莺儿抓了苏悦儿的胳膊扶着,轻言:“奶奶,早上我随了车马出城,路经北坡之时,便听见郊外的几个乡人在那里议论前方有人中了邪。他在车前听得,便是心劲上来,为我可否去瞧看一二,免得是人有癔症什么的,被人误会。彼时我不大乐意,但救人这事又是积德的,我便允了,结果他就问了乡人一些话,上了坡,入了林,不久后就和村民抬了个人下来,放在车辕子上,要拿丹药给他吃,结果我一见人就吓傻了,竟是大爷!”

“之后呢?”

“之后就是我夫婿给他喂药,可他牙关紧闭根本打不开,我便说先带大爷回来,我们这才急匆匆的返回。路上我问了他,他说人是他从林地里一滩积水里拽上来的,拽上来时他便是这等姿势,十分的诡异,而探人有息,却身体冰凉,实在叫人不安。…”莺儿说着担忧的看着苏悦儿,好似担心她会扛不住。

苏悦儿点点头:“如此说来也算他造化遇到了你们。”

“奶奶快别这么说,听着生分了!只是奶奶,为何大爷不能回房去?我们急急的回来,本欲是走正门,但大爷这般,我怕他这样子叫街坊瞧到了不好,走的后门,可胡管家却不叫我们送大爷到正房的院落,只叫在后门伺候,这到底是为什么?”

苏悦儿瞧着莺儿不解并带怨的意思,便是伸手拍了下她说到:“防微杜渐,胡管家思量的周全。大爷毕竟昨日才归家,这大早上的若说大爷出了事,这么个样子,怕是谁都要问问大爷昨个晚上去了哪里,因何会如此。这看起来没什么,可老爷太太一把年纪经不起折腾不说,若是问出个什么岔子来,也不好掩盖,毕竟人多嘴杂,府里的是非算不得少!”

苏悦儿的答案让莺儿解了亮瘩,人便不再有怨色,苏悦儿却眼扫向了胡管家,冲着他轻轻点头表示自己的谢意,因为她明白,胡管家这么拦着,更大意义上是维护了她这个家主的体面,毕竟若大爷不对的消息出来,会吓到府里人不说,她这个家主也必是会收到牵连的,因为是个人都看得出,大老爷一房的“多管闲事”是打的什么算盘。

“大爷!”屋内忽然响起了卢郎中的轻唤,苏悦儿赶紧的和莺儿进了屋,便见大爷躺在铺上并无不对,而卢郎中收针的手却有些颤抖。

“怎么了?”苏悦儿诧异的轻问,卢郎中有些紧张似的言到:“他,他的脉缓慢无比,呼吸也慢了起来,可是我明明扎了针,就算不见效,也不该是这样啊!”

苏悦儿听的心再次提了起来,伸手便去摸大爷的脖颈,入手的温度令她直接就皱了眉头,这温度虽谈不上与周和安那般的凉而无温,但只入手的感觉,却令苏悦儿想到了那些被她曾放血的生命,在逝去时,温度的下降。努力的压住那种不安,她闭上眼眸开始数她的心跳,但很快她就觉得自己无法承受了,因为以大爷现在的心跳速率,竟也就是每分钟四十五的上下,这足以叫人疯掉!

什么人如此的心跳速率?

就是植物人也都会自主呼吸,心跳保持在每分钟六十五以上!何曾有人到过如此的速率?

苏悦儿的脑袋里嗡嗡的,只觉得脑袋里有一种眩晕感,而身边的莺儿感觉出不对,也忙是探试,结果入手的低温与脉搏的慢速,使她张大了嘴的看着大爷,最后便是抓了卢郎中摇晃:“怎么会这这样?怎么会?”

卢郎中也是一脸诧异,但眉头的紧锁里却透着一份探究:“不该啊,针刺穴位以复苏,就是头部受创之人,头针下去都有功效的啊,他明显的是内外受压,怎么会如此呢?内里胸有郁结,似受尽打击,外见于骤热急冷,与夜露倾注而受寒,就算真有不治,也该是胸肺急伤,可他明明胸肺无事,全身上下也都完好,就算是僵而不驾,且以针刺而治,也该化解的,怎么会反倒出现濒死之像?”

卢郎中嘴里嘀嘀咕咕的,把莺儿听的近乎抓狂,就要动手摇醒自己这个学究型木讷的男人,身边的大奶奶却忽然伸手抓了卢郎中问到:“你说什么,他胸肺无事,全身上下也都完好?”

