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儿顿了顿点了头:“成!”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若海二爷要你,我放你出府,若他不要你…我帮你定个亲,你也就嫁人出府,做个吃穿不愁的妻吧!”

翠儿抬头看了看苏悦儿郑重的磕了头:“奶奶,奴婢对不起您!”

“别说这些了,去吧!”苏悦儿说完,翠儿便起了身准备退出去,可她刚退两步,苏悦儿忽而问到:“昨个的衣服你过水时,都见到了谁?”

翠儿寄即回答:“没谁啊,就我和香妈妈!”

“你确定整个院子里,就你们两个?”

“这个,应该只有我们两个,是香妈妈说院子里就没别人的,我去时,她又刚好洗完了衣服…”

“我问你,衣服你收的时候,可有看到什么人在院落里?”

“没,就我一个,奶奶,难道衣服有什么不对?”

苏悦儿看了看翠儿拿一脸迷茫的样子便是一笑:“没什么不对,就是想问问,昨个晚上穿了件,感觉穿在身上不那么爽利…”

翠儿眨眨眼:“有这回事?要不奴婢再去给您洗洗?昨个收的时候,好似衣服上都落了点尘土,奴婢想着许是风吹的土,便甩了下给您收了,您要不爽利,那就…”

“行了,没事。“苏悦儿说着扬了手:“快回去睡会吧,这般样儿,若海家二爷来了,我怎好让你出去见人?去吧!”

翠儿应着退出了屋,苏悦儿则起身关了门,回到了床上一躺,心中烦躁:大老爷回来了,少不了上坟磕头,可按照丁忧的说法,这大老爷不是要回来守孝三年了?老祖的死虽是假的,但他却必须是按真的来,那大老爷这边又该如何处置呢?

“什么?”苏悦儿闻言挑了眉眼:“她可真会打算,大老爷可知道?”

红妆摇摇头:“老太太说了,先瞒着,等到大局定了,再告诉他。”

“那他回来,我这家主的身份…”

“老太太说,您还管着白家,反正大老爷当年选了仕途,就弃了家业了,而且大局定了,他自会有出路,不必担心。“红妆说着给苏悦儿递送上一件紫纱裙,要给她扎在腰上。苏悦儿却摆了手:“说的好听不用担心,我怕的是人家当官的当习惯了,回来就想提纲挈领的,我这个小辈女人只怕压不住!不穿这个,还是拿那件素白的绸料长袍吧,还有翠绿色的那条纱披来,他们回来了,自是要去奔丧的,只怕穿戴都是素色,我们还是低调的好。

红妆应了去换,口里说着:“奶奶也别太在意了,好歹您是红门的当家!再说了,老爷现在也好了,他都没吭声,只怕大老爷也不好管的。”

“希望如此。”苏悦儿说着把上身的鹅黄纱衣给脱了,又照了照镜子,把发髻上的芙蓉花给取了,换了两只玉搔头扎进了发髻里。此时红妆也把衣服拿来,伺候着苏悦儿穿了,刚要将纱披给她挂到肩肘上,苏悦儿却自抽了去,将它缠扎在腰上,完全当做了腰带一扎,还流下长短两截坠在一旁。

“奶奶这般看着是清新素雅,可您到底是当家的,会不会看着小气了些?”

苏悦儿眨眨眼:“小气点好,大太太什么脾性我可摸不清,问你,你又说不上个所以然,我还是低调的好,免得冲撞了人家!”

“听奶奶的意思,似乎还是担心。”

苏悦儿笑了笑,没言语,心里却念叨:我哪能不担心呢?若他们真是那不在意这些的人,哪里昨个下午到了边镇便不前行,不入城?非要今日正午归来,这架势还真看不出归心似箭,和奔丧伤怀!且又宿在驿站传了信来,也不知道这是习惯的沿用了官家套路还是有心摆谱!我宁可先扮猪吃老虎,看仔细罢!

苏悦儿收拾了妥当,才叫了管家,细细吩咐白府上下的收拾干净,尤其是大老爷的院落也要收拾出来,更还要去准备上坟的物件等等。

苏悦儿一个早上都在忙碌,弄的差不多的时候,才回到院落里在软榻上小憩了会。睡着迷糊间,院子里却有了吵吵声,苏悦儿被闹了起来,听不大真切,却也不得安静,只得起身到了窗前,便看见眉夫人带着青袖在院子口和莺儿说着什么,似吵架般的大嗓门又似啼哭般的言语不清。

“她怎么来了?”苏悦儿口里自喃,毕竟这东方如眉如今在白府的处境奚为尴尬,聪明的话就是不言不语的低调着过日子,等生出了儿子,再出来晃悠还差不多。她虽不觉得眉夫人有多聪明,但显然不该是个笨人,这个时候跑来,使得苏悦儿倒觉得有些奇怪。

整理了下妆容,苏悦儿拉了门人往院口去。她的靠近令眉夫人激动不已,伸手去推了莺儿就要往苏悦儿身边奔,拿莺儿瞧见奶奶也起来了,就没再拦着,放了其过去,结果苏悦儿刚走到廊中,眉夫人已经是踮着脚高高低低的这般冲到了自己的面前:“奶奶,奶奶救救我东方家啊!”

