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安之气的起身便上前狠狠踹了他两脚,“你还敢狡辩?!你说冤枉,证据呢?”

林木仰起头,额头的血水顺着脸颊滑下,欲言又止的看着冯安之,最后无力的垂下头。

江岳平眯起眼睛,“林木,你还有话要说?”

林木的嘴唇蠕动了两下,最后喃喃说道,“…四爷对小的有知遇之恩,提拔之意,他今日就算要小的这条命,林木也绝无二话,别说只是…只是背个黑锅,可是,可是四爷您不能让我替您还钱啊…这么多钱,让小的去哪里还来?小的下头还有三个儿子没娶媳妇呢,您这样,让小的,让小的…”

“你还敢把事儿往爷身上赖?!”冯安之气的跳脚,抬脚又要往林木身上踢,林木也不躲,视死如归的闭上眼睛。

就在这时,江寒之和江云之上前拽住了冯安之,江云之笑道,“四弟何必着急?不如让林管事把话说完,听这意思,他可是四弟一手提拔上来的,现在怎么忍心这样拳打脚踢的?莫非,这林管事手中还有什么证据,四弟想要杀人灭口?”

“你胡说什么?!”冯安之怒瞪着江寒之,“我…”

“好了!”江岳平喝道,双目紧盯着林木,再次问道,“林木,你可有话要说?”

林木垂头不语,江寒之掀起嘴角,笑微微的说道,“林管事可要想清楚再回话,这么大一笔银子可不是你一个人能扛得下来的,难道你要让子女跟着你一块儿沦为苦力奴?”

林木吓得一哆嗦,“小的,小的…”

“林木,父亲不是不通情理的人,只要你能拿出证据来证明自己的清白,我们也不为难与你,否则,偷主家的银子,又放火烧毁半个作坊…”

“小的没有,小的冤枉啊…”林木哭道,“事到如今,小的也别无选择了…只要老太爷和老爷念在林木身不由己的份儿上饶了小的三个儿子,小的知无不言…”

“好,我们今儿就听你辩白。”江岳平沉声说道。

“此事要从两个月前说起,老爷安排了四爷接管作坊,让小的们听从主子安排。四爷刚来便对小的极好,还说以后要重用小的,小的十分感激四爷的器重,加上那时小儿子重病,四爷二话不说的请了名医看诊,又赏了小的二百两银子给大儿子在城北开了一家小铺子,因着这间小铺子,大儿有幸定下了一门体面的婚事,如今只等着来年成亲,也正是因此,在四爷让小的在账房做手脚栽赃江立的时候,小的即使心中不愿,也不敢拒绝…”

“你胡说,我什么时候让你栽赃江立了?”冯安之气的又要上前,却被江云之在后头牢牢拽住。

“四弟急什么?是真是假自由老太爷和老太爷分辨。”

林木偷偷瞥了一眼冯安之,脸上划过一抹愧疚,最后转为毅然,“如今账簿尽被烧毁,小的也拿不出什么证据了,只是那十五万两银子,的的确确是四爷陆续提走的…”

“可有凭证?”

“小的按四爷的意思建了一本暗帐,因为这两个月作坊的银钱消耗太大,终于引起了老爷怀疑,还要派大爷二爷来查账,小的惶恐便寻了四爷商议对策,不想四爷却要把这十五万的亏空按到小的身上。老爷,便是借给小的十个胆子也不敢偷这么多钱啊…”林木说着又重重磕了两个头,“小的无奈只能拿出暗帐来,可四爷却不肯认,逼着小的拿出欠条,还要烧毁暗帐,小的为了身家性命,无奈之下只好去拦,不想四爷抓住小的便开始拳打脚踢,小的不敢躲,只能受着,结果四爷激动之下碰倒了身后的烛台,小的害怕,可脖子却被四爷掐住说不出话来…后来四爷发现着火,便把账本都丢到火堆上自己跑了,小的当时浑身是伤,全凭一股子求生的本能挣扎着爬出了屋子喊人来救火,可还是晚了…”

“你含血喷人!”冯安之气的跳脚,如果不是身后被人死死拽着,此时早就上前痛揍林木了。

“安之,听林木把话说完。”江岳平喝道,“林木,你说银子是安之提走的,可如今暗帐也毁了,你可还有其他凭证?还有,你刚刚说的欠条是什么?”

