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娟。”管隽筠淡淡一笑:“还是没能改了你的胆小,既然是这么怕她,怎么就跟南王在一处,还做了侧王妃?”

“二小姐?”绮娟飞快用手背擦干净眼泪,一脸的不可置信:“奴婢没看错吧?”

“南王以为我是管岫筠,要杀我。你替南王认认,我是她么?”管隽筠好整以暇抱着儿子坐下:“可要看仔细了。”

绮娟连连摇头,马上回过头:“大王,她不是王妃。是我们家二小姐,也是诸葛丞相的夫人。”

孟优看了眼管隽筠,转向绮娟的时候,却是一脸宠溺的神情。只是这宠溺,管隽筠就知道管岫筠已经输的无以复加。她从来就是要把世间最好的东西集于一身,没想到就是一个在她口中的蛮夷汉子,都不肯对她稍加辞色。难怪回到中原,不论是见到谁,面上都是一脸笑,但是做出来的事情实在是叫人说不出口。

“我还要死吗?”管隽筠拍哄着孩子眼神专注地看着孩子,缓慢而又淡然地问道。

绮娟满是企盼地看着孟优:“大王,二小姐待人好的。不是王妃那样子,大王您就放二小姐回去吧。”

“既然是诸葛宸的夫人,那我就更不能答应了。”孟优脸上泛起一丝寒意:“诸葛宸用了多少法子,想让我南中归附中原。难道我孟优就不能自立为王?何况我南中物阜民丰,也不用跟你中原摇尾乞怜。等到有天诸葛宸再跟我谈这些的时候,我看看他还敢那样子咄咄逼人?”手里的弯刀不时泛出寒光,一如那双隐隐带着海水颜色的眼眸,充满了杀气:“我想,他还是会想想还有什么人在我手里的。”

管隽筠沉默了一会儿:“我听说,你想把绮娟立为王妃,很久了?”

“那要感谢你姐姐,要不是她我还不会知道这世上会有个女人这样待我好。”说起这话的时候,孟优专注地看着绮娟:“可是她居然要害她们母子的性命,以为我像你们中原的男人一样,为了所谓的权势就会放弃掉自己的女人,真是太小看人了。”

“如今我在这儿,人人都说我是南王妃。你大可以废了我,另立王妃。”管隽筠语出无意一般:“我绝不会不答应的,而且没人能够分辨出我们姐妹究竟谁是谁,所以你当着所有人废了我,再另立王妃,有何不可?”

孟优笑起来:“你果然比你姐姐识时务,看来这丞相夫人果真是名不虚传。好,我答应了你。看在你这么识时务的份上,我告诉你件事。你姐姐接替你做了丞相夫人了,我在中原的探子说丞相夫人如今跟丞相好得很,我还以为那个碧云寺被掳去的长公主,真是我恨不得食皮寝肉的管岫筠,若真是那样倒也省了我的事儿。没想到她想出这么好的一条妙计。即成全了我,也成全了她。真以为我不知道她跟诸葛宸之间的事情?”

管隽筠没听清后面的话,只是一句丞相夫人跟丞相好得很,已经痛彻肺腑。曾经无数次告诉自己,诸葛宸若是真跟管岫筠在一起,就是各归各位。当初也说过,自己是替了人去的。没想到,真到了这一天还会痛成这样。

扬起一侧下颌看着孟优:“知道又怎样,难道你不恼?”

“我恼什么”孟优大笑:“当初我对管岫筠不过是贪图一时新鲜,一个娇滴滴的中原美人,消受些时候也是好的。诸葛宸如今捡了去,也是我吃剩下的。”

“大王”绮娟拦住了说得痛快的孟优:“二小姐没做什么的。”

“他们管家没有一个好人,她姐姐蛇蝎心肠,差点把你害死。她哥哥管昕昀步步相逼,如今有一个落在我手里,我会放过她?就在这儿做个被本王废掉的王妃,吃穿我不短了你。只是想回中原,白日做梦”孟优看着管隽筠:“本王能饶你的性命,已经是网开一面了。”

