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真要瞒着果儿一辈子?”有点不忍心,实在是残忍得过头。谁说算命相士说的话就要成真,就不能自己也做一回主:“她实在是爱孩子,或者知道以后宁可自己不要,也会成全了自己的心思。”

“就为着知道她是这个性子,才不告诉她。我自来冷淡诸葛果也是为了这个缘故,不想她知道太多。”诸葛宸略略提到了声气,就连没看完的邸报都扔到了一边:“或者冷淡一些,她对家的依赖就会少些。诸葛果心里,一直都是父亲最疼她。余下的。多半都是面上过得去。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管隽筠有些愣住了,没有想过兄妹情深不是一定要像自己那样,哥哥时时处处都把自己护在身后的。有时候秘而不宣,不叫人知道也是为了保全谁。只是这样的保全未免太苦了些,至少让诸葛果知道,恐怕不会像如今这样,每次见了诸葛宸总是匆匆来去,兄妹间能说上两句话已经算是不错。

第三卷风起云涌第六章各有心事

“你曾经那样对我,是为了什么?”回头想到自身,说话便带了三分娇嗔。

“注定要纠缠一世。”诸葛宸想了想,在邸报上写完最后一个字放到一旁等着晾干。执起刚才研墨的纤纤素手轻轻按摩着:“上次正骨以后,应该是全好了。”另一只手却覆上平坦的小腹:“有了?”

管隽筠摇头:“怎么会。”说这话的时候刻意压低了声音,恐怕被外面的人听见了:“这是什么地方,说话有点忌讳都没有。”

“怕什么。”诸葛宸笑着拧了一把她的脸颊,贴在耳边:“晚上别叫臭小子在这边睡。”

管隽筠轻轻啐了一口,外面再次传来叩门声:“小姐,外头有人要见小姐。”仙儿在外面轻声说道。

“谁啊?”管隽筠看了眼诸葛宸,有些不得要领:“哪来的规矩,说是要见就是要见”

“奴婢不知道,来传话的人像是南蛮的人。”仙儿不敢怠慢,惟愿不是素日猜想的那样。

“知道了。”束好腰间的鸾绦,又理了理鬓发。预备出去,诸葛宸跟过来:“咱们一起出去看看,这种事何必一个人去。”

仙儿在门口侍立着,看样子是预备跟在后面一起出去的。两人一起出来,倒是让她愣怔了一下,旋即回过心神跟在两人身后到了二门外的紫檀插屏处。

一顶华丽的鸾轿稳稳停在二门处,四个打扮齐整的藩国宫婢规规矩矩立在轿帘处。仙儿倒退了两步,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不过丞相跟在小姐身后出来,恐怕也是轿中人没有料到的吧。

“好难请的尊驾,非要是我到了你才肯出来。”轿帘还没掀起,里面已经传出娇腻不堪的女音。

管隽筠嘴角微抿,下意识看了眼身边的男人。曾经有一次看到两人在大宫门前的侬侬软语,若是这会儿再见,谁是谁的无辜?

诸葛宸不着痕迹把她的手携在衣袖里,很明显觉察出手指尖带着丝丝凉意:“没事吧?”

管隽筠摇头,大概是听出动静不对头,轻咳了一声便有宫婢上前掀起轿帏,轿中露出一张粉光脂艳的脸来。一身王妃的装束,雍容华贵。比之于未嫁之时居然是丰腴了不少,脸上是看上去让人有些生腻的笑容。

轻轻盈盈从轿中出来,看到面前的情形,眉头微蹙了一下很快恢复正常:“丞相也在,原以为是跟筠儿姐妹俩相见,自然是玩笑得很。给丞相请安。”

“王妃毋须多礼,不是朝堂之上何至于如此。”诸葛宸神色平淡,好像什么都不知情,只是紧紧拽住管隽筠的手:“既是姐妹相叙,何须庄严至此?相府之内不便王妃下榻,还请移驾。”

一直都是佯作欢喜的管岫筠脸登时拉下来,居然把身边那个毛丫头回护到这般地步,要是不亲见还真不相信,先时几乎跟自己信誓旦旦的人,就会对这个丫头动了心。别人不知道,难道自己还不知道,管隽筠从小心怀叵测,寻常人根本就不是她的对手。