“回老爷话,欠条就是四爷从公帐上提钱的时候亲笔所写,如今就在小的手中。”林木说着便从怀里掏出几张纸递给江老爷,“四爷要从公帐上提银子,还命小的做暗帐,小的心知不妥,苦口婆心的劝了几次,说即使是将账目做平了,也难保日后不会被仔细能干的人查出倪端来,不想四爷却拿恩情胁迫小的,还说万事有他担着,当时四爷似乎是急于用钱,见小的害怕不敢应承,便承诺每次提钱都给小的写下借据或是欠条,算是从公帐上借的钱,如果假账不被发现,两年之后账目入档后他想个法子毁了,如果不幸被老爷查出问题,有了这欠条,将来一旦出事也与小的无关,小的,小的见四爷如此,也不好继续推脱,便应了…”

“你胡说,我什么时候给你写过欠条了?”冯安之怒道,他就是再蠢也不可能那边让人做着假账,另一边却写了欠条,目的还是为了安一个狗奴才的心!

而这厢江岳平却细细的翻看了那几张欠条,从冯安之挥挥手,“安之过来看看着可是你的字迹?”

冯安之连忙挣脱江云之的控制跑到江岳平身边,接过欠条看了两眼,“是我的字…只是这几份借据明明是前些日子作坊从平城韩家购买新的织布机和原料欠了钱,林木说账上的钱要等万家的货款到了才能拨给韩家,让侄儿写出欠条给韩家送去,因当时韩家是分四批送的机器,侄儿也就写了四张欠条,后来钱还上后也是烧毁了的,怎么会在这里?”

江老爷眉头一皱,一旁的江寒之却忍不住呵呵笑了起来,“四弟真是说谎不打草稿。”

“你什么意思?”冯安之愤怒的问道。

“没什么意思,只是你说的平城韩家可是大嫂子的娘家,父亲早就和韩伯父谈妥待万家的款项到了之后再行付款,压根儿没提欠条之事啊,更何况,四弟只是代父亲管着作坊的运行罢了,有什么资格给韩家写欠条?”江寒之笑眯眯起身从冯安之手中抽过那四张借据,仔细瞧了瞧,“这里头的内容也跟四弟说的对不上啊?你看这张,只简单的写着欠款三万两,落款也只有四弟自己的名字,压根没有咱们商号的名儿…”

冯安之张口结舌的说道,“那是,那是林木他说…”

“他说什么?难道四弟这么大的人了连个欠条都不会写?”江寒之讽刺的笑道,“四弟,哥哥知道你喜欢银子,这点从你联合董家盗取咱们作坊的图样就知道了…只是,咱们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为,怎么能把罪过都推到下人头上?”

“我,我,老太爷…”冯安之猛的扑倒老太爷身前,哀嚎道,“孙儿现在是有口难辩啊…”

老太爷现如今对这个孙子也是无奈的很,就没见过这么蠢的…

“岳平,你看呢?”

“此事还有疑点,只是以目前的证据来看却是对安之更不利一些。”江岳平板着脸答道,“依儿子看,还是到此为止吧,再查也查不出什么了…就算安之不承认,作坊的银子却实实在在的少了,现如今成品仓库又毁了近半,这些安之都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儿子早就说过,侄儿年轻,还需要历练,只是父亲过于偏爱,执意让他掌管城东作坊,这才有了这番祸事…”

听到儿子的话里隐隐带着的指责之意,老太爷脸上有些挂不住,正要开口便听到门口传来老太太的声音。

“岳平说的对,要我说,你现在是越发糊涂了!”

