闷闷的灌了一大口水,顾氏将水囊递给身边的大丫鬟,向叶氏和宁熹道:“咱们还是别磨蹭了,晚了上山可就赶不上午膳了!”说罢,当先走了。

叶氏瞧着大大咧咧的模样,可若是没有几分玲珑心,在丈夫不喜的情况下也不可能依然过得滋润。顾氏虽没说什么不高兴的话,叶氏也听出了花了的不虞。叶氏一时猜不出顾氏为了什么生气,但也不会为了这个赶上去追问,牵着吴炯的手,道:“走吧,这崇明寺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这里耽搁久了,就没有功夫在寺里看看风景了!”

顾氏负气先走,这回倒是一口气爬到了崇明寺面前,甚至比宁熹和叶氏还快些,不过也累得满头汗,脸色也有些白。叶氏这回没赶上来说话了,到底是一起出来的,宁熹还是开口询问了一回:“顾姐姐还好吧!不如先到客房休息一下,咱们晚点再去上香吧!”

这回来崇明寺上香,叶氏和宁熹都是抱着出来踏青游玩的心态来的,真正着急上香求佛的反倒是顾氏。顾氏倒是想立刻去烧香拜佛以示诚心,但身子实在撑不住了,只得点头道:“也好,我先去歇一歇,叶妹妹和宁妹妹不如先在寺里逛逛。”

宁熹自然是同意了,再过不多时候也是午膳的时候了,宁熹听说膳堂外面有一片竹林,便邀请叶氏一道过去看竹子。

宋绾跟几个小姑娘与她们说了一声,便一道去后山摘花,叶氏虽然觉得竹子没什么可看的,但想想离膳堂近,便也答应了,听说崇明寺的斋饭做的很不错呢!

有寺里的小沙弥引路,几个人很快就到了地方,竹林里有石桌,这个季节白日里已经有些热,坐在竹林里却是十分凉爽。叶氏给吴炯拿了些点心垫肚子,十分感慨道:“我还道竹子有什么可看的,如今才知道,竹子确实没什么可看的,但在竹林里坐着倒确实消暑凉爽。”

宁熹也拿着点心喂鹿儿吃,听得叶氏的话便道:“寺里不讲究诗情画意,这竹子原本是为了寺里僧人习武,就地取材砍竹竿的,也能采些笋子吃,不过竹林凉爽,天热的时候来这边乘凉的香客也多,后来就添了些石桌石椅。”

“这倒是几相得益了!”叶氏连连点头,“刚才走着不觉得,这会儿坐下来,倒果真有些饿了,也不知这里什么时候可以用膳。”

端着清茶过来的小沙弥闻言,将茶壶放下,老实答道:“女施主放心,寺里都是午时用膳,也就再有一盏茶的工夫。”

被人家听了去,叶氏也不觉得尴尬,十分自然的跟小沙弥道:“多谢小师傅相告,听到这话有了盼头,等着也不觉得心慌了。”

宁熹噗嗤一笑,道:“你呀!”

午膳的时候,顾氏没有过来,只有她身边的大丫鬟过来取斋饭,说是顾氏有些倦怠,还在歇着。常欣萍和常欣悦听说顾氏在客房歇着,只匆匆扒了几口饭,便赶去看顾氏。

叶氏一面照顾吴炯吃饭,一面道:“顾姐姐跟原配留下的两个女儿这样亲近,也算难得了。”大约是先前的事,叶氏虽没有计较,心里难免对顾氏有了些看法,见常欣萍两个急急地赶去看她,还感叹了一句。

宁熹只是笑笑,虽说后娘跟原配的子女大多关系好不到哪里去,但其实这个时代的孩子早熟,只要后娘别真坏到那份上,或者说,只要对原配的儿女用些心照拂,两相关系应该都不错。宁熹与顾氏相处的不多,不过总体来说,顾氏虽然有些小心眼,也不是个坏人,在常欣萍的亲事上也算用心,她们感情不错也不算奇怪。

叶氏也就是随口一提,倒是没指望听宁熹说出个所以然来,到底是一道出来的,叶氏喝了一口汤,道:“用过午膳,我们也过去看看吧,顾姐姐身子骨弱,可别真累坏了才是。”

宁熹自然没有异议,一道用过午膳之后,便先去客房看顾氏。常欣萍姐妹过来,顾氏也不好在软榻上躺着,正坐着与常欣萍姐妹说话。见宁熹和叶氏过来,顾氏连忙招呼两人坐下,道:“你们怎么过来了?我只是有些累,午膳的时候也不想动弹,这才叫她们去取了斋饭过来,倒叫你们都操心了。”

宁熹见顾氏精神还算不错,道:“这有什么,我们过来瞧瞧你,顺便叫上你一道去烧香,怎么?这会儿可愿意动弹了?”