难怪张贵妃会意味深长地说,见了筠儿总是小心为上。数一数二的丞相夫人,就连老丞相夫人都要退了一箭之地。婆媳之间已经是闹得势如水火,就连诸葛宸都要听她的话。你这姐姐只怕更加不作数了。

“来都来了,可是该要请我吃杯茶?再说,我还没见过我的小姨甥呢。”扶着宫婢的手出了大轿,四顾看着。要是自己不被二哥嫁得那么远,恐怕今日这个丞相夫人是自己。而且在南中所遇到的种种事情,都会转嫁到管隽筠头上。

“筠儿,还是这么腼腆?咱们这么久没见,就一丁点儿都不想我?不知道的,真不会觉得咱们是嫡亲姐妹。”管岫筠上前执起她的手:“难道出阁了,就连这点礼数都忘了?”

“臣妾不敢,王妃莅临寒舍,蓬荜生辉。”抽回手,管隽筠微微一笑:“王妃到来,理应全副銮驾。这二门内是燕居之所,岂敢让王妃见笑。”

管岫筠脸色一怔,居然没有话能够反驳她。“夫君还有正事要办的,外头大人们都等着呢。”侧过脸看着诸葛宸。

“好,不可轻慢了王妃。”诸葛宸微微一笑,转身离开了。

管隽筠目送他远去,转过身看到一副高深莫测的笑容:“筠儿,看不出来你倒是真有手段。”

“王妃这话,臣妾不懂。”朝仙儿使了个眼色,仙儿会意。打发伺候的小丫头们都退了出去,只留下仙儿跟她身边的四个宫婢:“仙儿,去那边看看,要是前院花厅或是花园空着,就去摆桌酒,给王妃洗尘。”

“我要见见孩子。”管岫筠微笑着:“再怎么都是我的姨甥。”

“不必了。”只要是涉及到儿子身上,不论能不能预料到结果,都不会让她见到。她的事情多多少少听人提过,没看到绮娟的人就能说明,这件事是真的:“还小,见了生人会哭。只怕扫了王妃的兴儿。”

“小孩子总是要哭闹的,不哭不闹哪里还是孩子。”管岫筠发自内心想要有个孩子,只是想了太多法子,什么偏方都试了,没有一点效用。居然让个毛丫头占了先机,哼先等着,日后总会有收拾她的一天。

管隽筠丝毫不为所动,只身带着仙儿往前走,也不看管岫筠是不是跟了上来。管岫筠疾步上前:“筠儿,让我见见孩子。”

“那是我的孩子,跟王妃不相干。”管隽筠平淡地一笑:“王妃心心念念对孩子不放,倒是叫人开了眼界。想来在南中,王爷也是哟了不少儿女。怎么会让王妃还挂着旁人家的孩子?”

管岫筠的脸抽搐了一下,嘴角微微下挂着:“我不过是想着,虽是妹妹生的。到底还是丞相的儿子,我已经是王妃,不过有些事儿妹妹到底也不清楚,不是么?”

“那倒是。”管隽筠笑笑:“我不清楚,也会有人说得清楚。王妃太清楚,又有何用。”转眼已经是到了前院的小花厅,王夫人前两天跟诸葛宸生了一场大气,又搬到碧云寺住去了。偌大的相府只剩下一家三口。

“小姐,都预备妥当了。”仙儿笑着过来福了一福:“请王妃入席。”

“仙儿,你倒是越来越出息了。”管岫筠看到仙儿一副妇人的打扮:“怎么,二小姐也许你跟着丞相了?”

