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皇后不等皇帝翻脸,已经忍不住起身:“这是什么话皇上是谁,本宫跟贵妃又是谁,其能跟丞相夫人相提并论你是长公主的身份,说话如此放肆,也不怕失了身份”

管岫筠缩瑟了一下,没有吱声。张莲转脸看向皇帝的时候已经满脸堆笑:“皇上也别生气,岫筠说话放肆,皇上饶恕她这次好了。”

“明知道朕无法治你的南王嫡妃的罪过,又是出了阁的长公主,这样子明目张胆顶撞朕,说话半点规矩都没有。更不知道什么说得什么说不得,朕看你的礼义廉耻都不知道了。朕不在京中这段日子,你最好安分守己在宫里呆着。要是有丝毫放肆的地方,朕可不管你是谁。王子犯法庶民同罪,这话你再不懂规矩也该知道是什么意思。”皇帝冷凝着脸,仿佛是三九的寒霜全都凝结在上面:“你方才说的话,朕都记下了。朕到要看看,这些闲话都是谁在传什么叫做在朕心里除了管隽筠,天底下就没有好人了”

张薇脸色微变,皇帝从没当着人说过这些。即便是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什么缘故,却没有一个人敢去质问皇帝。管岫筠这一下可是捅了马蜂窝了。

“管隽筠是谁?除了是丞相夫人,还是你什么人?且不说这妇道人家名声何等要紧,就是你嫡亲姐妹之间这样子诋毁人家名声,这也是你学的规矩?朕从未想到过,从你嘴里说出这种没有没有王法的话,传了出去还不知道这深宫内院是怎样的规矩”皇帝看着管岫筠,丝毫不理会皇后在旁边有意说情的举动:“今儿朕不想让你太难堪,毕竟你是南王亲封的嫡妃。你在宫里最好祈求朕跟管昕昀得胜回朝,否则不论二叔有几个女儿,朕都不会饶了你。”

管岫筠倒退了好几步,皇帝不容置疑地神情是可以杀人的。缩瑟了一下,回想起方才说的话,怎么就将自己平时心中所想全都说出来了。不动声色看了眼皇帝身边的张莲姐妹,有点懊悔自己太多冲动。就算是这么想,也不能全都说出来。

“皇上教训的是,原是岫筠不该。皇上恕罪,岫筠再也不敢了。”想了想决定自己给自己找个台阶下去,在皇帝面前又是一跪:“皇上饶恕岫筠这次。”

“哼”皇帝冷冷一笑,挑起一侧眉头看着管岫筠:“你很会给自己找地方下去,好朕这次不跟你计较这些个事儿,你自己拿捏着分寸,不会次次朕都饶了你。朕还是那句话,安分守己在宫里呆着,再若是横生是非,朕绝不轻饶。下去吧,母后那边还等你过去侍膳呢”

“是,岫筠告退。”管岫筠福了一福,倒退着退出了皇后的寝殿。

张莲抬起眼帘看了眼盛怒中的皇帝,皇帝还是在回护着那个人,始终都不愿有人伤害到她。或者说,只要有人伤害了她皇帝是不会轻易放过的。

“真是太过放肆。”皇帝余怒不息,转脸看向张莲:“都是素日酿坏了她。给她太多的体面,自己不知道惜福。倚仗着母后的宠爱,就把这些规矩礼数全都当作耳旁风,这是哪一门子的长公主真恨不得废了她的名号”

“岫筠天生就是这个脾气,有什么说什么也不知道忌讳。”皇后缓缓道:“皇上不也是常说她说话爽利可喜,或者在宫里住得久了,一时忘了规矩也是有的。”

“今儿不提她。”皇帝转过脸已经收回所有的不悦:“她的事情牵涉到太多,朕不想到这儿还提这些。”

“是。”张莲看到皇帝眼中的厌恶,似乎再多提起一句皇帝就要翻脸:“皇上方才说什么,真要是御驾亲征?这可是件了不得的大事,虽说臣妾是个妇道人家。却也知道千金之子戒垂堂的道理,曾经在东宫的时候,听到先生们教的那些道理,常说到这些。皇上乃是九五之尊,益发是不能轻易冒险。”

“先帝当年也曾经亲临前线,虽说先帝期望朕能做个太平天子。只是连小民百姓都知道国家有难,匹夫有责。朕是万民之主,理应御驾亲征为万民表率。何况,天子亲临是能够激起三军士气的。朕还想日后,这千秋万代以后的子孙,都说朕打下了着铁桶的江山,留给子孙后代。”