第九十四章分家中

老太爷猛然抬头,只见四个婆子抬着软榻进了正厅,老太太杵着手肘斜卧在榻上正死死的盯着他。

“你怎么来了?”老太爷皱眉。

“我来看看,看看你是不是要,要将咱们江家的家业毁尽了才,才肯惩罚你那个心肝儿…”老太太示意婆子们将软榻落在正厅中央,自己扶着慧歌的手半坐起身子,江岳平见母亲这样辛苦,连忙过去接了慧雨抱在手中的另一个迎枕塞到老太太身后,让她坐的舒服一些。经过这一连串的动作,老太太累的喘了一阵这才强打起精神对老太爷继续说道,“我要亲眼看着你今日是不是,是不是还要继续袒护这个不孝孙子。”

老太爷见见老太太如此不给他面子,脸上更是不自在,“你一个女人家家的别管男人的事儿,此事自有我和岳平处置。”

“我不相信你!”老太太冷笑。

“那你想如何?”

“分家!”老太太铿锵有力的说道,不等老太爷说话,便继续说道,“你若,你若仍不同意,我便,我便亲自去找族长,还有族老们,让他们来评评理…”

到时让全族人都来看看你和冯氏生的这个宝贝孙子干的这些好事儿!

“你…”老太爷怒瞪着妻子,老太太也毫不退让的昂着头,缓缓说道,“你不肯,是吧?白家的,抬着我去族长家,我要请全族人来评理…老太爷的宝贝孙子亏空了家里将近二十万两银子,又,又烧了作坊,这样大逆不道,我要开祠堂…”

“你,你…”老太爷颓然的坐到椅子上,“让我再想想吧…”

“我,我就在这等着你想!”老太太步步紧逼,她现如今身子骨越来越差,现在这样也不过是强撑着,她只有岳平一个儿子,定要在死前为他打点好,自己还活着老太爷都能这样护着冯安之,一旦自己去了,她的儿孙还不定怎么被欺负呢…

“你这个性子啊…”老太爷有些不满老太太的咄咄逼人,可见到已经病的枯瘦如柴的老妻,埋怨的话也变成了无奈的叹息。

“我这辈子就这样了…都快进棺材的人了,也改不了了。”老太太咳了两声,一字一顿的大声说道,“只是不看到儿孙们得到自己应得的,我闭不上眼睛!”

老太爷重重的叹了一声,想起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疲惫异常,罢了,罢了,他都快七十的人了,何必到老还要操这份儿心呢,“分家不是小事,我还要去寻族长商议一番,听听他的意见。你身子不好,还是回去歇着吧,我答应你,明日一定给你一个答复。”

老太太得到承诺,满意的离去,老太爷也跟着起身,“岳平,剩下的事情你处理吧,我去寻大老太爷说说话。”

江岳平点头应诺,送走父亲后便拍了拍冯安之的肩膀,“安之也回去吧。”

冯安之现在可是心神不定,这个时候分家,对他可是大不利啊…可他人微言轻,老太爷走时也没看他一眼,冯安之此时正想着追出去问问老太爷心里到底是如何想的,听到江岳平话,也无心在此纠缠了,“侄儿正好有事要出去一趟,那林木…”

“不管林木到底是不是无辜,我们江家都留不下他了,安之放心,叔叔会处理好的。”江岳平说道。

冯安之一听江老爷这样说,心中自然而然的认为是要把林木一家子卖了,想着也算是出了他一口恶气,便点点头,得意的看了林木一眼后说道,“叔叔这样说侄儿便放心了,这就先告退了。”

江老爷点点头,待冯安之走远之后便命人守到门外,“马车我已经给你备好了,你立刻领着妻儿走吧,从此不要再回峦城。”

林木含泪点头,正了正身子冲江老爷恭恭敬敬的磕了一个头,“感谢老爷放小的全家自由身,您的恩情,林木没齿难忘!小的深知留在此处于老爷不利,这就离开了,望老爷保重身子。”

