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隽筠没说话,靠在床头远远看见管岫筠一身艳丽的红装越走越近:“筠儿,这么久不见你倒是越来越出息了,居然还能做好丞相夫人,先时倒是我小看你了。你抢了我的男人,今儿我就要夺回原本属于我的一切。什么南王妃都是荒谬,为什么去南中的不是你?!你把属于我的东西还给我。”

“我没抢你的东西,我没有。”管隽筠捂着手上的旧伤:“如果可以选,我宁可去南中的人是我。”

“哼,你少在这儿假惺惺的。在皇上面前进谗言的人就是二哥,他只认你是他妹妹。我告诉你,我不会放过你的,还有二哥。”管岫筠抬手就是一耳光,眼看就要打上来的时候,却被二哥拉开:“筠儿,小心。”

“哥。”看到二哥,管隽筠下意识躲到他身后,还跟小时候一样。

“不怕她,哥哥护着你。”在二哥身后,却隐隐看到诸葛宸跟管岫筠在一起。两人还跟前次在大宫门遥见的情形一样,一直都以为已经百毒不侵,见到这一幕与当初女孩家的腼腆心思还是一样。只是没想到泪水不听话的迸出来,因为哥哥挡着才不会被人看见。

恍惚了一下,好像有人在给自己擦眼泪。不是二哥,一下睁开眼诸葛宸坐在面前。手里还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鲜鱼面:“很痛?我不知道会这样。”

“没事。”绮媗那句话说对了,他和管岫筠就是命中的天魔星,凡事只要遇到他们就没好的。刚才见到的事情一点都不像是南柯一梦,好像就是发生在身边一样。管岫筠说的话句句都像是听过,她过得不好必然会迁怒于人。

诸葛宸扶着她坐起来:“先吃点东西,我还要到外头去。你哥哥来了,想要见你。”

“我这样子,被他看见你预备怎么说?”管隽筠推开他的手:“我不想在他出征之前,再闹气。二哥已经为我生了很多气,我不想继续下去。”

诸葛宸坐在旁边半晌没说话,手里的面一点点冷下去:“先吃点东西,我看到绮媗端了来。不想她进来吵醒你,没想到还是吵醒了你。”

“我不饿。”管隽筠再次推开他的手,很冷淡地看着他:“丞相,这里不是朝堂,不用拿着你对待那些同僚的态度来对我,那些虚应的套子是你熟谙的,我不敢自诩有多了解你,至少比那些人知道得多。大可不必在我面前做出悲天悯人的样子,二哥之所以每次对我不放心,就因为我们都知道,这辈子做的最错的事情,就是我嫁错了人。你还要听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

“但是我不觉得娶了你是一件错事。”诸葛宸脱口而出,很认真的样子看起来不像是在说谎:“我跟你说过,就算是你恨我一辈子,我都不会放手。除非我死了。”

管隽筠扭过头:“那就耗着好了。”举起受伤的左手,诸葛宸趁她入睡的时候,又给她套上那枚琉璃指环。看到了毫不犹豫地褪下来,一下淬到地上瞬时粉碎:“不用再拿这些把戏来唬人,真有闲工夫的话,还是做你该做的事情好了。”

诸葛宸气得脸色铁青,金丝琉璃的碎片满地都是:“你歇着吧,我忙完再过来。”放下手里的东西,摔门出去。

管隽筠捂着受伤的手肘,盯着地上的碎片良久:“如意!”

“是,奴婢在这儿。”如意一直都守在门外,听到她叫人赶紧推门进来:“夫人吩咐奴婢什么?”

“把面端出去倒了,再把这儿收拾干净。”管隽筠起身到了窗下,望着窗外已经是满树繁花的秋芙蓉:“看到了什么都不许说出去,听到了什么就当自己是聋子,记下了?”