皇帝说这番话的时候,无限憧憬:“朕今儿到这儿来,是把这个家就交给你。方才朕跟贵妃也说了,你精神短了些,有什么要吩咐的,让她给你分忧。若是别人,朕倒是不放心。你们嫡亲姐妹,自然是没计较的。”

说到嫡亲姐妹,有些触动了皇帝的心事。管岫筠就是处处给人难堪,尤其是在涉及到那个人的时候,颇有些不留余地。换做平时一定会重重治罪,只是那日管昕昀命人送回的军报中也提及此事。作为一母同胞的亲兄长并没有因为是手足之意,就刻意包庇。反而是说此时还不能治她的罪,南中的孟优虽然是两面夹攻之势,却也存着观望之意。

毕竟管岫筠还是南王嫡妃,还要给南王存着份体面。要是真的治了罪,岂不是授人以柄?到时候真要是问罪,也需由南王跟管昕昀见面之后再作商议。想想手足亲情到了这个地步,又岂是外人可以想到的?

张薇看皇帝忽然不语,虽然猜不到皇帝究竟在想些什么,看神情也猜出个八九分。只有说到管隽筠的身上,皇帝才会这样子。与其总是这样猜度,总是这样瞒着不说。不如打破这个闷葫芦,鉴于方才管岫筠直刺皇帝心窝的话,说话的时候首先就不能说出皇帝最不爱听的话。

“臣妾听说丞相夫人也是有孕在身,想着要是方便的话,索性让太医给娘娘诊脉以后,也去相府看看。丞相每日操劳,只怕无暇顾及。一小跟丞相夫人一处长大,虽说是身份礼制所关,只是这份情意也不是平常人可以比拟的。”张薇斟酌着说道,一面说一面露出恬静的笑意。

皇帝摆手:“诸葛宸在京城坐镇,他的家事有他自己看着。宫里的事情就够多了,不用再去操心别的事情。皇太后宫中请安的时候,不要多提朕在外面的事情。”

“是。”姐妹两人赶紧答应了,张莲不着痕迹地看了妹妹一眼,提及管隽筠的时候居然能够这样子安静平和?这可不是她的性子,莫非是看到皇帝对管岫筠大发雷霆的样子,吓到了?若真是吓到了,就不该紧接着提起来。

只是皇帝的态度也变得暧昧不明,以前的话皇帝说不准就准了这个提议。甚至还会当即命人去给管隽筠诊视,继而赏赐一大堆的珍贵药物和珍玩,这次皇帝主动说出诸葛宸,难道这中间还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内情?

“要不是薇儿提起,臣妾反倒是不好说。说着丞相夫人只是觉得拗口,只是都是做了娘的人了再叫她的闺名也觉得不妥当,只是太医前儿来诊脉,说起来只知道这次有孕了,倒是比第一次好多了。丞相盼着是个闺女的。”张莲笑道:“要是生出个跟她娘一样的小闺女,就有意思了。”

皇帝嘴角微微一翘旋即收敛住:“到时候再说吧,真要是个闺女那可是丞相娇女,真要是做了太子妃并非不行。”

张莲心底猛然一惊,太子妃?这就是告诉自己,不要太多事也不要太过分。保全她的心思什么时候都不会变,未来太子妃就是未来的皇后。打断骨头连着筋的故事,想要摆脱一辈子都别想了。

张薇抿着嘴没说话,早就知道这件事不会太简单。管岫筠说的事情并非是危言耸听,只是皇帝现在不止是偏袒管隽筠,对诸葛宸的信任也是异于常人。不知道是为了什么缘故,既然是这样就不要把鸡蛋往石头上碰了。

“启禀娘娘,晚膳预备妥当了。”香儿在外头请了安:“小殿下跟小公主也接来了。”

“传膳吧。”张莲点头,接着就听到儿女们在外面大声说笑的声音。皇帝原本有些火气的脸,也因为儿女的到来收敛了回去。

话到了嘴边,张莲硬生生咽了回去。只是抬眼看了看张薇,姐妹俩很有默契地互看了一眼,张薇想了想:“皇上,还是先用膳吧。等会儿嬷嬷们就该带着殿下跟纹纹回去了。”