卢郎中立刻点头:“是啊,白大奶奶,您看,大爷也只有双手手指皮破见骨,但明显的乃是抓挠之痕,磨损了血肉,他双膝虽跪,却只是太久而僵,一时不得舒缓,我查验他各处再无碍,就是脉象,也只是过慢近乎与死相,这,这就…”

苏悦儿闻听到此,脑中闪过一个剂量的名讳,当下便是冲卢郎中说到:“你且收了你的针,帮我把着他的脉搏,若是比现在这个速率还低了,你可要叫我!”说完便是转身出了屋,冲着在院里来回走动的胡管家吩咐到:“你速速去海姨太太处,把她请来,就说,我有事找她!你可以先告诉她身边的真妈妈,说我找她家主子!还有,遣人去太太处,就说,就说大爷从铺子上传话来,叫我过去一趟,商量一些事,去的急,就不向她们告假了,还有记得走一辆车,让别人认为我去了就是!”

胡管家听了一串的安排,忙是应着跑了出去,莺儿则追了出来:“奶奶,您找海姨太太来有什么用?她不过能安抚人,让人能好休眠,可大爷这会却不是要被安抚啊!”

苏悦儿看了她一眼说到:“别慌,有些事我需要海姨太太来给我确认一下。”说着转了身,她吩咐了其他的下人抬水收拾的忙活。

莺儿瞧到奶奶忽然镇定的神色便是诧异的看着她,她不明白,为什么到了这个时候,奶奶竟忽而这么镇定了。

苏悦儿此时的镇定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她想到了一个药剂,想到了海姨太太的一句话,和大爷曾经的一件事。

她想到的药剂叫做:冬眠合剂。这是一种多种途径的复方,是一种人工冬眠疗法,所用只有两部分,一部分是帮助精神创伤者进入“深睡”状态而镇定,一部分则是用于机体在严重创伤和感染中毒引起衰竭时得以度过危险的缺氧和缺能阶段的一种方法,为争取施救措施而赢得时间。

这种药剂早起的时候苏悦儿也是不知道的,但在对催眠法感兴趣后也曾做过一些了解,但那时也不过知道而已,并不是很上心,直到她的搭档有次任务时,遭遇了毒气泄漏,为了让他可以得救,老大才给他输了加了杜冷丁、非那根、氢化麦角碱的生理盐水,使他进入了冬眠状态,再辗转了三天后才把人送到了医疗中心。

她当时见到搭档的时候,就已经是“冬眠”状态下的他。她记得他沉睡,她记得他的体温只有三十四度,更记得他的心跳是每分钟五十二下,因为药物会使心跳降速三分之一。如今大爷和他的状态份外的相像,只是心跳却比他还低了许多,这使得苏悦儿曾害怕过,因为心跳过低和体温低于三十四度以下都会给肌体造成不可逆转的伤害,所以她此刻镇定是镇定了,但人的内心却绷着一根弦,无法放松。

下人们在跟前来来往往着,却谁都不敢言语什么,但她们的神色也体现着她们的紧张与害怕。苏悦儿只能让自己站在门口做一支强风中不倒的大旗,去稳住她们的心神。

但愿如我所想!

她心中祈祷着,因为她记得海姨太太说过蓝门的人,都比别人老的慢,因为他们的心跳会比别人慢,她也曾试过海姨太太的脉搏,的确如此。而大爷曾经也上演过假死的龟息功,所以她从心里更愿意接受一个答案:大爷是在假死!

没多会功夫,真妈妈扶着海姨太太完全是小跑的进了这小院,胡管家没跟着,显然是去太太跟前招呼了。两人一到跟前,苏悦儿便迎了上去,当头第一句话便是:“我且问你,大爷是不是和你一样,心跳缓慢?”

苏悦儿是不确定的,因为往日里与大爷欢爱时,也曾在他胸口听过心跳,并不觉得有什么差异。

海姨太太一愣说到:“是有些,但不如我和海二爷还有小姐重,正常的时候,能比别人慢些,可若动武动粗的也会加快。”

苏悦儿听了这类似废话的言语,心中却安稳了些,便是拉着海姨太太进了屋。

此时卢郎中还在关注着大爷的脉象,海婕太太一到屋里,便是感觉出了不对,上前摸探,而真妈妈左右的打量了大爷后便是蹙了眉。

苏悦儿还在计算心跳数据,因为按照海姨太太的说法,若大爷往日的心跳就是七十左右比别人慢一些,那么他降低三分之一的心跳,也就差不多是四十下到四十六下左右了。

海姨太太探过了脉象后,便是走到了苏悦儿的身边看着苏悦儿问道:“昨个才回来,这人怎么就成了这样?”

苏悦儿顾不上解释,便先问了一句:“他可是深度睡眠中?”

海姨太太的眼一抬,轻轻的摇了下头:“似是非是。”

“这是什么意思?”

