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着手想的却是姜辉方才说的事情,管昕昀的事情并不是什么新闻。只是姜辉才回来,没人会把这些话说给他听罢了。只是这些人都是瞒着家里头的女人罢了,命妇间家长里短的故事并不少。若是其中一人知道的话,能不被别人知道?所以只有是装聋作哑最好,尤其话不能从自己嘴里说出去,这可真是有意思的很。三人互为郎舅,还是早晚相见。不知道哪天就被知道了。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不过是当年岳父的事情又在管昕昀身上重现了。管昕昀家中姬妾倒也有好几个,不过是平素夫妻情重对于姬妾都是不用心的。只是那次出外办差,在江南邂逅一个貌美如花的女子,最后在如水江南演绎了一场英雄美人的俗谚。这件事恐怕传到女人们耳朵里,就不那么好听了。

无可奈何地笑笑,这件事最好还是不要从自己嘴里说出去好了。堂堂宰相固然是不好去评短论长,何况又是自己的大舅子。为了当初一个大姨子的事情,如今自己都还没完全洗干净,等下再搅和进这件事情,更加说不清楚了。

“悠哉悠哉倒是有趣?”管隽筠站在游廊的一头,看着一脸莫名笑意的男人。本来说好明早就跟诸葛果带着孩子们到别院去,一场瓢泼大雨,想要一大早出城只怕是办不到,只好放弃明日出城的念头。

不过这也好,在家里多住一两日,还有些事情办完再走。没想到过了二更,还没见人回来。总不会是每天都要忙得这么晚吧?如果每日都如此,也怨不得男人越来越瘦。常抱怨他忙起来就不管不顾,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别人都有忙里偷闲的时候,独独是他没有过。

“以为你睡了,慢慢过来也不急。”诸葛宸笑着接过她手里提着的羊角灯:“有劳夫人还在等着下官,早知道就该早些办完,也好陪陪夫人。”

“贫嘴贫舌惹人嫌。”笑着跟他一起往回走:“我想着只怕是两人都有些饿了,要不才不会二更天就各自歇着了。”

“我不饿,姜辉熬不住,显然是平时没受过这样子的折磨。我都是饿过了,就不觉着什么。”诸葛宸拉着她在阑干边石凳上坐下:“还早,回房也是坐着。这儿倒是凉快,叫人弄点吃的来。是有些饿得慌。”

“这儿不是。”指指一边的食盒:“知道你从这儿过去,早就准备好了。”说着把食盒里的东西一样一样摆在石桌上:“不会是每天都忙到这么晚?”

“今儿算是早的。”诸葛宸看到酒壶外凝结的水珠,一股沁人心脾的清凉顿时弥漫开来,两碟精致的凉菜加上一碗莲子粥都在桌上摆好:“准备这么多?”

“不是看着晚饭前,居然拿着莲子糕在吃的。从前都不吃这个,怎么今儿有了兴致?”想起他吃莲子糕的情形,是不是自己疏于照顾,加上政务繁忙才会瘦了?一点也不像是太平宰相的样子。

“那是因为下午太累了。”诸葛宸意有所指地看着她:“难道你不知道?为夫可是累得够呛。”

“还说是谁缠的人不放了。”脸颊涨红,幸好周围没人。要是被人听了去,还当做都是这么多年夫妻,又有了两个儿子还天天揪着这些事情不放,传出去还不被人笑掉了大牙?

“是我,是我缠着你不放。”刚吃了一筷子桃花鳜鱼,被这话呕得笑起来。管隽筠看着他一脸得意至极的笑容,紧接着憋得脸通红还以为是被鱼刺卡到,紧张兮兮给他倒了杯酒:“被鱼刺卡到了?”

“没有,是想着你说的话有趣。”雨亭外大雨下个不停:“是不是该感谢这场雨,让我夫人要在府中多盘桓几日?”诸葛宸喝了点酒有些熏熏然起来,忍不住拿着筷子轻轻敲击着手边的碗碟,嘴里不自觉哼出一首小曲。

本来管隽筠还不觉着什么,男人就算是身为一朝宰相,在外面觥筹交错间有些孟浪的举动都不足为奇,只是诸葛宸哼出的曲子叫人听着不舒服。微微抬起眼皮看着一边陶醉其间的男人:“这曲子倒是新奇得很,最近乐部还是升平署新作的?”