苏悦儿赶紧扶了她一把:“眉夫人你这是做什么?怀着身孕就该好好养着,你何苦这般?你姐姐人在皇宫,你娘家的事,她自会过问,你来找我却能如何?我不过是个白府里的女人,又能怎么救?”

“奶奶,您和太子爷是卒交情的,若我娘家兄弟糊涂得罪了太子爷,还请您帮忙说两句好话,求得我父母兄长平安啊!”眉夫人一脸激动的抓了苏悦儿的手,人就要往地上跪,苏悦儿只得拦着,莺儿也很有眼色的上去扶,加之青袖在旁,自是没让眉夫人跪地,苏悦儿便干脆拽着她坐到了廊栏上:“你这是何必?如今正是头三个月,最是该小心养护的时候,你若这般哭闹,万一出了事可怎么好?别跪的了,好好坐这里,我和直说吧:这事我掺合不得!”

“奶奶莫非气恼我娘家?我兄长是重利,我爹爹也是有错在先,但好歹东方家与白家也曾是来往相近的,奶奶您就宽宏大量些可好?”眉夫人说着那眼泪就吧嗒吧嗒的落,苏悦儿见状叹了口气道:“你呀,你以为这事我出面就能帮到忙吗?这不是买件衣服不合适了要去换,也不是你和我打闹一场就能两句劝完了的事!这牵扯的是朝堂证据,我白家才离是非窝,我怎么能把白家再送到那漩涡里去?你该知道,这个时候自没送上去找牵连的道理!而且退一步说,就算我为你出头,去找太子爷,太子爷就会卖我面子?我算什么人?在是红门当家也管不到朝事里去,何况这不是给我弟弟写个条的事,这往大了说,可牵扯着谋反与否的罪名,你觉得我能应吗?”

眉夫人闻言便是哭泣,但抽了两声后,却是抓了苏悦儿的手言道:“奶奶,做人子女的不管是千里之外,还是嫁离故居,心中都会有丝牵挂。我自打入白府,不敢违祖制,无嗣便不能归家,也没敢想。

可昨日里得知家中变故,我这心里就跟几十根针扎着一般刺痛不已,整整一夜都不得安枕。我思来想去,便厚颜来此求奶奶您帮帮我,既然您,您为了白家不愿出头,我也断没迫夫家的道理,只希望奶奶体恤,准我回娘家两日,瞧看下故居别宅也是好的…”

苏悦儿闻言眼皮一垂“s说这才是正题,便眼皮上抬:“难为你如此孝顺,我只担心你身边无人照料,万一出了纰漏可如何是好?”

“不会的,我只是回去看看,两日内即归,若奶奶实在为难,放我一日也可,只要让我回去看看…”眉夫人说着便是哽咽,抽泣擦泪了一气才继续说到:“我自会照顾自己的,奶奶您…”

“按照道理你的确还不能归家,但人情世故总要体恤,我也想准,可是你这一早上也应该听到消息了不是,大老爷要回来了,你这个时候离家,怕不大好吧?”

“奶奶!”眉夫人一脸的急色:“就是因为知道大老爷他们将回来,我才来求奶奶的,白家府门规矩甚严,听闻大老爷更是受白家宰辅之祖启蒙教导,想来只会更严家规,若我在他们归来前,奶奶体恤我尚有机会回去看看,若他们来了,我别说回去看看,只怕在府里都不能有一丝伤色…奶奶,我,我心里烦忧不已啊!”

“你说的也有些道理,可是,我放你去,他们来了知道你不在,岂不是要靠我头上?”

“好奶奶您就应了我吧!”眉夫人说着又要闹着跪,苏悦儿只得了她说到:“好好好,你也别跪了,我应你就是,但是,不是回去一日,只能是回去两个时辰,我会叫人送了你回去,再接你回来,毕竟若大老爷他们归来,上坟是头一事,祭祖是二桩,待一气忙完了,也怕是到了晚上,你在晚饭前赶回来就是,今个晚上海二爷也要来坐坐的,你有身孕,他是长辈的身份,只怕也会想和你交代两句,你若不在可不好,这样可成?”