“深度睡眠有两种,一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一种则是他什么都知道的。”海姨太太认真的解释,把身边的莺儿听的一头雾水,可苏悦儿却明白她的意思。

催眠的疗法,也是有异曲同工之妙,而差别就在这意识中,药物的催眠是物理疗法,人一旦进入深度睡眠别是无意识的,就好似我们人睡的沉了,身边的事是不知道的一般,而有意识的深度睡眠则是常见的精神疗法之一,主要是催眠,使大脑皮层进入休眠状态,人看似闭眼或目光呆滞,但其实很像感官麻醉,就是脑袋清楚的知道身边发生了什么,只是无法做出反应,也无法表达出来而已,这种往往当施者说出暗语的时候,受者也能从睡眠状态里走出,只是事后还记得与否当时的的感知,全看施者是否要“抹去记忆”,也就是催眠的时候是要他有无意识保留了。

此时海姨太太这般答,苏悦儿便是挑了眉:“那他是哪一种?”

“两者之间。”海姨太太的答案把苏悦儿弄懵了:“两者之间?这怎么可能?难道说他被人先下了药,物理状态进入沉睡,而后有人又精神催眠了他不成?”

海姨太太听不懂物理的意思,但却明白苏悦儿的纠结处,当下便抬手放在她的肩头轻拍,人出言道:“别慌,怪我没说清楚,您,和我来!”

海姨太太的手带着一种叫人舒缓的节奏,将苏悦儿的焦虑瞬间抹平,继而她看了眼身边迷糊的莺儿,和探究的卢郎中,自是明白有些话不适合在人前说,便点了头,继而要真妈妈关照,她和海姨太太到了这小院的正中。

“大爷的确是进入了深度睡眠,但他是两者皆有的,实不相瞒,这种类似的情形我见过一次。”海姨太太的开场白,立刻就让苏悦儿睁大了眼。

“是小姐。”

“故夫人?”

“对。她曾出现过这样的情形,我不是说过小姐生下大爷后,便是等于赔上了自己的半条命吗?当时小姐就曾这样昏睡过七天,帮助自己渡过了最难熬的时候。”海姨太太说着脸有一丝忧色:“不过这种昏睡之力,我,做不到!”

“你做不到?那她是…”

“她自己催眠了自己!”海姨太太说着吸了口气:“说白了,就是她自己将自己逼进了沉睡状态,犹如假死!”

苏悦儿的眼一翻:“你的意思是,现在大爷他…”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我一碰到大爷,就感觉的到,他全身的灵力都沉睡了,这和当初的小姐是一样的。这种用灵力沉睡的法子,小姐做过一次,显然大爷的沉睡是他自己的意思,毕竟自身的灵力是由自身驾驭,若他的灵力沉睡,那非要他自己这般做才行。只是我不明白,究竟发生了怎样的事,能逼的大爷竟选择了沉睡灵力,来让自己进入假死。”

海姨太太不明白,苏悦儿也不明白,但她还是把莺儿说的情形描述给了海姨太太,等于也就是告诉海姨太太,大爷忽然的离府出现在了北地,继而人就成了这般。

海姨太太捏着双手,眉头紧皱:“定是有什么事发生的,不然大爷也不会如此。他的灵力很强,周围的人也没谁能欺负的了他,更别说占他的便宜了,可是他却这般沉睡自己,定是有他无法抗衡的力量,逼他选择这个法子来相抗!”

海姨太太自言自语的分析着,但她的语言却给苏悦儿那间“密室”开了窗,她立刻抓了海姨太太的手说到:“会不会是抗衡毒?”

她急忙的把红妆的事,讲了出来,海姨太太听后似赞同却又不夫肯定:“听您这么说,可见那毒也很可怕,但大爷这一年多和燕子杵在一起,接触了毒物也不少,不敢说对毒物能相抗,却也应该是知道一些毒的。这毒你口中听来如此蹊跷,但大爷却不是红妆那般常人,他内有灵力,虽不能抗毒,却也可以构建防护,将毒逼在体外,纵使是奇毒难以化解,但也完全可以回来找您啊,他可是清楚您能解毒的!何况,你先前描述将他安抚,化解了双臂的紧张,可见他是有意识的,说白了,就是身体进入了沉睡,但人却知道我们在做什么。若是他只是抗毒,这会也自可唤醒灵力才是,为何依旧沉睡假死呢?要我说,他应该是相抗的别的!”

苏悦儿听的抿了唇。

海姨太太的话语说的十分在理,这使她也不明白大爷到底遭遇了什么,可是现在因为什么变成如此并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大爷到底会不会有事。所以当下苏悦儿便拉着海姨太太问到:“那你告诉我,大爷会有事吗?是不是问题解决了,大爷就会醒来呢?”