管隽筠微微抿着唇,转过脸的时候一脸寒霜:“大王废了王妃,那么管家跟大王就再无关系。这儿不容留没关心的人,出去”

孟优大笑:“我听说当年差点是你嫁到南中的,若真是你嫁到这里,我想说不准我会很喜欢你,你这个脾气倒是很对本王的胃口。”

管隽筠淡淡瞥了他一眼:“尔乃蛮夷。”已经抱起儿子到了门口:“这儿再没人跟南王有任何关联,南王要把我留在南中,我绝无二话。只是请南王也信守承诺,不要再到这里半步。”

孟优一笑,露出白森森的牙齿:“信守承诺?我可没答应要废了你,你不是说我是蛮夷吗蛮夷可没有你们中原人那么多的劳什子规矩,什么礼义廉耻对我来说都算不得什么大事。你这脾性,本王可是欢喜得很,说不准哪天,我又把你接入王宫的。我可不管你是不是嫁过人,想要把你怎么样,就看本王是不是高兴了。”

管隽筠扭过脸:“大王不怕,我自然是不怕的,不过大王也看看身边的女人是不是答应,方才大王不是说难得这世上有人如此待你,只要大王不怕伤了她的心,管隽筠没有什么不答应的。”

“好,有这话就好。”孟优大笑着,牵着绮娟的手出去。

第四卷祸起萧墙第九章大哥?

管隽筠看着人影消失在茫茫雪地中,猛回头看到襁褓中的儿子睡得正酣。泪水已经糊满了脸颊,管岫筠做了丞相夫人了。终于得偿所愿了,可是谁来可怜她没有娘疼爱的稚儿,还有身边这个一出生就没有父亲的儿子?

卉吉不知道那天大王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不过大王跟侧王妃出去的时候,侧王妃再三叮嘱她,要好好服侍王妃,还给了自己两片金叶子,这可是一辈子都赚不来的东西。不看别的,就是看在这金叶子上面,也好好好服侍。

“王妃?”进屋没有看到管隽筠跟孩子,只是看到雪地上一行脚印,到了前后院相隔的地方停住了。

管隽筠披着海龙皮氅衣,把孩子紧紧抱在怀里,在院中慢慢踱步。孩子身上那件小斗篷是前院关夫人专门送来的一块狼皮做成的,锋毛出得软密厚实给孩子御寒正好。

“王妃,外面这么大风雪。”卉吉想要接过孩子,一伸手就想起她根本不会放手:“该用饭了。”

“好。”抬脚准备回去,看到那位关将军回来,想起那天生孩子时候的情形,还有些抹不开脸。虽说南中这蛮夷之地不讲究男女有别,可自己不是南中人,不可能不知道礼义廉耻。

关将军也看到了她,有意走到交界处住了脚:“王妃,能借一步说话?”

“将军请讲。”管隽筠下意识看看身边:“我就进去,孩子离了我睡不好。你去把里头的炭盆烧好。”

“是。”卉吉点点头,赶紧回屋去了。

“王妃可有空闲,我想带王妃去郊外看看。”说话的时候目光不像是那些轻薄之人,闪烁不已。依旧是循循君子的样子:“只是临近西羌,恐有战事。若王妃不愿前去,关某并不强求。”

管隽筠抬起眼帘看了这人一眼:“将军需要我做什么?”

“那晚,王妃不是问我是谁么。”关将军望着雪舞连天的空中:“我想王妃对这件事始终都是存疑的,今儿又下雪了。”

“下雪?”管隽筠倒退了两步,想起那个虚无缥缈的梦境。一袭红衣的女子在风雪中披散着青丝,直到最后气绝身亡:“将军知道什么?”

