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真… 我、我…” 痛苦的喘息着,她在嘶哑轻唤,断断续续语不成句,“我真羡慕她… 惠玥,容成惠玥。”

“母亲… ”疾呼,始于韶王拓跋信陵。疾步上前,他把面色惨白母妃搂在怀里,“别怕,别说话,太医很快就到。”以手按住她腹部伤患,拓跋信陵似乎想阻止鲜血的后续流出。深深呼吸藉以平复怒气,他蓦地抬眼与我对视,幽幽黑眸,竟氤氲了黑浓杀意,“殿前禁军听令,从此刻起,不必顾及杨昭仪死活,活捉贺兰栖真!”

“谁敢伤害杨昭仪,等同于冒犯将军府。” 冷淡回应,杨延风醇厚暗哑的嗓音里有着一抹奇异绷紧,“末将,连同两百生死追随,不会轻易放过韶王。”

作者有话要说:(捂脸)偷偷问句:今天事情多,能否只更一章??嗷嗷~~o(>_<)o ~~ 咳咳,皇位争夺八宝粥乱战,拉开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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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推算了下师父的真实年龄:47岁左右0 比排风(18)大280

丘陵君(不到25) 平原君、光哥、芮之(24) 疯哥(23) 沼泽君(?不详)

容成贵妃差不多是16入宫,17岁生的大皇子胎(仁怀太子);19岁生的五皇子(平原君);宣和二十五年(排风偷吻平原君的那一年,排风12,姐夫哥18)——即37岁挂鸟

昭平德妃(17岁)与容成贵妃同时入宫,18岁生的三皇子益王(已挂)

温慧妃(16岁)与贵妃、德妃一同入宫,18-19岁间生的四皇子(丘陵君。所以丘陵君比平原君稍大)

相性XX问

“谁敢伤害杨昭仪,等同于冒犯将军府。” 冷淡回应,杨延风醇厚暗哑的嗓音里有着一抹奇异绷紧,“末将,连同两百生死追随,不会轻易放过韶王。”

“卡——”火急火燎的拦阻声,一道矮小身影,忽然掀开头顶枯黄掉渣的鸡毛蒿草,窜至1号摄影机,咳嗽道,“百姓们好! 鄙人复姓钟草、闺名无艳,乃【盛京城刊】第两百期期报主笔人。 眼见冬去春未至,盛京城内仍寒流突袭冻死苍蝇不足惜。 为响应天朝皇位过渡时期【和谐号召】,尽量圆满完成【疯哥不脱衣怀王不纳妻见韶王如同见城管大队主席】之任务, 本刊怀揣【只准师父吃辣子鸡丁 不许排风入后宫侍寝】之宗旨,为广大群众现场直播一段狗血采访录。”

采访人:钟草无艳(以下简称钟草)

被采访:平原君、丘陵君、疯哥、贺兰栖真(以下简称栖真)

001问:对小排的第一印象?

平原君(如沐春风般微笑):与众不同。

丘陵君(浓眉紧皱):又瘦又脏又像只野猴。本王的拇指,被她咬过之后,至今隐隐作疼。

疯哥(踌躇,语意略有顾忌):太、太丑了… 四十年前的彩霞飞天髻,实在是惨不忍睹,无法回顾。

栖真(无奈):肺活量真大。两岁的小粉团,居然连续哭嚎了两天三夜…

*

002问:小排最大的缺点?

平原君(力撑额前黑线):言行不羁。

丘陵君(暗暗握拳):心思太多,不容易控制。

疯哥(斜眼鄙夷):缺点?即使是一只威武将军府厨房角落的小强,浑身上下皆为宝。

栖真(严肃认真状):天性愚钝,后知后觉。

*

003问:小排最让你不悦的一件事?

平原君(薄唇紧抿):裸 奔。

丘陵君(火烧屁股般急切):《武穆遗书》只有上半本。(握拳)本王最想要的是下半本、下半本!

疯哥(思索、略略踌躇):没有… 或许,于公说来,本少不愿她与平原君太亲近。

栖真(长叹):徒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愁… 失身。

*

004问:小排最让你温馨的一件事?

平原君(唇边浮出一抹温和笑):姐夫,你娶我好么?

丘陵君(冷哼):从未。

疯哥:这… 暂无。

栖真(笑弯了眼):十三岁那年,她葵水初潮。 手脚冰凉的她强行爬进我被褥、蜷缩在我怀里,瞳眸盈光点点,怯生生问,‘师父,月儿如果血崩而死,你能不能烧六个纸扎小人给月儿?五个是师兄师姐,最贴心的一个是师父…’

*

005问:你让小排最悒郁的一件事?