“嗯。”皇帝点头算是认同了姐妹俩的话,没有继续说什么。一时间,原本压抑得冷清的昭阳宫里遍布着两个孩子的笑声和叫声,还有皇帝少见和颜悦色。姐妹俩有些紧绷的神经也随之放松下来。

比起新年以来的闷闷不乐,这个正月十六反而显得更像是过年了。尤其是昭阳宫里的欢声笑语,比起过年时候的一本正经显得更像是个家。不止是张莲跟张薇大出意料之外,就是皇帝也没想到会在这时候得享天伦之乐。天家富贵,最难得的居然是民间最常见的亲情。

第三卷风起云涌第四十一章发火

诸葛宸拿着一摞厚厚的邸报走在回廊上,稚儿蹑手蹑脚从后面跑过来,忽然加大了声音大叫:“爹”紧接着就跑上去抱住父亲的腿:“抱抱。”

“你母亲呢?”诸葛宸唬了一下,转过脸看着儿子。小脸上全是汗水,一脸的兴奋莫名:“一个人在园子里玩什么?”

“刚刚把松鼠放到笼子里。”被爹抱在怀里真的很好,爹的力气比娘大多了。而且当娘肚子里有了弟弟妹妹以后,娘就没有抱过自己了:“娘刚刚在花厅,只要娘在花厅就没工夫跟稚儿说话。”

“你母亲今天吃得多不多?”没时间盯着女人吃东西,索性就让儿子看着,这小子很能撒娇,有时候会说娘吃了稚儿才吃,这样一来做娘的少不得就要多吃些。

“不多,娘不想吃。稚儿还吃了一碗饭呢,娘就喝了两口汤。”稚儿歪着头想了想:“娘看了一封信,不想吃东西了。”

“哦?”诸葛宸脸色阴沉下来,最近好容易害喜不那么厉害了,昨晚上入睡前还吃了半碗枣仁粥的,不知道这信又是谁写来的:“跟爹去看看,你母亲又在忙什么。”

“好哦。”稚儿帮他拿住厚厚的邸报:“爹,这些都是什么呀?怎么每天都有这么多?”

“这都是军报,每天都是爹要看的东西。”诸葛宸摇头:“过些日子还会有更多。”

稚儿瞪着大眼睛看着做爹的好久,想了想:“以后稚儿可不要这个东西,麻烦。”

“是挺麻烦的。”诸葛宸点点儿子的鼻子,转眼就到了花厅外。隐隐听到管隽筠在里头发脾气的声音,几个站在外面的仆妇丫鬟脸色惨白,一个个像是霜打的茄子缩手缩脚立在一边。

“为了这样的事儿,不止说了一次两次,怎么还会再出来?难道是我说的话全都当了耳旁风?”冷淡至极的声音带着不耐烦:“只是要人好生看着,难道都是吃粮不当差?若都是这样子,趁早一气儿回明。我也好叫人顶了这差事,终究是觉着自己兜里的银子多了,是不是?”

稚儿本来还想冲进去的,看这样子先就不动了。只是赖在父亲身上不说话,在屏风后面看着盛怒的母亲:“这些日子打量我精神短了,没工夫来问这些事情,就都没了王法了。做事全没有章法可言,一件这么小的事情,能办成这样,我都要给你们请功。”侍立在一旁的是赖嬷嬷手下的一个大丫鬟。

“旁人的话,这样子我也就不说了。你是个办老了差事的,怎么糊涂到这个田地?传出去成什么了,难道相府就是这样子欺男霸女的?是不是看着从前青鸾的例子,打量着丞相跟我一向都是多恩少罚,不问这些是非了?我今儿可是把话说在头里,真要是被人追查下来,我可不会袒护着谁。全都送出去,依律治罪”

“夫人,奴婢下次再不敢了,夫人开恩。”大丫鬟一下跪在面前:“奴婢原想着这也不是了不得的大事,都是底下人一时逞强好胜才糊涂起来。夫人看恩,奴婢日后一定好生约束手下人再不敢放纵了。”

“还敢有下次?”管隽筠抬起眼帘看着她:“丞相这些时候忙着朝中大事,若是知道这件事那还了得?我不过是躲个赖,谁知道就出了这种事。你带着你手底下的人,到应天府去。看看是个怎么处置法,不许以势压人。人家怎么说就怎么听,要是再有这种事儿,我决不饶你”

“是,奴婢再不敢了。”暗地里说还真是有点小题大做,不过夫人一向不喜欢有人倚仗着相府下人的名头在外生事,被她知道了绝不会轻饶,看样子少不得要在应天府受点折磨:“奴婢马上带着人去。”

“下去吧。”管隽筠摆摆手,端起手边的茶盏抿了一口:“是谁看着别院的那几亩水面?”

