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夫人不管她这是真是假,总之条款都得落实了:“一,我家囡囡,虽说是嫁过去给你家当媳妇,但是,到底是陆家的女儿,出什么事,都有陆家维护着。所以,你别心存侥幸。”

“我哪敢?”蒋母连声诺道。

“你敢不敢,你自己心里清楚,不说别的,就说上次赵文生的表妹在楼梯摔倒一事。”

提到那事,蒋母到至今心有余悸。

庇护小儿媳的羽翼,现在可不止是陆家一家,姚家,赵家都有,十分庞大的保护伞。

蒋母深长地叹口气,道:“是。”

这句是,显出的多少诚意,姚夫人收到了,心中冷哼一句:果然都是欺软怕硬的。

再继续说:“二,嘴长在你自己脸上,但是,我家囡囡对你好不好,对你家里人好不好,这个众所周知,你嘴巴想怎样说,先想想你自己的脸。”

蒋母不敢吭气了。可以的话,她会拿根针,先把自己的嘴巴缝一缝。

“还有一条,囡囡叫不叫你婆婆,囡囡的孩子叫不叫你奶奶,都是要看你做得称职不称职,不是说你是就是。长辈做的不好,让晚辈不孝敬,就得先想想自己有没有错儿。倚老卖老,在我们这里没有这个理。”

姚夫人这最后一条,直接让蒋母崩了,崩溃了。

她要挽回儿媳和孙子的心,还有漫漫长路的忏悔。

“最后,你有什么想说的吗?”姚夫人请蒋母走之前,给了一个机会。

蒋母事到如今,是个识相的,谁让自己大儿子,还得靠蔓蔓来救,站起来,姿态端的端正,向着蔓蔓说:“我都会和阿衍说清楚的,这个你放心,不会再有中伤你的话。”

蔓蔓保持沉默:蒋母这句话,倒是比之前那些对她说过的对不起,要诚恳许多。

话都说完了,姚夫人不比陆夫人,直接请了蒋母走人。

蒋母落下礼物,好歹见对方把礼物收了,多少心里有一些安实,离开了陆家。

把蒋母送走后,姚夫人回身,开始教育陆夫人了:“你可别一下心软了,多想想囡囡在她手里遭过的罪,你不是没有瞧见过。”

“我,没有。”陆夫人争辩。

她不过是对蒋母提的那个建议有些动心。

知道闺蜜是什么想法后,姚夫人一块琢磨着道:“这个你先别急,我找人问问,总得先搞清楚她这话的可靠性有多少再说。孩子的名字是大事。”

蔓蔓听到姚夫人都这么说了,一不留心失了神,受了惊,手里的茶杯洒出了些茶水。

看这情况,她想和老公商量着随便给两孩子取名字的事,是没戏了。

长辈们,都雀雀欲试的,要在他们两个孩子的名气上大做文章。

“对了,我家宝儿和阿芳都回来了,欢儿刚结束军训,都不回家玩玩吗?”今天姚夫人专门下到陆家,本来还是想瞧瞧另一个干儿子陆欢小弟弟。

在姚夫人心里,欢儿小弟弟那张甜嘴,比她两个儿子和君爷都不知道好多少,最讨她欢心。

“他有打电话回来说,说是刚好有个教授,做什么研究,有新仪器,他想去看看。我和他爸琢磨着,能得老师欢心和赏识,是好事,就没有让他急着回来给我们瞧瞧。”陆夫人说。

姚夫人一听这话,兴奋地拿起拳头砸掌心上,喊“哎呦”,道:“我早和我老公说过,宝儿要是能有欢儿一半嘴甜,早就飞黄腾达了。”

蔓蔓扁了扁嘴角:想到自己弟弟那张缠着她老公甜蜜蜜地喊着“姐夫姐夫”,把她和她哥都能恶心到了。

……

大学里

陆欢与两三个同学,来到了教授的办公室。他和姚子宝不同,一张嘴,加上无拘无束的个性,在哪里都混得好。来到大学后,很快与一帮同学打得火热。今天,和他在一块的这几个同学,背景身份都不一,但是彼此性格都差不多,都好说话,好说闲话。

教授之前已给他们打过电话,说自己不在,但是,会有个师姐带他们去看机器。

几个同学在一块,聊开了,互相追说起这个师姐的八卦。

“听说姓孙,叫孙枚。”

“长得还可以,今年研究生毕业。”

“如果长相是一般,都能留到高校的女生,八成这个背景响当当。”