眉夫人擦着眼泪起身道谢:“奶奶能体谅如眉的难处,准我回去逗留片刻,如眉感激不尽,我一定早些回来。”

“行了,你去吧,我叫人伺候着你,免得有什么差错!”苏悦儿说着冲莺儿说到:“传我的话给管家,叫他安排些人备好马车送眉夫人回去看看,丫头婆子的都配上,免得出了差错。”

莺儿应了便出去招呼,苏悦儿便摆手让眉夫人和青袖去了。

“奶奶怎么就应了呢?这到底是不合规矩的啊!”秋兰见人都出了院子,才从一边出来:“今个大老爷那边回来,若是被人拿这个嚼舌根可怎么办?”

苏悦儿冲秋兰招招手,低声吩咐到:“你过一盏茶的功夫,就给我去眉夫人那边招呼,说我说的,叫她出行低调些,免得惹麻烦,而后再告诉她,海二爷会来的早一些,叫她最好是早去早回!”

 “知道了…”

“你最好忙乱一些,在院里头知会了就是,务必让魏夫人那边的人听见!你交代了就赶紧回来,可知道?”

秋兰立刻点头:“明白了,我稍等就过去!”

“还有,你去给我套问一下,昨个,不,是前个到昨个都有谁去洗过晒过衣裳,有谁往那院子附近待过。”苏悦儿吩咐了秋兰,秋兰自是应着去了,她便捏了捏手帕,返身回屋,在坐了十多分钟后,红妆回来汇报事情时,她就做了交代:“叫人盯住眉夫人的人,必要的时候,可以放羊,我倒想看看,她急于出府,玩的什么把戏!”

正午时分,白家的府门大开,狠管家带着家丁立在门口,将周围的三丈之内都列满了家丁,看起来颇有架势。

苏悦儿如此一身淡雅的妆容,坐在照壁前的条凳上,不复往日那般盛气凌人,倒显出一份女子的婉约来,加之白裙青纱玉搔头,若小家碧玉般的温柔,令白家的许多家丁,都会挪眼偷瞧。

“来了,来了!已经到了街口了!”探腿的小厮兴冲冲的回来禀报,胡管家立刻叫他再去探看,便嘱咐着大家准备好红毯,白布,更叫人把几身孝衣服麻布的放在门房内,同时又喊着把一些红色的托盘,垫子的摆在门房的另一边,然后强调着拿什么,用什么,要看他的手势。

苏悦儿瞧着胡管家一脸郑重,待他讲完了便冲他招了手,那胡管家过来后,苏悦儿便昂了下下巴算是指了门房,轻言到:“我说胡管家,怎么瞧着这架势,是准备了两套仪程的?”

胡管家一欠身应到:“奶奶说的是,正是准备了两套!”

苏悦儿眨眨眼:“这丁忧的礼数竟如此麻烦?”

“奶奶是故意考我了!”胡管家此时微微一笑:“这丁忧乃是奔丧,来者为悲,自是素服悲颜,扫尘铺白的,何须准备两套,但今日里这情形可不同,大老爷归来到底算衣锦还乡还是算丁忧这个可要看人家的意思了!所以自是备下两套,见机行事了呗!”

苏悦儿闻言一笑:“不亏是八面玲珑的人,活泛知事。

“奶奶过奖了!”胡管家答谢的音才落,遥遥的就听到了一些吆喝声,胡管家立刻是到了门口翘首观望,苏悦儿也站起身来,叫人收了条凳,整理了衣装。

胡管家整理了下衣服,便上前站在台阶儿下,笑望前方,苏悦儿听着那渐渐清晰的蹄声与骨碌的吱呦声便是微微蹙了眉:丁忧奔丧,归者凄凄,再是人已如土,也不该这般平静规整啊!

心中念着,她轻叹了口气,便瞧见胡管家欠身作揖,紧跟着两匹白色的马儿便出现在她的眼前。苏悦儿略移动了两步,人站在府门口的台阶下,并不出去,但已经看到胡管家直身奉迎,马车边上出现两个粉装丫头掀了车帘,而与此同时胡管家的左手略是甩了袖子扫了下腿,便见门房口的小厮说了一个字:喜!

当下的,门房里提了红毯的人便是迅速的出去铺地毯,而那几个提着白布的,丢了白布不说,更是麻利的把扎在黑色家丁服上的白色孝布换成了褐红色的腰带,和站立在门口的家丁保持了一致,同时那些红色的托盘等家伙也被家丁们搬了出来,迅速的往院里送去。

红毯铺路,苏悦儿深吸了口气,迈上台阶,人到了门前就瞧见一位穿着浅白色衣袍,扎了银腰带的男子,一下马车便是手负在身后,昂着头瞧望着白府的牌匾,那花白的头发一丝不苟的用一条银带束着,却偏偏其上有一颗拇指大的蓝宝在阳光的照射下折出光棱来。

而其后的马车上下来一位妇人,竟披着一件浅蓝色的纱质斗篷,将自己包裹着,似是恤冷一般。

苏悦儿诧异的挑眉,毕竟这可是大夏天啊,这打扮未免奇怪了些,简直就和要捂痱子似的,但此时那妇人已经走到了大老爷的身边,这短短几步里,苏悦儿却觉得隐约有些光隔着她身上的轻纱晃了自己的眼!

