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串十八子的珍珠手串已经戴了很久,从没有绦子划手的事情发生过,难道是在预示着什么?他不会有事的,虽然从没想过要原谅他,但是他有句话还是说对了,既然是注定要纠葛一辈子的结发夫妻,这才不过是一年多的时间就少了一个,后来这漫长的一生该怎么过?

怎么会周遭都是滔滔洪水,诸葛宸不是在湖广的。怎么会离得这么近,好像就在咫尺之间。嘴巴不停开合着,朝这边说的话却一个字都听不见。坐在船上看着他就在距离不远的岸边,伸手去拉他上船,王涟漪却从后面的一条船上也伸出手,看样子是要把他拉到后面那条船上:“大哥哥。”甜得发腻的声音,让人浑身不舒服。

一个巨大的浪头打了过来,原来只是咫尺间的人瞬时天涯远了。忽然间觉得还坐在船上做什么,没有了那个恨得心疼的人,即使能够长命百岁的活下去也没有意义。想要跳下去找人,才想起来还有一个牵挂也是无法托付给任何人的。

两难之间泪水忽的滚落下来,猛地抬手一擦睁开眼睛,天已大亮。不知道什么时候,雨停了。一夜都是在半梦半醒之间,想到荣立说的事情,很有些忐忑不安,却不能去向任何人诉说,只能在府里若无其事的等待他回来。不论将要面对什么样的事情,都必须承受下去。

第二卷变故第五十七章再提平妻

“夫人?”如意撩起帏帐,管隽筠已经坐在妆台前梳头:“起得好早。”

“嗯。”束好了头发,转过脸:“稚儿呢?”

“奴婢过来的时候,瞧见乳娘正在给小公子换衣裳,过会儿就来。”如意担惊受怕了一夜,想到那串忽然散落的珍珠就有些害怕,小时候常听人说起这些神神道道的怪事儿,要是真的又遇见了怎么办?

“我先去老夫人那边,让乳娘早些喂稚儿吃东西。等会儿我要进宫去。”梳头的时候想了很多,要想知道更多,只能是进宫去。

“是。”如意点头答应着:“是让谁跟着夫人进宫去?”

“先看看再说,还不知道能去不能。”对于能不能进宫,还要看王夫人跟王涟漪姑侄两人会不会大发娇嗔。不是说还要冲喜来着,人都没见回来冲的什么喜刚刚带着小丫鬟们进了王夫人的花厅,迎面而来就是王涟漪望而生厌的笑脸,有人的时候总会看到这种笑容。好像是在告诉所有人,她有多么懂事,甚至王家的家教有多好,所有人都不如她能做好这个丞相夫人。

管隽筠心里喟叹了一声,要是可以换,这个丞相夫人爱谁谁。至少这么久以来,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以后,能够不做该有多好。

“昨晚上我瞧见宸的近身侍卫回来了,一身的泥水。叫人问了是怎么回事,说是他在湖广办差,秋汛之后河堤溃口不能回京。哪有太平宰相往出京的事儿,我看啊,若是平日让他省点心也不至于这样子。”自从那天碰了个软钉子以后,王夫人见了管隽筠就没有过好脸色。

原本还以为老的丞相夫人在皇太后面前会有三分薄面,没想到管隽筠的一句话或是撒个娇,在皇太后面前比谁都要有用。

想到这些,见了管隽筠更加是端起婆婆的尊贵:“这话我也只能是跟你说,你该当要替他多打算,多想想。何况他是兼祧两房,诸葛家的后续香烟都在他身上。你们成亲这么久,还只有稚儿一个,怎么样都是说不过去的。”

管隽筠立在一旁没说话,微抬起眼帘看到一边的王涟漪,脸上泛起一丝得色。想了想:“是,婆婆一番苦心媳妇感恩莫名。等丞相回来,自然会好生计议此事。母亲放心就是。”

“但凭与你。”王夫人看她始终不松口,换个人的话恐怕还能连喝带吓一番,偏偏管隽筠不吃这一套,说得不好她能当面给你没脸,说出来的话还叫人挑不出理来。

“媳妇告退。”福了一福,带着丫头们离开了正房。

倨傲不逊的态度,王夫人拿她没有任何法子。惟一只有是摆出婆婆的威仪,让她拿两句话回去听听。

王涟漪颇不服气:“姑姑,她这样子跟您回话,不敬翁姑可是犯了七出之条的。”

