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你这么说,果儿小姐可是比我们小姐出阁早了多久,这还不是刚有了。”仙儿白了他一眼:“有些事儿不能强求。”想想又压低了声音:“有件事,你肯定知道的。就是那边长公主的事情,是不是真的就是上次说的那样子?”

荣立警惕地环顾四周,确信是在自家而且无人偷听以后,才算是放心:“这件事你们都知道,就别说了。整个太医院都被禁了口,只说要是谁再把这话传出去,被长公主知道了,就是死路一条。”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点事还能瞒了谁去?”仙儿不以为然地笑笑:“真要是认真起来,恐怕没人向着她。不过是仗着自己是皇太后的义女,又是什么南王嫡妃。如今南王要休妻,难道她还能要南王怎么做不怎么做?”

荣立简直是拿她没法子,跟在夫人身边久了,什么事都瞒不过她。就是这么个心直口快的脾气,也不怕自己说了话是不是别人所忌讳的。平时夫人宠着她,不管什么都能交给她去做,只是不是人人都能这样的。

“好了,咱们回家了。就别说这些跟咱们没多大干系的事情,等会儿你又说我只会在家里肃着脸不说话了。”到了回廊上,荣立压低声音笑道:“丞相素日也这样,就没见夫人埋怨什么。”

“自己刚说不说外头的事儿,这会儿又拿我跟小姐比。小姐是那么容易生气的?”仙儿刚要反驳什么,就被男人打横抱了起来,没有一丝迟疑就进了屋子。紧接着就是一阵细细碎碎的声响,好像还是打翻了什么东西的声音,外面站着的小丫头好奇地想要推开门去看,被后面跟着的老嬷嬷呵斥了一声,吓得缩回手不敢造次。

管岫筠手里捏着太医恭恭敬敬呈上来的脉案,看了半晌。脸色比外面下雪的天还要难看,息肌丸?这是什么东西,只是听那边王宫中的老嬷嬷们说过,麝香能让女子终身容颜永固,就算是到了耄耋之年还好是童颜之色。

那时候也不叫人,只是自己用最上等的锦缎做了好几个荷包,里面进贡的麝香纳入到肚脐处,果然从那以后,体香终日不散。没想到这居然害得自己无法怀孕的罪魁祸首,当初要不是为了挽回那个蛮子的心,让自己终身固宠,不被人夺了中宫的位子。没想到终究是为了老鼠伤了玉瓶,把一个好好的嫡子和嫡妃的位子拱手让人。

顺手翻了翻,下面居然有一张为安胎固本的鹿胎丸方子,上面不止是有常用的鹿胎丸配制法子,还有两味固本培元的药材。上面轻轻写着是给丞相夫人进用的方子,这里面的几味药还真是寻常人家用不起的。

“这个是谁用的?”故作不知,拎着药方挑眉问道:“怎么就跟我的脉案混在一起了?”

“是丞相吩咐微臣拟出来的方子,微臣一时错放了,公主勿怪。”太医拭了一把汗水,要是弄丢了等会丞相问起来还真是不知道怎么对答。

伸手想要拿回,看看管岫筠那张脸有些害怕,这可是拿着自己脑袋在开玩笑。真是年纪大了忘性大,都忘了这位长公主跟丞相夫人乃是一母所出的孪生姐妹,不论姐妹之间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呢。

“给你,下回仔细别弄丢了。丞相夫人如今金贵得很,要是有什么闪失,别说是丞相舍不得,就是我也饶不了你。”管岫筠笑笑,把方子递还给他:“这个鹿胎丸可有效用?”

“好得很。”说起自己得意的事情,太医忍不住笑意连连:“只要是吃了微臣配的鹿胎丸,不止是母子平安,还能让孕妇容颜不变。这可是意想不到的好处?”

管岫筠的脸色顿时变得异常难看,几乎要把手里那几张脉案加上药方全都扔到太医脸上,容颜不变、母子平安?为什么没有人替自己想过这个心思,诸葛宸居然找来最好的太医,给她调制脉案药丸,不止是要孩子,还要她?她是替自己做了丞相夫人,要不是她要是没有她,自己不会落到如今这个境地,更不会叫人在背后说三道四。

“行了,拿着你的东西下去吧。”不耐烦地摆摆手,把手里的东西扔到地上:“收好你的药方子,等会儿不见了,仔细丞相不与你甘休。”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说话的时候带了一丝酸溜溜的味道。还好太医年岁大了,听不出这里头有什么别样的滋味,捡起散落在地上的脉案和药方退出寝殿。

泪水不经意从眼角滑落,管岫筠自己都惊呆了。赶紧用衣袖擦赶紧泪水,这是很早就告诫自己的事情,不能相信任何人。尤其是身边的人,不会没有任何企图而对自己好的。曾经想过,要是能够嫁给诸葛宸,就做个最称职的丞相夫人,相夫教子。

可是所有人都骗了自己,把自己扔到那个蛮荒之地,还让一个蛮子这样对自己。甚至是自幼的丫头,都爬上了那个男人的床。而这一切,追根究底,不就是因为有了个好妹妹。所有的人对她交口称赞,捧在掌心的同时,把自己放在哪里?同母所出,为什么自己跟她走的却是截然不同的两条路?