海姨太太点头:“应该是的…”她话还没说完,却是真妈妈快步来到了她们好面前一脸沉色的低言:“我劝你们多备着一条路,夫爷可不是小姐!”

真妈妈的言语令苏悦儿诧异,她清楚真妈妈不会是个简单的人,但她就算远远的挺清楚了她们说的什么,也不会令苏悦儿不安,她的不安却只因为那一句,大爷不是小姐,生生的表露出新的问题。

“这话怎么说,难道有什么问题?”苏悦儿只能拉着真妈妈询问,真妈妈轻叹了口气:“大爷的灵力并非与生俱来的,他的灵力是小姐给的,所以你们认为是大爷自己沉睡了灵力,进入假死,在我看来,只怕是小姐的灵力为了保护大爷而自动进入了沉睡状态,也就是说大爷是被自身的灵力给沉睡假死了!”

“这怎么可能?”海姨太太出言反驳:“若大爷不曾驱动灵力,灵力怎会深睡?就算是保护大爷为上,若大爷不命,就是刀入身,灵力也不会抗击的,否则,当初他就不会被刺伤到命悬一线!”

“这…”真妈妈一时愣住,显然是她没思虑到此处,但她还是说到:“话是这样没错,可大爷能操控灵力却不能沉睡灵力啊,他不是这灵力的原主人,他做不到的啊!”

海姨太太此刻那一张一直都镇定的脸上也出现了慌色:“真的就不行吗?要知道大爷已经可以御风,而且他可以治愈伤痕了!”

“可是他做不到沉睡自己!”真妈妈说着忽而就抬了自己的胳膊,撸上去了袖子,继而伸手抓了她头上的簪子就在她自己的胳膊上重重的划了一道,当下便是皮破肉翻而见血,那真妈妈便是瞧着自己的胳膊,眼露凝色,结果苏悦儿就注意到那本以见血的伤口,血却凝而不流,渐渐的破皮之处竟有了收敛之像。

时间分分秒秒的过去,大约五分钟后,真妈妈的手臂上已经完好如初,没一丝印记,此时她的脑门上虽是布满了汗珠,却是冲着海姨太太说到:“看清楚了吗?我也可以自行愈合,但我却做不到沉睡我自己不是吗?我的灵力也不是与生俱来的,这个你是知道的!”

海姨太太的脸一白,点了头:“是,我知道,但如果是这样,那大爷不就危险了?”

真妈妈也是脸色难看的点头:“我担心的就是这个!”

“可是,灵力怎么会…”

“如果是大爷自己想过假死,那么灵力是有可能遵循的啊!”真妈妈这会似是反映了过来之前疏漏中的可能而言语,结果海姨太太直接就是一脸的沉色与真妈妈一起如丧考妣。

苏悦儿瞧着两人如此神色,便是吞咽了口水问到:“你们担心的是什么?”

海姨太太忧虑的转头看向苏悦儿:“灵力自封便可自解,若灵力无人解,那么,那么大爷就会一直这般沉睡下去…”

“什么?”苏悦儿闻言便是晃了下身子:“这不成的!”

大爷此刻的状态宛如植物人,但他又并不是真的植物人。植物人若不靠医疗机器辅助,根本无法活命,且不说那些营养液的输入维持生命线,只长时间的不动就会肌肉萎缩,全身器官衰竭,最后也是走向死亡,而现在的大爷,他是比植物人更可怕的状态,冬眠状态的假死!

这种状态,因为一切进入低消耗,慢代谢的状态,人的生命机体所能维持就是一周到二周的时间,过了这个时间,那就纯粹的是耗命了!毕竟这期间他是不吃不喝不排毒的,若过了这个时间,人还没醒,那可就真的完蛋了。

现代社会,使用冬眠药剂的复方来根据病症特点选用合适的药剂,令其“冬眠”,当药效接触后,就会自动醒转恢复正常体征,排毒进食也都会恢复不受影响,可是现在,大爷并不是用的针剂来进入的睡眠,他是自己把自己给沉睡了,所以他不接触了自己,如何能醒呢?

苏悦儿当即就是抓了海姨太太和真妈妈,一脸的小心翼翼:“难道,难道真没别的法子?”

真妈妈没言语,海姨太太则是咬着唇说到:“这个真的不好说。”

苏悦儿立刻转了身在她们身边踱步,在走了数个来回后说到:“我是不是可以这么理解,当时大爷遭遇了什么事,想过以假死来抗衡,结果体内的灵力也就接受了信息,开始沉睡,但大爷不是这灵力的原主人,所以他可以启动却解开不了?”