“胡兴国领白府家丁恭迎大老爷大太太归家!”胡管家大声的说着,带着家丁们欠身行礼,大老爷当即一笑摆了手:“好!好!都免了吧!”

亮色冲眼,苏悦儿明显的感觉到眼前又晃过了几道光棱。

苏悦儿此时便也出言道:“白家长房孙媳白苏氏向叔父婶婶问安!”

于是大老爷和大太太的目光自是扫到了苏悦儿的身上,她这小家碧玉的打扮,令大老爷微微点头,令大太太抬了下巴。

 “快快免了吧!”大老爷说了话,人便迈步往府门来,苏悦儿立刻侧身让开口里言道:“各房人都聚在二门处候着呢,我们得知了信儿,早在此间候着您和婶婶归来呢!”

 “好好,我有些年头没能回来了,也不知道家里如今变了没!”大老爷说着便是进了府,那大太太则从苏悦儿身边走过时冲着她浅浅一笑说到:“今日回来,不觉竟有些物是人非的感觉呢!”

苏悦儿闻言浅笑做了请的姿势,此时照壁处也显出了老爷和太太的身影,当下就是兄长,弟弟,嫂子,妹妹的一通叫,继而搂抱牵手的,好一派热闹像,而胡管家却已经招呼起家丁,把其后的马车引到侧门而入,苏悦儿扫了一眼,便只是那一眼,就知道胡管家为何会叫红毯铺路了,因为就头先能被她扫到的四辆马车上,竟是张扬无比的堆满了箱笼,而无一例外的全是红色,这等场景,如何铺的了白布?

收了眼,装作不察,大家入了府内,在二门处见了三爷一家后,大家就步入了事厅,于是大太太终于是动手扯了系带,那蓝色的轻纱被她的丫头一拿开,苏悦儿便不由的多看了这大太太两眼,因为她的衣服穿的不是缎,而是锦。

锦,乃皇家重臣才有资格拥有,当初他们能穿些,都是叶家的私货,能的混个一匹两匹就是不错了,可眼前这位大太太,一身湖蓝色的锦衣,用金丝银线绣了图,大朵的牡丹花缀在裙下,好一派雍容华贵,而她无意般的一扫,那手上的一枚满绿的戒指,就让苏悦儿清楚的明白,这来的两位简直就不是来丁忧的,完全和衣锦还乡没区别!

第二百四十六章 她大姨妈!大爷归来

这算怎么回事?苏悦儿内心充满了诧异。

都说古人重孝,丁忧解职三年之守,这个异世没她所知的那般,讲究“虞礼”和“大祥”“小祥”,也无需搭棚子到坟前守着,可到底大老爷一家所归应算奔丧啊!再是老祖“下葬”了,他也该穿个孝服回来哭两嗓子才是,怎么跟不知情一般?那来信上写的清楚是丁忧归家,可这一家子虽不至于穿红找骂,但如此奢侈显贵的作风哪里有奔丧的意思,也委实太不合理了。

苏悦儿心里翻腾,眼扫老爷和太太,便发觉他们的神色上似也有一点别扭,便猜度着是不是老爷和太太也是对这两位有些不满。而此时大太太一脸笑颜的拉着太太叶如意便是说到:“弟妹啊,这些年没见了,如今瞧着你倒还是那么风姿绰约,来来,这趟回来我给你带了个好东西,保证你一见就喜欢!”说着立刻从怀里摸出了个小盒子放进了太太的手里:“快瞧瞧!”

太太笑容不变津其欠身道谢,接在手里并不打开,眼扫向老爷,显然是问询。老爷此时咳嗽一声说到:“婕子真是热心,都是一家人怎的如此客气?你们…”

“二弟说的才是客气话!”此时大太太出言打断了老爷的话,人把太太的手臂一搀说到:“我们都是一家人何必说两家话!”

老爷赔了笑,大太太则翕胳膊肘轻轻杵了下太太:“还愣着做什么?快瞧瞧!”

太太只得笑着打开来,是一块翠绿的宝石,被链子挂起,苏悦儿在旁瞧看的清楚,那是一块近三厘米长宽的祖母绿!当真是好东西!

