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我们知道,可是我娘这是如何中了毒呢?就因为衣服上有?”三爷不解。

“是这样的,我手捏此衣,感觉顺滑中见涩,便知有粉混入,细闻,却闻出了不对。

附子粉本身是无味的,按说闻是闻不出来的,但我刚才说了,妆分香粉里也是有白附子粉的,不过是它的别类,但它们却有共同的特点,就是遇到一答四白,或是一英七香,就会发出香气,这一答四白是茯苓、白术、白芷、白蔹、白檀;一英七香是粉英,沉香、青木香、鸡舌香、零陵香、丁香、藿香、麝香;附子粉与他们其中之一就会产生香气,所以我这一闻,倒闻出了端倪。”

“大嫂可否说的详细些,我娘是因何不对?”三爷追问。

“那白附子粉只因活血,刺激宫动而被孕妇忌讳,所以大家知道避让,可附子粉却是毒物,无外用症用不得,自也是大家会留心的,可这衣服被人在未干时撒了附子粉,干后便会似落了尘土一般上有少许昏黄尘沫,想来收的人若是甩摆了衣服,自是看不出什么问题,而这衣服一时穿到身上也不会有什么,肌肤敏感的就是引起皮痊罢了,不敏感的,也不过轻微泛红;但若附子粉沾身两三个时辰不曾清洗,体内又无有毒而触毒,反倒会使毒随毛孔渗入进体内,引起恶心呕吐,以及麻痹,虽不会死人,却也令人难受。”

“这是谁动的这种心思?”叶如意挑了眉:“管它白不白,那附子粉都是害人堕胎之物,怎么会有人加到你的衣服上去?你又没怀孕,难道还能…诿,不对,你,你难逊…望着太太探究的眼神,苏悦儿立刻否决:“婆母啊,下到我的衣服上,未必就是说我怀孕要害我流产啊,要知道,现在府里可有两个孕妇,一个是三奶奶,一个是我房里的眉夫人,不管是哪个,我都是时常要去探看的,若是其中一个闻到了,身子弱些可就胎儿不保,若是和我有亲近之举,擦染了而不知,再吃了什么东西…哼,只怕追究下来,我成了那个害人流产的恶人!”

“哼!”白德厚听到此处气的拍了下腿:“当真可恶!不知是何人所为?”

苏悦儿叹了口气:“哎,反正是府里的人,不然衣服上如何能做手脚,我已叫人先去看住那洗晒收衣服的丫头,事情只能慢慢查!”

“大嫂,可是我还是不懂,照您说的,我娘不是应该只泛红或出疮子吗?为何她喘息急促,话都说不了?”

苏悦儿一笑:“那就是要多谢婆婆有爱美之心,虽然让她很危急,却也恰恰让症状更显了!”苏悦儿说着指了那一边的凤仙花的泥汁说到:“凤仙花是拿来染指甲的,可这花还有别的功效,那就是活血化毒,一样是孕妇忌讳的东西。先前我说了附子粉也是此种物品,附子粉乃是乌头的子根研磨而成,一般都要煮沸或炒制去麻去毒,所以可以和别的药物共用,但没这层处理的附子粉,毒性很大,而凤仙花,染甲染发保养发肤也是极好的东西,但遇到未处理的附子粉就会产生化学反应释放一种新的毒素出来,造成肌体发热,呼吸急促,最后因为心动过速,肌体无力承载而进入体克状态,若没被人发现就会窒息而亡,若被人发现,也要带毒素被自身分解排出后,才会无事。”

“化学反应?那是什么?休克又是什么?”白德厚听到一头雾水,苏悦儿搓槎手:“总之就是有些东西是不能在一起用的,比如,柿子不能和甘薯同吃,吃了烧心腹胀吐酸水,也不能同螃蟹共吃,否则会呕吐腹泻一样!至于休克,就是,昏厥的比较深…”

“那这么说,我刚才已经…”太太的脸发了白。

“婆母别怕,您有丫头再跟前伺候,您一不对,丫头就喊了人,我虽不懂医术,却偏偏懂毒,所以我恰好能解!”苏悦儿赶紧安慰,可太太却忽然冲苏悦儿问了一句:“那你,灭我的香做什么?”