“不是。”诸葛宸很快醒悟过来,放下手里的筷子:“是那天晚上在人家做客听来的,一时忘情就记下了。”

“是么,只怕唱曲子的人也记下了。”管隽筠端起手边的荷叶茶抿了一口:“我早上回来,怎么瞧见荣立跟咱们府里的车驾在外头一间小院子门口停住了。原想叫人去问问,看荣立赶着走了。追上就晚了。回头问仙儿的时候,一个字都不知道。是不是荣立在外头做了什么?”

诸葛宸的脸色顿时有些尴尬,喝酒的手也放下来看着她:“荣立在外头做的事情,也不会事事都跟我说。我要是知道还能瞒着你不成?”

“那我就不知道了,本来就不在家里呆着。不过是看见了就随口问问,还不是因为上次你说这些时候巡城御史跟那些监察御史都是查得严谨的很,要是荣立有什么不妥当的事情,日后叫人查出来还不是咱们没趣儿。虽然荣立是四品护卫,是拿着朝廷俸禄的人,不过时时刻刻跟你一处,叫人说那些不好听的话做什么。”语出无意间,拈起一枚鲜艳的樱桃放进嘴里。

“这事儿原先是不打算跟你说的,你既然是看见了我也不好瞒着你。”诸葛宸沉默了一会儿,看着管隽筠:“你知道了也别急,是跟你二哥有关系。因为这件事不好说,被你知道了又是一场气生。”

“你说吧,我听着。”管隽筠手指微微颤抖着,茶盏中泛起阵阵涟漪。要是他说出跟这件事有任何干系,再来一个这么那么的人,岂不是要把人气死。

“你二哥前次从江南回来的时候,在苏州认识了一个女子。如今在京城已经纳为外宅,不好让胡炜搅和进去。怕你嫂嫂不好受,又怕胡炜回去不小心漏出来,才拿着我到外头打幌子。”诸葛宸有些心虚,看了眼垂着眼帘的女人:“这话原本不想让你知道,你二哥也是这么说。我倒是觉得像是当初跟你大哥生母一样的故事。”

“胡说,这件事怎么会一样。”管隽筠已经勃然变色:“我父亲当年是怎么回事,怎么能够相提并论。难道你以为大哥的母亲是外宅,二哥也好意思这么说要是没有那位母亲,只怕我父亲跟我娘根本就不会在一起。也不会有当今皇上了,这件事大哥也只是跟我一个人提及过。他不愿别人知道,我也就不好在跟人说。”

“怎么又跟皇帝扯上了关系?”诸葛宸原本有些酒沉,听到这话马上顿时来了精神。难怪不论是出了什么事情,皇帝都会护着她。看来其间渊源还不是一星半点了。

管隽筠看了他一眼:“很多年前的事情了,大哥知道的也只是含含糊糊。只是我知道要是没有大哥的母亲,根本就不会有后来我父亲的亲王之位。也不会有皇帝的储君之位,为了保全太多人那位母亲才不得不委身于羌王,如今大哥还能把这件事毫不避讳拿出来对比,我真是替他羞死了。二嫂那里我是不替他隐瞒的,哪天二嫂问起来我一定是一五一十说了就是了。”

“人家都有了身孕了。”诸葛宸就知道会是这句话等着,不过要是瞒着她日后被知道了,自己也不得脱身。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先把自己保全,这要是被管昕昀或是别人知道,自己这个做宰相的在家里还要这样子小心翼翼,岂不是要笑掉大牙了。

“有身孕?”管隽筠手里的茶盏重重搁在石桌上:“始乱终弃背信弃义的事情,难道非要用个孩子来打幌子?若是你也这么做了,我就该认了不成?”

“怎么好端端的又说起我来了?”诸葛宸酒全醒了,还好说清楚得早:“我只是帮他瞒着而已。”

“同气连枝的事情,说得上谁替谁瞒着?总是你们好得很,我还真不知道呢。”瞪了他一眼:“你方才神色不属的样子,只怕是还有什么好东西要瞒着我吧?”