回身到软榻上坐下,已经换了一副形容。脸色和煦得仿佛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情,淡淡的笑容雍容而娇艳:“去看看,是谁给丞相夫人配的药,要是配好了,拿来我瞧瞧。”

“是,奴婢这就去。”小宫女答应了一声,赶紧退了出去。

管岫筠从袖袋里拿出一个玫瑰色的锦囊,随之而来的是一股浓郁的香气。放在鼻翼边嗅了嗅,这就是麝香。孕妇禁用的东西,也可以让容颜永固。既然是孪生姐妹。总不能看着自己不老。而放任亲妹妹一天天韶华逝去吧,再说这孩子就算是她没有别人也会生,不是么?自己不就是最好的写照,那就让她也尝尝个中滋味好了。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同胞之间更应该如此。

诸葛宸从太医手里接过木匣装好的鹿胎丸:“这个方子可有变更?还是沿用从前的药方子,这月份渐次大了,该要仔细什么?”

“丞相放心就是,夫人一向小心谨慎,这鹿胎丸只要跟平素一样服用,也不用放别的就很好了。”太医接过诸葛宸给的红封:“太多了,丞相垂爱。”

“无碍,夫人叫我谢谢你的,方子很不错。”诸葛宸微微一笑:“还有年酒的帖子,到时候一定早些来。”

“微臣谢丞相,谢夫人。”太医赶紧谢过,相府年酒的帖子岂是人人能有的。就是六部的官员也未必能够收到,能给一张自己,真是莫大的面子。

“还有这一盒,是庄子上的一点山货。拿回去给夫人孩子尝尝鲜。”诸葛宸从来不跟同僚有过私交,除非是每天来往的那几个官员,或者是相府的几个门客,才能说是看得到诸葛宸私下的样子,并不是每日朝房中见到的那样方正古板。

“多谢夫人,微臣不敢当。”道过谢才拿起诸葛宸手边的锦盒,出了相府的外书房。

诸葛宸看了看盒子上蜡封,刚要开启蜡封,忽然发觉有点异样。一向都是光滑的蜡封上面居然会有细小的蜡屑,指甲轻轻一划便开了。每次太医送来的鹿胎丸都是蜡封封死的,要不是自己开启,便是管隽筠开启。

这次居然出现这种奇异的事情,未免叫人生疑。打开一看,一股异香扑鼻而来。平时药香扑鼻还不觉得奇怪,只是这很显然不是药香,而是另外一种香气。没有加过别的药方,怎么会有这么陌生的味道。

“荣立。”诸葛宸拿着药盒出门:“把这盒药拿到外面随便哪家药铺去看看,有什么不妥当。顺便问问是什么香气,这么好闻。”

“是。”荣立点头答应了,诸葛宸背着手站在书房里。除非是里面加了什么,否则不会蜡封不启自开,扑鼻而来的香气又太过奇特。要是有人在里面动了手脚,不知情的情况下吃了下去会有什么后果,谁都不敢想。

仅仅只是一炷香的功夫,荣立拿着药盒回到外书房:“丞相”

“怎么样?”诸葛宸看他一脸沉郁之色:“这里头有什么?”

“麝香,足够置人小产的分量。每一粒药丸外头都有,甚至还加了红花。”荣立想起外面坐堂大夫的神情,还有那番话:好好的鹿胎丸,配料甚是小心仔细,为何还要蘸裹上红花麝香,这到底是要人吃还是要害人性命?