“哦,是这样的,我一进来便闻的香味,按理佛家的香多是檀香,以檀香草木相佐,陪制成香,但太太所用,肯定是贵重的好香,是以沉香木屑混在其中,燃烧是香气也散。这沉香本是温和无毒,但是忌气虚者用,婆母乃是气虚的身子,遇上这香本就忌讳,又遇上这附子粉活血增热,焉能不令太太额头沁汗,发热气促呢?所以我灭香,就是要太太免得一直呼吸急促,可太太因为已经气促,一时缓不下来,所以,海姨太太才会让太太睡上片刻,一醒便忘!也就不会再气促下去,而毒,儿媳已经给您解了,只是为怕吓到婆母,就请婆母不要细问。”苏悦儿说着颔首深躬,全然的拜托之意,那叶如意也记得她凭空手上多了把刀却是割伤的她的手,便明白有些事不是她能知道的,但这个儿媳却无伤她的心思,自是点了头,更对苏悦儿照了手:“来,到我跟前来!”

苏悦儿依言过去,刚站定,叶如意便伸手牵她,苏悦儿忙递手过

去,让她抓了自己的手。

叶如意看着那胡乱抱住的手指头,便是小心而轻慢的给她解了,带看到已经结了血痴的划了痕,便是一滴眼泪落了下来说到:“常言道,患难见真情,十指连心啊,那般痛,你竟毫不犹豫的为了救我而割手,我,我…”叶如意说着当下就抽泣起来,继而眼泪啪嗒的落,话都说不出来。

苏悦儿未料如此,一时愣住。

她这前半辈就和弟弟相依为命,父母的一切都在记忆深处里淡漠如一~,所以她的亲情很大程度上,是和弟弟的互相取暖,算是对父母之爱感受很少的那种,因而每每看到或听到生活里,父母为了子女付出的事,便会一边唏嘘,一边羡慕。可现在太太忽然这般落泪却是她始料未及的,毕竟过来人的口里,十个有八个是婆媳不和,加之她嫁进门就已经知道这个婆婆是想欺她人言卑微,所以也从没想过能和她到一个什么很好的关系上去,当下毫无防备到她竟哭了,便直接愣住,直到身边的人都开始劝了,才醒悟过来。

她抽了手说到:“婆母何必激动如此?不过是划个手指头而已!为母者,产子便是鬼门关上走一遭,那生时的痛,比我这可痛了许多,而为母者产下子嗣的时候,哪个不是笑嘻嘻的望着孩子,觉得一切都值得?您是我的婆母,喊您一声母,自当如娘亲侍奉,割破个指头也不及娘痛的多啊,您看,我这划了手的一滴泪都没落,得,婆母倒哭成这样,难不成,您是非要我也哭两声才成?”

听着这样的言语,叶如意一下又噗嗤的笑了,冲着苏悦儿嗔怪到:“我当初挑你的时候,也没察觉到你这嘴巴真够厉的!”

苏悦儿见她笑了,便是翕了帕子给她擦了泪的说到:“婆母别在想这事了,闹了一出事,虽不是好事,却难得公爹挂心您而一急之下好了,也算大喜了!所以,我的意思,今日的事,您就别细问了,交给儿媳处理可好?毕竟要想抓出这个人来,追问拷打是不管用的,还需别的法子!”

“家主是你,一切都由你做主,你说如何就如何,我听你的!”叶如意说着轻轻拍了苏悦儿的手,苏悦儿自是笑了,而此时管家却引了那老御医赶到了。

苏悦儿当即招呼人进来,口里则说着:“太太不放心,可以再问问,公爹也可让老御医给瞧瞧,看看有什么不对。”

当下又是问诊了一遍,结果自是一样的,老御医听闻白家老爷是一时情急而行的,更是捋着胡须说医术上也记载过这样的事,便让太太更信了是如此,不免眼里都透着笑。

苏悦儿见状便说送御医出去,向几位告辞,三爷也自是退了出来。她本意想顺便再问问眉夫人的孕期,三爷在前怎好问,自是没提,只叫管家取了诊金送了出去后,才冲三爷点头到:“今日谢三爷信我!”

三爷攥了手指头:“应该的!”

苏悦儿浅浅一笑:“三爷可有什么和我说的?”

三爷眨眨眼,苏悦儿见状便转了身,走了三步后,身后果然是三爷挽留的声音:“大嫂留步,我想讨个请,您看…”

“不行!”苏悦儿身都不回的说到:“之前我想着你来了,我准,好歹你和她算兄妹,让你去做人情,可是方才却觉得,一定不能让你求请成功,否则,日后她越发粘着你,可就不好了!”