现在的学生,说起话来,都很实际,绝不会偏向。学术界说是论能力,但*现象照样到处开花。

大家心里头都一清二楚,说话自然肆无忌惮。

一句话评价,正常现象。

孙枚的爷爷,是某民主党派重要人士,这个背景,让中央领导同志都予以尊重。

几个学生,包括陆欢,都知道自己家的背景,或许都比不上孙枚。

都是京城里的孩子,自小懂得家门门第的重要,孙枚这样的人,要么只有是心高气傲的或是什么都不懂的,才敢去惹。

同学里面的女生都显得畏缩,希望自己没有能惹到孙枚注意的。

这群同学里面,唯有一个,叫做张晓亮的男生,一路跟着大家来,却是默默的,微微地勾唇,有点莫测。

有同学,蹭起陆欢的胳膊悄声指向张晓亮:“人家都说他也挺有背景的,你看他,听到我们说孙家都不说话,是不是与孙家有什么瓜葛?”

陆欢往回一望,与张晓亮刚好抬起的眉目碰一下。后者迅速地装作没有在意避开。

张晓亮,斯文秀气,和陆欢一个宿舍的,据陆欢所知,平常都不爱说话。

“不知道。”陆欢耸耸肩。

他不喜欢张晓亮这种闷骚男,张晓亮和他兄弟姚子宝的斯文还不一样,姚子宝是明亮的人,而张晓亮看起来优秀归优秀,有点死气沉沉的,好像浑身罩着层雾。

几个人来到办公室时,孙枚正坐在一张办公椅上,对着电脑,露出的侧颜,让陆欢身边的同学咕哝声:桃子。

孙枚的脸,长得略似一颗桃子,中间宽,下巴很尖,比起瓜子脸的标准,是比不上,但是,有人说她长得福寿相,是太上老君的仙桃。

是不是人家故意拍的马屁,陆欢不得而知,孙枚其实长什么样,只要家底强悍,没人敢说一句丑的。

而且,有些富家千金,是单纯善良。有些可不是,自小被长辈训练成了白骨精,阴狠着呢。

陆欢从孙枚这张桃子脸,能看出一抹深藏不露的阴狠。

虽然其他同学都说孙枚表现的漠漠淡淡的,有些高姿态,但总体而言,对师妹师弟,可算是礼貌可亲。

孙枚环顾他们一圈,一群同学中间,就属陆欢和张晓亮两个人,外相出类拔萃,鹤立鸡群。她的眼神,淡淡地掠过了陆欢,落到了张晓亮,似乎都落到了张晓亮对着的眼底里,微微是不动声色地嘴角略勾,道:“都到齐了,那就换衣服吧。”

进入工作间之前,是必须先穿上白色的科研人员工作服。换完衣服后,一群人在孙枚的带领下,进入了不对外公开的工作区域。

见宽敞的好像厂房的密闭空间里,放置了几台精密仪器。有一些工作人员,守在机器前面,并没有周末休息。

陆欢眼尖地瞧见一些内里穿绿色军队服装,外面套白色工作服的人。

孙枚介绍说:“这是部队,与我们学校展开的合作。但这对外是军事秘密,你们可不能对外说。”

几个同学都齐声应好。

仪器精密,且很复杂,孙枚刚毕业,刚接触不久,知识不够深是一回事,另一方面,不喜欢对一群什么不懂的学生讲课。因而,只是让他们随处参观之余,千万别动手动脚的,可以保持距离在不打扰的情况下观察现场工作人员的现场操作,反正以他们这些菜鸟水平,她保证他们肯定是都看不懂。

得到自由参观的指令后,几个同学鸟群惊飞似地散开来。

陆欢自己一个人,兜了半个圈,就在人群里面,见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这令他双眼当场一亮。

负责在演绎巨型计算机前指导几个人操作的蒋大少,突然听到背后一声甜蜜蜜的“姐夫”,刹那,误以为是哪个甥女侄女,回头,看到老婆弟弟那张放大的喜羊羊的脸,惊得缩回脖子。

“今天不是周末吗?你怎么会在这?”蒋衍对小舅子在哪所学校读书,还是记得很清楚的。有想过等这阵子工作忙完,小舅子探完家里回学校,再把小舅子拉出去吃顿好的,改善小舅子的学校生活,拉拢与老婆娘家人的感情。

陆欢手插两个大口袋,表现的,已是个成熟的大人,实际上,他是刚成年不久,对姐夫蒋大少说:“哎,别提了,我现在又不是孩子了,整天跑回家做什么?人家会以为我没有断奶。”