“是,奴婢什么都不知道。”如意记得绮媗教给她的话,不管夫人说什么都答应就是了。夫人不会胡乱发脾气,但是真的计较起来也不是谁都可以宛转的。

“下去吧。”管隽筠摆摆手,在书案前坐下。脑子里不住会回旋着皇帝说过的话,再看哥哥的态度,这件事有多棘手可想而知了。

隐约听到外面有人在说话,语气也不像是诸葛宸说话的口吻。只是觉得语气沉重急躁,总不会是二哥真到了内宅吧?虽然是嫡亲兄妹,也不像是在家里或是未嫁的时候,那样无所顾忌。要是没有诸葛宸陪着,他是不好到了相府内宅的。

拉开门,管昕昀一脸怒气在门首站着,看到曲蜷着的手臂马上明白了:“诸葛宸,是不是?”

“我自己不小心撞了,没事了。”管隽筠摆手,屏退一旁的荣立和如意:“哥,进来说话吧。”

管昕昀哼了一声,跨进屋内。管隽筠转身要去掩门,管昕昀叹了口气:“行了,我来好了。真是拿你没法子。”

打量着屋子里的陈设,管昕昀良久才转身看着跟在背后的妹妹:“筠儿,很多东西错了是不是都无法弥补?”

“世上唯一没有后悔药,只能一步步往前走。不论错还是对,都要走下去。”管隽筠给他倒了盏清茶:“哥,有些事儿我知道你心里过意不去。可是也是我心甘情愿去做的,若不然也不能有人能改变什么。就由着我吧。”

“你看看你这样子,叫我放心?!”管昕昀打量着清瘦的妹妹:“瘦成这样,还要替他遮掩。你以为你受的委屈别人都不知道?”

“哥,你愿意我做寡妇?”管隽筠跟他对面坐下:“他去了军中,只怕就是死路一条。皇上都许了我不让他出事,难道哥哥就忍心看着我一世孤苦?我们家,没有人不知道这种痛楚的,要不是这样,母亲何至于在家中生殉?至于大哥,更是叫人说不出的委屈。哥哥,这件事别人不懂,我们也不懂吗?”

管昕昀愣了一下:“你都知道了。”

管隽筠点点头:“哥,算了。他是稚儿的父亲,这是什么时候都不能变的事实。我不想在横生枝节,皇上那边好容易不追究了,就算是替我着想。”

管昕昀盯着她半晌:“若是父亲还在,这件事岂止今日这样!”

“若是父亲尚在,我不会嫁给他,也不会是今日这样子。”管隽筠眼圈蓦地红了:“哥,绮媗有次跟我说,要是没嫁给他,而是找个真心对我好的,该多好。做什么丞相夫人,哪怕就是凤冠龙袍我都不稀罕。只是既然做了,那就安分守己好了。”

管昕昀看她泪容满面,心底也不是滋味。还跟从前在家的时候一样,把她拉到面前:“好了,是哥哥不好,这些事儿咱们慢慢来。要是真的不想在这儿,就回去住段日子。”

“刚过来几天,怎么好回去。”管隽筠很快止住了眼泪:“哥,你要是出去了就别想家里这么多的事儿,我知道该怎么做。”

管昕昀叹了口气:“你就是太懂事,什么事情都在自己心里装着,我也只能是见一半不见一半了。”

“稚儿呢?”管昕昀坐了很久都没看见外甥:“怎么不在你这儿?”

“看我不舒坦,乳娘抱到祖母那边去了。”管隽筠不以为意:“大了,就淘气了。”

“你不也是一样,不论是到了什么时候,在哥哥面前你都是孩子。”管昕昀满是怜惜地掠过妹妹的头发:“筠儿,要是能从头来过的话,就是狠心把你嫁出去也不叫你跟如今这样为难。”

管隽筠涩涩一笑:“命中注定的事情和人,不管走多远都会遇到。躲不掉的,算了哥。”

管昕昀站了一会儿,骨节捏得用力而显得苍白:“好了,二哥得先出去。虽说兄妹至亲,到底在这儿呆久了不合适。”

“走的时候叫人来说一声,哥。”跟在管昕昀身后送他出去。

第二卷变故第五十一章又来了个涟漪

手臂还在隐隐作痛,管隽筠睡在被子里觉得哪里都烫得炙手。把身上的被子踢去了大半,脚露出来才觉得好些。

一双手不动声色给她把被子盖了上去,温热的躯体在身边躺下。手掌探上额头,马上缩了回来。

“喝点水,有点发热。”端来一盏微热的茶水放到枕边,诸葛宸慢慢扶起她:“还是让太医来看看,这样可不行。”