“大嫂,她毕竟是个女人,跪上一夜如何心 虽是夏日里冻不到,可地凉啊,万一…”

苏悦儿转身冲三爷说到:“她带了婆子的,你以为那婆子是摆设?只怕这会的,早就伺候过去了!祖宗房,我连个丫头都没放,她就是铺床盖被的睡一晚上也不会有人知道的!而且,你觉得她会和云儿一样吗?三爷若是操心,过两个时辰悄悄地去,就会看到,人和人可比不得!”说着她冲三爷露出一个嘲笑的神色,转身去了。

三爷咬了咬唇,轻轻的点了头,继而一笑,往自己的院落早去了。

而太太的房间里,海姨太太也退了出去,留下太太看着老爷只唇微微抖动,似是激动不已,而老爷则看了眼太太那激动的神情说了一句话:“患难见真情,我喜欢出事后的你,不算不闹的,才是我的如意。”

苏悦儿坐了轿子回到了院落,便听见院落里动静不小,似是翻弄甩扔着东西。

她下了轿子,打发了人去,便看了眼红妆,红妆便先进了院落,结果就看到院子里挂了不少灯,莺儿正拿着鸡毛掸子叉腰而立在那里喘气,而翠儿则被捆绑在了灯柱上,旁边散落了不少衣服,和几口装衣服的箱子,却是秋兰在里面翻找,口里不断的问着:“还有什么地方你藏了东西?”

苏悦儿瞧着这架势心中奇怪,她只是叫莺儿看着翠儿,怎么这边成了这样,当下扶着红妆赶到了近前:“你们这是做什么?”

莺儿闻言自是喊着奶奶,人便到了跟前,那秋兰却只是抬头看了眼苏悦儿,依旧低头翻找。

“莺儿,我是怎么和你说的?这里如今怎么闹成这样?她为何捆着?还有,我的东西怎么全搬了出来?”

苏悦儿不问还好,这一问,莺儿便是激动起来,急急地说到:“奶奶,这翠儿的心,坏了!”

“怎么了?”苏悦儿打量着一脸红印子的翠儿,可以想到莺儿那鸡毛掸子可没计较落点。

“奴婢按您的意思回来,才进屋,就看到翠儿和秋兰姐厮打在一处,原来咱们走后没多久,秋兰姐担心奶奶您,便说追过去看,走到半道上,遇上几个婆子冲她,指指点点,她便又返身回来,结果就看见您屋子里亮着灯,翠儿在那里翻东西。她以为翠儿给您收拾东西,就没理会的站在窗边,例看见翠儿把一些小东西往箱子里放,结果秋兰姐便冲了进去,看到她竟给是给箱子里面寨了诅咒您的黄签!”莺儿说着从地上捡起一个三角的黄签,苏悦儿拿到手里一看,竟有个“死”字,再打开来瞧,只见上面写着:胎死子流!

第二百四十四章 一石三鸟的毒计

 看着这四个字的那一刻,苏悦儿感觉到心底都喷出火来。一她却偏偏又把黄签拿起来翻了翻,而后挑着眉的注意着散乱的东西,便发现在这些衣物鞋袜之间,还有一两个黄签。

慢慢的弯身捡起,她逐一打开,无不是这横七扭八的四个字,苏悦儿看着没言语,但她的动作与表情以及表现出来的超级平静,把翠儿倒吓的是瑟瑟发抖,隐有牙齿碰撞的声音。

“你放的?”苏悦儿开了口轻问,脸上看不出愠怒,翠儿只管点头,秋兰却是诧异的看向了苏悦儿,好似对她的这个问句,充满了不解。

“你牙齿应该没掉,舌头应该也没断,吱个声很难吗?”苏悦儿说着看了眼红妆:“椅子!”

红妆立刻进屋撤了把椅子出来给苏悦儿坐了,苏悦儿便斜靠在扶手上冲着翠儿喝到:“说话!”

翠儿立刻是哭腔带抖的言道:“奶奶,奴婢,奴婢错了,是奴婢糊涂,是奴婢放的,您,您饶了奴婢吧!”

苏悦儿闻言便是呵呵的笑了起来,继而是越笑越大声,不但把翠儿弄的惊恐不已,也把莺儿和秋兰都弄的浑然不解,担心是不是把苏悦儿给气坏了。

“你脑子没毛病吧?在我这里放这些,想咒我?那也要写点靠谱的啊,什么,头顶生疮,脚底流脓之类的还差不多,你怎么在我这里放了这个?哦,我瞧瞧,胎死子流你可知这四个字是什么意思?”

翠儿闻言猛的抬了头,一脸惊色,但随即却又垂了头,并无什么辩解与反应。她这般的细微举动落在眼里,令苏悦儿的眼底显露一丝沉色,身边的莺儿却已经气愤的言到:“奶奶何许对这种没心没肺的人礼待?这四个字她又焉能不懂!要我说,撕烂她的嘴,看她招不招!”