第三卷风起云哟第三十章对峙

诸葛宸脸色顿时冷凝下来:“不必惊动太医院,问问在太医拿到锦盒之前,是谁动过这个匣子。还有,不要让夫人知道这件事。”

“属下明白。”荣立心里闪过一张脸,其实不用去查访也能猜到是谁。但是这话不能从自己嘴里说出去,毕竟涉及到的人,绝不是自己能够扳动的,就是诸葛宸也要投鼠忌器。再说仙儿也说过,丞相跟那人实在是剪不断理还乱的故事,就连夫人都不愿提起。若是此时贸然提起,恐怕会引起更大的风波。

诸葛宸把鹿胎丸放到书案上,嘴角泛起一丝冷笑。真的要出手了,居然一出来就是这么大手笔。麝香,红花涂抹在安胎药丸上,要是没有闻到这股异香,被吃了下去,恐怕就不是小产了。是谁,想要害人。昭然若揭了“丞相万福。”管岫筠站在雪地里,一眼看到罩着一领猞猁孙披风的诸葛宸:“难得丞相有这么好的闲情逸致,相邀出来踏雪寻梅。”顺手折了一支怒放的红梅,在鼻翼间嗅着。

“是么?”诸葛宸转过身,看着一身王妃正装模样的管岫筠:“王妃岂不是更希望本相来谒见王妃?”

“丞相这话说得好笑,本宫身为南王嫡妃,难道连男女有别都不知道?论公,我是南王嫡妃,你我份属君臣。论私,我是筠儿的胞姐,你是妹婿。层层规矩礼数,是丞相忘了还是本宫忘了?”管岫筠看着一脸冷肃的诸葛宸,满脸都是笑容:“丞相相邀本宫,莫非是想背着筠儿做什么有碍礼法的事儿?别忘了,我们家筠儿可不是任由人欺负的。”

诸葛宸抛出袖袋里的鹿胎丸,扔到管岫筠脚边:“你想要做什么,冲着我来。要是敢动我女人一根头发,我不会放过你。不论你是什么长公主还是南王嫡妃,都没用。”

“你的女人?”管岫筠嘴角抽搐了一下:“这话说得可真是轻巧,若干年前丞相是不是也这样跟我说过?这才多久,怎么筠儿就变成你的女人了?丞相好生健忘,难道忘了当初跟我说的话?还是筠儿让你心甘情愿,什么都替她挡在前面?”

“我跟你什么都没有。”诸葛宸冷冷一笑:“当年的一切,也是你一手安排的。真要说的话,你只怕会说我跟你还有什么盟誓在先吧?真要是这样,也不怕玷污你皇太后义女的身份”

“诸葛宸,是谁在未央宫跟我许的愿,说你爱的是我,一辈子都不会对筠儿动心?是谁给我那枚同心结,这可都是你做的。”管岫筠看着他:“始乱终弃,传将出去难道丞相不怕玷辱自己的名声?”

“不知羞耻”诸葛宸扬手想要给她一个耳光,看到那张几乎一模一样的脸又忍住了。

管岫筠淡淡一笑:“我方才说的话,只怕筠儿都听去了。丞相,你可以安心回去了。”

诸葛宸一扭头,看到不过一丈之外的身形,怎么没想到她会跟出来?管岫筠一定是看到她来了,才会说出那些子虚乌有,毫无根据的话来。

“你…”诸葛宸气得脸都青了,毫不犹豫当面给了她一个耳光:“下溅”

“我是下溅,只是这都是拜你们所赐。”管岫筠倒退了好几步,嘴角沁出血丝:“我倒是想看看她吃了这鹿胎丸会怎么样,没想到被你拦住了。怎么你就这么放心,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筠儿跟皇上这么多年的情分,皇上许过她什么,你才平安无事?只怕你这丞相的相貂,色儿都不对吧”

“连你都知道的话,就不算是秘密。”诸葛宸冷冷一笑:“这件事不与你相干,我都不在乎,你念念不忘做什么”眼神中透出一丝冷冽:“今日无事,我便罢了。说是她有丝毫不妥,你还想做什么王妃长公主,有着无上的尊贵,就是白日做梦”

管岫筠脸色微变:“怎么,你是在威胁我么?你可知道,我的长公主身份也好,南王嫡妃也罢,都不是你诸葛宸给予的。你要想我失了身份,才是白日做梦”

诸葛宸沉默半晌,看着她:“有人护着,没有任何身份都是尊贵的。没人护着,就是给你在尊贵的身份,又有何用?何况,你并非皇家血脉,就算是加恩赐封,试问将家国置于不顾之地的人,还会有人给与你尊贵的身份?”

此言一出,管岫筠仿佛是不认识诸葛宸一般:“你一定要为了筠儿,把我们之间所有的恩情都抛到脑后?当初,你答应过我的话都忘了?你许给我的事情,也都是不作数的?”

“我跟你没有任何情分,从前没有以后更不会有。”诸葛宸淡淡的声音仿佛是纷纷扬扬的雪花,没有一点温度:“这次的事情,我绝不会善罢甘休。你记着我今天说过的话。”一声唿哨,放任到一旁的坐骑很快奔跑过来。

翻身上马几乎是一气呵成,黝黑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雪地中。管岫筠手中原本盛开的红梅不知什么时候掉在地上,被践踏地跟雪地混为一体,混沌不堪。大滴大滴的泪水从管岫筠脸庞滑落,不论以后管隽筠遇到什么都不要怨这个做姐姐的,都是她不给自己留下任何一天后路,以至于让这个做姐姐的无路可走,她的婚姻她的男人,没有一件事顺心如意。就算是这样,她都不肯给一丝喘息的机会给人,如果是这样的话,姐妹之情还有什么顾忌?