“是奴婢。”一群人里头出来一个干净利索,四十岁上下的妇人:“奴婢依照夫人的吩咐,所有事儿都是照着章程来办的。这是去年一年的账册,绝不敢有违夫人吩咐。”

“这几亩水面,到了夏季不论是吃的用的,都是够使的。不用额外添加什么了,湖里的菱角和芡实也该有不少。就不必再往里头种别的了,不过今年的鱼秧子还要多下一些。自家吃倒也罢了。”父子两个都喜欢吃鱼,至于莲子还有鲜藕跟菱角鸡头,确实是一些好东西。那些荷花荷叶拿来放在屋子里,反倒是比那些香气浓郁的花草来的清爽。

“是,奴婢记下了。”仆妇福了一福:“奴婢马上叫人照夫人说的预备,若有不妥再来回禀夫人。”

“嗯,下去吧。”管隽筠点头,看看手边空荡荡的对牌匣子:“今儿的事情我都分派下去了,别说刚一过年就敲打你们。去年年下的例银可是不少了,谁要是多嫌着自己的银子多了,可给我早些说明白,少给你们银子我可是乐意得很。”

多数被排揎过一顿的下人们听到这话,都不敢多说话。丞相夫人约束家人严厉是出了名的,方才就是有人外头拉虎皮做大旗。被夫人知道了,这应天府衙门平时想要巴结都还巴结不上相府,遇到这种事自然是乐得做好人,赶紧写了封信来给夫人邀功。就是这样子,夫人不止是不领情,反倒是把牵涉进去的人统统送官严办。

“我也乏了,都下去吧,有事再来回我。”摆摆手,让所有人都退出了花厅。

“娘。”稚儿看到人都出去了,这才从父亲怀里溜下地:“娘。”

“怎么在这儿?”一脸倦怠的女人看到父子俩,颇有些意外:“来了很久?”

“看着丞相夫人发完了火,才进来。”诸葛宸抱着手臂,看着脸色不好的女人:“有什么大不了的,非要气成这样?些许小事,不至于。”

管隽筠摇摇头:“我不想你还为这些小事生气,难道每天还不够忙不够累?要是这时候还来给你添乱,就是我的不是。”

诸葛宸笑笑:“又是什么?拉虎皮做大旗?”接过管隽筠手里的信看了看:“既然是送到了应天府去,索性就撩开手不管好了。这个家过些时候,只怕就会更忙了。”

“皇上真的要御驾亲征?”管隽筠看儿子在屋子里跑来跑去,一会儿爬上自己方才歪着的软榻,拈起一枚酸梅咬了一口马上吐出来:“酸,不好吃”

夫妻俩都笑起来,诸葛宸拉着她在一旁坐下:“嗯,今儿算是议定了。说是要御驾亲征,你哥哥那边也说比前些时候好多了。”

“他在外头隔得远,就是不好也没人知道。”管隽筠拿起一枚儿子喜欢的糖莲子喂到诸葛宸嘴边:“我就巴望着二哥早些回来,你也能睡个安稳觉。”

诸葛宸的眼圈最近乌青得异常利害,管隽筠看得有些心疼:“这都多少日子了,我就没见你三更以前睡过觉。要是皇上真的御驾亲征,只怕你还要忙得厉害。我在想,这要多久才是个尽头。”

“没事,等过了这段日子就好了。”诸葛宸笑着喝了口茶:“只要这次皇上能够旗开得胜,哪怕是忙乱得利害,也没什么大不了。若是总瞧见我在家平安无事,是不是就又到了封印或者休沐的时候了?”

“爹封印也忙呢。”稚儿跑过来,在母亲手里吃了一枚糖莲子:“娘,是不是啊?”

“瞧瞧,我们稚儿都知道他爹封印了也忙得很。”管隽筠想要抱起儿子,诸葛宸拦住她,然后亲手抱起了儿子放到身边坐下:“他什么都知道,就连他娘生气都知道。”

“丞相,有邸报。”荣立在花厅外高声说道。

“嗯,拿来。”诸葛宸笑着起身到了外面,荣立一脸肃然,好像手里拿着的邸报情形非常要紧:“怎么回事?”