“莺儿勿躁!”苏悦儿平淡般的说着,却拿眼睛瞪了她一下,在莺儿微愣间,苏悦儿继续说到:“翠儿,你这东西哪里得来的,又是因何要放到我这里的?胎死子流,如此恶毒的诅咒的确叫人生恨,但这府上的两位孕妇,却是眉夫人和三奶奶,我箱子里放这种诅咒,未免错的离谱了,究竟你是弄错了,还是你是动的什么心思,故意要把这东西放到我这里,要我看到呢?”

苏悦儿这拐了几个弯的话,把身边的丫头全都弄的不明不白,也把翠儿弄的抬头狐疑般的看着苏悦儿道:“奶奶您这是…”

“你是我跟前的丫头,你若咒我,总能咒到点子上!但我要是怀孕的话,我自己怎么不知道呢?而且,我自问待下人随和,不敢说是姐妹亲,但从不欺奴压婢,因为你们是在我跟前做事的。白府出了银子,不管是买了你们还是雇佣着你们,都有着月例银子,说白了,我是你们的主子,可我的里里外外都是你们打点和照应的,若不信你们,也未必敢交给你们,所以我相信你们个个都是品行纯美的人!面对这样恶毒的诅咒,我能想到的就是,你也许并不知情,或被人骗或被人迫,也未可知;而对我来说风马牛不相及的这四个字,却足以让你余生惨痛,

因为凭此仗打的你双腿尽断,让你苟延残喘的活着,也不会有人说打错了,打重了,毕竟开枝散叶的大事容不得相欺,只怕谁听了,都会觉得你是个可怖的恶人,那你可算是这一辈子就毁了!”

苏悦儿这话算是把各处都点到了不说,更是给了台阶,做了结局分析,于是她看到翠儿的神色几变,便一脸平静的说到:“现在夜深了,我没精神和你废话,这么着,你回房歇着去,明早儿我再细细的问你,到时你可要告诉我,究竟,这是怎么一回事?好歹你我主仆一场,我就给你一次机会让你说清楚这一切。”

说着她起了身冲红妆说到:“放了她下来吧,我看她脸上有伤,身上只怕也不少,你给她寻点药仔细的擦擦。”

苏悦儿的交代令莺儿激动起来,她抓着鸡毛殚子就要上前劝言,却遇到了苏悦儿很凛冽的眼,当即又退了步回去。

红妆将翠儿放了下来,翠儿一脸不解的看着苏悦儿,可苏悦儿却不在意般的打了个哈欠,就冲她摆了手,叫她回去,人便对莺儿和秋兰说到:“快把我的衣服收拾收拾吧,这么甩出来,还以为遭了贼呢!哎,将才在太太那里折腾了半天,要不是我鼻子灵,闻出那是附子粉,还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呢!”说着她便往屋里去,口里似碎碎念一般的说到:“都全搬进来放着吧,明个再收拾,这都什么时候了。”

莺儿和秋兰是不解的对视了一眼,只得动手开始搬东西,把一箱一箱的衣服草草的往屋里收,而红妆则推了吧还没回过神的翠儿说到:“还愣着做什么啊,走回去,我给你擦点药,免得落下印子,以后难见人不是?”

翠儿浑噩的点头迈步,莺儿心中的火还没散,自是气哄哄的就捡起丢下的鸡毛掸子要冲过去揍人,但秋兰横跨一步挡了她,动手按住了鸡毛掸子,律她摇了头。

“奶奶对咱们多好?她怎么能这样?我日日喊她翠儿姐,把她当好姐妹,她这般,我,我心里难受!”莺儿说着忽就哇的一下哭着趴进了秋兰的怀里,秋兰则不出声的拍了拍她。

“走吧!”红妆催了翠儿,翠儿红着一张脸快步的跑回了屋去。秋兰哄了会莺儿,莺儿也就抽泣着自己擦了眼泪,开始帮秋兰报东西进了屋。

放了两箱子后,苏悦儿才从屏风后叹出头来:“不用收的多细,先都拿进来才是,翻找出来的东西,也不必忌讳,就丢到桌子上。”

秋兰闻言点点头照做,莺儿则吸溜着说到:“奶奶,这不好吧,那些玩意怎么能…”

“傻丫头啊,别人骂你两句猪狗不如,难道你就真正的猪狗不如了?不过是几张写了恶语的话罢了,何必那般较真儿呢?”苏悦儿说着人到软榻上一靠,有些劳累似的揉揉眉心。

“奶奶,难道,您,您没怀孕?”莺儿眨巴着眼睛轻声询问,苏悦儿则直接抬子头:“府里的人难道都认为我是有身孕的?都谁知道?”