“如意下去。”诸葛宸一路策马疾行,赶上马车后将马横在路中央,挡住了去路。撩起车帷,看着脸色冷峻的女人,一挥手:“都给我离得远远的。”

“是。”如意低着头下了马车,诸葛宸烦躁地解掉猞猁孙披风,扔在车帷外面。

管隽筠侧过脸,透过微微吹起的窗帷看着外面。诸葛宸扭过头的脸,沾染了一手的湿冷。手颤抖了一下:“好好的,怎么哭了?”

“放开我,我没那么大度。你刚才跟我姐姐卿卿我我,又来跟我这样,算什么?”想要甩脱他的手,一扭头却被他揽进怀里,把脸紧紧压在胸前:“放开我,你闷着我了。”

“不是你看到的那样,她知道你来了,有意让你听见才说的那些话。”诸葛宸听到她说不舒服,担心真的闷坏了她。松开手,看到衣襟上两道泪痕的影子,心跟着揪起来:“那天太医送来的鹿胎丸,我开匣子的时候,发觉蜡封被人动过。便让荣立去查实,是她在每一粒鹿胎丸的外面裹上了麝香跟红花粉。好好的安胎药变成了滑胎的毒丸,甚至不止是滑胎。”忍耐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我不想你生气,就让人传话叫她出来。不是你想的那样子,难道我还瞒着你不成?”

“我都不知道丞相还跟她有过盟誓,甚至还有同心结。”管隽筠想要推开他,却躲不过他的手,只能是放任他在自己脸上一点点摩挲着,无处不在的吻好像是有意要跟自己躲猫猫,让人避无可避。

“我只跟你有,余下的人谁也不会。”诸葛宸磨蹭着她的鬓发,把她重新搂紧:“难道你还信不过我?”

“信不过。”试图摆脱他,其实早就沉溺在他熟悉的味道中:“我知道这一天早晚会来,你们之间是不一样的,有很多时候,她在你这儿是无法取代的。”

“胡说,什么叫她在我这儿无法取代?真的无法取代的人,是你不是她。”诸葛宸对上她的眼睛:“她用心之狠即便是男人都无法比拟,我担心你会会被她伤到,这话对谁去说?她毕竟是你姐姐,你们家的是非是不能我来断的。就是要断,也要你二哥拿出哥哥的身份,不是说兄嫂如父母?只有你哥哥才能对她有所处置,我做的只能是护着自己的女人孩子不被人欺负,仅此而已。”

扭过脸不想搭理他,每次都只会用这些甜言蜜语来哄人。明知道只要听到这些话就会心软:“你就会欺负我,去看看别人说你那些话,难道还有一句假的不成?可见你就是要这样的人才好,我们都是任人欺负的。”

“我可舍不得。”诸葛宸亲吻着她的鬓角:“想想,我要是没看出纰漏,鹿胎丸被你吃了会是怎么个结果,就叫人不寒而栗。”手把她搂得更紧了:“别生气了,以后不论是有什么事儿我都不瞒着你,一定告诉你不叫你担心,也不会让你生气,成不成?”

迟疑了一下,方才点点头:“我想你们就是有什么,都是我不能改变的,只能是离了你才能使省了多少气生。只怕这是我唯一能做的。”

“胡说。”诸葛宸一面说,一面扳起她低垂的眼帘:“我跟她什么都没有,她只是她而已,以后我想连你姐姐都不是了。”

管隽筠默然了一会儿,想起哥哥常说的那句话,若是这件事被他知道,恐怕诸葛宸说的话就会成了真,只是二哥远在边疆,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不能困扰军心。要是因为这个而坏了大事,就是自己不懂事,至多再忍一些时候。等到分娩之后,只要是管岫筠还没有回南中的话,才能腾出手来解决这件事,绝不会因小失大。孩子和男人还有那个家,少了一个都不行,更不会答应有人在中间横插一杠子。

第三卷风起云涌第三十一章另一对姐妹

张莲听身边的宫女们隐隐绰绰间的谈话,大吃了一惊。管岫筠居然在人眼皮子底下做了这样的事情,要是传到皇帝耳朵里,只怕就是一场大变故。之所以皇帝能容忍她,很大一个缘由,就是两张一模一样的脸。