海姨太太点点头:“差不多是这样!”

“难道大爷就不会醒来了?”苏悦儿挑眉。

“这个不好说,也许他所抗衡的东西解掉了,或许就会醒!”海姨太太捏着拳头在提醒这个可能,于是苏悦儿立刻说到:“我明白了!”

当下她便一拉两人的手:“这事我压着的,先瞒着府里的人的,你们两个帮我照顾好大爷,这事决不能让府里其他的人知道,免得乱上添乱!”

海姨太太和真妈妈一起点了头,于是苏悦儿拉着她们快步到了屋里,冲卢郎中说到:“卢先生,您和莺儿的婚事怕要耽搁一下了,大爷出了事,您是郎中我拜托您守在他的身边,若有什么不对的,还请多多费心!”

卢郎中听见白大奶奶对他称呼您,便是赶紧的欠身:“白大奶奶严重了,我为医者自是要尽心的,当初族长大人昏厥而中风,我也是守在身边的,您放心吧,身为医者,自当尽力!”

这卢郎中人真是个实在人,就是太过实在了,把这话说的可不漂亮,这种时候提起一个中风的人,无疑是不好的兆头,气的莺儿当即就瞪了他一眼,恨不得去掐他一把,但好在苏悦儿并不计较这些,只叫真妈妈和海姨太太细细照顾,并有事就和胡管家招呼,务比把大爷照顾好,把消息压好。

“奶奶,您难道要出门?”莺儿感觉出苏悦儿的这般交代有些怪怪的,便是出言发问,苏悦儿伸手把她一拉“是,我要出门,但不是我一个,还要带上你和红妆,你且和卢先生问清楚见找大爷的地方在何处,问仔细些,在后门等我,我回去换过衣服带了红妆就来,我们一起去出事的地方探探,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好了!”

莺儿自是听吩咐的去问卢郎中细节,苏悦儿则去了大爷身边伸手摸上了他的脸:“子奇,不会有事的,我会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的,乖乖等我!”说完便是转了身,头也不回的出屋了。

苏悦儿急步回到自己的院落处,便见胡管家抱了许多的东西正给秋兰。问了才知道,胡管家去那边回了话后,大老爷大太太听苏悦儿去往了铺子上,便说带的东西怕大爷和大奶奶吃不上,就叫他去搬了一些土产来,给他们尝鲜。

苏悦儿点着头,问了问那边的反应,听胡管家说没什么事后这才安了心,当下嘱咐道:“我要悄悄出府一趟,叫人在后门给我备下一辆马车,若是我到晚上还没回来,你就去见老爷,和他一个人说今日里发生的事和我已经出府,他自会有安排,若这期间别人来寻我们,你只管找借口应付了去就是,对了,铺子上也去个人招呼一人,万一大老爷和大太太来了精神要去铺子上问啊瞧的,就编排一下说我们夫妻两个出去见客了都成,可知道,总之能压就压!”

胡管家立刻点头应了,苏悦儿便摆手打发了他去,自己去了红妆的屋子里。此刻的红妆已经看着好了些,就是精神头不济,但秋兰照顾着她,她也看着没什么大碍。

苏悦儿瞧着她那样子一时有些担忧,但红妆瞧到大奶奶的神色就知道有事,便是撑起了身子:“奶奶,有事?”

“你能撑的住不?我需要你帮我去找一些线索!”苏悦儿皱着眉言语,那红妆点了头:“奴婢成的!”说着她看向妆台处的抽屉:“秋兰帮下我,那抽屉帮我打开。”

秋兰照话去做拉开了抽屉,红妆便要她手从抽屉的下面往上摸,结果就摸到底下有个小盒子,从内里取了一个小瓷瓶出来。

“这是什么?”苏悦儿瞧了便问,红妆笑着拿过给倒手里三颗小药丸扔进了嘴里嚼巴嚼巴咽下去了才说到:“这是红门里的丹药,一颗便能撑上一个时辰,奶奶即要找线索,这一来一去的,怎么也要两个时辰去了,万一中途再有点耽搁呢?我只好吃上三颗顶上三个时辰了。”

“顶?”苏悦儿忽然想到她们也曾接触过类似的药物,可以使人在短时间内,靠多巴胺与一些物质的相互作用,而暂时忘却痛楚,放大力量,这种类似兴奋剂的东西,的确在很多时候能派上用场,但这种东西的副作用也不小,这使得苏悦儿一时觉得有些歉疚,对着红妆本能的说到:“谢谢!”

红妆被这句谢谢弄的愣了半天才缓过来,极其不好意思般地一笑:“奶奶快别这样说,您把我吓到了,在家里您是奶奶我是奴婢,在红门你是当家,我是下属,这个谢谢,可受不起!”