莺儿一愣,摇了头:“没没没!这事吧,其实也就我们猜着是,奶奶您自打回来到现在,可也一个多月了,您,您又没来月信儿…”

苏悦儿翻了眼:“你伺候在我身边的,我的事你是清楚些,但有的时候也会弄错啊,你还记得我上次来时的尴尬吧?折腾的红玉帮我筹备,说实在的,我这事上从来就不准,做姑娘的时候,爹娘也给找了郎中,却也没什么事,不痛不痒,不冷不热的,也就随了性儿!”

“这么说,奶奶您没…莺儿一脸尴尬中夹杂着失望,苏悦儿却冲她一笑说到:“我又没说我有!不过我很纳闷,这段日子,秋兰歇着,红妆跑着,贴身伺候的人是你,我的事难道你天天的挂在嘴上到处跑马?”

莺儿低了头:“是奴婢不好,想着屋里的人只怕都心里明白,也就当大家是知道的,结果昨个嘴快说给了翠儿,却没想到…”说着她朝自己脸上就甩了个巴掌,声儿啪的,倒把旁边有些愣神的秋兰给惊了一下。

“行了,我又没怪你,何必呢?总不能为了别人的错去抽自己啊!”苏悦儿说着扫了眼秋兰一笑:“你也是,怎的想起弄到外面摆起找了?还和莺儿把人捆到那里打!”

秋兰抿了下唇说到:“我想让那些不安分的人明白,翠儿在这里,藏不住了。”

苏悦儿闻言勾了唇角,莺儿却是不解的转了头看着秋兰,秋兰这才低声说到:“其实早先那场事后我觉得心里不是滋味,就不大出去见人,常常躲在屋里想着以后如何,结果我这和屋里的就注意到翠儿经常有些发呆愣神,或是叹气的,似比我还心中惆怅。我细细回忆起那日里的事,想来觉得可怕,好似我没想如何,却无意间做了坏事一般,便有所自责,遇上翠儿来我跟前坐,也会和她说上两句。那时我还懊恼我害了她,毕竟她本为我说好话,倒被捆了的,结果她总是笑笑不说什么,人越发的不往我跟前来了。”

“她怕是心虚!”莺儿咬了牙,眼里头满是气恼之色。

“许是吧,反正后来她也不伺候食物什么的了,我就心里抱歉,想着奶奶好端端的晾下了她,怕是迁怒了,便比较留心她,想着是我欠了她的,谁知这一留心便发现她时常会往院落的角落里去,总是和魏夫人身边的婆子凑在一起嘀嘀咕咕的,我便觉得有些不对,更加的关注她。今日里太太那边说出了岔子,我本是留下来和她一处的,可是我瞧着她几次都在烧水间里来回踱步,我便故意说我挂着您,叫她看着院子人就跑了出去,而后顿了顿我才折返回来,便瞧见翠儿在您的箱子里寨东西。”

“你就冲进去了?”苏悦儿抬了眼。

“没,我本想细看会儿她塞的什么,都放在什么地方,结果就看着她寨了取,取了又塞的,便想着她自己怕也挣扎吧,只是很可惜,最后她还是选择了塞进去,而莺儿也跑了回来,我便只得冲进屋里将她抓个正着,和她争夺,这才把东西看的清楚,全是这些黄签。”

“那,为何把人捆了,又搬东西出去?”苏悦儿捏了下耳垂。

“是我,我得知了事情,气不过,想到奶奶又说要我回来看住她,我生气就…“莺儿挺着胸膛说的坦然,但秋兰却从她一摆手说到:“你只说要捆了她,是我叫你捆到外面去的,也是我要把东西搬出去弄的!”说完冲苏悦儿言道:“我这么做是因为,这些签绝不是她弄来的!”

苏悦儿点点头:“是这样啊,不过你如何断定?”

秋兰到了桌边,从其上拿了一张黄答说到:‘’这黄签上香气还重,显然是今日里才拿到手的东西。这等咒人的东西,准备黄纸,朱砂,与麝香,虽是容易,但却必须出府才弄的到,可是今日里,翠儿并未出过府!”

苏悦儿眼露赞赏,却依旧笑问:“可是这东西是她放的啊!”