“王妃说笑呢,奴婢能有今日全是小姐的恩典。奴婢的夫婿纵然还只是四品护卫,只要他一心上进,也有出人头地的一天。”仙儿福了一福,便跟在管隽筠身边。

“这可是没见过大世面的,说起话来叫王妃笑话。王妃难道还跟你计较?”作势嗔怒着,看向仙儿的时候眼眸里带着不易察觉的笑意。

仙儿抿嘴一笑:“奴婢让王妃见笑了。”说着便退了出去,偌大的花厅里只剩下相对而坐的姐妹俩。

“这杯薄酒权当是臣妾为王妃接风洗尘了。”管隽筠举起手里的酒盏,抿了一口:“恭祝王妃千秋万福。”

管岫筠端起酒盏一饮而尽:“筠儿,我从前可真小瞧了你。没想到,你能让丞相对你这样子。要是知道,我绝不会让你嫁给他。”

“难为王妃,到了今时今日还在替臣妾操心。”话里话外透着不甘心,管隽筠抿嘴一笑:“只怕丞相听到了,也要感激得很。到底是王妃,换做别人说什么都做不到了。”

“丞相?怎么,到今**还要这样子叫他?”原本说什么都不信,诸葛宸会对她宠到无以复加。只是方才紧紧握着她的手,将她藏在身后的情形却不由人不信,诸葛宸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打从一认识他开始就知道了。当年是费了多少的心思,才换来的一点笑容。居然让这丫头捡了个大便宜。

“这事儿,王妃也要问?”微微挑起一侧眉头:“似乎这闺房中事,不足以为外人道。”

“你?”管岫筠根本没想到她会如此的伶牙俐齿,从前只是觉得这丫头是个没长牙的老虎,哪知道牙长得这么快,咬人一口入骨三分。

“夫人,小公子睡醒了。没见到夫人,正不依不饶呢。”乳娘受了仙儿的教,适时把稚儿抱了来。

稚儿睁着大眼睛,直接就扑到母亲怀里:“娘,抱抱。”

“真是,一会儿离了都不成。”挥退了乳娘,把儿子抱在膝上坐好:“乖乖,要吃什么?”

“要娘。”稚儿不会是安安生生坐着,爬起来抓着面前的牙箸摇晃个不停:“吃果果。”

管岫筠一双眼睛几乎长在了稚儿身上:“给我抱会儿?”

“认生,前些时候连爹都不要。”管隽筠拿起儿子喜欢的山楂酥喂到嘴边:“仔细酸牙。”

“娘也吃。”稚儿咬了一口,皱着小眉头把山楂酥喂到母亲嘴里:“酸酸的。”

“他好像丞相。”管岫筠看母子两个玩得不亦乐乎,心底生出一丝妒忌,更多的是酸涩。没有子嗣的后果实在是很可怕,那个男人要的就是孩子,要不也不敢跟绮娟那个小妖精在一处。

第三卷风起云涌第七章第一次交锋

“是他的儿子,肯定是像他的。”管隽筠扬起一侧眉毛:“王妃在南中独得南王眷爱,难道这也会少了?恐怕每日都是被孩子们叫得不亦乐乎,答应都答应不来。”

“筠儿,你明着往我心里扎刺,倒是不赖。”管岫筠重重搁下牙箸:“我还真是没想到,你能学到全挂子的本事。”

管隽筠微微一笑:“我这点微末本事都是王妃昔日教给我的,岂敢在王妃面前卖弄?相夫教子就足够了,哪及得上王妃是南中首屈一指的嫡妃,谁见了不是要三跪九叩行大礼。别说是臣妾,就是皇上皇后也要礼让三分,是不是。”

“你不说我倒是忘怀了,丞相就能容得下你跟皇上那点旧事?照理说,这话不当讲。只是到底是姐妹一场,我奉劝你一句。要是装得太满了,仔细泼出去了。到时候鸡飞蛋打可就不值当了,你也别把人当傻子。皇后跟贵妃姐妹两个,会不知道你那点小九九?只顾眼前,到底要让你输得精光。”管岫筠冷笑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话你比我清楚。”

“我倒是觉着这话王妃该要知道。”管隽筠抱着稚儿起身:“时候不早了,恐怕再请王妃留在府内有所不妥。到底是相府内,王妃身份尊贵自不当说,只是这京畿重地还是比不得南中散淡,也就不敢虚留王妃了。”

管岫筠怒气冲冲起身,她是第一个敢跟自己下逐客令的。而且不留丝毫颜面,站在面前没有任何商量可打。

“送客。”管隽筠抱着稚儿站在琉璃屏风处:“好生送王妃出去,切不可怠慢。”

“是。”仙儿一直都在外面守着,听到发话赶紧进来:“奴婢这就小心伺候王妃起驾。”