“是从兵部送出来的,属下听说皇上已经传出口谕,择定吉日出兵。”荣立脸色深沉:“皇上谕令,出征之后所有政事交与丞相。”

诸葛宸愣了一下,旋即恢复了平日那种冷肃的神情:“嗯,我知道了。”拿着邸报回到里面,管隽筠显然也听到了荣立的话:“这话怎么说?”

诸葛宸紧抿着嘴没说话,深沉的面容好像有很多难言之隐。不止是因为国事的棘手,还更多难以说出的缘故。若不是身在其间,是无法懂得皇帝交付的权力越大,那么所肩负的担子还有所要付出的代价,是多么可怖。唯一能够懂的,是身边的女人。

“如今不止是丞相,百官之首。还身负监国重任,这可是比当初我父亲身为太子太傅还要尊贵万分,真是炙手可热了。”诸葛宸半是调侃半是苦笑,不想看到她到这时候还要操心。

管隽筠微蹙着眉头没说话,只是看着还在懵懂间的儿子,忽然想起那句老话:炙手可热心可寒。想到曾经有过的,莫须有的谋逆之罪还有那么多的闲言碎语,若是自己换成了是他,又会怎么样?

第三章风起云涌第四十二章铺路

“在家里就别提这个了,难道每日在外头还不够忙的?”岔开了话,管隽筠笑着把手里的东西放下:“果儿命人来传话,说是要把稚儿接到身边住段日子。想着咱们在家里忙得紧,将为又不在府里。她一个人闷得慌,稚儿虽说闹腾却能跟姑姑玩到一块去。”

“看看再说吧,咱们一些日子不见稚儿,这刚回来住了多久?”诸葛宸甚至身边的女人舍不得儿子,当时顾虑到妹妹一人在家孤单的很。要是没有怀孕的时候,还可以回来住上一些时候,可是孕妇不相见。一下有了两人都有了身孕,就是想在一起住着说话都不行。

管隽筠没说话,稚儿已经钻到母亲怀里:“娘,稚儿晚上跟娘睡,不要爹来蹭蹭。”

“多大了?”虽然孩子的爹不许这时候抱儿子,不过很久没有跟儿子在一起还真是想得慌。抱起儿子亲了亲:“好,咱们悄悄去说话。先让乳娘带你去洗澡澡,别着了风寒。不许在水里腻歪太久。”

“洗得香香的。”稚儿猛地点头,一蹦一跳去找乳娘了。

腹中一直都是稳如泰山的孩子,好像是受到哥哥的感召,毫无预警地踹了母亲一下。“哎呦,这是听到哥哥说话了?”本来还是一脸不豫,却因为腹中小生命的一点点触动,而浮现出无限的母爱。轻抚着腹壁,感受到第一次的胎动。

诸葛宸聚精会神看着手里的邸报,没有注意到她的喃喃自语。管隽筠也不奇怪,端了盏清茶过来给他。自己退出了花厅,两人之间的默契已经渗透到很多地方,往往一个眼神或是一个动作就能知道对方想什么。

张莲扶着腰从长信宫出来,太监们抬着肩舆在宫门外守着。香儿小心翼翼扶持着张莲:“娘娘,宁可是您慢点儿。这可是受不住半点闪失的,万岁爷一再吩咐奴婢们小心伺候。”

“叫人去看看,长公主做什么呢?没事的话,等会儿让长公主跟我一处用午膳。上次皇上那样子说她,只怕还没缓过气来。”张莲坐上肩舆,缓缓说道。

“是,奴婢这就去。”显然皇后不想多人知道这件事,香儿也不敢把这件事交给别人,只能是她自己往那边去。

张莲点点头,这件事始终是自己的意思。皇帝前脚刚走,不能做得太多招摇。尤其是此时管岫筠的身份相当的尴尬,她这边是皇太后的义女,又是皇帝的义妹。可是那边却是南王嫡妃,却又是不够受宠甚至是让南王有了废黜之心,这件事放到谁说都是难以启齿。皇帝更是觉得这件事丢了帝国的颜面,可是自己主持内宫,家事到底是不能蛮不讲理的。只能是慢慢转圜她的心思,夫妻没有隔夜仇的。说不准日后,还有跟南王破镜重圆的一天。

只是皇帝也说得很明白,不许她再搅和进跟管隽筠的事情里面去,显然皇帝是要把管隽筠当做是要护卫一辈子的人,就是自己这个皇后都不许再有泼醋的心思,否则那番话就不仅仅是在斥责管岫筠了。

这么久了,还真是不明白皇帝怎么会如此回护她?或者是真有什么过人之处?当初少不更事的小丫头已经成了威风八面的丞相夫人,常常有那些命妇进宫请安的时候,都会或多或少提及丞相夫人。不怎么交际应酬,多是让身边两个极能干的大丫鬟出面。真要出面的时候,一定是能够让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那个娇怯怯的**身上。这就是她么?为何以前都没看出来?