“来人啊。”从厚实的凤座上探起半个身子:“去看看贵妃那儿,有空没空。没事儿的话,请她到我这儿来。”

“是,奴婢这就去。”大宫女香儿福了一福,后面早有小宫女出了昭阳宫。

张莲看着谨慎当差的香儿:“我那天听说了一件事,不知道真假。说是长公主弄了个什么麝香红花的方子?”提到这两样东西,张莲有些不寒而栗。其实早就听妹妹提过那些什么息肌丸的故事,尤其是管岫筠为了容颜永固,居然自己拿什么麝香红花纳入体内,为的就是终身异香不散,所付出的就是终身不孕的代价。

而她自己已经是有孕之身,这次听说不止是她有了身孕,就连管隽筠也一样是有孕之身,看得出来皇帝对这件事还不知情,若是知道的话,恐怕在皇宫中一刻都不会让他多待。绝对不是因为她要还管隽筠这么简单,而是皇宫若是出了这种可怕的事情,那么遭殃的很可能就不是一个两个人。

谋害子嗣,不仅仅是皇家的忌讳也是民间最忌讳的事情。自己身为嫡妻无所出,就有可能害得夫家绝嗣。居然还要伸出叵测之心谋害自己的妹妹,尤其可见管岫筠真不是寻常女人该有的,传了出去,只怕皇太后都是容不下的。

“姐姐。”张薇哪怕是亲妹妹,也不敢在张莲面前失了礼数,大大方方请了个安:“您找我来有什么事儿?”

“我问你件事。”把宫女打发出去,只剩下姐妹俩坐在暖阁里:“她们姐妹间的事儿,你知道不知道?”

“什么事?”提起管岫筠姐妹,张莲已经不再指名道姓。管岫筠实在是不配提起,但是那一个又是不想提起来。是她夺走了原本属于自己姐妹的,那个男人所有的心。偏偏她还不知情,或者是根本不拿这件事当做一件很要紧的事情在看。

“管岫筠见过你?”懒得跟妹妹打哑谜:“你们说什么了?”

“老生常谈而已,只是说那些话,问咱们是不是能容得下她妹子那样子。”张薇每次想到这些就觉得是奇耻大辱:“换做以前,恐怕我还说两句,这些日子懒得理她。”

“那就好,你少搭理她。”张莲放了心:“要是被皇上知道了,只怕就是死罪都逃不了。”

“几句闲话,还能要了性命?”张薇有点不信,不过几句怨忿之语,还不至于是这么大罪名吧。何况管岫筠又是皇太后的义女,不看僧面看佛面,难道皇太后舍得?

“妇德有亏,国法家法都难容得。你少搭理她就行,等哪天纸包不住火的时候,她就知道厉害了。”

不想一家人卷入到那些跟她不甚相干的事情中去,以前还想着做了皇后又生了皇子,就必然是要给自己争口气,尤其是在知道皇帝跟管隽筠之间的事情以后,几乎是怒不可遏的。为什么自己一番苦心,换不来皇帝半点真心?

知道那天,皇帝在寝宫里留宿,说的一番话终于明白很多事情强求不来。皇帝很慢地语速:以后不论是到什么时候,你都是太太平平的皇后,皇太后。朕跟你做夫妻,固然是嫔妃不少,只是自问待你不薄。凡是人总要往开处想,你妹子也在宫里。朕对她跟对你是不同的,十五岁就是结发夫妻,不是那些后续嫔妃及得上的。

皇帝说这话的以后,就有不少妃子进宫来。恰好是这时候,自己再次有了身孕。这是在东宫时候就生了长子以后,第二次怀孕。虽然时间隔得久了,却也是第一次听到皇帝说这些话。

后来想想,皇帝说的这些话还没想过要往管隽筠身上说什么。只是这男婚女嫁已经成了定局的事情,而且管隽筠从没有因为这件事恃宠生娇过。别的不敢说,单单就是那次张薇有意给她难堪,在宫中用酒灌醉了她,分明就是想要坏了她的名声。君幸臣妻,不论是不是确有其事,只要被传了出去就是一桩宫闱秘闻。后来虽说是诸葛宸强行闯宫带走了人,事后管隽筠始终没有把这件事告诉皇帝。

试想如若皇帝知道这件事,妹妹不说是被贬斥,一顿申饬是少不了的。皇帝维护管隽筠的心思肯定是要比回护妹妹多得多,这个分量只要是些微掂量一下就知道了。

既然是人不犯我,我便不犯人。再说跟管家还有一份世交的情意在里头,不管是先父跟管王的交情,就是如今哥哥跟管昕昀同朝为官,还有日后诸葛宸身为丞相,更有可能一跃成为太子太傅的将来,不说是皇帝要礼让三分,就是为了儿子也要好好考虑一下将来。