管岫筠阴沉着脸出去,抱着孩子的女人立在屏风处,嘴角紧紧抿着,她是在警告自己,还是说以后会有更可笑的事情出来,深究这件事有些叫人摸不着头脑,诸葛宸如今已经是满手的事情,尤其是听说不要他亲临前线,而是皇帝预备御驾亲征,到时候恐怕还有更多麻烦事出来。

不想再给他火上浇油,今天当面给了管岫筠三分利害,只是想要告诉她,再不是当初那个任她揉捏的管隽筠了,若是以为还可以像是从前一样,说什么就是什么的话,压根就办不到。

管岫筠还是跟未嫁时候一样,住在皇太后身边。皇太后拉着她的手:“来,到哀家这儿来坐着,看你回来总是闷闷不乐的,也不知道是有什么烦心的事儿。要是能跟哀家说说,倒也是能替你排解排解。”

“也没什么,那日到相府去,看到筠儿跟丞相过得好,女儿也是欢喜的。”想了想,管岫筠抿嘴一笑:“女儿是个没福的,养不出儿子。看到筠儿跟丞相的儿子那么欢实,倒是欢喜得很。”

“你说稚儿啊。”皇太后笑起来:“这么多家孩子里,唯独是稚儿叫人爱不释手。谁见了不说是好,你也别着急,等在这边把身子调好了,再回南中去。纵然是耽搁久些,身子好了且比什么都强。”

“也只有母后才是真心疼女儿,全部都是为了女儿着想。只是女儿不争气,要是能给母后抱个外孙回来,多好。”说着说着,已经哽咽起来。居然趴在皇太后膝上哭起来。

“傻孩子,母后疼你是该当的。”皇太后抚摸着管岫筠的鬓发:“有些事儿,想拦是拦不住的,再说身边有两个人也算不得什么大事。不是人人都跟筠儿家里似地,凡是有人都打发了。哀家也说过,那有像是筠儿两口子似的,一个是说什么都不要身边再有侍妾,一个是不做声。这样的一对儿,也真是天造地设的夫妻。”

管岫筠心里早已是浸了一缸陈年老醋在那里,真的是没看错,诸葛宸为了她连侍妾都不要,只是守着她一个人。为什么自己就要受这窝囊气?

皇太后看着她魂不守舍的样子,忍不住笑道:“怎么了,岫筠?这才出来几日就是牵肠挂肚的,看你说的那些话只怕也有些气话。两口子嘛,哪有舌头不跟牙齿打架的。再说咱们这样子的人家,谁家要是都跟相府似的,是个铁门栓呢?三妻四妾再平常不过,只要看开些就好了,况且又是你自己自幼的丫头,还不是什么都听你的。”

一口怨气憋在胸口,哪知道皇太后又是这样子劝慰人。难道管隽筠就应该得到那么多,哪一点比不上她,反而是被人轻贱至此“是,母后说的是。”脸上堆满了笑容,好像刚才那些哭哭啼啼全不曾发生过:“只是见了母后就想得紧,还不是跟小时候一样,想着要撒娇。还是要让母后把我当孩子了。”

“你在哀家这儿什么时候都是孩子,不像是筠儿,跟她说什么都难得有个笑意。”皇太后不免喟叹了一句:“只是听说为了这个,在她婆婆面前不显好。就跟个锯了嘴的葫芦似的,这样子就是再好,公婆也疼不起来。”

好像是灵光一闪,管岫筠的眼睛登时亮了。不是说诸葛宸宠着的,看看他是真孝顺还是假孝顺,只要是王夫人说了个不字儿,谁还敢反驳。别真以为生了个儿子,就好像是护身符一样。不得姑欢,是德不足以慰藉姑心。这话,小时候可是有人教过的。

“筠儿就是那脾气,打小儿就是那样子。”说这话的时候,何等姐妹情深:“只有母后能够体恤她,要是没有母后从中回护,恐怕就不是今儿见的这样子了。”

皇太后被她随口说的两句话捧得飘飘然起来,携着她的手:“岫筠,哀家身边这么多女孩子。不论是皇后姐妹两个,那是做了哀家的儿媳妇,说不得也说不清。只有你,不枉哀家疼了你一场。”

“母后自来对女儿就是千万般的好,从女儿到了母后身边就是如此了。”管岫筠把脸贴在皇太后衣襟上,好像是天底下最贴心的母女。

“小姐,奴婢打听出来了。”绮媗跟在管隽筠后面进了小书房,把四处收罗来的东西一样一样放到书案上:“您瞧瞧,这些全是的。”

“沿路上,全是这些?”看了看其中的两件,一脸不屑:“怎么会有这么多东西?”