“热。”一盏茶和得干干净净,手臂简直触碰不得。只要沾上了就疼痛难忍,诸葛宸抱着她躺下:“等会儿天亮了,就让太医来看看。”

管隽筠向里侧了身,不想理他。手臂却扭得难受,只好把手臂搁在腰间努力减轻疼痛。诸葛宸从后面抱住她,把她揽进怀里:“安安静静睡会儿,这都三天了还是这样子难受。”

“不必了。”管隽筠给他一个清瘦的背影:“天亮了就好了。”

“我不知道,怎么会伤得这么重。”诸葛宸在她耳边轻轻说道:“如果知道的话,不会那么做。”

“你应该去问管岫筠,她的马受惊了,把我从马上掀了下来。”管隽筠背对着他:“丞相该觉得很欣慰,你们俩做了同一件事。”

诸葛宸没说话,只是把她抱进怀里,努力让自己不碰到她的手臂。只是很轻却又带有独占性的姿态,不想她再疼。

儿子已经到了母亲身边蹭了好几次,希望母亲能再像平时一样抱着他,可是撒娇了好几次都没有得逞,只能是跟母亲亲了两下就被乳娘抱走了。

诸葛宸也觉得怀中女人的温度炙热不堪,只好放开了一些。起身搅了把帕子给她擦拭额头:“好些了?”

管隽筠推开他的手:“别碰我。”

“不管我做了什么,你该给我一个可以弥补的时间,很多事情都是我在自以为是。没有想过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让你很难受是我的不是。我们从头开始,好不好?”诸葛宸没有放开手,把她搂在怀里让她睡得舒服些。

管隽筠没说话,只是安安静静躺着。这种话听过很多次,也不想再让自己受伤。人的心一旦受伤以后,想要愈合比起手臂上的伤更难上千万倍。

“娘。”稚儿歪歪扭扭到了母亲身边,好些天娘都不能抱他。所以就算是到了娘身边,说话都是扭扭捏捏,怕又跟前些天一样,娘都不能抱他。

“不要娘抱抱了?”管隽筠蹲下身抚摸儿子的小脸,忍不住亲了一下:“看看娘的手好了没有。”尝试着把儿子抱在怀里,手臂上的伤好的差不多了。虽然还有点不舒服,隐隐硌得慌。

“娘不要稚儿了,都不带着稚儿睡。”稚儿委屈地对着手指,他不会叫那个字。管隽筠也没想过要让他学会去叫,所以稚儿明知道有个人挤掉了他的位子,每天晚上霸占着母亲,也知道这个人是谁,就是不会叫那个人是谁。

“今晚娘就带着稚儿睡。”管隽筠抱着儿子坐下,如意给她倒了盏菊花茶:“夫人,老夫人有请。”

“什么事儿?”管隽筠把儿子放到身边,从食盒里拿了一粒糖莲子给他:“我刚从老夫人那边过来,什么都没说的。”

“是老夫人娘家的亲戚来了。”如意谨记着绮媗的话,在管隽筠面前是十二万分的小心谨慎。

“老夫人的娘家亲戚?”惊诧了一下,老太太娘家只是世代书香,不是什么显赫的人家,绝少有人来往。偶尔听她提起,也只是娘家那边的兄弟姊妹不甚得意,甚至是不够出息。所以从来不跟自己谈这些。

如意点点头:“好像是老夫人娘家的兄弟带着侄女儿来走亲戚。”

恐怕又是类似于青鸾那样的表兄妹吧,管隽筠觉得挺有意思的。老太太似乎忘了,她自己也是女人,很想往诸葛宸身边塞个人。最好是能够跟她血脉相连的,只是青鸾的下场应该是看着清楚的,青鸾就因为骄纵太过,甚至想要取而代之。只是她忘了,很多东西不是一个娇纵的宠姬能够得到的。

“好,我就来。”管隽筠点点头,吩咐如意拿了件竹叶青的长裙换上,把稚儿的小嘴擦干净:“我们到太太那儿去,稚儿要给太太请安。”