平原君(神色微僵):她… 她应该能体谅我。

丘陵君(幽幽黑眸闪过不屑):太多。

疯哥(面有惭愧):侮辱她丑。

栖真(扬了扬剑眉):秘密。

*

006问:用一句话展望你与小排的未来?

平原君:文王梦熊,渭水泱泱

钟草(停笔,诧愕抬眸):姐夫哥,何故用此句?

平原君(淡淡启唇):我的梦想,她的理想,我和她… 看似如影随形,实则仍有出入。

丘陵君:庆父不死,鲁难未已

钟草(险些从座位跌倒):为、为啥?

丘陵君(幽幽黑眸闪过狠决):小丫头片子,折腾出来的事儿越来越多。不杀她,难保她不成我心头大患。

疯哥: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钟草(扶正鼻梁上的近视眼镜):风三少,何出此言?

疯哥(释然笑):小妹的理想… 为兄倾尽全力,也要助她实现。

栖真:拒绝回答。

钟草(两行宽面条泪,苦苦哀求):帅师父,你瞧瞧自己身后一路攀涨的人气指数~说嘛说嘛,喜欢小排么?

栖真(话锋一转):无艳丫头,年芳几何?

钟草(倏然羞红了脸):师父,不准调戏路人~~

栖真(笑眯眯,好意提醒):无艳丫头,你应该才二十出头罢?别只顾着保养脸。 瞧瞧你握笔的蹄子,皮肤又干又枯且无光泽。莫非,常年刷碗不带手套?

钟草(头顶滚滚乌云):…

*

007问:你觉得,谁最适合当小排的相公?

平原君(不曾犹豫):本王。

丘陵君(想也不想,笃定):阎王。

疯哥(思索,犹豫不决):这… 贺兰芮之?罢了,当本少没说。

栖真(依然笑眯眯):爱徒她真心喜欢就好。

*

008问:咳咳,下面这个问题,是为广大粉丝们所问,第一次破处对象?年龄??

平原君(坦然):她们心中有数。

丘陵君(面有不悦):本王的隐私,岂允平民打听?!

疯哥(尴尬):…

栖真(狡黠眨眨眼):我素来洁身自好。

钟草(忿然摔笔):骗人!

栖真(话锋一转):无艳丫头,你还是完璧之身么?

钟草(倏然羞红了脸):当然。

栖真(笑得神秘):说谎。

钟草(囧):555…

*

009问:对于小排入后宫侍寝之事,有何看法?

平原君(神色顿僵):仅希望,她没有谎言欺瞒… 既是父皇,我只能哑忍。

丘陵君(面有尴尬):子不议父,本王拒绝回答。

疯哥(长吁一口气):庆幸,老皇帝半途疲软。

栖真(无奈叹):该看的、不该看的,我悉数瞧见;该听的、不该听的,我全都听闻… 真是徒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愁~~

*

010问:总结性问题。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诸多日子,可曾梦见小排?

平原君:这…

钟草(顿笔,满腹好奇):姐夫哥,究竟有还是没有?春梦也算哈。

平原君(蛋腚站起身):天快亮了,本王得去观战—— 究竟,是德妃捉住了贺兰栖真,还是韶王擒拿了神偷老怪??

丘陵君(环顾左右而言他):嗯?殿前禁军侍从们,各个不办正经事,都偷吃便当去了??

疯哥(慌忙起身追出,神情俨然):韶王留步! 不允你藉‘擒拿贺兰栖真’之名,误伤我小妹。(倏然扭头,疯哥嬉笑)钟草主笔,若有缘千里再相会,定坦然相告。

栖真(步疾如风掣、并轻松跃至房梁顶):无艳丫头,此问题暂且记下。待我潜逃成功,下回你专访我时,定实话实说。

钟草无艳(囧):不是吧?都散场了?!(亦步亦趋追出,疾呼)韶王、怀王、风将军… 车旅费,小女子回【盛京城刊】总部的车旅费,劳烦垫付… 才两文铜板,别逃啊!

一日三千杀(中)

“谁敢伤害杨昭仪,等同于冒犯将军府。” 冷淡回应,杨延风醇厚暗哑的嗓音里有着一抹奇异绷紧,“末将,连同两百生死追随,不会轻易放过韶王。”

无惧于杨延风的警告,拓跋信陵始终目不转睛凝视着我,淡漠道,“言尽于此,不如让本王见识见识… 究竟是贺兰栖真天下无敌,抑或是本王更胜一筹?!”