“哎,跟着何熙去了一趟南中,一路上打听了不少事情。大小姐在南中可算是得罪了不知道多少人了,从上到下没有不知道南王妃的。虽说掌管后宫无话可说,只是但凡跟王爷有瓜葛的,都是容不得的。”一面说,绮媗捂着嘴笑:“奴婢当时就想呢,要是小姐一准儿不理。怎么放在大小姐身上,就是这样子。”

“越说越离谱,都扯到我头上来了。”管隽筠坐在书案后面,让绮媗坐下:“这些都是真的?”

“真的。”绮媗点头:“原本都是要找人去看看,能不能见到绮娟细问问。后来想着小姐吩咐的,切不可惊动了人,只是在外头问了问,就打听了这么多事儿。要是再细问下去,只怕还真是了不得了。”

管隽筠沉思半晌:“没人知道你们去了吧?”

“没有,就是我们进相府的时候,仙儿还没认出来,就差叫人哄了出去。”绮媗起身给她斟了盏茶:“小姐,奴婢在外头的时候就在寻思。大小姐这一回来,小姐就不担心她跟丞相还跟从前一样?要是那样的话,岂不是腹背受敌。”

管隽筠默不作声,只是继续翻看着手里的东西。嘴角偶尔耷拉着,复又微微上扬。叫人看不出她心里究竟是在盘算着什么,绮媗不免想起在外面的时候,何熙跟她说的话。没想到还真是一语中的,小姐还真不是以前的那个小姐了。

尤其是这次的事情,很明显那位南王妃明面上来了相府,看似技高一筹,也占了不少先机。只是没想到这位丞相夫人已经不是早先的管家二小姐,更不是任人捏鼓的软柿子。她做的别人都看在眼里,好与不好人人人心里都有一本账。最清楚的莫过于丞相,哪怕先时还有些许好感,只怕为着这次都消失殆尽了。

“南王怎么个说法儿?”一直没说话的管隽筠,忽然问道:“好好的,又跟绮娟在一处。她能容得下?”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就只是这句话就够受了。还能有别的话?”绮媗脱口而出,连平日说话的敬语都忘了:“当时奴婢就想着,小姐是福大量大,所以才能有菩萨照应着生下小公子。可见神佛总是有的。”

一直埋着头的管隽筠抬起头看了眼绮媗:“怎么学着跟仙儿一样,越来越贫嘴贫舌了。”

“一些日子不在小姐跟前,就没了规矩。”绮媗忍不住笑起来,复又压低了声音:“只是听着南中人说,若是侧王妃若是再生下一个小王子,只怕南王就要转立王妃了。奴婢想着,大小姐这次回来,或者还想着有人襄助一把。”

“求仁得仁,也未必。”放下手里的东西:“这些东西拿去烧掉,没得招人生气。”

第三卷风起云涌第八章再度来临

“丞相。”外面小丫鬟请安的声音刚响起,绮媗面前炭盆已经灰飞烟灭。

“好大烟,屋子里弄什么呢?”诸葛宸推开门,管隽筠站在微微开启的窗边:“一点旧时的账本,留着倒是没多大用处,赶着就叫绮媗拿着烧掉了。”

“嗯。”诸葛宸点点头,绮媗福了一福退出去。诸葛宸就势推开窗户,让外面的风能够吹进书房,靠坐在紫檀交椅上:“好些日子回来,你都歇着了。这么累?”

“谁让丞相忙得很,回来都是三更以后了。”管隽筠顺手倒了一盏菊花蜜茶过去:“今儿倒是回得早,原想着叫人预备一锅山鸡火锅的。”

“还不是能叫人预备。”诸葛宸点头,继而看着她:“这两日看你都是闷着,家里这些事到了年下料理也不是第一次,总是事事操心,吃不消。看人挑担不吃力,自己做了才知道。这些东西还真不是寻常人做得了的。”

“哪来那么多牢骚?”管隽筠笑起来:“忙了一天还不烦?”