“姐姐,你怕了她?”张薇停顿了一下:“难道姐姐就能忍了有人在皇上心中莫可取代的地位,就因为这个人,我们姐妹做的都只是人的替代品。”

“你除掉了她,皇上心中就能有了你?”皇后剔了剔指甲:“要是这样轻易改变掉的话,我想最想剔除掉她的人,就该是管岫筠。自身不保,还指望有人给她出头呢。你怎么不去问问,最近她是不是又问天借了胆儿,就敢在太医送往相府的鹿胎丸里下了麝香和红花。这件事诸葛宸知道了,能饶得过她?别看当初说得好好的,人家这么久的夫妻又有了两个孩子,你说会向着谁?这件事但愿是皇上不知道,也就罢了。要是知道了,她还能安安稳稳待在宫里?”

“姐姐这话固然是要道理,只是她要做这种不知深浅的事情,只要不把咱们牵涉进去,做一个作壁上观的人何乐不为?再说真要是出了事,最好是两败俱伤,岂不是咱们捡了个现成的大便宜?”张薇没有那么多计较和顾虑,前面生了个女儿,紧接着就再没下文了。只是一个仅次于胞姐的贵妃,有了眷宠又如何?还不如搏一搏,说不定日后还能有大造化。

皇后手停顿了一下,抬起头看着妹妹:“你的心思还真是我及不上的,既然你有了大主意。行,这次我就遂了你的心思。只是万事小心,要是有了什么错处我也只能护着你没事。你要知道,她们家还是有人在后面挡着的。”

“我不会再出手了。”张薇抿了抿嘴:“姐,要是换了我,我也恨筠儿。她得到的好东西太多,不论是哪个男人都是对她一份真心。从前我还以为诸葛宸会为了岫筠,对她一辈子冷落不堪,只是没想到只是这么短的日子,就对她死心塌地起来。真不知道她会什么样的法术,能把一个人的心牢牢锁在身边。

张莲望着窗外良久,回过头看着妹妹:“各人有各人的缘法,难道以前岫筠的风光你不是看在眼里的?那时候有谁说小的那一个不冤枉?日久见人心,咱们从前对她好,不也是知道这个小的比大的要好得多。人心都是肉长的,诸葛宸又不是傻子。”

张薇嘴唇翕动了一下:“咱们不委屈吗?”眼角隐隐含着泪水,从小就跟管隽筠一起长大。同样都是父母的掌上明珠,而且她还是从小就成了遗孤,这样看来自己强了她百倍,为什么最后的结局是自己这样子不如人?

张莲叹了口气,微微一笑看着妹妹:“薇儿,你若是这般问我。我真不知该如何说,只是你替我想想。当皇上跟我说,要把你娶进宫的时候,我心里是何等难受就知道了。你是我妹子,是一个娘生的。我能妒能不痛快吗?还要处处张罗,只怕有一丝不到的地方,事后被人说成是做了太子妃,做了皇后还不懂事?大度雍容就是宫中女人该有的气度,我也是人也是个女人,你替我想过没?”

张薇马上没了话说,只是看着姐姐,原本还想大哭一场的冲动咽了回去。嘴角微微抖动着,却不知道还有什么话能说出口,只好是按捺住自己所有的不痛快。听着姐姐絮絮叨叨说下去。

张莲抬起手掠了掠鬓边散乱的几缕青丝:“筠儿做的事情是你我都做不到的,在她之前谁说过位居首相只有一个夫人的,而且要把这个女人捧上天,什么都是看她欢喜不欢喜。她可恶,可是这不定是她愿意的。这件事咱们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好了,若是该着她姐妹要斗个你死我活,那就去斗好了。也碍不着咱们什么事儿,坐山观虎斗好看得很。”

张薇沉默不语,说到深谋远虑自己还真是输了不少。不过这件事,既然是已经被姐姐知道了,那么就不是自己一个人担着了,日后有什么,还能找个人来垫背。这个人恰好是正位中宫的皇后,岂不是比自己这个贵妃要名正言顺的多?想到这里,张薇马上换了一脸的恭敬的神色:“是,姐姐说的是。原是我虑得不够深远,幸而是姐姐说醒了我。要是换了别人,还不知道要弄出多大的祸事来呢。”

“你能这么想最好不过。”皇后点点头:“日后凡事小心点最好,不要再叫人看了咱们笑话。这么多年都是这么过来了,也不在乎多忍耐这一时半刻了。”

张薇点点头不说话,抬起头才发现外面的雪越来越大。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外面的重檐叠瓦已经是白茫茫一片。