“娘娘,长公主命奴婢来给娘娘回话,公主自知言语不慎惹恼了皇上,不想皇上刚刚离京就给娘娘招惹祸事,娘娘一番好意公主心领了。”香儿赶在张莲回宫之前前来复命:“公主让奴婢代替公主给娘娘磕头了。”

“罢了。”张莲摆手,显然是不想再提这件事。管岫筠不来无外乎两个缘由:第一,前次皇帝当面说的话确实叫人难堪,她自小在所有人手心中长大,除了有赵王一家护着管隽筠以外。别人都是说她何等晶莹剔透,如今反被管隽筠比了下去。这口气如何咽得下;其二就是这次南中的战事,她确实需要回避一二。若说为媳妇者,走到这个地步也是叫人无能为力了。

“等会儿看看有什么可口的,给长公主送两样去。”张莲由香儿掺扶着下了肩舆,小心翼翼往前走:“这几日皇太后吃斋,长信宫想来也没有什么可口的东西。”

“是,娘娘放心。奴婢省得。”香儿微笑着,压低了声音在张莲耳边低低说道:“奴婢到长公主那边去的时候,似乎是长公主方才哭过了。眼圈红红的,奴婢想问又不敢多说。只是一个劲儿要奴婢跟娘娘谢恩,说是一家子的亲骨肉真真是假不了的。”

张莲嘴角泛起一丝笑意,皇帝最忌讳的就是这句话。这也是皇帝不在宫里,要是真在宫里,为了这句话又是一桩气生。

“属下给王妃请安。”入夜,一道黑影出现在长信宫的侧殿。管岫筠坐在侧殿宝座上,看着面前的黑影:“回来了?”冰冷的声音,在初春的夜晚听来,有点像是寒冬腊月的声响。

“是,属下来给王妃复命。”黑影单膝跪地:“属下已经打听清楚,大王下旨册立了侧妃,只等着侧妃临盆,诞下王储便要重新另立王妃。骠骑大将军兵临城下,大王大怒。说是毫无亲戚之谊,还是侧妃劝阻了大王。不过大王由此跟西羌大王结盟,势必要大败骠骑大将军。”

管岫筠脸色异常难看,孟优这么做就是想要把已经僭越成为侧妃的绮娟立为嫡妃。而这一切管昕昀根本就没有想过,只是想要建立奇功,难道不知道所攻下的城池,恰好是自己所嫁的南中。这样一样,把自己就推向了毫无转圜的境地。不论是向着谁,都是死路一条。

也只有是对自己这样,要是换了管隽筠,恐怕就要捧在手里呵护百倍。从前管昕昀就不喜欢诸葛宸,除了是同朝为官以外,根本就没有交集。可是自从管隽筠嫁到相府以后,这对郎舅可就真是亲手足一样了。

“让你寻来的东西,可有了?”命身边豢养的死士回到南中,还有一件更要紧的事情:“是我说的那种?”

“是,请王妃过目。”黑影取出一个油纸包裹严实的纸包:“里面全是最烈性的火药还有火引,只消一半就能灰飞烟灭。”

管岫筠皱着眉头:“要这种火药的话,别说是人了,就是这京城都没了。犯不着用这么厉害的,只要是火油就好。能把东西烧得没了踪迹最好。”

“是,里面有个小瓷瓶,王妃过目就是。”黑影低垂着头,很恭敬的样子。

“嗯。”管岫筠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做得很好,这个是赏你的。”将手边一个沉甸甸的金绣荷包递给他:“我有事会再找你。”

“王妃,属下还有件事要回禀王妃。”接过荷包,黑影行了个大礼:“属下在南中之时,听说侧王妃腹中是个男胎,大王已有废黜王妃的心意。”

“我知道了。”管岫筠漫不经心地点点头:“你下去吧。”