“这可真贵重!夫嫂这礼物,如意可…”

“诶?你难道还不收我的礼不成?”大太太说着就挑眉,此时老爷发了话:“大嫂给你,你就收着吧!”说着冲大太太言谢,大太太满脸得意的摆手:“谢什么呀!”

此一时厅内大有乐融融之相,可苏悦儿却轻轻的勾了唇。

胡管家守在边上,越看越不自在,毕竟全家人不能都站在厅里说话啊,而最关键的是,苏悦儿这个家主此刻完全被抛弃在外,全然就是你是小辈你边去的架势,他这个管家要是再不引导一下,可未免失职,便是眼一转的上前冲苏悦儿欠身言语到:“当家奶奶,大老爷和大太太随车来的东西可否都撤进院里去?”

苏悦儿此时笑着冲大老爷轻言:“伯父伯母(上章糊涂了,写成叔父和婶婶了…),随车的东西可有什么不拿进去的吗?”

大老爷看了眼大太太,大太太立刻说到:“第一车的东西直接搬到厅前来吧,其他的就搬进我们院落。”

“好的,这就给您撤!”苏悦儿说着看了眼胡管家,胡管家自是去招呼,苏悦儿也总算能开口,便当下请大家入席坐子。

因着大老爷是伯父,苏悦儿这个家主又不想太高调,便也没设主椅,免得扎眼。所以大家便在厅里照辈分大小落座,苏悦儿便是在下首位,三爷之前。

眼瞧大家坐好,大老爷和大太太那一身华贵过于耀眼,苏悦儿便准备拐弯的问问几时去上坟的话,提醒他们换换衣裳也好走个应该有的过场。可是她刚站起来要说话,大太太却忽然感叹起来:“这几年不曾回来,一路上都觉得亲,想想我随老爷任职外放,这些年也难得回来两趟伺候在前,细细算算也当真是失礼了,更苦了弟妹操持!”

太太忙笑:“嫂子客气了,大哥在外任职,您随在身边自是应该,我们不过是做做生意,不似您和大哥那般忙碌,伺候老人也是方便,何来言苦?”说着她眼扫到苏悦儿,便赶紧说到:“哎,不过现在说这些也没什么意义了,老祖已经去了,如今这掌家的是…”

 “可不是嘛,老祖去的可真是叫人意外呢!说起来,你大哥本还说等到今年外放期满,得了调令回京任职的时候,再回来与家人同欢,那晓得,上个月吏部就送来文书调令,我们大喜过望,本说给家里报喜,但你大哥想说给老祖一个惊喜,便和我筹买了许多礼物用品,准备回来和大家一起分享喜讯,再上京接任的,哪知路上得了信,婆母竟去的如此突然,着实令我们措手不及!老爷便休书一封去了吏部备录丁忧,可惜那文书只能留个纪念,待三年后再去复起,就怕此一时非彼一时了!哎,这不,我们匆忙的啥也没换,啥也没丢,急急忙忙的归来,说来,倒也有些失礼了!”大太太说着脸上有一份失意之色,大老爷则默不作声,只沉默的捧茶而饮,好似他们的奢华是那么的无辜,他们的高调,是因为他们心急无备。

“文书调令?”老爷看向兄长:“大哥可是升迁?”

大老爷此时放了茶杯言道:“别家数载辗转数地,三年复三年,大大小小我也辗转七处,如今我都这把年岁的人了再不升迁怎行?外放刺史,别人道我可一手遮天,我却心系六部朝堂,如今终得调令,可任礼部尚书一职,由此入内阁,数载也可继祖辈之福,得获宰辅已耀我白家,只可惜,大喜过望啊!母亲一去,便要等个三年,三年后虽可再入礼部,但前冷后凉,还不知是怎样的光景喽!”

大老爷感慨着摇摇头,一脸的失意之色足可见是因为失去了开迁的机会而难受,至于老祖的死,好似并不令他悲伤一般。

老爷抿了下唇,伸手拍了兄长的肩:“有些事谁也无法预知,祸福相依,也未尝不可,我虽不入朝堂,但也知朝事一二,天下将变色,远离一二也是好的,待云雨过后再望七彩,也不坏嘛!”

大老爷浅笑:“老弟倒是越来越通透了,果然是生意人,盘算的紧。”

老爷只得笑笑:“生意人讲利,这些年我也只学会了这个,可不如兄长满腹才华能握风云,母亲之去在我心中乃是大痛,得失已不愿想拉!兄长你又何必…”

大老爷的眉一拧,浅笑一下:“我与母亲自小就不是很亲你是知道的,自懂事起便跟在祖辈膝下,母亲与爹爹总是在外奔波,何曾将我护在冉?人家母亲相夫教子不出二门,我却难得在府中见她几面,后来我入学堂寒窗苦读,终得功名,大登料后小登科,也未能与母亲得近几日,说来我与你嫂子的亲事也是祖辈为我安排的,似乎,我与母亲并无什么亲近,你又何必要我同你如此!”