诸葛宸倒吸了一口冷气,问这种话的时候她的神情总是看不出心中在想什么。不过那种自信满满的神情也是在告诉自己,不要轻易尝试不该做的事情。看看她处置那些事情的时候,丝毫不留余地的样子,倘或自己真的做了,恐怕真没好事。

“看你说的,好像我真是做了什么不该做的。我真的只是替你二哥瞒着,你看到的家里的车轿,也只是借用而已。这两天你哥哥在京里,全是住在自己家里。难道还能叫他府里的车驾在外头招摇过市?”诸葛宸忽然觉得自己不像是做宰相的,什么时候也管起这种鸡毛蒜皮的家常小事了。

第五卷东突风云第五章内情

“我明儿回去一趟就全知道了。”管隽筠轻轻弹了一下手里的茶盏,清脆悦耳:“有些事情压根就瞒不过人,不是么?”

诸葛宸没敢对上她的眼睛,不知道是出自胆怯还是什么,只好点点头也管不了她心里到底是在琢磨什么。

管隽筠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二哥一向不是一个喜好女色的人。这次居然会对一个歌姬动心,从里到外透着邪性。诸葛宸也不是那种轻薄的人,居然还会替二哥处处遮掩,里面一定是有什么别人不知道的事情。要不然不会牵涉到一个骠骑大将军亲王世袭爵位的人,更不会将堂堂宰相牵扯进去。

“不是说没空的,怎么还是在家里多住了两天?”吴纤雪看着人摆了几样精致的小点心在桌案上,挥手把人都赶了下去:“孩子们怎么都没跟着回来?”

“果儿要先去别院住,我记挂着嫂嫂。所以耽误两天再去,三个孩子都跟着一起去了别院了。”要不是为了这件事一定要弄个水落石出,也不会在城里多住两天。只要是在京城多多呆上几天,就一定会有很多麻烦在身边,真不知道这些人每天都是在想什么。

“我也是盼着你有空回来走走,只是你身子不好,在别院住着倒是宽敞些。自从那次岫筠的事情以后,你这身子也是时好时坏的,都是生孩子以后不曾好好歇着才有的麻烦。”吴纤雪指着刚做好的蜜枣糕:“这个是家里小厨房新琢磨出来的,最是补气养血的。多吃些,对你身子好。”

“嗯。”有些食不知味,从小就是跟二嫂一起长大。比起管岫筠,她实在是亲密的太多。二嫂也不是那种吃醋捻酸的人,既然是知道这样,二哥为什么还要瞒着她?“二哥呢?难得回来一次,就没见到二哥也在家。”

“他在前面跟人商议事情,知道你回来还跟我说,要我一定留着你在家用了晚饭才许回去。过会儿就来了。”吴纤雪掩嘴一笑:“我都不知道你这么能干,那次从南中回来的时候,他还说这次的事情要不是你在里头,根本就不能这么快了结。也不会有这么好的一个结果,就是他跟丞相两个人也未必能够做到这么好。”

眉宇间全是骄傲的神情,夫君终于拿回了那么最高的爵位,虽然原本就是他的。只是因为公公当年一场大败,这个爵位由此挂冠。皇帝早有要把这份爵位再赐予管家,恰恰是夫婿这次立了大功勋,才算是水到渠成了。

“我哪有,不过是一点拿不上台面的小计谋,全是大哥二哥的骁勇善战。”管隽筠不经意间打量着吴纤雪,迟疑了一下:“听说大哥最近回来过一次,二嫂跟你大嫂处的好?”

“怎么这么说?”吴纤雪被她问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难道是说我这人不好处,才让你有了这些担心?长嫂如母,这么多年我都有些战战兢兢,只怕自己有一丝不到的地方,让你们受委屈。没想到还是出了你跟岫筠之间手足参商的事儿,虽说是皇太后也有不是,可我总是想着要是让你们和睦些,是不是就不会这样了?如今有了大嫂给我担待些,也不说我要把什么事儿都推给大嫂,只是日后但凡是有什么都能有个可以商量的人,也比我一个人瞎操心来得好。”

管隽筠刚刚咬了一口蜜枣糕,来不及咽下去却被这句话说得呛住了,哽咽了一下泪水几乎就要夺眶而出。二嫂其实从没有把自己放在管家以外,就算她是皇太后的内侄女,也不会因为姑侄至亲,就凡事向着皇太后说话。上次为了管岫筠这件事,进宫的时候在皇太后面前也是说了好些重话,皇太后为此说她是胳膊肘往外拐,还说这丫头算是白养活了。

既然是这样,二哥就不该负了她。而自己就是另外一个助纣为孽的人,想到这里更加愧疚难当。

“怎么了,吃这个也呛住了?”吴纤雪给她递过去一盏莲子茶:“一脸的心神不属,又是出了什么纰漏了?还是你们两口子又闹别扭了?都是这么大人了,还有两个孩子。难不成还要跟从前一样,什么事儿非要来个针尖对麦芒才过得去?”