  “是,我亲眼看见,而且莺儿帮我抓到她的时候,我也拆了个看,但内里的几个字歪七扭八的,似乎想表现出这是低贱的下等人所为,但白府里的人,要不就是目不识丁,要不就是有些学识,翠儿之前和我闲聊过,我便知道她来到白府之前,是个有过学识的丫头,她家境原本不错,不说多么富庶,但也是请的起先生的人家,只是他父亲与人生意出了变故,又欠了许多的债,便自尽而去,她娘亲被债主索告,贱身为奴,家产也变卖,而她本随了她娘,可是她娘身子不好,半年后就病死,她也染了病,就被人丢了出来,是红樱姑姑见她可怜,找了郎中救

了她,便带她入了白府,她之后操持为奴,却还得红樱姑姑照顾,可以写字读书,所以,我是知道她有学识的,而且我还见她刺绣图案时,自己用笔在纸上写了句子再拓到布上,那字迹不说清秀,却也工整,怎么可能如此的歪七扭八?”

“所以你断定不是她!”

“是,我猜想或许和那每日里和她亲近的婆子有关,但这种事,若真去质问,没什么证据是别人,且内里的句子被人瞧见,怕也不是奶奶所希望的,我便干干脆脆的将她捆了,那婆子定是看的到的,自是知道翠儿败露,便不会再来用她…”

苏悦儿吁出一口气:“聪明,有见解,但是你有没想过,你封了她一条路,就会有别的路可以走!你看的到这条,别的你看的到吗?”

秋兰猛然抬头,在看了苏悦儿两秒后便是立刻就跪了:“奴婢糊涂!奴婢…哎,我,我…”

“行了,起来吧,我不是怪你们自作主张,我是想提醒你们,你们中了招!”苏悦儿说着示意莺儿拉了秋兰起来,自己则把那黄签拿在手里:“其实,这是个一石三鸟的毒计!”

莺儿立刻和秋兰对视,苏悦儿便轻声的说到:“几个黄签咒罢了,真的能咒到人吗?若要下咒暗伤,那是降头,在你看不见的地方,因何会傻的叫人看见?说白了,它的存在就是试!”

“试?”秋兰眯缝了眼:“试什么?”

“还能什么?若你是个怀孕的人,瞧到这个会如何?”苏悦儿把黄签在两人面前摆了摆,莺儿自是耿了脖子:“那我定是撕烂她的嘴,打到她体无完肤!”

“你呢?”

“自是与她算账的。”秋兰垂了眼皮。

“这不就节了,所以这第一就是要试我的反应,若我看到这个,会如何?大发雷霆就是不打自招!可我偃旗息鼓不做声,也还是承认我有孕在身,所以我能做的就是叫他们看不清楚我要做什么!”

苏悦儿的话一出来,秋兰的眼里立刻有了惊喜:“那么说,奶奶您…”

苏悦儿一笑:“有还是没有、这个你们不用操心!”说着她把黄签一放:“第二,便是这东西出现在翠儿的手里,若我有孕不查,必是会被其内的麝香所害,那么出了事后,查下来,谁放的呢?有人会背锅是一,有人则得利才是真!”

“真是用心良苦!”秋兰闻言咬了牙,莺儿则皱着眉头说到:“那三呢?是什么?”

苏悦儿却冷笑:“还能是什么,若是你知道有人对你挥舞拳头你便会躲,若你知道她要害你,自然是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她处,又怎么会注意到背后有没有人,正慢慢的,一点一点的靠近你,慢慢的对你下刀呢?所以第三就是声东击西,欲盖弥彰!”

“这么说,有人要害奶奶?”莺儿的眉都提了起来,而秋兰则是懊恼的摇头:“我真是糊涂,如今这般不成了打草惊蛇吗?怕是下手的人会换别的路子来了!”

苏悦儿笑言:“不错,所以我说你们中了招,等于是告诉对方我的情况了不是?”

“那奶奶现在怎么办?”莺儿已经脸有急色:“都是我不好,多嘴的和翠儿提起…”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不怪你,而且现在也不是件坏事,她可以给我下套,我也可以给她下套啊!”苏悦儿说着冲秋兰和莺儿勾了手指:“你们记住,打明天起,对翠儿不必面露凶色,相反只要对她表示出同情的神色就好,亲切待她如往昔!”

“奶奶您这是…”莺儿不解。

“她对我一石三鸟,我对她也可以啊?”苏悦儿轻笑。

“您想拿翠儿做刀?”秋兰挤压了眉,明显在思索。苏悦儿则点点头:“做贼者心虚,我要她们变成热锅上的蚂蚁,自乱阵脚!”