听到他这番有趣的话,蒋大少几个部下都忍俊不禁,回过头来看是谁,这么有部队子弟兵把苦头当做乐趣的风范,见是一张唇红齿白十分俊秀的少年的脸,就都更乐了,一块调侃小弟弟:现在部队都招大学毕业生了,跟不跟你姐夫来混?像你长得这般俊的,领导肯定喜欢。

陆欢小盆友那是什么人,自小在部队大院里长大,被一群兵哥哥蹂躏大的,轻轻松松地拿小指头挖挖耳洞,随意发出一炮:“这可麻烦了,我这理想大着呢,说是卖肉,也得卖个好价钱。宠臣,要做,当然要趁着年轻,先坐到了皇帝身边的位子才行。不然年纪一过,颜色衰退,肉价自掉。敢问各位哥哥们,都有些什么好门路?”

兵哥哥们听他这么大的口气,都不敢小看他了,偷偷问蒋大少:头儿,他叫你姐夫,究竟是什么人?

蒋衍对老婆娘家,在一般人面前很少提及,就像从未提起自己那个曾在部队和中央都名震四海的小叔黄济儒。俗话说的好,低调驶得万年船。这会儿别人问起了,他才说:“他哥是陆君。”

君爷的名号,在京城里混的,都听说过。

一个个瞪大了眼珠子瞧了会儿陆欢,纷纷赞叹:是君爷的弟弟,那没的说了。

有了姐夫这条绿色通道,陆欢在兵哥哥们面前卖萌了会儿后,蹭着这股卖萌的甜头,缠着兵哥哥们给他现场解说知识。免费地赖上了几个实践老师,不亦乐乎。

话说,这孙枚,放了一群师弟师妹自由参观,心里,还是有些警惕的,生怕这些不懂事的小猴子搞出什么意外。

一边,她是带着张晓亮看机器,一边,不忘帮盯着几个爱动手动脚的学生。

张晓亮,如陆欢的同学推测的,是孙家的亲戚,算是孙枚的一个亲表弟。在孙家一群亲戚里头,张晓亮,相貌不与一般普通的孙家人同,很是俊俏,颇得孙枚等一群孙家人喜欢。

这对表姐弟,在看了半圈子机器后,很快发现到了引人注目的陆欢。

只有这陆欢,与其他在这里显得陌生而束手束脚的学生都不同的,竟是与一群工作人员打得火热起来。

孙枚震惊,心思这陆欢是什么来历,要知道,陆欢现在接触的,可都是部队来的技术军官,一个个,在他们高校里面一亮,其实战技术,是他们这些高校人员都望尘莫及的。所以,就是教授,对部队来的人,都很敬意。虽然她家中,也有部队里的人,比如她哥孙靖仁,同样是部队里的技术军官。

“知道你同学是什么人吗?”孙枚问张晓亮。

张晓亮阴鹜的目光,在陆欢与自己不分仲伯的俊貌上望一眼后,唇角微微勾,对表姐说:“与我是同个宿舍的,平常就喜欢四处阿谀奉承,老师们的马屁,没有一个落过。姓陆。具体是什么家境,却是没有听他自己提过,可能是说不出口的家人,不然,以他这能力,不至于落到这般尴尬的处境。”

孙枚听完他这番解说,唇角一弯,在陆欢那方向,可笑地一哼:原来是个上不了台面的马屁精。

于是再没有把陆欢搁在心上。

张晓亮,则是望到了一看姿态,即是属于指挥官的蒋大少,问表姐:“那是部队的军官吗?”

对蒋大少,孙枚一样不了解。只听教授说是部队里带几个人来这里借机器演算的,姓蒋,教授没有多介绍,意味不是个需要留意的大人物,草草道:“比靖仁哥哥差多了的人。”

既然陆欢巴结的,是一个比孙靖仁都不如的人,张晓亮有理由认为陆欢有多可笑,像个小丑,唇角拉勾,把目光从蒋大少身上挪开。

蒋大少和陆欢,自然也是没有把这对表姐弟放在眼里的,自顾说着。

“姐夫,我都听我妈说了,你这几天帮我哥做事,周末现在自己加班,都没有空回去,不怕我姐想你啊?”

“你姐想我,我也想你姐啊。”手指头擦着下巴颌,因工作没有能回家的蒋衍,对媳妇挺愧疚的。

陆欢瞅着四处,把姐夫拉到角落里,细声说起这几天家中发生的事,道:“这事儿,我哥都不说,我爸也不说,我妈不知道,姐夫你知道些什么吗?”