“看到你就不烦了。”诸葛宸接过茶的时候,顺势把她拉到身边坐下:“实在是被那些事情搅得头晕脑胀,户部和兵部的两个人更是跟我掰扯了一天。”

管隽筠在他身边坐下,把玩着精致的茶盏:“掰扯什么,难不成还有什么大事是办不了的?”

“哎,总是烦心的事儿多。”诸葛宸摆手,不想再提那些叫人心烦的事情:“明儿休沐,想好做什么了?”

“稚儿自从上次去了西郊围猎,心心念念全是这个。说是一定要去打只大兔子回家,还要吃烤兔肉。”提起儿子就是一脸的笑:“上次玩得太尽兴,可见这孩子玩心不小。”

“要是明儿去了,只怕猎不到兔子。”诸葛宸看着纤纤十指笑起来。

管隽筠有时候觉得这个做爹的,比自己还要顺着儿子的心思。前些日子,稚儿满周岁的时候,因为跟王夫人不睦,况且又是小孩子,就不想太张扬。没想到这个做爹的,一改平日不跟周遭同僚私交的习惯,在别院里大排筵席,连皇帝都惊动了。送来多少抓周的礼物,儿子也够争气。

一说抓着他父亲的相印,一手去拿象征的大元帅的帅印,那一下就连诸葛宸都愣住。后来试着用他最喜欢的松子糖去换,却抱得紧紧的,不许任何人抢走。直到玩累了,才算是从怀里放下来。乳娘去看,已经睡熟了。

后来诸葛宸感慨,稚儿比他有志气。小时候抓周的时候,据说就是在母亲目光的指引下才拿起相印,玩了一会儿觉得没趣就扔了。真不知道这孩子将来会做什么,毕竟没有帅印和相印于一身的说法。

“该给稚儿取个大名了。”沉默了一会儿,做娘的开口了:“只是我又想着,这会儿就取大名是不是早些?”

“嗯。”诸葛宸点点头:“转眼又是年下,开了宗祠又是烟火不熄的,叫人仔细烟火才行。”

“好。”看看外面时辰已经不早了:“要是再不出去,只怕稚儿就要闹了。”

“叫人传饭,晚上只怕还要出去。”诸葛宸摇头:“这两天前线的军报不少,我倒是想要你哥哥趁着年下的功夫回京一趟,皇上想要年后御驾亲征。”

“你去吗?”其实二哥带兵出征不用操心,唯独眼前这个人,日日在身边不觉得有什么特别的好处,可是听到他要离开的时候,那种忐忑不安是谁都无法体会到的。

“想我去还是不想?”诸葛宸笑着她在脸颊上摸了一把,莹润的耳坠居然是外藩进贡的上品北珠:“这个倒不像是家里的。”

“皇上御赐的。”没有什么忸怩不安的样子:“还有一副上等的珠冠和挑子,一起赏的。”

诸葛宸没说话,手却退了回来。沉默良久:“以后,这样的东西不要了?”

“能辞掉的,我一定不要。”似乎是要证明什么,早已知道除了他以外,不会再有第二个男人能够让自己变成如今这样,可是真要说出口的时候,还是会想起那不堪回首的过往,只好这样子模棱两可。

本来还是一脸和煦的男人,脸色蓦然冷淡下来。挪开手:“先用饭吧。”

有些自悔,是不是说错了话,只是话一出口就不好再给两人找不痛快。只好是起身到了一边,去拉开小书房的门:“摆饭,等会儿丞相还要出门。”

“是。”外面的小丫头应了一声,退了出去。扭过头,诸葛宸冷淡着脸坐在那边一语不发。自己顿时觉得讪讪的,只好是往外面走去。

“谁?”刚入睡没多久,身边多了一具温热的躯体。模模糊糊问了一句,下一刻就被人拉进怀里:“放手。”

“下次不许要那些东西,不论是辞得掉还是辞不掉。就是欺君之罪都不能要。”男人把她的脸紧紧摁在胸前,让她感受到自己的存在:“记下了?”