林木说玩又冲江敏之三人行了大礼,“三位少爷,小的从此再无福分伺候少爷们,在此磕个头,算是全了多年的主仆之情。”

“林叔快起来。”江敏之三人连忙上前扶起林木。

“老林,还要委屈你一次了。”

“小的不委屈。”林木双手背后,任进来的小厮将他捆住,慢慢的出了正厅,钻进了停在后门的蓝布马车里,只见妻儿抱着行李正坐在头里冲他微笑。

这边林木拖家带口的远离峦城,那边老太爷也坐着马车进了兄长的府邸,压根儿没注意到驾着马车紧跟在后的冯安之。

老族长虽然是老太爷的亲哥哥,可在听了弟弟的一番叙述之后,却一点没站在他那一头,反倒埋怨他越老越糊涂,冯安之对叔叔和堂哥不恭敬,别人听了最多也就是嘲笑他小伙子不懂事,遇到那有肚量的,也不会跟着他一个不顶事儿的一般见识,可老太爷纵容他捞钱,却实实在在的害了他,把他彻底推到了江岳平父子的对立面。

如今又出了这么一桩事,虽然他们老哥俩都怀疑和江岳平父子有关,可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若是冯安之是个精明又干净的,谁也算计不到他身上去。

“你若继续如此纵容他,败光了你的家业是小,就怕到时要家宅不宁!”

老太爷万分羞愧,他虽然想要弥补冯安之,可却没打算让他祸害自己的家业,“那分家…”

“你心里可有了想法?”

“我本想着分出一股给安之,可现在看来,他这个性子…”

老太爷摆手打断老太爷的话,“听你说,弟妹今儿精神到是不错,可前些日子你老嫂子去看她,还说如今瘦的就剩皮包骨了,怕是不太好呢?”

“今儿确实不错,还来了正厅闹了一场,我瞧着说话也比往日利索许多。”

“别是回光返照吧?”

老太爷猛的想起前两日姜大夫也说老太太身子不好的话,愣了愣。

“我且问你,若是弟妹去了,安之和岳平这两个,你和谁一起过?”老族长继续问道。

“自然是岳平了。”老太爷想都不想的回答,安之虽是长房嫡孙,可他爹早就去了,而岳平身子还健朗的很,他自然是跟着儿子过的。

老太爷一抬头,见兄长似笑非笑的盯着他,老脸一红,讷讷说道,“多亏老哥哥点醒我。”

老太太眼瞅着不行了,现在就等着分了家她好闭眼,若是这时候老太爷仍旧违逆她的意思,只怕不只岳平要恨他,孙子也会埋怨他的,他又一心依附儿子,到时日子怎么会好过?就算儿孙碍于孝道让他衣食不愁,可这心里也别想痛快。更何况,若是分家之时他想着安之,将来又有什么脸去和儿子一起生活?

老太爷想通了这点,心中豁然开朗。比起冯安之这个孙子,还是自己的晚景更加重要,何况,只有他好了,安之才能有个依仗不是?前些日子竟是他迷障了!

老太爷拜谢了族长,两人定下了具体的分家方法,之后便要定个日子开祠堂。族长是个爽快的性子,他本就向着江岳平父子,自然希望此事尽快解决,捧着黄历说明日便是个好日子,又承诺会帮着安排各个族老过来,老太爷见兄长如此说了,便也点头同意。

老族长想了想,又命人请来了江岳平,将老太爷的意思细细的说了一遍。听说了老太爷的分家方式,江岳平难掩诧异,没想到老太爷在分家之时竟然会完全推翻前些日子对冯安之的宠爱,虽然银子分了他不少,可正经产业却一概没有,这样的安排,无疑对他这一支是极有利的。

江岳平虽然意外,可也不会将到手的好处推出去,拜谢了族长和老父之后便提出趁此机会将自家那三个孩子也一块分清楚。

“你要给敏之他们分家?”族长和老太爷闹不清楚江岳平的具体意思,按理说他正当壮年,怎么会在这时将产业交给儿子?