媳妇摔倒的第二天,他就知道了。媳妇想自己报仇的事,他也收到了。

而且,他知道今天自己的母亲,要上陆家给他媳妇低头认错。他若是在场,不合适。

媳妇想干什么,他向来支持。

敢欺负他媳妇的人,他可能比陆家人还要更狠一些。岳父的面子都不卖。

马顺和,说是别人指使,遭人蒙骗,但是敢推他老婆,就是罪大恶极,一样不能饶恕。他老婆他大舅子都念着陆司令不告,他来告。

至于,自己那丧尽天良的哥。

他这个弟弟念着老父老母,不会要这个哥的命,但是,给他这个哥安排的狱所,最少得安排到够远的地方,一辈子都不要再让他和他媳妇见到。

掌心,拍下小舅子的肩头,蒋大少眉梢微扬,眼眸神采,风流倜傥,一切帷幄,尽在桀骜的唇角:“一点小事,压根难不倒你姐,不需放在心上。”

说到自己的姐蔓蔓,陆欢是既挂心,又是暗地里很钦佩的。

他姐具体性子怎样,他虽不清楚,但是,只要想到蔓蔓短短时间内积聚起来的财富,都知道自己姐至少有两把刷子。

姐姐,是个小腹黑。

“既然遇到了,晚上一块吃饭吧。”蒋大少邀请小舅子。

姐夫要请客,陆欢当仁不让,挑挑眉:“去【画饼充饥】?”

那是当然,肥水不流外人田。自己花出去的钱,肯定给老婆自己赚。

这边,张晓亮既然是麻烦到了表姐孙枚,邀请表姐孙枚吃顿晚饭:“我听同学都说,【画饼充饥】开了家新分店,菜式又不一样,表姐,要不要今晚尝尝?”

孙枚要减肥,【画饼充饥】的素菜堪称营养减肥,早是孙枚的最爱,张晓亮提起,二话不说答应,又让张晓亮打电话问自己哥孙靖仁要不要一块出来吃。

孙靖仁在君爷的单位里,这几天都在火燎火急地想着法子怎么走君爷的后门。听到自己妹妹和表弟邀请自己吃晚饭,张口拒绝后,却想到了【画饼充饥】这家店,不仅有名气,且消费不高,请人家吃饭也不会被看成是贿赂*,于是拽住了徐美琳请求转告君爷,问今晚是否有空到【画饼充饥】赏脸。

【180】冤家路窄

对于孙靖仁让人转告的邀请,君爷秉着无功不受禄的原则,拒绝了。

而且,这么一只哈巴狗,整天在他门口转,看着都烦。

现在,就看妹婿那事帮自己办得怎样了。

一个属下避开孙靖仁走进来,样子看起来十分兴奋。

这人是妹婿把东西送来后,被他派去实践操作新软件的人。

不用问,他都能从对方表情上看出来,妹婿把这事办得很不错。

嘴角微一动,看着桌上震响的手机来电为弟弟陆欢,接起来问:“欢儿,这两天怎么没有回家?”

“哥,我在学校遇到姐夫了。”陆欢避重就轻说,“姐夫说今晚一块去姐姐饭馆里吃饭,我在想哥要不要一块来。”

君爷的眉宇懒懒地撇了撇:“怎么?想我这个大哥了?”

哪个都不约,偏约他这个大哥。

陆欢小盆友打的是什么鬼主意,一概了然。

呵呵,呵呵。

陆欢干笑两声:“哥,我听妈说了,说我东西在你那里。”

陆夫人知道小儿子没有回来后,因着气候变冷,收拾了一袋儿子平日里穿的秋衣和几件冬衣,想自己送到学校里给小儿子换穿。君爷得知母亲这打算后,二话不说,伸手把母亲收拾好的袋子拎过来,道:会帮母亲把衣服送过去学校。

哪知道这两天他自己忙,刘秘书等人都没空,这事,给耽搁了。他甚至有想发条短线,让弟弟自己从学校过来他单位取。

现在弟弟既然自己提出来了,他在吃饭时带过去不是不行,最主要是,是要和立下汗马功劳的妹婿蒋大少见一面。

“行吧。”君爷答应下来时,完全忘了孙靖仁那条哈巴狗刚邀请过他今晚到【画饼充饥】吃饭,说,“可你姐现在开了那么多家分店,你们想去哪家?”