“放手。”想要推开他的手,好像有些徒劳。还是强硬的扬起脸,瞬间男人松了松手,两人对上眼睛,管隽筠看到黝黑的眸子里有一丝怒火,更多的是不甘心,想要埋怨两句的话便咽了下去:“怎么了?”

“还要问怎么了?”诸葛宸有些恼火,借着斑驳的月光事先转移到耳垂上,已经换了一对小巧的米珠,火气略略好了些:“跟孩子一样,这么健忘?”

“稚儿才不健忘。”理亏在先,说话的时候也不像是平日一样淡漠,多了一丝撒娇的意味:“闷得人难受。”

“那你还不听话?”恼火之余还是忍不住把她搂在怀里,抱得紧紧的:“就不能顺着我一回?非要是跟我顶着干,你就顺心了。”

“下次不要了,还不行?”把脸埋在他的胸前,感受到沉稳的心跳,熟悉的皂角味道叫人放心:“非要人说出口,才行。”

“咱们两个不知道是谁让谁不放心。”诸葛宸抵着她的额头:“我知道你在寻思什么,别乱想。她好不好都不跟我相干,只有你才是我要想着的人。”

“那不许出京,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许有亲临三军前线的心思。”其实一直都是不安的,哪怕说出来还是一样。不想他走,除了他说的那样以外,还有另外更加说不出口的心思,幼年间父母给与自己的刺激太过于强烈。不论到了什么时候,都无法改变心底对于那件事的恐惧。

“有什么好担心的,也值得这样子?”笑起来,多了一丝安心。说到底,心里还是有自己的。不过是不肯轻易说出口罢了,宽厚的手掌有一下没一下轻拍着她的秀背:“等你忙过了这些日子,咱们真的该有个女儿了。要不稚儿都有了大名了,还没有自己的弟妹。说不过去。”

“嗯。”像一只慵懒的猫,纤细的手臂环住他的脖子:“现在就要,行不行?”说话的时候还是很羞涩,声音犹如蚊嘤。

“行,这个要多少有多少。”翻身把她压在身下:“以后都不许再提那个人,我不许你提。”

“这可要看我高兴不高兴。”被抚弄地气喘吁吁的女人,嘟起红唇便被人含住了:“唔。”

“还在嘴硬。”男人笑着把她拥进怀里:“学得越来越来贫嘴了,真是拿你没法子。”接下来反倒是顾不得要说什么,只是绣帐内传出勾人的声音夹杂着粗重的喘息弥漫在屋子里。

刚提笔在卷本上写了几个字,外面就是一阵纷至沓来的脚步声。紧接着又是一股难闻的檀香味由远而近,管隽筠抬起头:“如意?”

“是,奴婢在这儿。”如意从外面进来:“夫人,有什么吩咐?”

“谁在外头?”管隽筠看着外头:“这么重的香气?”

“奴婢去瞧瞧。”如意刚出门就折了回来:“夫人,是南王王妃来了。”

管隽筠的脸登时拉了下来,起身掸掸衣摆。到了门口,管岫筠一袭厚实的貂皮裘衣站在门外,一脸骄矜自得的笑容。

“臣妾参见王妃,恭请王妃圣安。”没有任何姐妹相见的亲密,只是命妇朝见王妃的礼节:“王妃莅临寒舍,蓬荜生辉。”

“今儿没人在这里,你这样子做给谁看?”管岫筠鼻子里哼了一声:“是我不知道你,还是你自己不知道自己?”

“王妃此言臣妾不解,请王妃明示。”看着如意端了盏茶放到她面前,挥挥手让所有人退下:“王妃数次驾临相府,须知相府原是京畿要地。王妃身份尊贵,又是南中嫡妃。此处实不是王妃游兴之所,还请王妃见谅。”

“老夫人请我来的。”管岫筠微微一笑:“怎么,我来这儿就让你这么不安心?”

“既是婆婆相邀,王妃就该去婆婆起居的正院相陪。这是正经内室,是我夫妇起居之所,王妃猥自枉屈,有失王妃身份和尊贵。”管隽筠顺了顺裙角的鸾绦:“婆婆宴请的客人,自然该是婆婆相陪,请王妃往这边走。”

第三卷风起云涌第九章居心叵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