“但我就是要谢谢你,因为我明白,这种药物一旦失效后,你要受的痛与折磨可是加倍的!”苏悦儿说着伸手拍了红妆的肩,红妆却是一笑:“没事的。”

当下红妆便掀了被子,开始穿套衣物,而秋兰完全是看傻了:“天啊,你就跟没事了一样!”

红妆笑着比划了下拳头:“可不是,精神抖擞着呢!”

苏悦儿转了身回屋,把自己这些裙袍脱了,换上了一身便于出行的短打,介于发髻拆梳麻烦,便是取掉了几个太过耀眼的珠花,找了块紫色的纱帕子学着电视剧里那样把发髻一包一扎,看着倒也似个村姑的样子了。

匆匆收拾了下,她喝了些水,便出了屋,此时红妆已经等在外面,于是苏悦儿又嘱咐了一遍秋兰如何应对后,两人便是低着头急急的奔去了后门的小院。

胡管家动作利索,已经准备好了一辆马车,莺儿也将一身喜服换下,取了红花,穿了件平日里的衣裳,于是三人这便迅速的出府,由红妆驾车往郊外的北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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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五章 问世间情为何物?

马车在路上跑,苏悦儿和莺儿则简单的和红妆讲了大爷的事,当红妆知道大爷如今这般样子先是吃惊,继而在推断昨夜打伤她的就是大爷后,她却摇了头:“奶奶,说真的,我瞧着也似大爷,但是如果是大爷,他没有理由对我出手的。何况我陪大爷也练了几年的功夫了,虽我没什么本事能与大爷相抗,但他该是熟悉我的身手的,自不会对我下手那么重,而且我后来也出了声,他却对不丝毫不做理会,我倒觉得不是大爷!尤其那撒向我的粉尘,也有些奇怪!”

“那是毒,一种你们不熟悉的毒。”苏悦儿皱了眉,因为红妆说的也十分有道理,而且正是这种蹊跷之处,反倒让人觉得还有什么秘密,是叫人不知晓的。

马车在出了城就往北地跑,一路上红妆都在描述着她是如何追逐着大爷,在哪一处有如何的反应。

苏悦儿靠在车厢的门边上,听的直皱眉:“照你这般说,你出城前跟着他是完全没理会的,到了城外之后就已经察觉到你,几次停下试探了?”

“应该是,我也因此更想追下去,毕竟若真是大爷才不会试探我,他会一早听出我的脚步声,继而告诉我不必跟下去。”红妆说着伸手指了指前方的林地:“喏,我跟到那里的时候,他就没入林地,没了一点动静,但幸好那时已经变天,风吹树摇里,我听到了衣摆的飘动声,才又循着声找人,结果就在林地里和他对了正着!”

苏悦儿抬头看了看前方的林地,此刻已快到正午,太阳光照的那片郁郁葱葱的林地竟透出一丝淡淡的雾色,隐隐透着一丝属于幽静的那种沉光,与昨日来时不同的显出一丝幽寂的味道。

“想不到这里的林地竟有原始森林的味道。”苏悦儿口中轻喃。

白家的祖坟和平城的几个大户一样,是圈在这北地之上的。这北地之上的。这北地之坡,说是坡却犹如山一般,只是这上山之路并不陡峭,平缓似坡而被人称之为坡地,但等到上了半山腰后,地势就会突然变成沟壑之相,中间一条溪水似苍龙的盘旋而过,得有旺子旺宗的风水相。

白家的祖坟便建在这靠近山顶的部分,为了方便行路,大家都是驾车穿过这片林地,从后山上上去,因为那里早已凿出一条山路,供人们上下方便。所以昨日里打此过,却并未停留而是穿过了这林地的,而苏悦儿当时也只是从马车里扫看了一眼那林地,许是因为是下牛太阳并不是正中,光线打照的组些,又加之之前也未落雨,这片林地,并没现在这种幽寂之色。

三人将马车停在了路边一拴,红妆便指着一条并不明显小路说到:“奶奶,昨个晚上他就从这里上去的,我也是从这里跟着的。这路,您能行不?”

苏悦儿伸手摸了下肚子:“还好他不娇气,我又有神草护体,不碍事!”说着便是下了马车,给双手带上了皮手套后,将自己那把搞来的锁子飞刀便拿在手上。

“奶奶,您这是…”莺儿瞧着稀奇便问,苏悦儿一笑:“这是爬山用的工具。”

莺儿却是一撇嘴:“奶奶何必逗我,我是没什么功夫,但也知道那是做什么的,奶奶您是赏金客,全府上下谁不知道啊,那杀了韩岳救了人的那位就是您了吧!”