老爷闻言扯了下嘴唇不言语,太太则面露难色,而大太太则抿着唇转了头装作吃茶,一时间厅内的气氛骤变,而此时大太太总算看见下首位立着这位衣素清雅的苏悦儿便干脆的相言以缓解厅内的气氛:“弟妹

倒是好眼光,挑了这么一个标致的好儿媳在身边!瞧着,和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似的!”说着冲苏悦儿招手:“来来,到我近前来”,

苏悦儿心说你方才装看不见我,把我晾着,这会气氛不好了,你拿我出来开言,敢情你倒会摆弄人!心说归心说,她还是到了近前浅笑:“伯母夸赞了,悦儿可没那么好!”

大太太笑着将苏悦儿仔细打量,苏悦儿也趁机瞧看了她,便发现这妇人保养的极好,明明也是四十多岁的人,却偏偏双眼处不见皱纹,就连那颈子上也没一丝老纹,使得在她旁边那明明比她还能小个一两岁的太太,倒显出一份老态来,看着好似她的姐姐了。

“回来的路上除了听闻婆母的事,便是听了一路你的,有说你凶神恶煞如老虎的,有说你狂妄张扬似妖魔的,还有些别的长长短短,叫我和你伯父差异非常,可今个见了,明明是个温柔如诗的女子嘛,瞧看着一副小家碧玉之色,委实叫人疼,只是,以我这过来人所言,若家主是你,未免短气了些,还是要贵气些的好,压阵谈吐总不能输了气势,可知?”

苏悦儿听的心里冷笑,面上倒押着赔笑:“伯母说的事,悦儿受教了。”

太太在旁看了眼苏悦儿,微微抿了唇似笑,而此时大老爷却说到:“听说你现在掌了家主?”

苏悦儿立刻冲大老爷颔首而答:“正是,照老祖遗训接了家长之位,更掌了红门。”

夹老爷的眼扫了下苏悦儿点了头,冲苏悦儿摆手道:“红门如何与我无关,白家大小的事交给你,你就要细心,说实在的,你今年怕还未双十吧?”

“是,尚有两载。”苏悦儿垂了眼皮。

“那只怕许多事还拿捏起来难握个分寸,你伯母在此,有不清楚的倒可问问他,如今我回来丁忧,倘有难处也可来问,不小…子奇呢?当真如传言般,人不知所踪了吗?”

苏悦儿冲大老爷小福身一下言到:“这个如今月儿也难答,官府里以叫人去寻,白家粮业里也知会了分号,想来过些日子也该有信,我想他该是疯玩到哪家分号去了,只是一时不得音讯罢了!”

大老爷点了头,看向老爷言到:“明日我去衙门,太守处,还有城主家走一趟好了,就算子奇糊涂,好歹也要早些把人寻到,一个妇道人家,撑一时家主还是可以,若和母亲那般掌一辈子,且不说外人言语,只家中阴盛阳衰,成何体统?”

苏悦儿闻言微微抬眼而扫,便见大老爷一副领导作风,大有颐指气使的架子,而大太太则摸弄着衣袖并不言语,不过眼却在厅里扫来扫去,似是看人,又似是扫物件一般。

大老爷这般放话,几乎等于是把苏悦儿这个家主位说成了虚职,好似她和管家一般,全然是场面上好看而已,非常的扫苏悦儿的面子,使得老爷与太太也有些担忧的看了苏悦儿一眼,可苏悦儿却站在那里没一丝惶恐与不安,例似大老爷刚才说的话她没听到一般。

老爷轻咳了一下:“兄长,母亲遗训…”

“遗训不遗训的我心里有数,白家这么大的基业,总不能胡闹。一个女人相夫教子才是正经,诿,对了,听说大房和三房都有喜了?大爷要真找不到,该老二就老二,该老三就老三,男人当家才是理,诶,就是,怎么没瞧见二房人呢?”大老爷似一个后知后觉的愤青一般,急速的关问起二房小辈了。

老爷正要言语,苏悦儿却出言道:“伯父归家便如此操心家中事,实在令月儿明白,勤勉,二字的真谛,日后定当用心学习,至于掌家该如何,该怎样,月儿也自当尽心尽力,二房人在老祖离世后,白家基业还需多方照料,我已将二爷请往北境照料地方上的生意,所以已离家月余。”

大老爷斜睨了下苏悦儿道:“你倒嘴巴挺快。”

苏悦儿不卑不亢的笑言道:“伯父何必说笑,您说的是家中事,问的是家中事,我既是家长,您所问自是我该答,何来快与不快呢?”