“我什么都不知道,只是想请王妃去看一位故人。”说这话的时候带着些许苍凉,还有更多的感慨:“或者王妃会有兴趣的。”

“我要带着孩子一起去。”管隽筠想了想:“这儿我不放心。”

“这个自然。”关将军对管隽筠怀中的孩子流露出些许怜爱的神情:“这孩子生得真好,是个有福气的孩子。”

管隽筠淡然一笑:“做父母的自然都是盼着如此,平平安安长大是最好的。”

“平平安安?”关将军看了她一眼:“这话好熟悉。”

管隽筠没说话,只是笼好身上的大氅,把孩子抱紧跟在他身后出了院子。

郊外的风雪比之于城中大了很多,若不是戴着出锋的风帽,恐怕风雪会吹得人睁不开眼睛。管隽筠下了马车,跟在关将军身后深一脚浅一脚往前走。前面不远处接连两座烽火台,狼烟不起,隐隐可以看到烽火台上执戟待命的军士。

“那边就是西羌的地盘,在南中我的腰牌是可以有用的。”关将军住了脚:“我知道王妃的兄长正在跟西羌对峙,若是王妃想要过去,还是可以帮到王妃的。”

“将军就是要跟我说这个?”管隽筠看着这个壮硕的男人:“将军乃是南中太守,帮我去找我兄长?这是个什么缘故?我既到了这儿,自然是有缘故的。难道将军就不计较,日后南王追究起来,恐怕将军难辞其咎吧。”

“王妃,你看那边。”关将军手指着两国交界处的,管隽筠这才发现两国交界处,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座孤零零的坟茔。

“是谁埋骨在这儿?与将军救我回去,又有什么干系?”管隽筠倒退了两步,下意识抱紧怀中的孩子,要是让自己用性命做交换的话,怀中的孩子怎么办?

“王妃不是听人说起过西羌王宫的故事吗?”关将军看着远方的坟茔:“这坟冢中埋的就是那位西羌先王的宠姬,只是她到最后气绝的时候也没想留在西羌和南中,这里太远了。距离她的儿子太远了,母子俩想要见一面太难了。”

“将军也知道这个故事?”管隽筠忽然想起二哥说的那件事,西羌王宫的故事跟自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尤其是父亲在日是不许人提的。要不是二哥说起,她也不会知道。那位西羌先王宠姬跟父亲之间那段缠绵悱恻的故事,从二哥口中也只是知道个大概。后来还是缠着四叔问起才知道所有的一切,那位宠姬应该称作为母亲的人。

“知道。”关将军转过脸:“王妃若想去见令兄长,我愿相助。”

“不必。”管隽筠摇头,在孟优废黜掉王妃之前,她不会离开:“我该做的事情必定要做完才行,否则就是全身而退也无意趣。”

“你这是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孟优不会放过你的。”关将军有些气急败坏:“你以为他会怎么对你?”

“我不管他怎么对我,我也不走。”回去还有意思吗?除了儿子还是自己的牵挂,余下还有什么?真的要回去看那两人卿卿我我?

“你可以不跟自己考虑,总要想想襁褓中的孩子。”管隽筠的执拗真是叫人无所适从,让面前的男人语气也软了下来:“孩子还小,不能一辈子在这儿。”

“你为什么要这样帮我?”管隽筠低头看看怀中酣睡的儿子:“我们并不相识。”

“是么?”那人笑起来,笑声在风雪中显得瘆人:“若是不相识,王妃见到我的第一日就对我腰间这佩剑再三注目,无缘无故为何如此?”

管隽筠看着他:“你到底知道什么,佩剑上羊脂玉环为何跟我家家传的佩饰一模一样?你到底是谁?”

“这佩剑原本就有三把不是吗?”看着远方的坟茔:“我没说错吧。”

“你怎么知道”管隽筠愣怔了一下,难道这人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隽筠,我是谁还要说吗?”那人再次转过脸的时候,脸上原本坚毅的轮廓柔和了许多:“父母都是盼望着自己的儿女平平安安长大,而我的父母应该也是如此想的。只是谁也做不到。”

“你,你是大哥”管隽筠对于长兄的记忆,甚至比对于早逝父母的记忆更加模糊。因为所有人都说长兄是父亲的螟蛉义子,也只有很少人才知道长兄就是父亲跟那位西羌先王的宠姬所生的独子。这件事跟父亲一世清誉有关,没人会提及。他的名字,只是听二哥提过一次。跟后来兄妹四人的名字不一样:管安平。

“还好,你还知道有这个大哥。”管安平笑笑:“看来还有人记得我。”