“胡说。”王夫人低声呵斥道:“七出之条,说说而已。你要想日后能嫁过来,还真要她点头才行。不说别的,单单是她娘家就不得不忌惮一二。她是什么人家的女儿,你知道不知道?她可是亲王之女,还是先帝最宠爱的郡主。真要是有什么,能饶过谁”

王涟漪这才不敢说下去,被王夫人当面呵斥还是第一次。当下委屈得不敢吱声,只是嘟着嘴坐在身边的锦墩上。见状王夫人心下不忍:“姑姑这么说你也是为了你好,她不好惹。平日瞧不出什么,我也说她是锯了嘴的葫芦。可是真要是认真去想,她身边的两个大丫鬟,一个嫁给了府里的长史官,一个跟宸的近身侍卫成亲。涟漪,就算你做了平妻,只是这相府内外大大小小的事情,哪一件逃得过她的眼睛?”

“姑姑,如果做事儿总是这么瞻前顾后的,还能做事吗?况且她嫁给了大哥哥,就是诸葛家的媳妇。难道还能由着她的性子来,再怎么风光利害,也只是她在娘家的体面。真要是说本事,还是要看她自己嫁过来能不能旺夫益子呢。”王涟漪说话的时候,全没有闺阁女子的羞涩腼腆。

王夫人还真是小看了这个侄女儿,看来真是可以让她替自己去出这口气。哪怕是出身不高,只要能够旺夫益子,那个出身好的又算得了什么?况且他再好不跟自己贴心的,又有什么益处?这个相府,当了这么多年家,才一年的时间就被人夺了去,想要再拿回来不可能。那就干脆找个信任而又贴心的人来好了。

“这是什么?”刚被两笔账目弄得头晕脑胀,要是别的账目还可以让人去彻查,只有是涉及到祖茔附近田庄的事情,只能是她一个人去问,就连身边的两个大丫头都不能让知道。

“年成不好,下了两场碗大的雹子,紧接着又是两场旱涝。几乎是颗粒无收。”就连专门来回事的何熙都觉得这件事说不出口,只能是低着头在帘子外老老实实站着。

管隽筠恼火地把手里的册子重重搁在书案上:“年成不好,已经为此减了两成的租子。居然交上来这样的东西,是瞧着素日都好说话,为着什么不好也没有多加苛责,能减免就都省了。如今可是出了新花样了,居然能把这样的东西呈上来,既然是这样的话,我看都别过了。”

一席话说得帘外帘内的人都不敢多说话,瞥眼看到立在花径上的王涟漪,想起午后无意间听到贞娘跟如意说的话,看来还真是小瞧了这个涟漪小姐:“这件事跟你没干系,等我想好了再说。”

“是,属下告退。”何熙拭了把头上沁出的汗水,刚刚要退下。管隽筠忽然起身:“说完了正事儿,绮媗什么时候回来?”

“明儿就回来。”说到新婚的媳妇,何熙的脸色随之复下来:“一直念叨着要回来,只是新媳妇回去,总是要耽误些时候。”

管隽筠笑着点点头:“行了,我知道了。他要是欺负你,我自然是会说她。”身边的两个贴身丫鬟都比自己来得好,也算是一件好事。

看她无话,何熙这才退了出去。“如意。”管隽筠将手里的册子放到抽斗里:“这两日可有江南的信回来?”那天从王夫人处回来,不等她准备进宫去,就看着皇太后命人送来各色珍玩,这时候管隽筠才记起来,那天是她的生日。

先前哥哥嫂嫂命人送东西来的时候,都没有想到这么多。皇太后命人送来的东西很多,还有皇后和贵妃姐妹的心意,除了谢恩,管隽筠发觉那天无论如何都不能进宫去。否则又是给人以口舌,到时候姑侄两个说出来的话,恐怕就不是背着人说了。

“奴婢叫人再三问过了,没有丞相的手信回来。”如意几乎是天天叫人去看,但是没有任何音信。

管隽筠双唇抿成一条直线,荣立回京不过三天再次返回了江南。打从那以后,江南再没有音信回来。不止是管隽筠在等,就是仙儿也在等。

“先别跟仙儿说,她可是刚成亲不久。要是这会儿知道,心里指定不好受。”管隽筠压低了声音,虽说不是三日的新婚,但是这也是最经不起离别的。

“早间问过了。”如意声音很低:“仙儿也说是要瞒着夫人,说是丞相没有手信回来,夫人心里不好过。”

管隽筠没说话,眼睛看着远处:“行了,我知道了。”

“娘,娘。”稚儿摇摇摆摆从外面进来,伸着小手:“娘,稚儿要娘抱抱。”

“怎么了?”回过神抱起儿子:“湿乎乎的,外头在下雨怎么还去接雨水玩儿?”