大老爷笑着点了下头不言语,此时大太太站了起来说到:“言儿,快带你媳妇来给我瞧瞧,我看她杵在那里和你都不言一句的,还真不习惯,你呀,我次次回来,哪次不是嘴巴裹了蜜的缠人,今次倒安静了!”

三爷笑着扶了苏云儿到了大太太跟前,一脸腼腆的叫了一声伯母,大太太便是笑言:“当真是要当爹的人了,竟是知道收敛了呢!”说着看了看苏云儿,又看向苏悦儿才道:“果然是姐妹,眉眼挺像,就是不知道这性子一样不?”

苏云儿只笑不语,一如既往的少言,苏悦儿却不理会这其中的调侃,只想着大老爷和大太太为何有种来者不善的感觉。

“不是圣旨为大房填了一位妻的嘛,是魏城主的千金可对?”大老爷此时开口,老爷自是点头:“是指了门亲,那眉夫人有了身孕,虽然也有圣旨来封了其为室人,但随后又发圣旨将魏氏定为子奇的平妻,想来怕是白家大房无人在跟亲操持…”

“这人呢?怎么没见来?”大老爷出言询问,此时眼却已经看向了苏悦儿,苏悦儿心中一凛心想是自己糊涂了,魏灵韵的确是该来和她一起见人的,自己却把她给忘了,但她却面上淡然,轻转了身子冲胡管家说到:“胡管家今早难道你没知会过去?”

“奶奶放心,小的一早上各院都传了话,没差了哪个院。”

“是吗?那大老爷问呢,你就去瞧瞧,为何魏夫人到现在还没过

来?”

胡管家立刻应着出去,大老爷便言:“你即是家长,来谁少谁也该有个数,怎一副不知的样子?”

苏悦儿一笑:“伯父您何必要考悦儿呢?这种事,若要悦儿知道的那般细,那白府上还需要管家做什么?帅有帅职,将有将事,就是衙门里,也还分着县丞门子不是?伯父有心教导悦儿,悦儿心领了,您就别处处考着悦儿,让不知情的人听了长嘴的念叨去,误会您为难小辈可不

大好!”

苏悦儿说的是笑吟吟的,话却是犀利的顶了再去,那大老爷当即不语,眼却是微眯,可苏悦儿却不惧他,只笑吟吟的与其对视。

先前没见这两人也不知套路,她愿意伏小看看,如今只这么会功夫她就明白,大老爷是个小心眼外加歧视女子的人,她就没什么好感,再见他带着大太太回来摆谱不说,还典型的想回来继续当领导,吆五喝六的拿架子,教训这个说道那个的,她苏悦儿就不爽。如今要她对这种夺权的人客气做小,除非她是脑袋遭门板夹到了!

此冉厅内气氛又一次紧张起来,大太太这个和稀泥的立刻开始搞活场面,拉着苏云儿问了问怀孕的情况,眼见头一车东西都搬到厅前了,便干脆叫人把东西拿进来,这个那个的,完全搞成了礼物大派送,连厅前的几个丫头婆子也得了礼物,当真是拉人气赚吆喝,全然是给大老爷挣脸面呢。

此间热闹下,胡管家快步回来,刚要在苏悦儿耳边轻言,大老爷却忽然咳嗽一声冲胡管家说到:“怎么着,弄了半天还只你一个过来了?”

胡管家面有尴尬迅速的扫了眼苏悦儿,苏悦儿却很大方:“胡管家,大老爷如此关心,你不妨直说,免得他老人家操心!”

胡管家只得回答到:“魏夫人说她抱恙在身不敢前来惊扰,失礼之处还请见谅,他日好些了,她再来致歉。”

“什么?”大太太立刻挑了眉眼:“抱恙在身?”说着她回头看了眼大老爷,脸上却不是恼色,而是担心,而大老爷此时冲苏悦儿言道:“怎么,她难道害病了?”

苏悦儿察觉出这两位对魏灵韵的态度有些微妙,便干脆的一笑说到:“我也是才听到,十分的诧异呢,不如我去瞧瞧…”

“我也去吧!”大太太当即说了一句人就要往前,可走了一步,又回身在礼物盒子里瞧看了下,才抽了一个细长盒子的拿在手里,这便是要跟着去。

苏悦儿笑着不挪步,反倒只冲着大太太笑,大太太被笑的不知因何,低头看了看自己才言道:“你笑什么?可有什么不对?”

苏悦儿眨眨眼:“伯母实在是个疼人的人,这小辈的不舒服了,您这做长辈的竟去瞧看,当真是叫月儿惊诧不已,得了,大太太坐这里吧!你要真去看了,这白家今日的礼数可算是颠倒完了!”说着她一转身忽而冲胡管家厉声道:“带人去请魏夫人,若她走不了,那就用抬的!务必立刻请她过来!”