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管隽筠看着面前这个壮硕的中年男人。天底下最奇特最诡异的事情都遇到了:好端端在家里呆着,一觉醒来就到了这个不毛之地。更有叫人应接不暇的,就是被人口口相传死去多年的长兄,居然站在自己面前。这个长兄,除了孩提间的记忆以外,就是从亲友口中知道的一点传闻。

“你,你不是当年跟随父亲一起…”有些管不住自己的舌头,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语言来解释这件事。

管安平笑起来,目视着不远处的坟茔:“父亲还是不忍要我一起殉城,父亲一生恪守作为军人的准则。这一次没有做好,让我跟一个战死的士兵换了衣裳,趁乱逃了出来。”

“那你怎么不到京城去?”管隽筠不假思索脱口而出:“我们都在京城。”

“我去了京城,陷父亲于何地?”管安平笑笑:“若是我来得早些,兴许坟茔上的荒草不会这么多。”

管隽筠看看坟茔再看看管安平,忽然明白了什么:“坟茔里的人就是…”话没有说完,深知再说下去必然不妥,这坟茔里的人便是管安平的生母。

管安平默然:“我来晚了,听人说自从羌王知道母亲不愿为他生子以后,而且早年还曾在中原有过一子以后,就把母亲关在露台上,终身不许下去。母亲获知父亲跟我死在军中的消息,换上了鲜红的纱衣,就那样冻死在露台的风雪中。”

管隽筠听说过这个故事,只是听人说起还不觉得什么。此时在这同样肆掠的风雪中,不远处相伴着荒草凄凄的孤坟,已经是哽咽难言:“我听二哥说过。”

“我来的时候,就看见这座孤坟。羌王恼怒母亲至死不渝的深情,将母亲埋在这西羌南中交界处,要她就是在死后,也找不到回家的路。”管安平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平静下来,寒风中听到一丝丝颤抖的声音,格外冷冽:“我在南中呆了这么多年,只是盼着每到寒食重九能到母亲坟前,尽一个做儿子的本分。在母亲生前,我连叫她一声娘都不行。”

第四卷祸起萧墙第十章徒劳

呼啸的北风夹杂着粗大的雪粒打在脸上,混合着泪水一起顺颊而下,来不及用手擦去就变成了冰粒:“母亲若知道大哥至孝,必然是能够瞑目的。”

“妹子,你还要在这儿呆着么?”管安平沉默了一下:“我知道你到这儿是因为什么,岫筠的所作所为在南中已经广为流传,只是没人知道已经是李代桃僵。我想,以我在南中这么多年所积累的人脉,送你回中原是可行的。你不能让自己一生毁在这里,孟优此人阴险多疑,绝不会轻易罢手。”

“我不回去,至少孟优废掉嫡妃名分之前,我不会回去。”管隽筠把儿子脸上的风帽遮好,迎着风雪往前走。直到跟管安平站在一起,两人望着不远处的坟茔:“大哥,难道西羌跟南中这深仇大恨就这么忍了?”

“什么?”管安平侧过脸看着一脸冰粒的管隽筠,冷峻的神情不像是一个娇怯怯的女子该有的。

“大哥,西羌跟南中同是蛮夷之人,两相猜忌甚深。纵然是此时两为倚靠,只是若有人从中行了反间之计,还担心他们不会同室操戈?到那时一举而歼之,岂不是国仇家恨全都解了。不止是一雪前耻,就连母亲也能魂归故里,这还不是两全其美之策?”管隽筠沉默半晌,慢悠悠说道:“大哥熟读兵书,岂会不知当年赤壁之时,孙刘所用的反间之计?”

管安平不语,只是看着这个跟自己身上流着同一个父亲血液的妹妹,她的冷峻就是男人看来也是不及的,不能不说这个计策实在是让多少须眉男子不能匹敌。

“此事要从长计议,绝不能意气用事。”管安平想了想:“我们先回去,不要叫人起疑。府外有不少是孟优派来的细作,盯着你不是一日两日了。”

“我有什么好盯着的。”管隽筠无奈地一笑:“只要他废黜这个王妃之位,难道很难?”