“没有,就是摸了摸竹帘子上的水珠。”稚儿坐在母亲膝盖上:“娘,我们去舅舅家,好不好?”

“等雨停了就去。”摸摸儿子的脸,也有一段日子没回去了。嫂嫂送东西来的时候带话过来,也是在说要让人回去看看。

“娘,太太身边那个姐姐,怎么总是在外头?”稚儿一直把王涟漪当姐姐,不过从来不叫她。最多只是跟母亲说话的时候才会提起她。

“你看到了?”亲亲儿子圆嘟嘟的脸蛋:“她喜欢在那里,娘管不了。”

“嗯。”稚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二娘是什么?”

“二娘?”管隽筠看着儿子:“谁说的?”

“太太。”稚儿仰着脑袋:“还说是那个姐姐。”

“稚儿,姐姐能够是娘吗?”管隽筠想着,要是儿子点头称是的话,估计自己该找个地方撞撞头,怎么会生出这么笨的儿子了。

“不能。”稚儿摇头:“娘跟姐姐不一样。”

“真棒。”管隽筠亲了儿子一下:“让如意去看看有什么好吃的,一定要是稚儿喜欢的才行。好不好?”

“松子糖。”稚儿很兴奋地摇手:“娘喜欢。”

湘妃竹帘外的人影闪动了一下,大概是看到管隽筠的目光时时都会扫视这里,多少有些不自在,很快消失了。

“小公子,你最喜欢的松子糖。”如意很快就拿来一碟香甜可口的松子糖,放到管隽筠手边的几案上。

管隽筠递给儿子一枚,自己也吃了一枚。如意走到管隽筠耳边低低说了两句话。管隽筠点点头:“行了,我知道了。”

“娘,还在下雨。”跟娘坐在一起吃糖,最大的麻烦就是只能吃一个最多两个。稚儿意犹未尽地吮吸着手指头,看着窗外连绵不尽的雨滴。

“所以稚儿不能去舅舅家。”管隽筠牵着儿子的手:“稚儿,回咱们自己的院子去。”

第二卷变故第五十八章回来了

哄着儿子入睡后,管隽筠披着寝衣靠在软榻上。如意端着热水进来:“夫人。”

“你方才跟我说的事儿是真的?”管隽筠挑起一侧眉头。

“奴婢绝不敢撒谎。”如意点头:“原本奴婢也觉得不对劲儿。老夫人身边的贞娘姐姐,因为夫人从前待她好的缘故,一直都是感念夫人的好。昨儿贞娘姐姐跟奴婢说,老夫人擎等着丞相回京,就要把涟漪小姐娶进府来做夫人,都在叫人合八字了。”

管隽筠放下手里的册子,跻着软底绣鞋起身到了窗下:“好啊,那就等着回来好了。”

“夫人?”贞娘跟她说起来的时候都是忧心忡忡,怎么这位主子倒是没有一点担忧的样子。丞相夫人什么时候有过两位的“去把那个合八字的算命先生给我打听清楚咯,我还有事儿找他。”管隽筠修长的手指掐在手心里,指甲上隐隐泛白。虽然这东西不好,也没想过要拱手让人。就算是要有什么平妻,也要是自己的安排。来一个王涟漪,怎么还真想从手里分一杯羹走?这个丞相夫人有什么好如意点点头,管隽筠抬起手:“这件事儿不用你去做,被知道了下次还能知道什么我不知道的?让仙儿去办,她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性子,比你这丫头好多了。”

如意腼腆地笑起来,有时候管隽筠说话的时候,根本就不像是夫人的样子。原本就是年纪相近,不过是一个做了尊贵的丞相夫人,另外一个就是夫人的侍女而已。

匀脸过后,外面的连绵秋雨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没事儿早点去歇着,我累了想早些睡。”