“儿子的意思是内分外不分。如今敏之几个也都成家立业了,现在虽还看不出来,可焉知十年之后不会再起纠纷?不如趁机机会将产业分割明白,敏之能够安心于生意之事,也避免寒之云之两个日后生出别的心思,更能将精力放到自己的家业上头。”

“此事你自己决定便好,只是明日一起分恐怕不妥。”老太爷摆摆手,“不过你考虑的也有道理,不如你写个文书,书面将产业分割清楚,到时让族长和族老们做个见证之后去官府备案,过上一段时间再对外公布,老哥哥你看如何?”

“极好。”

族长没有意见,江岳平自然也不会反对,向老族长致谢之后便一同告辞离开,回家后老太爷径直去了上房,将和族长研究的结果大致老太太说了一遍,老太太虽不甘心将现住的宅子分给冯安之,可仔细一想,家业几乎都被她的儿孙占了,不过是给出去一个空宅子,倒也划算,便点头同意了。

老太爷摆平了老太太,又觉得不敢出门面对冯安之,从老太太的上房出来后便拐了个弯直接进了方太姨娘所在的后院。而不知内情的冯安之却在心里认为是老太太绊住了老太爷,在老太太的正院外头转悠了大半宿才怏怏的回了自己的屋子,大清早天没亮便起身在上房门口候着,不想没等来老太爷,却听到了族里的传话,让江府所有男丁都到族中祠堂去,江老太爷这一支要分家了!

冯安之呆呆的随着江岳平父子去了祠堂,只见他一直认为仍在老太太院子里的祖父已经和族长两人高坐上首,族中各位长老在两侧依次就坐,冯安之心里紧了紧,紧跟着江老爷的脚步坐到了江云之的下首。

“俗话说天下无不散的宴席,今天老朽受人之托,为江孝存这一支主持分家。”老族长一双精明的老眼将堂内众人的神情敛入眼中,缓缓说道。

冯安之屏住呼吸,细听老族长的话,深怕漏下一个字,可是越听脸色越苍白。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不一定能更上~

第九十五章分家下

听着老族长的话,冯安之不可置信的看向老太爷,不想那个他一直以来视为依仗的老人却不自在的偏过头,回避了他的视线。

冯安之颓丧的靠坐在椅背上,江家偌大的家产,他竟然只分得了五万两银子和江家现住的那座宅院。冯安之呆呆的看着老族长命人将老太爷亲笔所写的带有族中长老们认同的文书去了官府备案,他想上前质问老太爷为什么这样对他,昨日还口口声声说最疼他的老人,怎么可以在今日将他从高处打落尘埃,他想去问问老太爷,难道忘记了他的祖母和父亲了么?他有好多话要说,可是看着祠堂中相谈甚欢的一家人,他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一家人,是啊,他们才是一家人,他融不进去…

怔怔的看着江岳平拿着分家文书和各种铺子及土地的契书眉眼含笑的向老太爷致敬,冯安之满心凄苦和愤怒,却不得不在族长和族老们的注视下起身代替亡父感谢老太爷。低头看着手中的五万两银票和大宅的房契,冯安之不仅猜想,江老爷手中的木盒中还有多少张这样的银票,那些铺子作坊加到一起又值多少钱?这个疑问,一直跟随者冯安之,直到进了江府大门还没缓过神儿来。

“在折腾什么呢?”江云之进了正房就见李妈妈正指挥者丫头们整理箱笼,李秀云坐在榻上右手抚着微微隆起的肚子不时的说上两句。

“三爷回来了?”李秀云连忙起身要迎过去。

“你别动了,我就是回来看看你,过会儿大哥那边还有事呢。”江云之快步上前扶住李秀云的身子,拉着她一同坐到榻上,“这是在忙活什么呢?”