“你为什么一定要他废黜了嫡妃之位?”从那天孟优离开以后,管安平就在琢磨这件事。当初她被人押到这里,就觉得莫名眼熟。当年自己跟父亲在一起的时候,名为义子,实为亲生子。也就将不是自己生母的嫡母称之为母亲,自幼跟在父母身后长大,看到管隽筠好像是看到当年的母亲,只是眉宇间多了父亲的英气勃发。

“大哥可知道,我的男人被人夺走了?早晚我都会把所有的一切讨回来,到时候就连这个唬人的嫡妃之位都没有,会是什么滋味?”管隽筠淡然一笑:“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她却要置我于死地,我也只有见招拆招了。”

管安平自忖并不知其中内幕,也就不好胡乱掺杂搅事,只是这丫头看上去娇娇怯怯叫人心生怜惜,想来是心里的事儿多了,说话有些前言不搭后语也是有的。

“好了,咱们出来久了。若是再不回去,恐怕会有人起疑。”管安平看她风帽上结着厚厚的冰霜:“这孩子该取个名儿了。”

“他来得不是时候。”管隽筠不敢用自己冰冷的脸去贴上儿子的脸,只怕是冻坏了他:“只是如今又有了舅父疼爱着,也算是老天垂怜他了。叫他晖儿,大哥看可使得?”

“晖儿?”管安平看看彤云密布的天空,再看看怀中安睡的孩子:“只要耐性等着,总会有水落石出的一日。”

管岫筠披着一件轻薄的寝衣从自己房中出来,一弯新月从云层中洒下清辉。绕过环绕在房间外的水榭游廊,往诸葛宸住的外书房走着。

都已经快有三个月了,诸葛宸居然没有碰过自己一下。就不信他对自己没有动过心,曾经无数次试探他,想要知道他是不是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他居然只字不提,而且会在所有来的人面前说自己就是丞相夫人,莫非他内心还是期望自己就是他的夫人?

诸葛宸靠在软榻上,微闭着双目。就算是睁开也看不见周围的一切,没有了她的周遭即便看见又如何?不过是徒增烦恼而已,想想要是在家的话,或者就要做爹了。会是个女儿还是儿子?要是儿子的话,只怕跟稚儿一样跳脱不羁,家里会热闹很多。若是个女儿,就跟那个做娘的一样,以后叫声爹该多好你要好好的,我不会放任你们在外面待得太久。人的心忍耐得太久了,就会没有耐性的。我不想等自己磨灭了所有的耐性,最后还见不到你。

一阵令人作呕的香气由远而近,难道她以为自己还会对她动心?或者真以为能够胜过她,甚至是取而代之?年下的时候,曾经警告过她不要做得太过分,没想到会到这个份上。

“夫君。”管岫筠在软榻边坐下,看着诸葛宸淡然的脸庞,一如既往的平静:“可觉得好些?太医说是这些时候眼睛就会慢慢好了,皇上也叫人送了好些清肝明目的东西来,都是想着能尽快好起来。”手指抚上诸葛宸微闭的双目,几乎要把整个人贴上去。

诸葛宸眉头微蹙,睁开什么都看不见的眼睛:“还没睡?这都过了三更了,每日事多还要看着我这边,够你忙的。这会儿就别管我了。”

“睡不沉,我就来看看。”管岫筠看他没有太多的反感,反而是言语安和,便挨得更近些:“没想到夫君也没睡。”

“我这样子,睡不睡都是一样。”诸葛宸想起的是那张脸,哪怕两张脸一模一样,只是真的在一起久了,就会知道绝不一样。那个女人是不会这样的,她永远都有属于她的骄傲,绝不会做出有**份的举动来。

“很有些时候没见到稚儿了,不如去把稚儿接回来?”这一生最大的失误,就是误用了息肌丸,哪怕容颜永固也不能生下一儿半女。不是有个稚儿吗,小孩子只要是谁对他好,他就会向着谁。既然是人人都说自己是丞相夫人,那么就把那个孩子接回来好了。难道自己对他好了,他日后还不会叫自己做娘?