“那还用说。”陆欢对帮衬姐姐力挺蔓蔓事业这事,和姐夫蒋大少一个样,对答如流,“姐姐新开张的分店,刚开张,肯定客人不多,我们去新分店。”

挂上电话的君爷,深刻感受到:弟弟这颗心,已经在姐姐姐夫那里偏到了百分之九十九点九。

叹:人家都说女大不中留,可他这个弟弟,是男大不中留。

……

听到大儿子说今晚不回来吃饭,陆夫人张罗着炒少几个菜,免得浪费。

蔓蔓准备好碗筷后,在毛巾上抹抹手,走去书房。

今天下午她爸陆司令难得周末能得半天空闲,回到家。回家后的陆司令,是闲着没事时,躲在了书房里头,不知做些什么。

据陆夫人对陆司令的理解,陆司令平常的爱好,户外运动的话,是喜欢登山和遛马,室内的话,那就是修生养性的看书和写毛笔字。

蔓蔓不知道的是,自从陆司令知道有她这样一个中国国画画家女儿后,既是骄傲,又是汗颜,只要有课余时间,都是拼命地练起了毛笔字。

女儿是个文雅之人,他这把老骨头,说是部队老粗,总不能出去时给女儿丢脸吧。

蔓蔓轻手轻脚推开门,进去一瞅,果是见陆司令执着一支毛笔,端着一副书画家的姿态,在纸上练兵。

看陆司令这时而弓腰时而俯瞰审视的姿态,有模有样,学了专业的书画家几分。

天气凉,陆司令衬衫的长袖口没有卷起来,沾染了几颗墨迹。额头,因练了一个下午,憋出了不少汗渍。

蔓蔓轻轻拉开唇角,河水漫浮似的浅笑浸在唇瓣,走过去,喊:“爸。”

陆司令听得这么一声,方是从眼前的字画中拉回了神,看见是她,一抹怔之后,立马展开笑颜,招呼她到身旁:“来,囡囡,帮我看看,看这字写的怎样?”

听老爸这口气,有把她当成老师请教的嫌疑,蔓蔓自是束手束脚,再三推搡,然而,陆司令硬是把她拉到了桌前,非要她评价两句,一脸的诚恳,让她推却不得。

走到桌前,方是发现,案边,脚下,都是凌乱,堆积了不少作废的纸张。

案上的一块小瓷碟,里面盛放的墨水,已是搁浅,旁边的一瓶五百毫升墨,应该是新开的,都几乎用得干干净净。

蔓蔓的眉儿,轻轻是一皱,再是看回父亲请她看的字幅。

一副字,写的是再普通不过的一首咏梅。

字迹挺是工整,笔画的用力,像是要一笔浸透到纸张背面似的,笔者在上面耗费的精力可见一斑。

寥寥几眼,她还是一眼瞧出了其中的端倪。

她毕竟是学国画和书法出身的,给许多大画家大书法家做过装裱,专业性质与陆司令这种业余,一较分明。倒不是说她嫌弃自己父亲是业余人士写的不好,而是,中国书画讲求神,不然不会有修生养性一说,笔画之间,可透露笔者当时的精神境界。

字体多好看,写的多较真,在她专业的目光来看,是什么样的神笔,都瞒不过她的法眼,陆司令同样不例外。

“说吧。”见着女儿沉静娴雅,望着字幅垂眸不语,陆司令浓眉一耸,敞开一副宽容的任君评价的姿态。

蔓蔓在心里吐口气,倒不是怕自己说的话惹老父亲不高兴,只是,眉儿再轻轻一拢,缓缓吐出:“短短几行字,却可见费劲其心血,力图工整与专心,是欲心无旁骛。然而,笔末过于用力,显得拖曳,痕迹明显,执拗过头,让整幅字,陷入了一种进退两难的境地。”

听完女儿这两句话,陆司令是真真的一怔,心中紧接赞叹:人家都说他这女儿灵性十足,天赋不一般,今才发觉自己女儿的确是独具慧眼的人,几乎什么都瞒不过。

“爸。”蔓蔓稍抬起眼,看着父亲两鬓一点苍白的发迹,轻声说,“你是还在想着马顺和的事吗?”