“来就是烧香的,哪能这个都躲懒,你们先在外面等等我,我整理一下仪容就来。”歇了这一回了,顾氏先前的那点闷气也散了,说说笑笑的也没有先前的火气,果真起身往里面去换衣裳。

几人没等多久,顾氏便整理好了衣裳出来,出门在外没那么多讲究,顾氏也只是因为先前躺了一会了,头发首饰有些乱,才需要重新整理一下。

顾氏是专程来求子的,烧香跪拜也格外诚心,宁熹和叶氏烧过香、添了香油钱,又在外面转了一圈,回来寻顾氏时,顾氏还跪在蒲团上求签。两人也不好催她,便在外面等着,等顾氏回来时,出去玩的宋绾几个也都回来了。

大约是跪的时间长了,顾氏不仅脸色不怎么好看,走路还有些摇晃,宁熹看了眼长长的山道,劝道:“顾姐姐,山道难走,你今日身子也不舒服,我看,还是找一顶轿子下山吧!”

叶氏也在旁边附和,道:“是啊,所谓心诚则灵,今日顾姐姐诚心跪拜,我们看着都动容,想来神佛也能看到,下山也不必拘泥这些小节。”

顾氏也确实有些撑不住了,见宁熹和叶氏都这么说,连常欣萍姐妹也都在相劝,便点了头,叫人去找一顶轿子来。

回城的路走得比来时快的多,三家走到城里,便互相分开了。宁熹还要安抚被丢下了一日的宋缜,没想到天还没黑,就有常家下人来报喜,说顾氏有孕了。

宁熹听到这话有些惊讶,却也没有更多的意外,顾氏嫁到常家已经几年了,有孩子也是理所应当的。

鹿儿生四月中,虽然远在秦州,但大大小小的礼物还是从京城和陇州送来。宋缜特意在鹿儿生辰那一日赶回来,宁熹一面吩咐宴席的安排,一面准备鹿儿的抓周礼。

见宋缜进来,便把活泼得有些过头的鹿儿塞给宋缜,接着忙自己的事。宋缜跟鹿儿大眼瞪小眼了一阵,将鹿儿交给宋绾看着,自己跟宁熹一起准备东西。看宁熹将抓周用的东西一件一件摆在桌上,宋缜一一把玩了一回,捏起一直白玉雕成的小鹿,道:“这是几时打的,我怎么不曾见过?”

“哦,那是太子府让人送来的。”宁熹把小巧的针线包放到桌上,抓周用的都是那些东西,大户人家桌子大,空着不好看,就每种多放两样。

宋缜捏着小鹿微微皱眉,想起去年小皇孙抓周时抢了他预备送给鹿儿的玉的事,虽然这事没什么说头,但他总觉得自家小白菜被别人家猪崽崽惦记了。偏太子还不知道收敛,今年鹿儿周岁,太子还专门让人送来礼物,怎么看都不安好心。

“咱们鹿儿的抓周礼,为什么要放别人送来的东西?这个就别放上去了!”宋缜将白玉小鹿放到旁边,准备另外挑两样放上来。

宁熹翻了个白眼,亲友送来的礼物,肯定要放一些,这是表示对人的尊重,被小孩子抓到了,人家也觉得高兴,不然去年太子会光明正大的的讨了宋缜的宝贝玉去?太子殿下记着他们一家,大老远还送了礼物过来,一样东西都不放怎么说得过去!宁熹瞧着宋缜在那里乱翻,将白玉小鹿重新放到桌上,没好气道:“太子殿下送来的东西里面,就属这个最低调素雅有内涵了,你是希望去年小皇孙抓了你给鹿儿的玉之后,咱们鹿儿再抓上太子府的东西?”

“…”宋缜沉默了片刻,把白玉小鹿又丢回桌上。

鹿儿的周岁生辰,宋缜虽然不打算借机敛财,但也没打算委屈了女儿,请的人虽然不多,但秦州有头有脸的,也基本上都到了。鹿儿自小就活泼,刚刚周岁的年纪,牵着人的手已经能摇摇晃晃的走来走去,小丫头不懂大人的辛苦,不累到发困,是一刻都闲不住。

鹿儿才刚刚学会这项技能,最喜欢拉着人的手到处走动,宁熹和奶娘几个丫鬟轮流陪着,才看得过来过分活泼的女儿。今日宁熹是没空拉着鹿儿到处跑,只能叫几个丫鬟并奶娘仔细看着她,到最后一项议程抓周之前,才有功夫歇下来。

青枝给宁熹端了一碗水,道:“夫人喝点水歇一歇吧!”

宁熹点点头,接过水微微低下头喝水,余光却瞧见一个人影从外头的假山底下窜过去。宁熹微微皱眉,朝守在旁边的小玉使了个眼色,小玉不用宁熹吩咐便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