“稚儿淘气得很,谁也降伏不了他。若是见了我这样子,只怕吓到他。他在诸葛果那边,跟姜辉好得很,索性多住些日子好了。”已经让荣立告诉姜辉,若无自己的亲笔手书,绝不许任何人把稚儿带走。不能再让儿子有任何闪失,更不会答应让儿子去叫一个不相干的女人做娘。这是他的底线,也是最后所必须要顾虑的。

试想,一个能够对自己亲妹妹下毒手的女人,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想到这里,厌恶之心更深一层,目不能视至少眼不见为净。只是这个女人在身边不吝于肘腋之患,若是待得久了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到如今还没有丝毫关于那女人的任何消息,好像是凭空消失一样。就连到了南中的人都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照理说,除了南中不可能还有地方会把那女人藏起来。尤其是两个生得一模一样的人,只要是有人见过身边这个女人,就会有疑问。难道她根本就已经被灭口了?

诸葛宸被自己心中的猜想惊出一身冷汗,还有身边这个女人无所不在的手,居然毫不知羞耻来解开自己的衣襟。诸葛宸一下抓住她的手:“时候不早了,你早点回房歇着。明儿还有事儿要忙。”

“夫君,我们好久没有…”管岫筠始终不知道从前这两人是怎样燕好的,说话的时候带着一丝陌生的腼腆,倒不是不知道该怎么应对接下来的事情,若是在这时候露了马脚,就有些不划算,至少自己这么久以来都没他觉得有什么不同。

“你小产以后,身子还没恢复。也不急在一时。”诸葛宸摩挲着手杖起身,慢慢往前走,寻思着该到了窗下了。要想沾了那女人的边,不用强是不行的。怎么同胞姐妹,就能有这么大不同。这一个根本不知道羞耻为何物,一点都不像是大家出身的小姐:“等你好了,有什么是不能的?”

“我…”管岫筠不好继续说下去,他是处处在替自己着想,要是纠缠下去,就是自己不贤惠了:“夫君想得周到,是我想着这么些时候委屈了夫君。夫君早点歇着,我回去了。”起身整整自己的衣袂,缓缓走到门边。诸葛宸拄着那只手杖站在窗下,似乎在想着什么。

这就是自己十岁上就看中的男人,不论其间经历了什么,还是回到这个男人身边。总有一天要挽回他的心思,不论做什么都在所不惜。

脚步声渐渐远去,直到什么都听不见。诸葛宸嘴角现出一丝鄙夷微笑,他的女人绝不会做出这种举动来。从来都是自己对她用强,还是千万不愿意。除了软语温存以外,别的实在是,没有好法子。可就是这样,才是自己要的女人。只是不知道她如今在何处,若是真如自己想的那样,那么就必须要管岫筠以命相抵。真的抵命又如何,能换回她么?

第四卷祸起萧墙第十一章涉险

“王妃,您要的丝绢。”卉吉拿着两卷苎麻织就的丝绢进来,还真是有意思的很。怎么好好的,王妃就跟前院那位将军认了义兄妹。两家人还真是走得亲近,王菲说是为了感激临盆之时,关将军一家人的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只能做兄妹了。

可是这义兄妹竟跟亲兄妹差不多,尤其是那位关夫人就赶着王妃叫妹子,关将军更是对王妃像是亲妹妹一样。还有更有意思的事情,就是关将军的独子,跟王妃差不多大,就在人前人后叫着姑姑。这汉人的礼数就是麻烦得很。

“放那儿。”管隽筠给儿子换好小衣裳:“你去前院瞧瞧,只怕将军回来了。”

“奴婢进来的时候,看见少将军回来了。”汉人就是繁文缛节多得很,还有男女大防一说。不像是南中跟西羌,从来就是男女混居的。也没见出什么大事,要是谁看中了谁,也不用跟父母说什么,在一起就行了。哪像汉人还要禀告父母,做很多没用的事情。

“哦。”到底是吃母乳的孩子,比起稚儿这么大的时候,晖儿要好动多了。而且在这儿,除了腥膻至极的牛羊肉,压根找不出什么可吃的东西,哪怕是耐着性子也要吃下去。要不孩子吃什么?