第三卷风起云涌第三十二章两件礼物

“启禀娘娘,皇上身边的大总管传话过来。今儿皇上祭天回宫,要在娘娘这儿用晚膳。”香儿撩起一侧的绣帏,看到姐妹两个安安稳稳坐着,放才敢进来回话。

“知道了,下去预备吧。”张莲点点头,张薇已经稳稳当当起身:“皇上要到姐姐这儿来用晚膳,我就先回宫去了。今儿纹纹难得到我这儿来,我许了她今儿不跟嬷嬷一处的。”

“好,明早叫纹纹到我这儿来,一些时候不见只怕又长高了。”皇帝身边的妃嫔,儿子不少,只有张薇所生的纹纹乃是唯一的一位公主,从皇太后而下都是宝贝得了不得。皇帝尤其是喜欢这个女儿,也就是为了这个到张薇宫中的机会就比别人那儿多多了。

“好。”张薇还是依礼福了一福,退了出去。

微微飘起的绣帏在殿宇中回荡,张莲嘴角泛起一丝笑容。看来还真是小瞧了这个妹妹了,以前总是觉得她还小,什么都是由着别人说了算。今儿才知道,这份心思真是别人都比不上的,居然还敢算计到自己头上来。要不是自己多时给她留着新,不知道会是个什么样子?好吧,既然是翅膀长硬了就该由着她飞了,飞得越远越好。

“娘,我的松鼠都是越来越听话了。”稚儿抱着他的松鼠,一蹦一跳到了母亲身边。刚看完年酒帖子的人,听到儿子叫人,马上放下手里的东西:“来,到娘这儿来。”

“娘,爹呢?说要带稚儿到外面去买炮仗的,家里的都不好玩也不响亮。”稚儿扭着身子,很有些不高兴的样子:“娘,爹怎么都不在家。”

“一会儿就回来了。”还不知道答应了要带儿子去买炮仗,要知道怀孕的人最怕的就是炮仗这些东西,只是这人一旦是允准了儿子,就是说什么都会做到了:“你爹别的不记得,肯定记得要跟你买炮仗。”

“夫人,丞相回来了。请您这会儿带着小公子到外头院子里去,说是带回来的东西,您跟公子一定都是欢喜得很。”如意跟贞娘两人隐着笑意。

“什么?”有点纳闷,怎么一到年下就跟换了个人似地。前些日子,为了他去见管岫筠的事儿还在怄气,说什么也咽不下那个气。不过想想还真是为了自己好,要不是担心自己受到伤害,他也犯不着那么做:“这又是弄什么回来了?”

“您还是去看看就知道了。”如意抱着她的雪貂斗篷过来,给她围上,又给稚儿围上厚厚的狐皮褂子:“丞相就在外头。”

牵着儿子的手出了门,刚走到廊下就看到诸葛宸好像是个大孩子一样,哪怕是穿着厚重尊贵的玄狐大氅,也不见半点丞相老成持重的神色。反倒是笑意盎然,好像是有什么叫人格外高兴的事情。

“看看,这是什么?”诸葛宸笑道。

本来还有些绷着的脸,因为他的难得高兴也变得笑意融融起来:“什么,弄得还跟个孩子似地。我瞧瞧。”走进脚边,才知道带回来的东西一直都被遮住:“这里头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看看不就知道了。”诸葛宸笑道:“一定是你们喜欢的。”把儿子抱在怀里:“稚儿,去掀开那个布帏,看看爹给你弄什么好东西回来了。”

“好哦。”稚儿高兴地直拍巴掌,用力一掀:一架壮丽架子上,层层叠叠好多筒子。都是朝着天际,不知道能做什么用:“爹,这是什么啊,稚儿都没见过。”

“等到了晚上,你就知道这东西有什么好了。”诸葛宸故作神秘的样子,惹得儿子撇嘴:“爹就会骗稚儿,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还没什么大不了?”诸葛宸忍不住笑起来:“这可是找人扎制烟花架子,等会儿到了晚上只要点燃引线,就能看到最好看的烟花。你跟你母亲不是总说那些炮仗不好看来着,这次就让你们看到最好看的烟花。”

“我说呢,每天在外头就是张罗这些?”管隽筠看着乐不可支的父子俩:“只有这一架?”

“怎么会”诸葛宸挑起一侧眉头:“儿子,去把那边的布帏掀开,让你母亲看看还有什么。”稚儿这下不要人教,迈开小腿跑过去,用力一掀,各色走马灯和花灯组成的一个天女散花大花灯组合出现在眼前:“今年咱们都不能到外头去看灯,干脆就叫能工巧匠给你扎了一个天女散花的大花灯,到时候咱们自己在家里看,岂不是比在外头看要好得多?”