她那一战,血雨里收割了多少人的性命,固然可怕之极,但毕竟是杀了恶人救了许多的姑娘,众人大家心里害怕会有些敬畏而远之的举动,却没一个不把她看做英雄,毕竟除了害!而姑娘们,则自然是把这个如修罗一般的女子当做了保护神的,所以此刻莺儿的眼里也是透着感激与敬佩的。

苏悦儿笑了下:“是不是有什么关系呢,有些恶人官府不好出面的,自有人替老天收割了他,终究除了害就成了呗!”

莺儿笑着点头,但又问到:“可奶奶,咱们只是爬山而已,你把这个拿出来做什么?”

苏悦儿看了看那周围幽寂的沉色说到:“我和你说了,这是爬山用的,要知道越往上越不好走,这东西能做爬山用的绳索与钩子,为何不用呢?走吧,安全第一!”

莺儿当下不再问,三人这边往林地深处去。

路上莺儿拾了个根树枝拿在手里防着有什么虫蛇的靠近,红妆则一人走在前,不时的注意着周边的一切,给苏悦儿说着,在何处遇见那人,在何处交手的话。

随着描述和攀爬,不知不觉间,就已经到了半山腰处,地势果然陡变起来,而红妆也指着一处明显有泥滑轻塌的地方说到:“就是那里,在那里那家伙给了我一掌后,便扬手给我撒了好些粉尘,我便当下就倒在那里,后来醒来的时候,人恰在边子上,许是起的猛了,身下的泥土早已松软,我便从这里滚了下去,那,被下面那棵树还给挂了下呢,最后就直接滚到下面去了。”

苏悦儿站在跟前看了看着滚下去的路径后,便是要往那处轻塌的地方去,红妆见了便是拦着:“奶奶您别过去,那里滑,万一…”

“我会小心的。”苏悦儿说着把手里的飞刀亮了出来,左右的看了看,便是抛手一扬,那飞刀带着长长的钢丝向上的斜飞了出去,在半途中碰到粗壮的树干便是急速的绕圈,最后缠挂在了上面。

苏悦儿抓着扯了扯后,便抓着那钢丝小心的往那处走了过去。

她不为看地滑的情况,她只想找找那里是否还有粉尘的印记,毕竟她做出了判断,却还没有被证实。那一场大雨来的急,城里就知下的不小,这里的泥土松软度和那些积水,就更可见这边下的有多大,毕竟林地里树叶密集的靠在一起,似伞,这种情况下都下透了,可见这雨水绝对属于倾盆级别。

苏悦儿小心的观察与寻找着,只是很可惜,费了一刻钟的功夫,她也没能看到类似的粉尘,便只能悻悻作罢,谁让这场雨太大,回到路途中的时候,脚下微微一晃,苏悦儿便干脆借着钢丝的柔劲把自己荡了出去,继而抬手一扬,金色的匕首如光棱闪现把那可枝桠便砍断。当下金光回手而消失,苏悦儿也把梭子飞刀收了回来。

“刚才那金晃晃的是什么?”莺儿没能看清楚好奇的询问,苏悦儿一笑:“暗器。”

莺儿兴奋的咋舌,红妆却是看了看苏悦儿后相言:“想不到奶奶手里还有这宝贝。”

苏悦儿笑而不答,红妆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只无奈的说到:“我所知道的就是这些了,不知道能给奶奶什么帮助。”

苏悦儿转头看向莺儿:“你可问清你夫君哪处找到的人?”

“他说是随着乡民上去的,在山上的一块大石头处,因为临着溪水,旁边全是泥潭一般,他见到大爷时,就是那般姿势的跪在泥潭里。”

“大石头?”红妆立刻眼往另一边偏转,伸手指着那边说到:“应该是那里!”

“你知道那大石头?”莺儿很好奇。

“我以前来过这里,去过这山林里的那处大石头跟前,因为乡民基本上靠着这座山过活,他们砍柴的中午常常积聚在那个大石头跟前歇脚,所以那里被叫做歇脚石,想来大爷被人发现,也应该是乡民早上进山摘些雨后的野菜之类的顺道瞧见了吧,奶奶,要不咱们过去看看?”

苏悦儿立刻点头,于是三人又往那边爬。在半个小时后,她们终于到了这歇脚石的跟前。

因为靠着溪水,这里基本上有很多石头错落相叠,这大石头的确很大,足有二十个平方米的大小,此时还有两个乡民正在这大石头上歇脚,不过却是两个年轻的小妇人,她们的身边都是不小的竹篓,里面堆着一些野菜与蘑菇,此刻正靠在一起说说笑笑,忽而见到来了三个女人,还一愣,在瞧看她们三个的穿着打扮,也感觉的出不大对:属于低调是低调了,但绝不是她们那种过苦日子的人。

两个女人不自在的挪了下身子,便要起身,红妆立刻上去问话:“两位姐姐留步,请问一下你们可知道今日里,是不是有人在此处救了个人的?”