“是,属下告退。”黑影迅速消失在夜幕中,只有跳跃的烛火随着黑影消失的方向跳跃了一下,证明有人来过。

管岫筠拆开包裹严密的纸包,里面装着一个褐色油纸包裹还有一个白瓷瓶。打开白瓷瓶的封口,刺鼻的火油气味直冲囟门。马上盖上了瓶盖,走到窗边掀起一侧窗帷,黝黑的夜幕上点缀着灿烂繁星。被人拿走的东西,一定会夺回来。不论这个人是谁,也不论被人知道了会是什么的议论。只要是自己想要的东西,就绝对不会拱手让人。

“娘娘,长公主来给娘娘请安。”香儿端着皇后每日必吃的银耳莲子羹进来:“还给娘娘带来了宫里自制的小点心。”

“请她进来。”张莲点头,香儿将银耳羹的碗盖打开,清雅的香气四溢开来。张莲慢吞吞吃着银耳羹,不过一会儿管岫筠亲手提着食盒进来:“岫筠给皇后请安。”

“自己姐妹哪有这么多礼数,坐着说话吧。”张莲的腹部还不是明显,加上宽大的朝服,更加看不出来了:“今儿有空过来,还带了东西来?”

“是自己小厨房做的一点零嘴,想着娘娘只怕也喜欢,就带来给娘娘尝尝。”粉光脂艳的脸上洋溢着一如既往的笑意:“娘娘若是喜欢,改名儿再送来。”

“香儿,接过长公主的东西。”皇后摆摆手,让人都退了下去。

管岫筠捋衣在皇后下首坐了。张莲看了她一眼:“上次的事儿别放在心上,皇上原就心烦,说话也就不好听了些。自小跟皇上一处长大,难道还不知道皇上的脾气?有些事儿咱们谁都说不得,明知道是怎么回事还是不说为妙。”

“皇后说的是,前次倒是岫筠莽撞了。以后再不敢犯,还请皇后在皇上面前提岫筠描补描补。”管岫筠好像是刻意想起了什么:“这就到了观音菩萨的圣诞,岫筠想到城外的碧云寺住上一段日子。给母后和皇后祈福,伏愿母后千秋万寿,皇后母子安安稳稳。最好能给皇太子再生一个兄弟,谁不说娘娘是子孙娘娘命?”

第四卷祸起萧墙第一章大火

张莲笑起来:“你倒是一份虔心,只是住到碧云寺倒是小事,可是这驻跸护卫就是大事了。你身份尊贵要紧,我有些不放心。”

“只要不暴露身份,就没什么要紧。我一个妇道人家,谁还能跟我过不去?再说去了碧云寺,也只有娘娘跟母后知道,旁人只怕以为我还是在深宫大内住着。”

“嗯,你看着办吧。”张莲摆摆手算是答应了,管岫筠并不是正牌公主,却是公主的尊贵和体制已经是大大破例。皇帝就算是生气恼火,也没有丝毫要减免她公主身份的旨意,自己何不做个顺水人情,如了她的意也没什么不好。

“是,岫筠谢娘娘。”没想到皇后这么容易就答应了请求,管岫筠喜气盈腮:“岫筠扰了娘娘半日神,实在是不该。”

“没事儿,有空多来坐坐。陪我说会儿话。”张莲点点头,也不多留:“走的时候来回我一声,要什么就让人来跟我说。”

“是,岫筠告退。”管岫筠退出了昭阳宫。

诸葛宸揉着酸胀的太阳穴起身到了窗边,远远看见水榭上来来回回的身影。大多是从花厅里慢慢出来,看样子又是在忙碌不停。还真是说对了,只要是皇帝亲征以后,相府就变成了第二个朝堂。随之而来的种种事务比先前多了一倍都不止,这就不只是自己一个人在忙。就是她也忙得多了,商议过后还是把儿子送到了诸葛果家中。

“谁在外面?”慢慢揉捏着鼻翼,看那些军报和邸报。

“是。”荣立推门进来:“丞相有什么吩咐?”