“稚儿听娘的话,给太太请安。”稚儿点头,管隽筠蹲下身整整儿子胸前的长命锁和寄名符:“稚儿最聪明。”

把儿子紧紧抱在怀里,本来还是隐隐作痛的手臂也好多了。只要儿子在身边,只要他高兴就什么都好。

果然是如意说的那样,老太太身边多了个很标致的女孩子。眉眼间还有王夫人的影子,可见是跟她血脉相连的人。想要自己的娘家人到身边来,能够继掌相府大权还真是一件值得深究的好事。

“涟漪跟她哥哥到城里来走走,想在我这儿住些日子。你看着安排到哪一处合适?”王夫人看着坐在下首的管隽筠。

“您觉着哪一处好,就在哪一处好了。”管隽筠绝不说出要把她安置在哪里,在王夫人心里除了自己住的那个院子,别的地方都安置不下她家的王涟漪。不如跟着王夫人住,也叫别人挑不出错,总不能说王夫人身边的人,对这个王家小姐不够恭敬小心吧。

“我要跟着姑妈住。”王涟漪一点都不怯场,很欢实地拉着王夫人的衣摆:“姑妈,就您这儿住着舒坦。”

“好好好,都依着你,想在哪儿住都成。”王夫人点头应了,管隽筠把稚儿抱在膝上,正轻拍着儿子睡觉。好像还没见过王夫人笑得这么得意,就算是诸葛果在她边上,都不会这样子。

“既然是涟漪要住在这边,我马上叫人去收拾出来。”管隽筠微一侧身,如意赶紧过来:“夫人。”

“写个帖子给绮媗,就说是涟漪小姐这些日子住在咱们这儿,所有的例份都跟小姐在家的日子一样。”管隽筠声音不大,足够上面的人听见。王夫人脸色不是很好看,诸葛果的份例那时还是未出阁的女儿,一月不过是二两银子。侄女儿住在这儿,只有这个份例,虽说不低却也不高,有点叫人脸上挂不住,但是这话自己要是出来争,却又是没有任何争的理由。

“由着你吧。”说话的时候,比之于先前的笑意盎然就有些僵硬。

“要是您没有别的吩咐,我就先过去了。”管隽筠并不打算多呆,虽然跟王夫人不像是先前那样僵持,只是婆媳能坐下来说话,也不过是面上过得去而已。况且王夫人身边还有个千娇万宠的侄女儿,越发不用在这儿杵着。

“表嫂,我想去看看您住的院子。刚来,我怕走错了路。”王涟漪娇笑着过来,想要伸手去摸摸稚儿的小脸,管隽筠下意识地把儿子护在怀里,顺势挡开了她的手:“庄子上送来的帖子只怕到了,我便是想要陪着你四处看看,都不得脱身。如意,你陪着涟漪小姐四处走走。”

“是。”如意马上过来:“小姐,奴婢陪您去看看。只怕后面花园里的花儿开得正是时候。”

“我要跟着表嫂四处走走,你就不必了。”王涟漪一脸甜腻的笑意:“表嫂去看庄子上送来的东西,我也跟着学学。”

“行,只要你不嫌絮烦。”管隽筠微微一笑,不经意间的一扭头,王夫人脸上一种莫测的笑容。真的是想好了,眼看着青鸾没捞到好处,而王夫人也是绝不会答应,骊珠那种外族女子在这儿太过招摇,那么也就只有自己亲自出马了。

第二卷变故第五十二章出京

把昏昏欲睡的儿子抱在怀里,跟王夫人福了一福退出了上房。王涟漪跟在管隽筠身后,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仙儿嫁给荣立之后,开始学着打点相府在外的各项事宜。很多时候都不在管隽筠身边,绮媗又要学着各项庆迎贺吊的礼仪,就剩下如意跟着管隽筠。当管隽筠刚到花厅,仙儿手里正好拿着相府田庄的册子进来:“小姐。”

“怎么是你拿来?”管隽筠望着仙儿微微一笑:“不是说你在外头还有不少事儿要做的,这就回来了?”

“就因为心里念着小姐,急急赶了回来。”仙儿福了一福,看到管隽筠身边的王涟漪:“小姐,相府来客了?”