掷地有声的言辞,周遭沉闷的空气倏然一紧,刺耳的出鞘声登时迫近于我。清洌的银光随同一柄玄青长剑直划而下,直指贺兰栖真的头顶。

“师父,当心前方!” 蹙迫提醒,只因拓跋信陵剑光过而风匿。 眼看他朝贺兰栖真近身刺袭,那一瞬间,我感受到自己的身体被他的剑气震得一颤,幸亏神偷师父身轻如燕。借势往后翻转两圈,他拉开与丘陵君距离的同时,也避免了我再度误伤。

“月饼,觉得疼?” 敛去笑意,贺兰栖真抱紧了我。他高高的挑起了眉,细美的双眼闪过不悦和不羁,最后是讥讽,“韶王,出招快不等于出招精准。 向我索命无妨,倘若伤及月饼,你不会自责?”

“少废话!”拓跋信陵冷漠回应。他手中那柄玄青利剑,剑锋斜指向下,在破晓时分的幽柔星光照耀下,泛出冰冷杀意。 不经意瞥我一眼,他兀自侧脸,朝那群傻愣在原地、不知该攻该守的殿前司禁军催促道,“没听见本王的吩咐?”

如梦初醒般,无数胄甲士兵聚集而至,将贺兰栖真与我重重包围。 神情各异的他们,纷纷抽剑出鞘,指向贺兰栖真。

“杨排风,既然你漏夜离宫诚心出逃,本王绝不会手下留情… 勿怪!” 唇角勾弯,拓跋信陵笃定道,“拿下贺兰栖真!”

余音刚落,拓跋信陵眼底快速闪过一抹狠决,趁禁军士兵共同进犯贺兰栖真、引开其注意力的同时,他手中的长剑蓦地弯转,一道劲气十足的剑气飘然而出,逐电追风之势猝然刺向我喉颈。

惊惶倒抽一口气,以为自己难逃一死之时,我突然聆听到了两声兵器碰撞时所发出的脆响。 狂戾剑气猝然滞顿,熟悉的男性嗓音即刻传来,“韶王,既然你有心伤害杨昭仪,勿怪本将出手冒犯。”

孤身挡在贺兰栖真前面,杨延风麾下的两百生死追随,成纵向排开,与归属于韶王统辖下的禁军兵戎相见。

回首,风三少朝我笑了笑,炯炯目光流露出前所未有的执著认真,“怪老头,看在你复姓贺兰的份上,想活命,就带着我妹妹赶紧逃罢… 剩下的,有我担待。”

“懂得尊老爱幼,无愧为北秦皇朝的栋梁之才。”并未婉拒,贺兰栖真弯出一抹灿烂笑,语出惊人道,“徒儿,为师原以为你呆呆傻傻,不料,挑夫君的眼光竟如此精准。 比起欲左拥娥皇右抱女英的无忌公子、比起默不作声冷眼旁观的漂亮姐夫… 威武将军,更值得你托付终身。”

此言既出,成功迫使不发一言的拓跋平原,瞬间僵硬了面部表情。凝视着嬉笑调侃的贺兰栖真、再直勾勾地审视我,他眉宇间闪过些许惊愕。

没由来地心悸,我下意识别开眼,不愿再面对拓跋平原眸底的质问。然而视线挪转,不经意对上贺兰栖真唇边一抹狡黠笑意,“爱徒,还记得《欲女心惊》剑谱么?”

“嗯?”我倏感困惑。

身体,原本被温暖手臂有力托起,仅眨眼须臾,深沉有力的劲道骤然把我抛掷而出。呆若木鸡的我,在空中以香蕉曲线上升路径,直接冲往丘陵君。

“徒儿,接住!”提醒,缘于贺兰栖真。 步疾如电,他从一名禁军手里夺过利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抛掷给我,“记住,右手剑法。”

慌乱地接住剑,成直线状态迅速下坠的我,即将近身贴近拓跋信陵。胆战心惊地瞥视那柄泛着冷光的青玄剑锋,正当我以为自己要被劈成两截时,腰腹蓦感一道□的男性臂力,贺兰栖真的话语亦贴了耳畔传来,“关元穴。” (笔者注:关元穴,位于脐下三寸处。)

再愚钝,也即刻顿悟《欲女心惊》的不入流招数。 银剑挥转,顾不上招式精准与否,我迅速出手刺袭拓跋信陵的下半身。 惊愕如他,颀长身形退闪一大步,青玄剑亦在下一瞬反攻向我。