“不是,真是呛到了。”管隽筠掩饰着自己的失态:“这个蜜枣糕真是不错,相府的小厨房就是学得再久也学不来家里的手艺,我也只能不强求。终于是让他们把几样小菜学得有模有样,也免得以后说出去叫人笑话,说是连个小菜都做不好。外间大厨房做的几样菜,算是跟这御膳房好些时候,也能上得了台面了。”

看着吴纤雪一脸满足的笑容,其实她做的事情就是一个大家族女主人该有的样子。这是从小就知道的事实,长嫂如母她真的做到了。不说将来贺锦会不会能同样挑起这个家的担子,至少每次回到祖茔或是哪里,只要是跟管家有关的去处,所有人一定都会挑起大拇指,说她一定是做到了最好的。

要是把这番话说出去,会有多残忍让她多难堪,也是可以想出来的。嗫喏了一下,什么时候都没有这么难受过,喝了口茶想要掩饰自己的难受,拿起茶盏才发现茶盏早已经告罄。

吴纤雪给她斟了盏茶:“咱们一向都是有什么说什么,今儿这么吞吞吐吐的,是有什么事儿了。你这样子叫人看了担心。”

“她能有什么事儿,一准是跟诸葛宸在家里拌了嘴。肯定是大小姐脾气又犯了,回来撞木钟呢。”管昕昀接了话茬,大步进来:“怎么,我没说错吧?”

“嗯。”管隽筠重重看了他一眼:“还真是被哥哥说中了,倒真是我大小姐脾气犯了。要不也不会在家里住了这么些日子,还没到城外去。”

“我知道。”管昕昀一脸闲适,在吴纤雪先前坐的地方坐下,拈起一枚杏子咬了一口:“难得我在家,今儿吃了晚饭再走?还有事情要跟你说。”

“我也有事情要跟哥哥说,正好哥哥有空。”跟管安平说话,总还有很多事情是要小心的。不止是因为隔母的原因,还有就是管昕昀跟她兄妹之间一向说话都是没有任何忌讳可言,想到什么就能说什么。但是管安平年岁相差太多,又有这么多年的隔膜在里头,大家都不能尽兴而言。

“你们慢慢说,我去看看厨房做了什么好吃的。”吴纤雪笑着出去,管隽筠的脸色马上换了个颜色:“二哥,这回可真是你的不是了。”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管昕昀摆手:“有些事儿你不要掺和进来,不**的事儿。日后也不会说是你的不对,总之有些事情已经发生了。你自来熟稔骑射,开弓没有回头箭是谁都知道的。”

“是,我知道。”管隽筠豁然起身:“二哥,曾经诸葛宸对我那样的时候,他有那么多姬妾的时候,你有多怨恨他对我不好。如今你也这样子做,还要掩人耳目。若是二嫂家中也有人这样子护着她,你还会这样做么?就算是你对皇太后再无好感,嫂嫂总没错。二哥总不会糊涂到,要把这些事情加诸在嫂嫂身上吧?”

“行了,我知道。”管昕昀不耐烦地打断了妹妹的话:“有些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只要你不管就行了。我自己有分寸。”

“是,哥哥有分寸。”管隽筠不经意间地一回眸,看到吴纤雪不知什么时候到了门外:“嫂嫂?”