“大嫂子刚刚派人传了信儿来,说家都分好了,这宅子给了四弟,咱们都要搬出去呢。妾身想着赶紧让他们把箱笼都收拾收拾,免得到时候慌慌张张的落了东西。”

“你们,你们女人还真是听风就是雨的。”江云之哭笑不得的轻斥,“老太太现在重病,就算这宅子给了四弟也不会这时候搬家啊…那老太太怎么办?”

李秀云语塞,她当时得了信儿一激动,还真没想那么多。

“大嫂子也真是的,怎么事情也没弄清楚就乱传消息啊…”江云之挥手将丫头们撵出去,看着屋内乱七八糟的箱子和布料,语带无奈的埋怨。

“不怨大嫂。”李秀云微微红了脸,尴尬的说道,“是四弟那个性子,妾身怕你们在祠堂闹起来,便多问了大嫂两次,后来见你们几个回家之后又关到正厅一块儿议事,更是不放心,大嫂便打发人来安抚妾身,说了一些分家的事情,是妾身自己想差了。”

江云之见妻子不自在,安慰道,“这也没什么,左右是在咱们自己的院子折腾,你别放在心上。”

李秀云放心的笑了笑,问道,“分家可还顺利?这么分四弟就没抗议?”

“他抗议有什么用?那可是在祠堂,是在江家所有族老门前,他越不规矩,那些长辈们就越厌他!”江云之讽刺的冷笑。

“那回来之后呢?”他们几个男人回来之后可是关到正厅里说了许久,如果不是江敏之在回家的路上便打发人将分家的结论告诉了韩氏,只怕现在几个女人还在那里心慌意乱呢。

“刚在正厅对着老太爷哭了一场,闹的咱们大家都跟着不自在。”江云之不悦的说道,“冯安之不甘心,我看他还想再搏一次呢。”

“哦?”李秀云诧异的挑挑眉,这产业的契据都已经交给了公公,他再闹又能如何?

“你可知,咱们分家时为什么要把这间宅子分给他么?”

“因为他是长房的?”李秀云猜道。

江云之点头,“不错,就算冯氏被休了,大伯父也仍旧算是长房嫡子,咱们家不是那有爵位的官家,在长子亡故后还有别的说法。我们商户人家一般的产业都是嫡长子继承,可是咱们家情况特殊,大伯父在没有认祖归宗之前便已经亡故,冯安之又是个不着调的,江家的家业若是给了他只怕用不了十年就会败扯光了。可这脸面又不能不顾,因此老太爷和族长在分家之时便将这间老宅划给了长房,虽然堵不住悠悠众口,可到底也算有了一个说法。还有那五万两银子,你当就是那么简单分给他的么?”

“难道不是?”李秀云好奇的眨眨眼,亲自倒了茶水给江云之润口。

江云之喝了茶后便忍不住笑了起来,“哪会那么便宜他!”

“到底怎么回事儿,你倒是快说啊!”李秀云忍不住推推他的胳膊。

“别推了,这就说。”江云之笑着放下茶盏,“咱们家里的情况你也知道一些,老太爷是次子,当年分家的时候通共从祖上继承了两间书画铺子、一间豆腐坊和600亩地,银子共有5000两。书画铺子就是我现在掌管的,可是却又有些不同。”

“这书画铺子这些年被老爷扩大了,对吧?”李秀云问道,听说现在的书画铺子,可是四十年前的四倍大小。

“不错,当年的书画铺子外加豆腐坊合成银子也就值个万八千两,虽是老铺,可却没什么名号,有今日的光景全是父亲的功劳。”江云之拽过迎枕垫在身后,拉着李秀云倒在榻上继续说道,“当年老太爷初到京都的时候江家还没分家,太老太太和族长也就每年给他寄去五六百两的红利银子,这些钱哪够在京都生活,何况老太爷当时大小也是个七品官儿。老太太见家里日子过得艰难,又想着让老太爷的仕途更进一步,这样的话便少不得用银子去打点,便从娘家借了两万银子,我们江家也就是靠着这两万银子起的家。”

“这我知道。”这可以算是老太太最得意的一件事儿了,家里的丫头婆子也都知道,为了讨好老太太时不时的便要说上一次,每次都能哄的老太太眉开眼笑。

“你听我继续说,咱们家的家业虽然基本都是父亲挣得,创业时用的银子也是老太太的私房,可咱们家的生意能这样顺当,主要还是因为老太爷在京都为官,借用了老太爷的名号,所以只能算是公中的家产,可是若真的刻板的按着嫡长继承交由冯安之继承,谁都不会满意,所以只能将江家的产业分成两块。”

“如何分的?”