“老夫人的内侄女。”管隽筠也不避讳:“庄子上有什么事儿?”

“也没大事,只是前些日子小姐吩咐的祖茔上的事情,我去看了,没什么事儿也就不烦小姐了。”成亲以后,仙儿比先时爽利不少,有时候还是透着娇憨,不过言语间不像先前那样时时都会红脸了。

王涟漪以为仙儿会给自己见礼,等了一盏茶的功夫都没见动静,一张脸顿时耷拉下来,管隽筠视而不见,照例在平日做的小几前坐下,王涟漪这才发现根本没有自己坐的位子。如意刚要叫人端个矮凳过来,仙儿笑道:“小姐,这份册子是田庄上专程给您一人看的。我可是一路上都用锦袱包裹得好好的。您瞧,可是这样子?”

“行了,我看就是。”管隽筠点点头:“等会儿去看看绮媗,也就是这两日了。你少打趣她,但凡是你们见到就是唧唧喳喳不停。”

“是。”仙儿笑着答应了:“奴婢来的时候,看到吩咐传饭呢。还是奴婢伺候小姐用饭后再走好了。”

“好,我还有事要跟你商议。”管隽筠翻看着册子,王涟漪想凑过去看看上面写的什么,仙儿却站在管隽筠身侧不许人靠近。看了半晌,觉得有些不对榫,抬起头看着仙儿:“这笔账目不对,是个什么缘故?”

仙儿点头:“送来的时候已经有人跟奴婢说过,说要细细回明夫人知道。”

“等会儿跟我过去。”管隽筠起身捋捋裙角:“去看看,乳娘把稚儿抱到哪儿去了。就要用饭了,稚儿先时就在吵着要吃的。”

“是。”如意点点头,退出花厅。

“丞相。”仙儿刚要跟管隽筠说什么,抬头看到诸葛宸未换朝服从外头进来,福了一福:“给丞相请安。”

“大哥哥。”不等诸葛宸答话,王涟漪已经笑吟吟地走过来,轻轻盈盈福了一福。截然不同的两张脸,仙儿看得清清楚楚。下意识看向管隽筠,还是那副无所谓的样子,都有些心急。真是前门去虎后门进狼,这才好了几天,就又来了一个什么表小姐。

这个表小姐跟前面那两个还真不一样,那两个好歹都是纸老虎不能怎样。可是眼前这个可是有老太太做靠山,到时候来个一哭二闹的,谁招架得住?

“哦,涟漪。你什么时候来的?”诸葛宸看也不看,大步过去:“舅舅好?”

“我刚来呢,要跟表嫂学规矩。大哥哥就回来了。”王涟漪几乎是挨着诸葛宸坐下,管隽筠刚好起身把自己坐的锦墩让给了诸葛宸,看这样子带着仙儿转身出去。

“我有事儿跟你说。”诸葛宸喊了一声,好不容易这几天不是耷拉着脸了,但是说的话寥寥可数,这件事只能是跟她商量,才会急得连朝服都来不及换就过来了。

“我还有事。”管隽筠头也不回带着仙儿出去。王涟漪嘟着嘴过来:“表嫂真是不知礼,大哥哥跟她说话,竟然这样子。”

“涟漪,这是内宅。”诸葛宸扭过脸:“你该去正院,我还有事。”

“大哥哥,这么多年没见,你都不理我了。”王涟漪根本就不把他的冷淡看在眼里:“表嫂那样子,还要跟着去找她。”

“你管得太多了。”诸葛宸摆摆手,不想听她说下去。转身离开了花厅。王涟漪双颊涨红,呆呆站在花厅里。

“涟漪就是这样,从小就没规矩。别跟她计较。”诸葛宸到了小书房,管隽筠正在听仙儿说起田庄上的事情,仙儿看他进来,只好是找了个托词退出去。

“啊?”管隽筠一心想着仙儿说的事情,到了合适的时候,最好能去田庄一趟,这是仙儿说的话,也是她心里正在盘算的事:“哦,婆婆的侄女儿,又是个孩子,我跟她计较什么。”

“我要出去一段日子。”诸葛宸抿了一口手边清冽的铁观音:“最多一月回来。”

“军中?”管隽筠手里的笔未停,听到这话却很留心。

“不是。”诸葛宸摇头:“是有要紧的事情,我要去江南一趟。”

“江南?!”管隽筠看了眼手里的卷册,心底泛起一层疑窦。田庄上的事情是仙儿刚才说的,仙儿和荣立夫妇令人每日料理相府外事,其中很要紧的一点就是知道诸葛宸每日在外头的各项事宜,荣立不会瞒着仙儿,仙儿不会瞒着自己,就是这样一层层一点点,却没听见仙儿口中说出一句不宜的事情,这时候到江南,会是什么事?