听闻她这话,陆司令又是一愣,继而搁了手上毛笔,皱着眉,却是脸上笑容依旧,不过是些僵硬:“是啊,马顺和,马顺和——”重复念着这个名字两次,浓眉紧皱,似乎眼前浮现的是马顺和那张满口塞着白饭的脸,一时内心的纠结与忧愁,旁边的人都能见得清清楚楚:“囡囡,爸对不起你。”

“爸,你这是说什么呢?”蔓蔓扬眉嗔怨,露出些小女儿的娇态,似是十分不满陆司令这副愧疚的模样,说,“马顺和这人,是我和哥,也看不出来。让爷爷来看,爷爷肯定都是看不出来的。况且,他不过同样是遭人蒙骗,推了我又拉我回来,不算罪大恶极,是个可怜人罢了。”

女儿这话是不是故意安慰她都好,但可以看出自己儿女都是一片体恤天下百姓的仁慈心肠。这点倒是极大地抚慰了陆司令的心。

陆家是身负国家社稷命运的人家,教养儿女,当然不是一昧宠溺,对其要求,比起一般人,都要高。儿女是否有能力,能承继国家重担,这是一回事。对陆家来说,至少,儿女的品德,才是最最重要的。

浓眉再是一拢一聚,呈叠叠山峦,坚定不移:“再怎样的可怜,错了,即是错了,不能饶恕。我当他是再好的友人亲人,都不可能让他逃脱法律的制裁。你和你哥是顾忌我的情感,其实不需。囡囡,爸不是你想的那种人。”

本想安慰父亲,结果被父亲反过来有理有条地教育了一番。蔓蔓真心惭愧。

面对陆司令最后那句肺腑之言以及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蔓蔓的脸红了一半。

陆司令在显神威:到底他是他们的父亲,他没有理由会让子女牺牲来罩着他。

“爸,我知道了。”小女儿轻声嗫嚅。

陆司令看着她这羞涩的扭捏,蓦地,哈哈两声大笑:“不过,你眼睛是很锐利,连我什么心思,都能由我写的字看的一清二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父亲这话是在夸赞她吗?

蔓蔓微微地抿下唇。

女儿是从容淡定的沉静人。

陆司令突然用力一点头,说:“走,出去吃饭吧。你哥不回来,我们可以吃多一点。”

对父亲这话,蔓蔓扁嘴:“哥他是,整人高兴的时候吃的最多。”

谁说是知子莫若父,陆司令听到女儿这话是眉毛一扬:看来应该是知子莫若女。

……

君爷拎着装有弟弟衣服的一个行李袋,走进妹妹业务扩展新开的饭馆,前面,他弟弟已是看见他,起来向他招手:哥——

走过去时,看见了一个靠窗的小方桌,已是坐了三个人。除了自己妹婿,还有莫文洋。

“君爷,坐。”莫文洋见君爷的目光掠过来,赶紧起身打招呼。

君爷将行李袋扔给弟弟后,随意坐下,向莫文洋一摆手,问:“你怎么回来了?”

据他所知,这军事演习,都没有结束。

莫文洋生怕被君爷当逃兵看,着急地解释:“被先叫回来的,说是帮忙运输一些东西到大学。”

这不,和蒋大少及陆欢都碰上了。

具体莫文洋是因什么缘故运送的是什么贵重的物资,君爷自然不会问仔细,却是眉梢一扬,见坐对面的妹婿一直笑呵呵的,看来是喜事登门。

“有什么好的新闻吗?”君爷问。

莫文洋也笑着,却和蒋大少一样扭捏:“没有。”

神神秘秘。

鬼鬼祟祟。

陆欢贴在君爷耳边说:下午两个人都这样,不知吃了什么兴奋剂。

吃的是鸡粉吧。

君爷最恨被人吊胃口,在心里“诅咒”这两个人。

“大哥,想吃什么,尽管点,今晚我请。”蒋衍大方地把菜谱,先递给大舅子钦点菜样。

接过菜谱的君爷,习惯性地翻到了最贵的招牌菜那一页,抬抬眉:“你不会是想和我借那张优惠卡吧?带了一分钱没有?”

蒋衍想都没想,说:“大哥,这怎么可能?老婆的钱是我的钱,我怎么可能敲诈我老婆的钱?”

妹婿或许是无心之话,但不正是映射出他这哥是在敲诈自己妹子吗?

君爷脸上布下三条黑线。

蒋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忙拐个弯儿补救,恭维大舅子:“大哥是大哥,怎么能和我比呢?老公要包老婆吃饭,天经地义。做妹子的请大哥吃饭,一样天经地义。”

这还像是人话。

君爷这口气,稍微缓了下来。

莫文洋与陆欢小盆友面面相觑。

今晚人不多,再怎么点,都不可能花太多钱。君爷又不喜欢浪费食物,于是点了两个菜后,交给了其他人。

“大哥,你别和我客气。”蒋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