“是。”如意看着小丫头服侍她睡下,又亲手掩好帏帐才退了出去。

摇曳的烛火夹杂着连绵的秋雨,绣被被馥郁的檀香熏染过,越发没有了半分的睡意。只好再次起身,去把早间何熙拿来的田租册子翻看着。脑子里回旋的却是如意说的几件事,有关于诸葛宸的事情,还有王夫人执意要让王涟漪嫁进来的事情,每一件事都跟诸葛宸有扯不清的关系。

或者是因为做了这么久夫妻,才不觉得他有什么好。反而带给人的都是不好的记忆,很恼他,狠起来的时候恨不得快意解恩仇,可是他真有什么事儿,只怕第一个坐不住的人还是自己。或者这就是结发夫妻的,尤其是嫡妻的本分。说到别的事情,好像男女之爱距离得太远了。

在枕上辗转反侧好久,好像是看到诸葛宸影影绰绰的在距离自己不远的地方,还是一身青巾布袍的打扮,只是觉得清瘦了些。有时候在想,其实他的每一寸记忆都是鲜活的。只是不愿再往里面用心而已,这样就挺好。两个人淡淡的相处,或者更像是夫妻。

走得久了就有些担心,说好是至多一个月就会回来,已经是两个月了,还没有回来的意思。甚至连只言片语都没有回来过,不知道上次让荣立带去的御寒衣物还有那些为了防御瘟疫的药,是不是能够及时用上。原来这样的心思是一样的,即便不像是仙儿那样的牵肠挂肚,闲下来还会时时萦绕在心头。

“谁?”身边一下多了一具温热的躯体,细密的胡茬就在枕边。本来就是半睡半醒之间,马上睡意全无。推了一下不能推开,一定不是在做梦。一咕噜从床上爬起来,拨亮了烛火,诸葛宸不知道什么进来的。

方才看到的影影绰绰的影子也不是在做梦,他就这样悄无声息的回来了。半靠在枕边的人,又黑又瘦。似笑非笑地看着人:“怎么,两个月就不认识了?”

按捺了一下心底的不安:“什么时候回来的,晚饭掌灯的时候还没见人。”

“掌灯的时候在宫里复命,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回来,就没叫人回来报信。”诸葛宸一脸倦色:“回来看到这边院子熄了灯,想着你和稚儿都睡了。本来不想进来闹你的,想想还是过来了。”

“那你先睡,我还有些事儿。”管隽筠很快收拾好自己的心思,先前还在隐隐担心他的一点担忧全都无影无踪。从床尾拉过一床新被子给他盖好:“肯定是累了。”

“不想睡,陪我说会儿话。”诸葛宸笑起来露出森森白牙,黑瘦修长的手指拉住她的手,贴在下颌密集的胡茬上磨蹭着。

管隽筠抽回了自己的手:“不是说累了一天了,又是赶路又是复命。还是先睡吧。”

必须要收拾好自己的心,这些时候有些放纵自己去想他。如果回来之初就有人来报信的话,还能早早收拾好。不期而至的回归,没有任何先兆。那就只能用这一晚上,来把自己的心收回来。毕竟还有很多事情都会在后来,接二连三的出现。

“稚儿会叫爹了?”诸葛宸看她坐到桌前,默默看着手边的卷册:“从来都没听他叫过。”

管隽筠抬起头:“不会。”

“你想什么时候教给他?”诸葛宸靠在枕上,绣帏以外是儿子的小床。小家伙虽然不跟母亲同睡一榻,但是已经习惯在睡在母亲的房里。很想去亲亲儿子的脸,只要想到他醒来会扑到母亲怀里,而不是在自己怀里。就会让人满是挫败感。

“大了,自然就会了。”管隽筠下意识看向那边熟睡的儿子,均匀的呼吸声听得安心:“最近警醒得很,说话的声气些微大了就吵醒了。”

“那要是你还这么扭着,稚儿马上就醒了。”诸葛宸强行夺下她手里的东西:“跟我说会儿话,有这么难?”