“风将军,还不快来帮忙?”重要关头,贺兰栖真悠哉长叹,而他手中的长剑,竟出其不备刺向拓跋信陵的双眼,“韶王… 年轻人,须懂得怜香惜玉。”

说时迟那时快,在青玄剑锋距我仅咫尺间隙时,另一道身影若风送轻烟般笼聚在我身旁,帮我连挡两招、化去生死威胁。 被剑气震得全身颤抖,重心不稳的我,顿觉伤腿疼痛难忍,整个人亦朝后摔倒。 然而,杨延风连同贺兰栖真并未有半丝停留,二者手里的利刃,如有默契地同时向丘陵君挑去,直袭他左胸要穴——

此时此刻,余光却不期然瞥见,韶王禁军亲信们正执箭瞄准了争斗纠缠的三人。心,骤然提至嗓子眼,我惊骇疾呼,“三哥、师父,当心身后…”

呼唤,湮没于箭矢劈开空气、飞速前行时所发出的尖啸声。

心跳狂乱,也不知自己哪里来的力量,我咬着牙忽略腿部伤痛、火急火燎扑向杨延风,以自己的身体护住他的胸膛,“三哥,快趴下。”

箭矢,宛若从我颈侧发丝掠过。

生命威胁连同惶恐惊吓,来得快亦散的快。然则一抹湿热黏稠的液体,沿着我的脖颈溢淌滚落。悄无声息地,一滴续着一滴,洒落在杨延风淡黄色的衣衫,怵目惊心。

“小妹…”躺在地上忘记起身,杨延风怔怔凝视看我,厚实胸膛紧绷了一下,很轻很平淡的嗓音竟多出一抹起伏,“你…”

“糟糕!”忆及贺兰栖真,我慌忙收回紧紧拥住风三少的双臂。侧过脸朝身后看去,我急切亦是担忧,“师父,您无碍罢?”

话,如骾在喉。我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一幕,彻底苍白了全部言语—— 箭矢,毫无偏差地没入贺兰芮之的脑部。素白的长衫,连同部分箭杆,已经被汨汨涌出的鲜血染透。血腥气息,连同骤然袭卷心头的忐忑惶恐,在这凄冷黯淡的破晓时分,缓慢延伸,无边无际。

嘶哑了嗓音,我张张嘴,想要唤出些什么。

只是,脖颈彷佛被一道无形的力量硬生生卡住,不能自在呼吸、不能出声求救… 惟有瞪大眼睛,注视着那抹源源不断洒落而出的刺眼殷红,沾染贺兰芮之身下的泥土,宛如我失落怅惘的青春岁月里,每一次心念转动时,暗自蠢动的苦痛。

“芮之,芮之…” 哽咽地呼唤着,我拖着伤腿,狼狈地几乎是爬至贺兰芮之身边。

推开围聚在他身旁的侍从,推开止步怔神的贺兰栖真,我生平第一次紧紧拥抱暗恋理想,爱抚着终于完全属于我的俊逸面孔,触碰着正逐渐丧失体温的男性躯体,语不成句道,“傻瓜… 傻瓜… 你这个不懂武功的傻瓜! 为何要替贺兰栖真挡箭? ”

艰难地撑开眼睑,贺兰芮之神情疲惫且虚弱。 努力朝我挤出一抹笑,他艰难翕动着薄唇,一字一顿道出口,原本低沉好听的嗓音已然轻细微弱得不可辨识,“虽未谋面… 毕、毕竟… 他是我二叔。”

“笨蛋!你这个大笨蛋…” 失声痛哭着,我俯下脸,把自己的额头贴上了贺兰芮之,任由无法克制的泪水汹涌而出,“师父武艺高强,必定能躲得过。 你以为自己打了场胜仗,便成就金刚不坏之身了么?”