诸葛宸点点头:“一个月的时间,就回来。”

“我让人去收拾东西。”管隽筠心底有太多疑问,宰相跟皇帝有一点是一样的,没有危急大事,不得离京。就算是兵家大事,也有大将主持处置。宰相赞襄政务,鼎鼐之责。有些拿不准,总不会是瞒着自己到军中去吧?

“我让人收拾好了。”诸葛宸拦住她,小书房里没有别人。就势拉住她的手:“今晚别赶我走,嗯?”

管隽筠轻轻抽出手:“只怕不是去江南?”下一刻已经被诸葛宸抱进怀里,下颌抵在顶心上。诸葛宸很久都没有这样抱着她过,就算是两人晚间同榻而眠,也是楚河汉界泾渭分明。

“是去江南。”诸葛宸摩挲着她的秀背:“一个月之内一定回来。”低下头想要亲上她清瘦的脸颊,管隽筠推开他:“一个月,好吧。”

“稚儿呢?”诸葛宸被她再次推开,很有些悻悻然:“回来就没见看见他闹腾。”

“乳娘抱下去了。”管隽筠依旧做回自己的事情,诸葛宸还是一身朝服坐在她身边:“那就剩下我跟你两个人。”

“还是先去婆婆那边,好像是说表妹要在府里住段日子。”管隽筠头也不抬,很用心地看着手里的东西。

诸葛宸起身掸掸衣摆:“我先去看看。”

管隽筠盯着他的背影良久,手里的笔已经搁在笔架上:“仙儿,进来。”

“小姐,有什么吩咐?”仙儿没走远,一直都在外面等着。

“好好的去江南?你们在外面听说什么了?”最担心的事情就是上次在皇帝说的那件事成真,二哥还会有顾忌,至少二哥真的不希望自己再受伤害,可是皇帝就不一定了。江南?好端端的往江南走,不可能是无意为之。

“奴婢不知道。”仙儿摇头:“小姐以为是什么?”

“既然你们都不知道,那我就真不知道是发生什么了。”管隽筠还是不放心,如果是在京城,真要是惹急了还能有点办法转圜。真要是在外面,又是他非去不可的地方,出了事都还蒙在鼓里。那时候再担心就晚了,毕竟时不我待。

第二卷变故第五十三章送回去

“母亲。”诸葛宸到了上房,王夫人正由贞娘服侍着吃完一碗枸杞菊花羹。

“这会儿回来了,正好。这是涟漪那丫头带着人刚做好的枸杞菊花羹,清甜得很。吃一点去去燥。”王夫人笑道。

“好。”诸葛宸在母亲注视下坐在一旁,贞娘已经端了一盏枸杞菊花羹过来放到诸葛宸手边。

“见到涟漪了?”王夫人看儿子吃了半盏才道:“一晃几年不见,都长这么大了。刚才还和我说,这大哥哥说话都是爱理不理的。”

“长高了。”诸葛宸放下手里的碗:“还是跟以前一样,闹腾得不行。”

“都是大姑娘了,怎么还会跟以在从前一样闹腾。这次来京城,你舅舅舅妈多少都是舍不得。可是女儿大了,凡事都不能跟从前一样。”王夫人看着儿子:“涟漪小的时候,常喜欢跟在你后头。果儿都没像她那样子粘着你。”

“果儿嫌我爱说她。”诸葛宸和煦一笑:“母亲,儿子要去江南一趟,总要一个月才能回来。”