“先是将老太爷从祖上继承的三间铺子和田地银子单独挪出。剩下的产业里再刨出老太太出资的酒楼和两家布庄,余下的一分为二,一半算公中,一半算父亲的私产。老太太那部分自然是父亲继承的,至于划归公中的那部分还有祖产,经族长和族老同意之后两房平均分。但是老太爷继承的那六百亩田地早就被他自己献给了族里做了祭田,豆腐坊在太老太太死后老太爷嫌弃这铺子说出去不体面,也卖了,只剩下书画铺子,还是父亲扩大的规模,所以,也划给了父亲,而老太爷分家得的五千两银子是没法子分的,这样一算,剩下的就不多了。”

“可应该还是有些产业的啊,怎么最后四弟却只得了五万两银子呢?”

“家里的现银都掌握在父亲手中,上次赔给张家八间铺子,父亲想办法又买回了三间,前段时间在京都又置办了一家铺子,这些用的都是公中的存银,所以,现在家里的现银并没有多少,老太爷做主便不分了。至于那五万银子,就算是买下了本应划给大伯父的产业。”

“五万两,少了一些吧,四弟会同意?”五万两银子,还不够江家家产的十分之一吧?冯安之怎么会这样轻易同意?

“他自然是不干的,可不等他说话,老族长便说城东作坊里头还有一部分布料可以给他,还有作坊里的现银十五万两也归他了。”

“呃,不会是烧掉的那批吧?”李秀云好笑的问道,还有那银子,城东作坊现在可就是个空架子了。

江云之理所应当的点点头,笑嘻嘻的说道,“他大概是没想到老太爷居然会把城东作坊的事情说给族长听,这件事他是说不清的,事已至此,再喊冤枉也没用,只会毁了自己的名声,于是立刻就闭嘴了,不过回家之后却在正厅缠着老太爷哭哭啼啼的,像个娘们一样…”

想到刚刚正厅里冯安之那副样子,江云之不满的撇撇嘴,真给他们江家男人丢脸!

“那你刚刚说四弟想要再搏一次是怎么回事儿?”

这家都分得差不多了,他还能如何?

第九十六章搬家上

“四弟要老太爷和他一起过?”季贞儿猛的顿住给江寒之布菜的动作,诧异的叫道。

江寒之点头,拉着季贞儿做到身边,亲自给她舀了汤,“你也吃些吧,别忙活了。

“妾身刚刚吃了两块点心,现在还不怎么饿呢,你待会儿还要去大哥哪里商议事情,还是先吃吧。”

“就当陪着我吃了。”江寒之坚持道。

季贞儿拒绝不得,只得拿起汤勺喝了两口汤,“你继续说啊,四弟到底怎么打算的?”

“他说,这老宅也算是咱们这一支的祖宅了,既然由他这个长房嫡孙继承了,就理应由他赡养老人,何况没听说哪家分家,老太爷老太太跟着次子一块儿搬家的。”江寒之淡淡说道。

季贞儿转了转眼珠,略一思索便明白冯安之的打算了,嘴角嘲讽的弯起,“就算他留下了老太爷,这家已经分了,他除了从老太爷那里多得几两银子外还能如何?”

“你当他就图老太爷每年那几千两银子?”因为老太爷将家产都分了出去,所以规定冯安之和江岳平两房人每房每年孝敬老太爷老太太一千两银子,这么点钱,冯安之还不放在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