黯淡无光的眸子里闪过些什么,他附在我耳畔,有气无力地叹息,“招娣… 我、我对于你…”

“不听,我不听。”仓惶摇首,我拒绝倾听什么生死遗言。吸吸鼻子,我猛然抬起头,看向同样不知所措的昭平德妃,“御医,帮我传御医…”

“左右监门卫听令——” 惊慌失措的求救,被怀王拓跋平原打断。 面无表情地凝视我最后一眼,他眸光流转,对上昭平德妃,“韶王纵容亲信谋害内命妇杨排风、朝廷命官贺兰芮之,依律当…”

“德妃娘娘,两位王爷,请移驾兴庆宫… 圣上清醒了。” 不期而至的岔言,来自于内务总管海公公,“圣上口谕,宣昭仪杨排风、宣三品以上的朝臣,共同前往兴庆宫,聆听立储圣旨。”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 EMMA 的长评(╯3╰)

我心情有点小悒郁,诸多原因(我噗死我自己。)… 不过捏,再过1,2章,本文的气氛会渐渐开郎、走向轻松氛围,O(∩_∩)O~呵呵

一日三千杀(下)

我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来到兴庆宫,中和殿。泪水,还在眼眶打着转儿,所有的心思神绪,亦都集中在被送往御医院的贺兰芮之身上。此刻虽天渐破晓,我却看不见晨旭、看不见任何冲破黑暗束缚的光明,仅能看见中和殿庭外数盏灯火通明的宫灯,以及齐聚而来亲贵重臣。

老皇帝刚刚清醒,尚未来得及与昭平德妃说上三句话,便如神偷师父所言再次咯血不止、彻底翘了辫子。

眼见一条人命的与世长辞,眼见朝臣们各个双膝跪地、神情悲悯,因为腿脚不方便而呆坐在一旁的我,始终懵懂不自知。直至内务总管海公公往我怀里塞了一册金印圣旨,我才恍惚抬眸,对上一张毕恭毕敬的脸——

“娘娘,念啊…”小声地,海公公好意提醒,“圣上的意思,由娘娘诵读立储诏文。”

麻木颔首。我眸光流转,缓慢扫视着圣旨上的繁体字,也不顾自己的嗓音是否潮湿沙哑得难堪此重责,低低念出声。

“从来帝王之治天下,未尝不以敬天法祖为首务。朕既年届六旬,在位三十一年,实赖天地宗社之默佑,非朕凉德之所至。” (笔者注:为阅读方便,诏文后续内容自动转换为白话语言。)

中和殿,寡言得仿佛连根针掉在地面,都能清晰聆听。

定了定神,不允许自己再神思恍惚,我略略提高音量,“自朕登基以来,无论纪纲法度、抑或用人行政,均不能与太祖、太宗二位皇帝相提并论。虽兢兢业业治国安邦,然则边疆战事不断、民生困苦,是朕之大罪。”

“忆及建平二十八年秋,父文宗帝尚未离世。 朕自知为皇三子,无缘帝位,遂终日沉湎于山水墨画,不曾恪尽职守以报效朝廷… 待文宗帝薨,朕继承大统,却常图安逸,燕处后宫深苑,临朝甚少,以致宣和四年皇二兄相王叛反,是朕之大罪。”

宣和四年,不就是二十七年前么?

念及此,我倏然领悟到什么。 慌忙朝跪于前庭的朝臣们瞥去,意外地,我并未瞧见贺兰栖真的身影。

师父去哪儿了?

容不得多做猜想,我目光重回圣旨,启唇道,“人生在世,孰能无过?朕初登大宝,自然多有违错,幸得镇国公宇文虚中、兵部尚书昭平攸、威武将军杨继业,三者于危难之秋誓死追随,助朕平定相王祸… 然而,朕年少气盛,不能听言纳谏,以致诛除相王遗臣后嗣近七千人。一日三千杀,是朕之大罪。”

余光瞥见,昭平德妃的面部表情,流露出片刻不自然。

“满朝文武,或历世竭忠,或累年效力,理应重用倚托… 然而,自朕历经相王祸,不再坦然心绪信任群臣,以致有才莫展。 待宣和二十八年,皇二子春申君逼宫叛反,父子杀戮之事再起,是历史宿命之回溯,是朕之大罪。”

“待宣和二十九年,仁怀太子逝,朕已近六十不惑之年。 每逢孤枕难眠,思及四宗旧罪,朕不禁怅惘悲叹… 朕乃年迈老者,惟愿寿终百年之后,子子孙孙仍和睦安详。”

故意停顿,我抬起头来望向拓跋平原、拓跋信陵。然而,他俩眉宇间清晰流露而出的浓郁渴望,让我薄凉了语气同时,亦加快语速道,“太祖、太宗二帝创垂基业,元良储嗣,不可久虚… 思及往昔,朕专宠贵妃容成惠玥。贵妃天性贤淑,病危辞世之际,曾执握朕手,不准朕立其子为储。”

淡淡陈述,因为最后一句言语而迟疑。我再次抬头,与拓跋平原四目对视。薄唇紧抿的他,竟瞬时间苍白了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