“我跟你没话说。”管隽筠看到他平安无事的回来,已经放了心。只是这种安心随着他的到来,又增添了无限的烦恼。

纷至沓来的事情,会让人喘不过气。再想到那个王涟漪,顿时无名火起,居然这么不知道深浅轻重,居然还想要跟自己争一争。

“我记着那天是你生辰,应该是荣立跟你回话的时候。”诸葛宸看着她清冷的脸:“只怕是过得最憋屈的一个生辰。”

如果不提生辰的事情,或者会渐渐忘了那些短暂的不愉快。一句话提醒了人,王夫人那天说的那些话又在脑海中回旋:“是啊,丞相还记着,不说我都忘了。”

“怎么了?”先前不过是不想搭理人的语气,片刻之间已经转换成了冰冷而尖利:“出什么事儿了?”

话到嘴边,看到他黑瘦的脸硬生生咽了回去:“没什么,丞相早点歇着吧。”还在想王夫人见到他后,会说的那些话,加上王涟漪皮里阳秋的神情,已经没有任何说话的意思:“我看看稚儿,就跟稚儿睡好了。”

“我离家的时候,你答应过我。等我回来,就不这么对我了。怎么一回来,还是跟先时一样?”诸葛宸看她起身,一把抱住她拥入怀里:“我知道是什么事儿,总不能一回家就跟母亲顶撞不休。出去的时候,已经是闹过了一次了。”

“丞相这么说,我成什么人了。真的是不知轻重的泼妇,单等着丞相跟婆婆顶撞,那我岂不是真的该被休弃了。”管隽筠推开他:“我想我真是该被一纸休书休回去,不止是丞相,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胡说。”诸葛宸环住她,管隽筠忽然觉得两人都是瘦得有些硌人。只是一瞬间,管隽筠还是推开了他:“丞相累了,早些安置好了。”

转身到了儿子那边,把儿子抱在怀里。母子两个相依着睡去,诸葛宸叹了口气。坐在书案前,翻看着管隽筠方才看的东西。看来烦心事还真是不少,其实一回来何熙就说了很多,祖茔附近的田庄,因为天灾连连几乎是颗粒无收。

但是又不仅仅是这个,还有母亲跟她闹腾的事情,何熙也是事无巨细说了一遍。早知道是这样的话,当时在家就应该把这件事料理清楚。王涟漪的事情,小时候说的顽话都能当真,岂不是真要把诸葛果也嫁到王家才行。每次说起这些,母亲都是振振有辞。最希望的不过是诸葛家跟王家能够世代姻亲,不过因为王涟漪大哥夭亡,妹妹又被父亲早早许配了姜辉才作罢。否则只怕还真是要做一世的望门寡。

看来还真是需要自己好好下一番的决心,至少不会再向从前一样了。想到这里,目光转向了小套间内的母子两个,儿子迄今不会叫父亲,而女人也是因为前后这么多事情,已经是冷淡不堪。

宽敞的紫檀大床看来需要空上一夜了,诸葛宸嘴角微微一翘也随之进了小套间。掀起被端一角,尽量小心地进去。管隽筠明显感觉到不对劲,扭头一看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钻了进来,在身后很紧的帖服着。

“被子小了。”诸葛宸在她耳边低声道:“下次换床大点了,就好了。”

管隽筠没说话,只是把儿子往怀里拉了拉。诸葛宸哑声一笑:“这小子比我命好,是不是?”

“娘。”含糊不清地梦呓从稚儿嘴里说出来,管隽筠摸摸儿子的头发,在额头上亲了一下。

诸葛宸的手覆上她抱紧儿子的手:“睡吧,都过了三更了。”没有进一步的举动,只是把她搂在怀里,细密的呼吸在耳边已经很安心了。

第二卷变故第五十九章不同以往

天蒙蒙亮稚儿睁开大眼睛,第一眼看到的不是平时看到的娘,还有一个人,有些眼熟还是没认出来。咧开小嘴就要哭,诸葛宸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摸着儿子的小脸。

稚儿好像是长大了不少,在父亲怀里都没有像以前那样哭闹不止。只是打量着有些陌生的面孔,好像在想着这个人到底是谁。

“娘。”终于按捺不住心底的好奇,小嘴贴到母亲脸上:“娘,亲亲。”

“嗯。”管隽筠翻了个身,睁开惺忪的睡眼。一大一小两个男人都在好奇地看着自己:“怎么了?”摸着儿子的小脸。

“你儿子不认识我。”诸葛宸好气又好笑:“只能问你我是谁。”

“娘。”稚儿不耐烦地扭动着小手,被这个人抱着一点都不像是娘抱着那样,香香的软软的很舒服。往前探着身子,预备随时钻进母亲怀里。

“好了,乖乖。”管隽筠把儿子抱进怀里,稚儿这才安静下来。诸葛宸靠在枕上,看着相依相偎的母子两个:“平日我不在家,你都这样抱着他?”