“在外头一切小心。”王夫人笑笑:“你还记着小时候你舅舅说的话,要把涟漪给你做媳妇。只是如今有了你媳妇了,我也不想失信于人。涟漪不像是青鸾那样子,到底是不够家世清白。我想你媳妇不是个小心眼的人,况且是姑表亲,亲上加亲。你跟涟漪又是一处长大,自然是会和睦得紧。涟漪跟我说,你媳妇倒是个好相处的。不如等你回来,就给你们办了这场大事,也好了了我一桩心事,我跟你舅舅也好有个交代。”

诸葛宸脸色顿时冷下来,看向上面侃侃而谈的母亲:“涟漪大了,就该找个合适的婆家。如果说从前说的话都要当真的话,果儿就不该是跟姜辉成婚。怎么果儿许配人家的时候,母亲也没是不是有过那些闲话在先?”

“这怎么能相提并论,果儿的婚事是你父亲订下的。先时跟涟漪他大哥的婚事,幸而不成。要不看如今这样子,岂不是要让果儿做一世的望门寡?”王夫人打断诸葛宸的话:“你是果儿的亲哥哥,这种话你也能脱口而出!”

“母亲这话既然是在指责儿子的不是,涟漪的事情难道不是从前的话不能当真?”诸葛宸豁然起身:“母亲,我是有家室的人,至于纳妾不纳妾,自然该是我夫妻间商议的事情,这等事我们自然是有计较的。”

“你们有计较?!成亲这么久只有稚儿一个,难道不知道你是兼祧两房!前头两三个都被你媳妇不动声色打发了,这次可没这么容易。我实话跟你说,涟漪进来可不是做妾的事儿,平妻这件事并非不可行。”王夫人一改先时的笑容可掬。

“平妻?!”诸葛宸惊愕地看着母亲,怎么会说出这种没轻重的话来:“母亲,您或许是忘了丞相夫人是一品诰命的品轶,况且我们是皇太后做主,皇上亲自指婚的婚事。就算是有平妻,也应该是跟我身份相匹配的出身,涟漪就算是您的侄女儿,也不过是白丁之女,哪怕家中有家赀万贯,也不过是因为您的缘故。而管家是什么身份,但凭一个涟漪就像是跟她一样的平妻身份,恐怕做上了家谱的妾都是不可行的事情。”

“这么说,你是不答应了!”王夫人提高了嗓门,她最不愿意被人提及的事情,就是娘家不够煊赫。

尤其是从她兄弟这一辈开始,除了她是丞相夫人以外,没有一个人能够做到光耀门楣的份上。女儿一旦出阁之后,再有本事也是夫家的。原以为侄儿可以出来做官,才会想到把女儿诸葛果嫁到夫家的心思。可是刚到二十岁的侄儿却急病夭折,从那以后可以说是王家一蹶不振。当初嫁到诸葛家,也是因为家世清白,父亲是饱学鸿儒才有了这门婚事。王家是不是长久富贵下去,是一个叫人不得不去想的事情。

如今看到儿子成婚这么久,始终只有一子,再没见管隽筠有孕的消息。侄女儿正当妙龄,嫁给别家不如嫁到诸葛家来。管隽筠出身高贵,甚至比皇帝**中的皇后贵妃,都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这也就注定了这个出身高贵的儿媳妇,不可能跟自己同心。与其任由她掌管相府,何不把侄女儿拉进来。若是生下一儿半女就能跟她比肩,日后谁的子嗣更出挑,自然是谁做主。长此以往,还怕王家能不出息?

“是,涟漪的婚事儿子放在心上。若有谁家出息的子弟,自然替她青目。”诸葛宸很自然的说道。

“那我就要去问问你媳妇,丈夫若要娶二妻,她答应是不答应。”王夫人声音变得很僵硬。

“母亲不用去问她,这件事原本就是我一人说了算的事情,好好的又去问她做什么!”

诸葛宸立在桌前:“母亲,话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若是没有别的吩咐,我先过去了。”

王夫人恼怒地将手里的茶盏重重搁在桌上:“我养的儿子可是真有出息,如今是做了高官就把媳妇捧上了天。可怜我一把年纪,想在儿子媳妇手里吃碗安乐茶饭都不行,这可是要诸葛家的列祖列宗看看,怎么就生出这么个不肖子孙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