不过这样也好,至少母乳能够让孩子生得壮实。不像是稚儿小时候,总是这儿不好那儿不好的。

抱起晖儿在怀里轻拍着,刚吃完奶只有打过嗝儿才能放下睡好。这件事还是大嫂那天说的,要是不这样就会吐奶。以前稚儿都是由乳娘看着,很多事情都不知道。没想到知道这些事情,还是第二次做母亲的时候才能知道的。

“姑姑。”门外有人叫道,这是管安平唯一的儿子,在人前都是叫做关晋捷的。那天管安平听说管昕昀跟管锁昀两人也都是子息不旺,叹了口气。说家中子嗣不旺,真不知是不是当初父亲征战沙场的时候,伤人命太多,才有此报。

“在呢。”管隽筠抱着晖儿出来:“怎么了?”

“姑姑,父亲今儿不能回来。让我把这东西交给您,说是您一看就知道了。”关晋捷初时叫姑姑的时候很有些抹不开脸,这个姑姑不过是比自己大了几岁的年纪。

直到有天父亲回来说起才知道,这是自己的亲姑姑,与父亲失散多年。没想到自家还有这么个亲戚,后来也就惯了。叫起来还分外亲热,只是也看出来姑姑跟父亲的脾气还真是相似,要说不是一家人都不像。

管隽筠初时也有些忸怩,一下多出了这么大的侄儿,关外之人饱受风霜。关晋捷看起来比自己还要年长了几岁。只是这份骨肉亲情是不能攘外人得知的,卉吉说是汉人的规矩多,那就是规矩多好了。

“让我抱抱晖儿。”关晋捷没想到隔了这么多年,居然多了个奶娃娃,日后还要叫自己做哥哥。他刚成亲没多久,很多时候还是一副小孩子的心性。

“昨儿就是跟你还有凤姐疯闹得厉害了,夜里都睡不安神。”管隽筠笑笑:“抱好了,我马上就过来。”转身拆开关晋捷送来的羊皮信封,坐在书案前看完。看来所料不错,南中跟西羌还真是面和心不合。

说起来管安平虽然是南中太守,驰骋疆场多年。只是当年跟在父亲身边,父亲呢又是个军人的性子,所以教给大哥的都是耿介爽直的性子,不像底下的兄妹四人,见过经过的事情多了,人也就变得复杂多疑起来。

而且大哥是那种不希望女人介入到国家大事中的脾性,那日在郊外说的那些事情,始终不置一词。后来说了很多次,才算是答应了把这件事好好想想。能够收到这封事关两国的事情,已经是很不容易了。

想想这上面说的事情,两国互起争端真的是很容易了。只是要有人事先告诉在西羌边境的管昕昀一声才行,必须要按兵不动。不能看到两国相争就轻易出兵,总要等到这人都是恨到心里去了,然后再来个火上浇油才有用。难道还怕他杀不尽绝?

照理说让关晋捷出去是最合适不过,只是他从未跟二哥见过面,这个素未谋面的侄儿见了那位纨绔子弟一样的二叔,恐怕还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再说二哥也不喜欢有人提起当年父亲当年的旧事,即使知道还有个亲大哥在世,心里是高兴的。只是见了面,还是不想多提。

换做是自己的话,会不会好些?唯独不放心的就是晖儿,知道大嫂一定会好好照顾晖儿。只是除了晖儿,还剩下什么?要是再没有晖儿的话,什么都不用再想了。

“姑姑?”关晋捷许久都没见人出来,把瞪着大眼睛找人的晖儿抱了进来:“父亲信上说的什么,姑姑都忘了时辰了。”

“没什么。”管隽筠把信收好:“晋捷,你回来的时候,你父亲都嘱咐你什么了?”