“没事儿,我来拿些东西。”吴纤雪红着眼睛,还是带着一丝浅笑:“这还要过去呢。”

“嫂嫂,我…”管隽筠涨红着脸,忽然觉得自己用最残忍的法子伤害了她。至少要不是自己这样没有轻重,她也不会在不经意间听到这些叫人难堪无限的话。

管昕昀也是一脸的不自在,想要让自己很快安静下来。最好是把什么话能够当面说清楚,只是对上吴纤雪那双红肿的眼睛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你别听筠儿在这儿胡说,他们两口子闹了别扭不会对打出气,回来寻称上我的不是。”

“我知道。”吴纤雪本来要出去的人,一下站住脚看着他:“其实有些事我不说,不是我不知道。我记得当初出事的时候,岫筠装成是筠儿在相府的时候,丞相跟皇上说的话。我想现在说出来并不为过:枕边人有什么不同,最早发现的人跟最晚知道的人,通常都是一个人。你有什么不一样,我也知道。只是在等你开口,可你始终没跟我一个字儿。我想听你的解释,可是你不给我。在等我问起的时候,已经过去很久了。既然是这样,又何必让两人都为难都难看呢?”

管隽筠愣了一下,看到她夺眶而出的泪水:“嫂嫂,我哥哥做错了。你别这样子,我知道你的委屈,我懂。”

好像是压抑了很久的泪水,犹如洪水猛兽一样破堤而出。吴纤雪接过帕子,捂着脸转身出去。

第五卷东突风云第六章麻烦

管昕昀坐在一旁看了管隽筠半晌,慢悠悠喝了口茶:“好了,如了你的意了。一定要弄成这样子,你就是顺心顺意。难道出了阁还要把家里弄得沸反盈天就好了?”

“莫非哥哥以为说谎能够说上一辈子,嫂嫂对嫂嫂一份真心。可是哥哥居然要背着嫂嫂在外另置一处,金屋藏娇。这话放到任何地方都是说不过去的,不论我是不是出阁了。这话都是要说的。”管隽筠毫无顾虑迎上管昕昀略带怒火的眼光:“难道二哥希望我做出视而不见的样子,当初皇太后把所有事情栽倒我头上,嫂嫂并没有因为是皇太后的内侄女,就当做不知道。而是进宫跟皇太后当面说理,且不说是不是要感念嫂嫂这份人情。只是嫂嫂能说真话,要我在今日当作是视而不见我做不到。”

“诸葛宸纵容你这样,我倒是真没想到。”管昕昀攥紧又松开,胞妹从小就是这么个性子,自己纵容她也不是一次两次。撒娇放刁也要由着她去,只是这次却被她当面顶撞得有些脸上挂不住。沉下来想要训斥两句,才想到若是管岫筠的话,什么都能说出口。眼前这个不止是舍不得,她说的话原就在理上。

“不是他纵容的,哥哥毕竟不能负心。”也不管管昕昀脸上是不是过得去,管隽筠径自往下说:“哥,别伤了嫂嫂的心。”

“这事儿不用你管。”管昕昀硬下心,摆手:“不要再提了,我有分寸。”

“你”管隽筠跺脚,不想多理他转身就出去了。

管昕昀看着妹妹的背影,脸色阴沉得像是一块铁板。凡事都不能被她知道,若是知道了只要是不在理上,她是不会管你高兴还是不高兴,该说的话一定要出来。这就是别人比不了的。

吴纤雪坐在窗下的软榻上,一双眼睛又红又肿,好像是被水泡过一样。管隽筠撩起珠帘过去:“嫂嫂。”说着把手里的帕子递给她:“都是我不好,不该说这些。你要是觉得委屈的话,说出来或是哭出来都好。我不会因为是哥哥我就回护着,毕竟是哥哥错了。这也不是谁想要瞒过去就能瞒得过去的。”

“我先时也有感觉,只是这件事就像是被黑布蒙着。以为要是不掀开,就会永远都不在生活中出现。”吴纤雪抽噎着,接过帕子擦拭着泪水:“他有没有变心,我能知道。只是心走远了,想要回来很难。若是两人都为难,也就不要罢了。”

“嫂嫂,你别这么说。”管隽筠心中满不是滋味,哥哥做了这种事还觉得是理所应当。至少会有些愧疚之心,还不知道外头那人是怎样的三头六臂。能够他把这么多年的结发夫妻情分都抛到九霄云外,想到这里未免有些兔死狐悲的心思。若是诸葛宸也这么做,自己又该如何?