“可有前线的军报?”诸葛宸端起手边的茶抿了一口:“兵部送来的邸报说是会有六百里加急的军报,看看去。”

“属下刚刚从府外进来,没有丞相说的军报。”荣立束手侍立:“夫人命人传话,丞相若是闲了请到前面用午饭。总是在外书房闷着也不是事儿。”

诸葛宸背着手没说话,转身进来收拾着书案上摊开的邸报,将一摞折子交给荣立:“去朝房的时候,把这个交给今日的值守大臣。照着我的吩咐办事,另外让前去黄河赈灾的大臣午后到这儿来,还有事情吩咐。”

“是,属下告退。”荣立答应着出去。诸葛宸反手锁了房门方才出来,已经是多年养成的习惯,管隽筠平素也不到这边来。偶尔来,都只是坐坐就走。

管隽筠好像也是刚刚在偏厅坐定,手里还端着一盏热气腾腾的梅子茶在那里若有所思。看到诸葛宸进来,贞娘刚要说什么被诸葛宸抬手拦住了。听到脚步声,管隽筠扭过头看着他:“只怕还要多些时候才能过来,正准备叫人去看看。”

“看得头晕,索性出来走走。”在她身边坐下:“今儿好些了?脸色倒是好了不少。”

“没什么,也就是一些琐事。比起丞相每日办的事情,清闲多了。”管隽筠抿嘴一笑:“还真是那天丞相说的事儿应验了,皇上出征以后家里真是比那些时候忙多了。先时我还抱怨丞相三更以前没休息,这几日倒好每天是天快亮了才睡。”

“怕吵到你,干脆在外书房睡。”诸葛宸已经有些饥肠辘辘,顺手拈起一枚枣泥糕慢慢吃着:“稚儿不在家里,也是安稳些。这孩子只要是见了你,谁都哄不好。虽说大了,还是一样。”

“要不怎么是我的儿子。”管隽筠笑着把零食匣子放到诸葛宸手边:“我看稚儿最近倒是在哪儿都能玩得欢实,以前要是跟果儿在一起,恐怕就不依了。这些时候跟果儿在一起,就没那么拘束,男孩子就应该这样子。要是常常扭扭捏捏的,咱们可就没法子了。”

“你这做娘的,就跟别人家做娘的心思不一样。”诸葛宸笑起来:“我还从没见过你这样的,不过也好,都省心。”

“儿子就应该这样,要是个女儿的话,我可舍不得。”说这话的时候,手不由自主抚上隆起的腹部:“什么是大家小姐,我清楚得很。”

“我怎么听说,皇上有句话说,丞相娇女迟早要做太子妃的。”在听到这话的时候,诸葛宸已经是心生厌恶,只是这话又不能当面驳回。

第一不是当面说的,第二就是当面说的,这也是皇帝的恩典,太子妃就是将来的皇后,多少人想都想不来的恩典,降临在头上,难道还不知道感恩?

管隽筠笑起来:“这太子妃,我们家可不稀罕。我都不许你有二妻,难道你就答应你女儿将来跟一堆女人在一处,这个皇太子益发是不会只有一个妻子了。”

“听听,这话全是酸味儿。”诸葛宸大笑,手里的茶泼到身上打湿了衣襟:“这要是被人听见了,丞相夫人不把丞相的后院子看得这么紧,这会儿连皇恩浩荡都不要了,那可了不得。”

“我可以不把丞相后院子看得这么紧的。”挑起一侧眉头看着诸葛宸,眉目间全是自信:“至于这个皇恩浩荡,我若是不想要,就是说什么都给顶了回去。”

“我帮你顶好了。”诸葛宸笑着掠了掠她额头上的鬓发:“这些事儿应该是我来做,你去了做反而不好。”说着从橱子里拿出一枚琉璃指环,与上次被管隽筠怒极而摔碎的琉璃指环大不相同。更加通透美丽和晶莹剔透的金丝花纹,套上了纤长的手指:“以后再发脾气,再不高兴就摔这个。不许惹自己生气。”

管隽筠看着琉璃指环笑起来:“这个指环,到底有几个?怎么隔断日子就能拿出来一个,是不是哄着别人也是用这个?”

“上次被你摔了个粉碎,知道你没消气。就算是做好了你也不喜欢,只好叫人再看好了花样子,一点点做。做好了拿来看,不满意重新做。最后只有这一个,要是你再摔了,那就重新做好了。”诸葛宸左右端详着她手上的指环:“还不赖,说明我看中的东西还没错。”

“嗯,丞相几时错过。”笑着收回了手:“时候不早了,只怕用过饭你又该去看折子。要是能让你歇歇,多好。”

诸葛宸看看左右无人,低声笑道:“要是丞相夫人这会儿能跟我一块去歇歇,我就答应去歇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