“父亲说,若是姑姑有什么差遣,叫我依照姑姑的吩咐去办便成了。”关晋捷笑道:“姑姑,您跟父亲倒真是亲兄妹。说话的语气都是一般无二。”

看他一脸纯净的笑容,原来不在中原还真是不一样。要是在中原的话,恐怕这个年纪就是应该跟二哥一样驰骋疆场,或者跟着一群人,在朝臣堆里打转。因为二哥那时候都开始领兵御敌了。

“你回来的时候,听到什么传言没有?”管隽筠一直没有听说孟优要废掉嫡妃的旨意传出,很疑心是不是在边陲之地呆的久了,就连这些都不知道了。

关晋捷摇头:“姑姑,你是王妃之尊。怎么还想着要大王废掉妃位?”一直都觉得这个姑姑古怪得紧,说话的时候常常还是前面带着笑意,却忽然止住。不知道是有什么样不为人知的隐情在心里。

“没什么,只是上次跟南王别扭以后,总是会这么想。”不知道大哥对这唯一的儿子是怎么说的,反正家中的事情他都是一知半解,就连那座孤坟的事情,好像也只有大嫂是心知肚明的。关晋捷有点像个未知事的孩子,或者大哥也是不想他知道的太多,毕竟背负了太多的心结,会让人时时都喘不过气来。

外人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是自己最清楚不过,就因为在长成的岁月里,就有太多别人无法理解的事情。

“姑姑,您要我去做什么?”看着姑姑抱过孩子的神情,关晋捷有些摸不着头脑。平静的脸上总是看不到情绪的起伏,不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都是淡淡的。不像是南中的人,喜怒只要是看得到看不到笑容就知道了,父亲说这就是中原人的性子,以前都不明白,如今更加不明白了。

管隽筠摇头,不想把关晋捷牵涉到这件事里面去。不论他能不能做好这件事,都不能让他去冒险。他是大哥夫妇的期望,父亲当初不也是冒险放了大哥走的。要是如今自己自私一点,哪怕是关晋捷没有任何损伤,让他轻易涉险都不行。

“大嫂。”抱着晖儿到了前院,贺锦刚好跟关晋捷新过门的妻子张凤姐一处做好了午饭,管隽筠指着两匹丝绢:“这两匹丝绢是新织就的,看看能做点什么。我也用不着这个。”

“你常常张罗这些,难道从前也这么个性子?”贺锦初见管隽筠的时候,就有些面熟的样子。那晚看到丈夫惊慌失措抱着她进来,说实话心底真是有很多不满。平心而论,丈夫不是一个轻薄人。只是自从她住到二进院以后,丈夫就跟从前不一样了。

偶尔在院中的闲散,都会不由自主看向二进院。哪怕是南王要他盯紧这位或者会被废黜的王妃,都不用如此关注。尤其是在她分娩中,凄凉的呻吟声,都让平时稳重的男人牵肠挂肚以后,就越发笃定男人是不是跟她有什么牵连,可是当丈夫亲口说出那个匪夷所思的故事以后,才知道初见的面熟是为了什么。

闹半天这位王妃居然是素未谋面的小姑子,只是接下来的故事男人也说不清楚了。唯一能让人明白的就是,男人常常远眺的孤坟,就是男人的亲娘:无人不知的西羌宠姬。这每一桩事情,都充满了传奇。

“没有张罗什么,是看着这两匹还不错。”管隽筠看看在后面抿着嘴笑的张凤姐:“凤姐也该做两件新衣裳,我那儿还有花样好的。等会让卉吉拿来。”

“谢姑姑。”张凤姐赶紧道谢,这个姑姑跟自己不过相差几岁年纪,只是让人说什么都比不上。

“大嫂,有件事我要请您帮忙。”管隽筠抱紧了儿子,看向周围的时候有些担心。凤姐下意识看看左右:“母亲,我到外面去。”

“什么,你说吧。”贺锦把她拉进里屋:“这儿没有别人。”

“嫂嫂,我有要紧事要办,必须要离开这儿。只是我想着晖儿,有些丢不开。”看着怀中的儿子,满是不舍:“想把晖儿交给您。”

“这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孩子交给我你放心好了。我也不叫人知道你出去了,对人说只是你产后染了伤寒,这南中人最怕的就是人病了。想来就不会有人敢涉险。”贺锦看她一脸谨慎小心的样子:“你一人去,我不放心。你哥哥走的时候,一再叮嘱我。有什么事儿,要让晋捷跟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