她苏悦儿别的不在行,杀人最在行,但身为杀手,也有一门功课要修,那就是心理学,不但对自己的心理调整有助力,更重要的是去了解被杀目标的心理,以辅助自己完成计划。但这个心理学中更有一类是杀手们最喜欢研诗的课程:心理逼视与倾压!

只要是动物都会有求生本能,而人是有思想的,是高等动物,这个求生本能会更强,这使得很多人对环境特别敏感。当杀手出现在他的周围,生命的防御体系会出现警告,敏感的人就会感觉到,所以杀手们被要求如何压住自己的杀气,已保证行动的成功率。

苏悦儿自是学习了,也就会明白恐惧是什么,这种惧怕的情感信息素,很大程度上都是心理折射,所以她也就熟悉了心理逼视和倾轧,说白了,就是如何让你恐惧,让你发出生命警告。

她的想法很简单,用翠儿乱了他们的葬脚。

“可是奶奶,您叫我回来看住翠儿,这又是…”

苏悦儿冲莺儿说到:“太太中了毒,因为那衣服上有附子粉,但这衣服今日里处理过的人就是翠儿了,所以当时我以为是翠儿做了手脚,那么我没出事,太太出事,便是暴漏了行踪,自然是要落荒而逃的,我才叫你赶紧回来看住她,但如今这么一出,可见翠儿并不知情,还忙着在这里放这个,只怕太太那边的事,应该是,另一出戏!”

“另一出?”莺儿转了眼:“这府里还能有几岔人?知道您怀孕的也就是咱们这些人,难道还有人漏了气去?”说着她看向了秋兰,却摇头,想到红妆,也知不会,最后只能看自己。

继而冲苏悦儿正经的言道:“奶奶,您信我,我可再没和别人说过!”

“傻丫头,不信你我在这里废话什么?”苏悦儿说着摸了下巴:“只怕是那边也对我起了意…”

“难道是眉夫人?”秋兰眯了眼。

“是不是的,只有看她们的表现了。”苏悦儿说着一笑:“来,我告诉你们如何做!”

清早,苏悦儿没赖床,晨间的呕意让她早早的爬了起来,吐了一气后,倒也就压过去了,只喝着清水靠在软榻上,胡乱翻着账册。

这是红妆在她害喜结束后见她无睡意才给她的,说是葛红托人带来的,是关于码头的账册。

“翠儿的反应如何?”

“我在那里待了大约一个时辰就回去睡了,这一个时辰里,她几次问我,她将会如何,我没说,只叫她好自为之,想来,用不了多久,就会来找奶奶您。”红妆收拾了东西,便给苏悦儿送来热帕子,苏悦儿擦了擦脸说到:“叫那几个人多注意她们的神情,以及反应。”

“这个自然省得,可是奶奶,翠儿的事您压着不做处理,太太哪边呢?”

“我怎么没处理?不处理就是最好的处理!”苏悦儿笑了一下冲红妆说到:“回头去问问红樱吧,看看她心里有没适合翠儿的人,有的话,也就一并嫁了好了!”

“奶奶真是大方,竟容的下?”红妆说着眼有担忧:‘’奶奶,您昨个闻了附子粉,又摸了带麝香的黄签,您可真是胆大!”

“我拿来那么大的胆子,还不是有神草给护着!”苏悦儿说着一笑伸手抚了肚子。

昨个大爷与她恩爱后,便给她细细说了神草之效,她才明白大爷的苦心,不单单是要她有孕,而是要她可以安安稳稳的有孕,因为那神草的护体之效,相当于是给她加了个防护罩,可以抵御怀孕初期,也就是前三个月的一切危机,而三个月后,则因为神力全部消耗掉了,也就没了保护,那时她还是要小心,纵然毒可以转嫁给周和安,但别的却是只能自己小心。也因此苏悦儿的心底已经做了一个安排,那就是务必在她三个月的身孕前,把这些麻烦给解决掉!

“您看我要不要叫人去煽风点火?”红妆小心询问。

“可以啊,不如…”苏悦儿正要说呢,红妆转了头,苏悦儿也听到了动静便闭了口,结果很快翠儿出现在门边轻声问着:“奶奶可醒着?”

屋内点了灯,醒不醒的自是明摆着的,苏悦儿当即冲红妆点了头,红妆便去打开了丹,让翠儿进了屋。

翠儿双眼红肿,眼圈下有淡青色,显然是一眼未睡兼有哭泣,苏悦儿瞧了她一眼摆手:“坐吧,想说就说,不想说也没关系的。”

翠儿所来自是要说的,如今她心里惶恐不安如何敢坐?自是直接跪地言道:“奶奶,奴婢想了一夜,奴婢来给您认错!”