“就是在,也是这样。”管隽筠抱着儿子,不住摩挲着他的小脸:“乖乖,来到娘这儿来。”

诸葛宸有些不以为然,儿子是绝对不会在跟他亲密成这样子的:“稚儿学着叫爹的话,很难?”

“婆婆若是一定要涟漪嫁过来,未尝不可。”管隽筠看着他:“你会有多得很的儿女,叫爹只怕答应不过来。而我,只有一个稚儿。我只要他认识我,仅此而已。”

“难道我会对他不好?他是我儿子。”诸葛宸甚至觉得这个说法很荒谬:“你这样说,真的很屈杀人。”

“我也觉得自己不对不好,丞相大可以去找个好的人来。我不会妒忌也不会不许人进门,不论是王涟漪李涟漪张涟漪都行。”管隽筠沉默了一下:“我固然是不好,三从四德还是知道的。”

“行了行了,不要那些三从四德了好不好?”诸葛宸有些恼火,说话的声音略略高了些。原本好容易在母亲怀里安静下来的稚儿,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哭起来:“娘,稚儿怕怕。娘,抱抱。”瘪着小嘴巴凑近母亲脸畔。

“乖乖不怕,不怕。”管隽筠只穿了一件寝衣,跻着软底绣鞋下了榻。

稚儿不安地看着还靠在床架上,那个一脸怒气的人:“娘,稚儿要出去,要出去。”

“我们出去,稚儿不哭。”拍哄着儿子,管隽筠撩起一侧绣帏到了外面。

每次都能被她激起怒火,哪怕无数次告诫自己不要再这样,最后还是重蹈覆辙。本来以为早上醒了,有什么不好都能过去了。没想到一大早一醒来,还是这样子闹了个不可开交。尤其是儿子,真不像是父子。小的时候还能抱着哄哄,逗他都会笑。

大了一些,知道的事情多了就开始认人。除了他**,谁都不要,谁都不能从她怀里抱走这个孩子。

披上外衣到了外面,如意已经带着小丫头在外头伺候盥洗。乳娘从管隽筠手里抱走了刚哄好的稚儿,管隽筠换了件水绿的长裙:“今儿预备车辆,我要到祖茔去一趟。那边田庄上的事儿,不去问问总是不行。”

“是。”如意答应了,自然下去预备。诸葛宸明知道无法改变,还是忍不住道:“这些事儿你就放手交给人去做,难道省了你就做不成了?”

管隽筠迅速漱了口,也不搭理他。摸摸儿子的小脸,带着如意和两个小丫头便出去了。很快,如意有转了回来。拿起昨晚管隽筠没看完的册子匆匆走了。

诸葛宸看着窗外匆匆而去的身影,想到昨天何熙说的话,母亲要把王涟漪嫁进来做平妻的事情,也是横亘在两人之间最麻烦的事情。

“丞相,老夫人有请。”诸葛宸刚起身,王夫人身边的贞娘在外福了一福:“老夫人请丞相用过早饭,这会儿就过去。”

“嗯。”诸葛宸点点头,稚儿因为转眼进来没看到母亲,有些不安分地在乳娘怀里扭动着身子:“娘,娘。”

“来,到爹这儿来。”管隽筠在家的时候,诸葛宸真要想抱过儿子还真是不可能。稚儿犹疑着要不要伸手过去,对眼前这个人只有很浅的印象。诸葛宸毫不气馁,只是拍拍手:“乖乖,到爹这儿来。”

因为一个乖乖,稚儿有些动摇了,一向只有娘才会叫他乖乖的。肯定这个人跟娘一样,稚儿这才伸出手扑了过来。诸葛宸笑着抱过儿子,刚刚刮干净胡茬的下颌没有胡茬子,亲在儿子脸上也不觉得疼痛。

“来,叫爹。”诸葛宸有些不足兴,抱着儿子往外走,还不忘教他叫爹。

稚儿紧闭着小嘴,不像是刚才笑得那么欢实。诸葛宸也不气馁,抱着儿子一径往母亲居住的正院走去。

王夫人看他抱着孩子前来,心里咯噔一下有些惊诧。先时以为他夫妻两人不和,那么从一个人这儿说不过去,换个人就是碰了钉子也未必不可行,况且母子没有隔夜仇。隔了这么久,他在外面两月余,回来再说这话,只要是软钉子慢慢磨,总是可以扭转心思的。可是当他抱着孙儿进来的时候,王夫人有些莫名胆怯了。