红妆问话,莺儿就在跟前转悠,然后忽而指着一处说到:“奶奶,你来瞧,应该是这里!”

苏悦儿闻言便挪了过去,那两个小妇人一听唤的是奶奶,便思量的出面前的女人是那个大门户里的,便是两人上下的打量着苏悦儿,而红妆此时也转头来瞧。

苏悦儿走到莺儿所指的地方,便看见还有些泥水在此,但泥巴却在内里被压出了两个窝,真的很像是跪出的窝子一样。

红妆到了跟前一瞧,便是蹲了身子,用手舀水拨开,果见两个跪印,而此时那两个小妇人中穿粗布蓝衣的一个说到:“你们是,是早上那位中了邪的大爷的家人?”

“中了邪?”苏悦儿上前一步问到:“怎么?他难道有什么诡异之举?”

那个小妇人尚没言语,旁边的那个穿土黄色的便是扯了她的胳膊:“快别说这些,小心惹事!”

那小妇人当下便是闭口的要背了篓子走,苏悦儿便赶紧的看了眼红妆,红妆立刻山前把两人一拦,当下就伸手从袖袋里摸出了两吊钱来,一家的手里放了一串言到:“两位姐姐若是知道就请告诉我们吧!”

那土黄色衣服的小妇人见了钱便是拿在手里冲红妆说到:“你们是那人的什么人?”

红妆回头看了眼苏悦儿,苏悦儿便是笑言:“我是那人的妻子,如今他已被郎中救下,我却不明他出了什么事,特地来此找寻,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还请两位行个方便。”

那土黄色衣服的听了,便是把钱揣进了怀里,冲着苏悦儿就说到:“哎呀,是不是中了邪的,我们也说不清楚,只晓得昨个半夜里那场雨下的很大,里面加着咆哮,鬼哭狼嚎的很是吓人,直到后半夜里,才听了个真切,那不是什么雷,也不是什么狼叫,而是有人在嚎,只是雨太大听不大真切嚎了什么,早上起来我们进山,走到这里就看到一个大男人跪在此处,跟个木头似的一动不动,可把人给吓坏了,把张家媳妇吓的叫了几嗓子,才来了人发现了其,便又到山下去叫人来,结果路上倒遇了个娶亲的郎中,把人给救走了。”土黄色衣服的妇人口齿伶俐的说完,便是冲红妆发问:“诶,那郎中把人给你们送回去了?”

红妆点点头,那土黄色衣服的妇人便是撇嘴:“这郎中也真是的,娶妻也凑这事,真不怕他媳妇嫌晦气,跑了!”

身边的蓝布小妇人扯了下那土黄色妇人的袖子说到:“王家姐姐,别说这些了,话说了,咱们就回去吧!”说罢瞧了瞧手里的钱,便走到红妆面前还给了她:“这位姑娘,这钱我收不得,我不过是眼瞧见的而已,又没帮上什么忙,您家的爷出了事,怕也是用钱的时候,您还是收着吧!”说完转头看着那土黄色衣服的似乎想要她也把钱还了,但那土黄色衣服的妇人自是不乐意的拿眼瞪着她轻喝:“张家的,你傻了啊!这一吊钱,你男人就是给人家跑上一个月的街也才转的来!”

那小妇人嘴巴一抿,似有些胆怯,却话语还是低低的飘了出来:“我男人说,不是自己该拿的就别拿一份,免得日后做人亏心!”

那土黄衣服的妇人当即就拉了脸:“你男人又不是我男人,管你家的事,管你,还能管了我不成?再说了,这有什么亏心的,又不是我要的,更不是我抢的,这是人家给我的问话钱,我也说了情况,一来一往公平合算!”说完自己一把捞上了竹篓往肩一挂,冲着那蓝布衣服的就说到:“男的傻,女的痴,你们两口子还真是一对!”说完就扭头走了,好似怕人家会逼着她还钱一般,走的飞快,完全把自己这个同伴给丢下了。

这蓝衣女子一见,赶紧的冲着她们三个抱歉的一笑,就把竹篓往身上背,想着去追那女子,还口里喊着:“王家大姐,你等等我!”只是她因着年纪也就十六的样子,个头也不算高,这竹篓上肩若是力气小的或是个子矮的,都是需要边上有人给提着才行,结果她这一背,便没背好,洒了些野菜和蘑菇出来,便是又心疼的去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