管隽筠睁大了眼睛,还记着当年在外头看花灯的事情?儿子都这么大了,还能拿出来说?以后等肚子里这个长大了,要是跟稚儿一样古灵精怪,可真是了不得了:“这是从哪儿想出来的心思?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若是你知道了,还能这么高兴?”诸葛宸笑着揽住她的肩膀,厚实的大掌自然而然落在尚未明显的小腹上:“还不现?这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知道是儿是女?我都觉着这次安分得有些过分,稚儿这时候闹腾得不行。”

旁边原本站着的丫鬟们看到两人这样,早就识趣地退了下去。一家三口站在花园里,看着高高搭起的两个架子,稚儿高兴得不住来住爹**衣袂,说笑不停。

“我哪知道,只觉得这孩子安稳得很,也不妨碍我吃吃睡睡,只要是我想做什么,都行了。”管隽筠笑着打落他的手:“怎么会有这么仔细的心思,居然想到要弄来这些劳什子,放在院子里。仔细明儿有人说,相府里的东西规制比宫里还要招摇,那可就有意思了。”

“这怕什么,丞相夫人给巡城御史都保了媒了。别人家说什么都没有的体面,巡城御史不费吹灰之力,不止是男方就是女家也是光彩莫名,一下子翰林院都炸了窝了。我还怕那个?”诸葛宸意味深长地一笑:“我竟然不知道,倒是今儿人家来给我道谢,才明白夫人又替我种下这么个好名声。还好,没怯场。只说是千里姻缘一线牵,别人家也保不得这么好的亲事不是吗”

女人蛾眉宛转,笑起来:“要是为了拿不出象样的彩礼,就耽误了一门好亲,任是谁也于心不忍,男婚女嫁甚是平常。不过是做了个传话的人罢了。”

诸葛宸下一刻把她搂进怀里:“每件事都被你料到了,这时候就该好好休息。总是操心,怎么好?这样下去,我舍不得。”

“别这样。”扭捏了一下,儿子一脸看好戏的样子。这个小子最近欢喜得了不得,只要是见了他爹就异常兴奋。做爹的也没有四平八稳的宰相样子,父子俩玩闹起来简直就是没上没下:“稚儿在旁边。”

“怕什么,又不是别人,是咱们的儿子。”诸葛宸笑起来,低头看着跟自己眉眼一般无二的儿子:“稚儿,喜欢不喜欢?”

“喜欢,要是点着了就更喜欢了。”稚儿伸手向父亲讨抱,下一刻就被抱在怀里:“爹,羞羞。”

“羞什么?”诸葛宸蹭了一下虎头虎脑的儿子:“我抱着你母亲,你就会羞羞爹了?”

“嗯,爹不许稚儿跟娘蹭蹭。自己还要跟娘蹭蹭。”说起这些话的时候,儿子总是头头是道:“羞羞,羞羞。”

“以后你还不是要蹭自己的媳妇儿?”也不担心说走了嘴,反正只有一家三口在这里。看看身边娇羞不胜的女人,再看看儿子,或者拿天下来换都不能把这两样东西换走。

“稚儿要跟娘蹭。”稚儿摆手,够着身子在母亲脸上重重亲了一下:“娘也要亲亲稚儿。”

“臭小子,就是不肯吃点亏。”诸葛宸摸摸儿子的脸:“外头冷,咱们到屋里去。等天黑了,就把灯都点上,那就好看了。”

“好哦,晚上可以点灯咯。”稚儿咯咯直笑,手掌都拍红了。

诸葛宸在外书房看完邸报,一径回了房,一盏幽幽跳跃的烛火加上精致清淡的宵夜都放在桌上,热气腾腾的。一看就知道是刚做好,等着自己过来的。

“还不睡,都快三更了。”在女人身边坐下,夺下她手里的东西:“总是这样子劳神,难道这些东西还能跑了?”

“闲着没事,总是要等你过来才能睡。”温婉的一笑,把碗箸放好:“刚送来的东西,还热热的。吃了也好歇着。”

“一起吃,都清淡得很,对你的胃口。”有一碗鸽蛋羹,粒粒犹如掌上明珠一般晶莹剔透:“这个不错,也算是温润。吃了对你有好处。”

管隽筠笑着吃了两口:“看看咱们这两年的进益,还真是不错,我寻思着不能总放在一处。就连家里也不能堆下这么多东西,不如放在别的地方。祖茔跟乡间都是可以放下的,还有别院也能分担不少。”

“我才不问你这些事,我相信我夫人决计不会把自家的东西给了外人就成。”诸葛宸吃了两口三鲜馅儿的元宝汤:“还没来得及问你,怎么好好的想着要去做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