胡管家当即应了就去,大太太已经面露难堪,大老爷也挑了眉,一脸怒色,可苏悦儿却已经不理视他们两个,自己回到了位置上一坐,虽然是下首位,可她却微微抬起一臂斜搭在扶手上,而人则双手一搭的坐正,将一双眼闭了起来,似假寐一般,却端出的是一副目中无人的跋扈之态,立时,恬静文雅小家碧玉的苏悦儿就变成了狂妄自大的苏悦儿了。

苏悦儿此态度略有失礼,但她是家主,这般也只是不大尊人罢了,大老爷和大太太面有愠色,却也不能言语什么,毕竟苏悦儿的话是很不客气,但却说的是事实:他们归家不先重奔丧,不先去拜祖先,竟在此处关照起一个平妻来,这本身就的确是不合理的。

厅里的人都选择了沉默,三爷更是干脆扶了苏云儿归坐,厅里的气氛有些压抑。

半盖茶的功夫,院落里有了动静,一顶小轿离去后,魏灵韵扶着婆子,步履艰难的移步往事厅来。那大太太翘首望见,便是惊讶的张了嘴,身子都上引似要起身,可大老爷却将手里茶杯重重一放,惊了她又做好,只一双眼盯着瞧,而大老爷也是瞧见了挪动的魏灵韵,便是蹙了眉。

假寐的苏悦儿,借着眯缝出来的一条线,早已观察仔细,见到两人这等神情,心里更加确认这魏灵韵该是和他们有些瓜葛的,否则且不说大老爷和大太太的态度如此寺特,只说这魏灵韵,早上归院前来认错都没敢吱一声说不对,下人也没瞧见其走路不对,这会儿的倒变的真格的是步履维艰起来,摆明了是要给她演出戏的。

苏悦儿此时睁了眼,伸手端了茶喝了一口,随手便拿了个葡萄开始拨皮,眼却盯着那慢慢挪到厅里的魏灵韵等着看表演子。

“灵韵来迟了,叫大家牵挂相等,真是有愧!”魏灵韵说着便是站在厅中福身行礼,因为辈分和大小的问题,她便是站在苏悦儿的正前,不敢越过她去,但她那双腿一屈,人便立刻似是蹲不住,竟是噗通就跪地了,重重的一下磕碰声,听的苏悦儿都抬了眉,于是下一刻魏灵韵的脸上抽搐起来,口里也发出了吃痛声,继而眼泪便是滚落下来,好一副痛不欲生的梨花带泪照。

苏悦儿瞧着便是心中竖起大拇指:赞!跟真的一样!如此演技,实力派的老演员瞧见了估计都汗颜啊。

她还在内心吐槽呢,大太太已经几步上前将魏灵韵连扶带拉:“韵儿啊,你这是怎么了?你哪里不对?”

苏悦儿闻言寒了一下,迅速端了茶杯装作喝茶,抬眼就冲红妆扫,她的内心有个低低的声音:千万别和我说她们有什么关系,千万别来个什么母女情之类的天雷劈我…

“大嫉妈…”魏灵韵娇滴滴的喊出一句来,苏悦儿当即噗嗤一下,水喷了出去,连带把自己呛了个够呛,那边魏灵韵因为位置跪的正好就在苏悦儿的前方,所以这一口茶完全就是冲魏灵韵的脸上喷了过

去,当然也是溅了不少到相扶的太太手上胳膊上,当下可谓是尴尬不已。

苏悦儿咳的没心没肺,苏云儿见状赶紧过去帮着顺,顺了好一气她才缓了过来,却难免脸有憋色,而大太太虽是一脸愠色,却应苏悦儿咳成那样也好责怪,只能阴阳怪气似的问了一句:“大奶奶好端端的如何咳成这样?”

苏悦儿怎好说,她是被那句大姨妈给雷的风中凌乱了,只能把那颗葡萄说成肇事者,悻悻的言道:“刚吃葡萄没留神留了一颗籽在口里,这一吃茶的,却把葡萄籽冲去了嗓子眼,便闹了笑话,真是失礼了!”

大太太闻言很是无语,葡萄籽,在小也不会没察觉啊,但若在这上和苏悦儿较真却显得她这个长辈没气量,便只能做大方:“那大奶奶以后吃葡萄可要小心才是!”继而甩了手,把两个上前给她擦抹的丫头打发开,便瞧着面前的魏灵韵也被丫头擦去了一脸的水,于是,她那哭兮兮的可怜样便顿时减了许多,使得大太太愣了下才说到:“你到底是哪里不舒服?”

魏灵韵低着头似有为难的摇头:“没什么,只是有点,有点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