苏悦儿不言语,只慢慢的喝水,那翠儿见奶奶不言语,便匍在地上言到:“是奴婢糊涂,那香妈妈知道奴婢钟情于,于海二爷,便愿意为奴婢保媒让奴婢给海二爷做妾。奴婢起先没理会,当她说笑,但她应了别人的事,样样都成,奴婢就,就糊涂的去找了她,她便要我给,给魏夫人听消息。后来,奴婢从莺儿的口里知道了奶奶您有孕的消息,一时糊涂就说给了魏夫人,想,想拿这个来成了我的亲事。

可是昨个早上我去给衣服过水遇到了香妈妈,她便说我哄她,要我验证这消息是不是真的。”

“你就想到了这法子?”苏悦儿问的很随意,语调也十分的平和。

“没,奴婢不敢便回来了,结果没想到,中午的时候魏夫人和眉夫人竟闹出了事,奶奶您去处理了后,香妈妈来找了我,说是,说是眉夫人那般不给魏夫人脸面,她便弄了那些黄签给我,叫我放到您的箱子里,柜子里,说是要嫁祸给眉夫人,叫她好看!当时她还打开了一个给我看,里面写的不是您昨个看的那四个字,写的是,是…”

“说!”

“主母死!”翠儿说着哆嗦的看了苏悦儿一眼,见苏悦儿并没什么激动地反应,便诧异的继续说到:“当时和我说的是,我放在您的箱子里,她会放些在魏夫人的箱子里,那么奶奶您发现了,就说是眉夫人给了我五十两银子要我做的,查下来,我最多是被撵出府,她们会正好把我弄到城主府上,再撮合了我和海二爷的亲事,而魏夫人也就不必再被一个妾那般,轻视。”

苏悦儿闻言一笑:“可是里面不是‘主母死’啊!你说,她们到底是想嫁祸给眉夫人呢,还是想嫁祸给你?又或者说,想你做个稀里糊涂的替死鬼呢?”

“这…“翠儿答不上来,她一晚上也没能想明白这个,而此时院里有了动静,红妆便迎了出去,未几拿了封信进来:“奶奶,是驿站的信!”

苏悦儿诧异的接过,打开来一看,却蹙眉的把信给了红妆,心里直叹气:哎,这个节骨眼上,大老爷可丁忧回来了!

 

第二百四十五章 大太太的气场

红妆一看信,便明白苏悦儿那不言语的意思,当下就默不作声的退了出去。

翠儿见此等情形也不敢言语什么,就那么跪在地上,身子虽是微匍,人却勾着脑袋一直注意着苏悦儿的神色。

“翠儿啊翠儿,你有没听说过一句话: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苏悦儿说着眼扫了下翠儿,翠儿便立刻匍下去一些,不出声。

“说你是癞蛤蟆,也许委屈了你,但是对于海家,你就是再好看再能干也没用。海家是什么身份和地位?你又是什么身份和地位?说亲事?你充其量也就是个妾罢了!至于城主家为你出头…多么好笑啊!介绍别人家的丫头给他做小,这丫头得何德何能?”

翠儿的身子晃了晃,手指头微微抓地,苏悦儿见状便说到:“哎,海家和白家有着姻亲,再不及,大爷也要唤那海二爷一声舅舅,若真要把你弄过去做妾,你不觉得,我们比城主家亲一些吗?容易些吗?至于说等你出去了,收过去到城主家,再撮合你和海二爷,翠儿啊翠儿,且不说对方会不会过河拆桥,我只问你,你凭什么以为海二爷会答应呢?你自己都明明清楚,他至今未娶不是吗?”

“香妈妈说城主去了信,海二爷答应了!”翠儿说着梗了脖子。

“说?”苏悦儿眼露悲色:“那我还说海二爷根本不知道这回事,你信不信?”

翠儿立刻脸就白了,眼里也浮着绝望的神色,苏悦儿见状叹了口气:“真不知道该说你傻还是痴!这样吧,我等会会差人给海家送封信,请海二爷过府,问上一问,若真有这事,他也应了,我二话不说,给你也备一份嫁妆带上,让你和莺儿一同出府!”

“真的?”翠儿的眼透了亮光,苏悦儿却在心底为她默哀,人则开口道:“自然是真的,不过我要你做一件事,今天一天只要那边来人找你,无论是谁,不管说什么,你都必须不理会,不言语,可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