“母亲。”诸葛宸好像无事人一般,给母亲循例请了安。

“昨晚回来的?”王夫人也好像没有过任何不快:“瘦多了。”

“是,在江南事儿也多。”诸葛宸从不跟母亲谈论任何公事:“母亲倒是精神还好。”

“多亏是有涟漪陪着我,要不也没有这么好。”王夫人叹了口气:“你媳妇这些日子忙得很,我也不知道她在忙些什么。那天跟她说涟漪的事儿,一句话堵得我心里难受好些日子。说是给你娶二房,还要给皇太后写白折子。又说涟漪出身不如她,总是我们王家不如人。要是好了,怎么会被人说出这些话来。这还是王府的小姐,说话简直是目无尊卑。”

说这话的时候好像是忘掉了两月前因为此事,儿子也曾经说过同样的话,最终想要的只是把侄女儿嫁进府里。

稚儿手里缠绕着父亲腰间玉佩上的绦子,小嘴里夹杂不清,不知道是在嘟囔什么。诸葛宸还没见过儿子在自己怀里玩得这么欢实,忍不住也笑起来,时不时逗一下儿子。

“宸,你觉得如何?”王夫人有些不满,不过这时候还不是发脾气的时候。跟儿媳妇那边已经是碰了一鼻子灰,别人家的儿媳妇或者还会惧怕婆婆三分,但是这个家里儿媳妇只要是闹僵起来,还真是天不怕地不怕。

后来想了想,要真是那天她写了白折子进宫去,恐怕碰了一鼻子灰的人是自己。要是被皇太后知道,是自己强迫她这么干的,恐怕这张老脸真的丢尽了。她虽然知礼数,但是那张嘴也真是不饶人。一句话说出来,叫人驳都驳不倒。

“母亲,离京之时已经跟您说过,平妻这件事即便是有,也必须要皇太后跟皇上指婚,即便是生身父母都不能做这个主。这件事您就别操心了,我自然是有计较的。”诸葛宸抱着儿子不住逗弄着,看了眼母亲慢悠悠的说道。

“计较,计较就是事事顺着你媳妇,就是她不叫稚儿叫你做爹,你都是要顺着她。枉费你做了这一国的宰辅,居然是时时处处都要顺着你媳妇。这夫纲不振,还真是第一次见到。”几乎是口不择言,也没有想到这话说出去会是个什么后果。

诸葛宸豁然起身,把儿子一下抱起来,衣袖将手边的杯盏拂到地上淬了个粉碎:“荣立,着人送王涟漪回去,没有我和夫人的吩咐,不许她再进相府半步。如有违背,家法伺候。”

稚儿大眼睛看着地上粉碎的茶盏,白嫩的手指从嘴里拿出来:“破了,杯杯破了。”

“咱们再去拿好的。”诸葛宸在儿子脸上蹭了蹭,看着脸色铁青的王夫人:“母亲,您还有什么要吩咐我的?”

“你就是这样孝顺父母的”王夫人手指乱抖,眼圈都气得发红:“我真是不知道哪辈子做的孽,养出你这样的儿子,再加上一个刁蛮泼辣的儿媳妇。我就不该或者碍你的眼,也不用你奉养终老了。这会儿我就套了车,回老家自生自灭。将来见了你父亲,我也只要说自己是教子无方,生养出这么个孽障。”

诸葛宸冷笑了两声,看稚儿有些不耐烦的样子:“乖乖,跟太太请安。咱们回去了。”话是这般说,脚下一点没停,抱着儿子转身出了上房。

院门口王涟漪扭在那里,哭得抽抽噎噎,说什么都不肯走。几个小丫头手里拿着大大小小的包袱,没人敢提醒她往前走。诸葛宸抱着儿子到了门口,冷眼看着忸怩不前的王涟漪。

“大哥哥,荣立目无尊卑,居然要这些丫头们给我收拾了东西,这就要我回去。”看到诸葛宸,好像是见了救星一样。王涟漪几乎是急不可耐就到了诸葛宸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