想到这里,心里更加难受。当初诸葛宸做出那些事情的时候,全是哥哥嫂嫂想着自己。如今只是想要替吴纤雪说句公道话,又被哥哥无故排揎了一顿。真不知道到底错到了谁头上。

“行了,我没事儿。”吴纤雪看她一副心事无限的样子,他兄妹之间本来是没什么能够分开的。不管是出了什么事情,管昕昀最向着的人就是管隽筠。为了一件事让兄妹之间闹得不高兴,这还是第一次:“我叫人做了你喜欢的几样菜,用过晚饭再走。我跟你哥哥之间没事的,说不定过些时候就知道,不过是件提不起来的小事,你也不用这样跟他闹别扭。说到底,都是那个女人的不是。”

一句话提醒了管隽筠,真真的祸根就在那个女人身上。不过这件事显然不是二哥一人知道,家里的男人也知道,二哥这里问不出来,还有人是可以问出来的。倒是要看看是怎么样的花容月貌。能够叫二哥连家都不顾了,只是一心要护着那人。

思来想去间,心里已经有了主意:“嫂嫂也别想得太多,二哥那儿这两天嫂嫂不理他就是了。日子久了觉得没意思,自然是回来的。”

吴纤雪先时也没想过要在她这里得到什么安慰,不论是到了什么时候,他们一万年都是兄妹。再说两人自从当年父母过世以后,可以说是相依为命。不管是管锁昀还是管岫筠,虽然都是一母所生的同胞,说什么都比不上他们两人来得亲近。

就是这一刻两人闹得了不得,下一刻听说管隽筠受了委屈,那男人也会丢下手里所有的事情来护着她,外头那个就算是九天仙女也比不上她来得金贵。当时听说管岫筠给她的委屈和难堪,同样是一母所生。管昕昀在皇帝处置管岫筠的时候,一句说清的话都没有。所有的天平都是倒向她这一边的,这是在任何时候都不会改变的。

吃饭的时候,管隽筠看着眼睛红肿的吴纤雪,两人几乎是食不知味地吃完了这顿饭,管隽筠已经是转遍了所有的心思,想要出口安慰几句,却不知道从何说起,只是觉得很多事还不到时候说出来都是假的。当下就决定了,不论是多么不想在城中住着,也要管完这个闲事。就是个马蜂窝,也要去捅一下。戳了哥哥的痛处,也要给嫂嫂出这口气。

抬起头,对上吴纤雪的眼睛,管隽筠迟疑了一下:“嫂嫂,我也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总是哥哥的不对,只是事儿既然是出来,嫂嫂也别闷在心里。我总是替嫂嫂解了这个愁烦就是了,若是有什么不好的地方。我哥也不能拿我怎么着,万不能让嫂嫂受这个委屈。”

“别,筠儿你别这么说。”吴纤雪听她说了这话,惊愕之余有着又惊又喜。怎么也想不到她会说出这样向着自己的话。

“嫂嫂,咱们同为女人。我知道这里头的苦楚,我从这里头走出来的。”管隽筠看她珠泪盈盈的样子,心里也是发酸:“我也不是那种嘴上说一段,手上做一套的人。嫂嫂在家等着,过不了几日就有好消息来了。”

“怎么回事,你可问来了?”看到仙儿嘴角憋着笑从外头进来,管隽筠就知道必然是有好消息:“那女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奴婢问来了,小姐想要听真话还是假话?”仙儿在她旁边的脚踏上坐下,看看左右无人说话就显得放肆起来。

“自然是真话,谁还有假话说。”管隽筠白了她一眼:“我可是好几日都等着你拿消息过来,要是在我跟前这样子说话,下次你可仔细了。”

仙儿很仔细地看看左右,这才压低了声音:“奴婢说了真话,小姐千万忍住气。这时候不是生气的时候。”

她一脸上郑重其事的样子,管隽筠心里却是咯噔一下,肯定不只是因为二哥的缘故。二哥的事情只会是生气,但是还有事情却只怕牵涉了旁人在内。这个人一定是自己的男人,总不会是郎舅两个同时看上了一个女人吧。这可真是世上最难看的事情,放任是谁都受不得这个气的。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计算式那女人三头六臂也不能饶过她。“我不生气,你说就是了。”努力让自己忍住气:“你说什么,我就听什么。只是不许有半句假话,要不我可不饶你。”

“上次咱们家将军跟丞相从西羌回来,小姐先行回京养病。皇上命将军和丞相回京的时候,顺便去看看江南赈灾的事儿。小姐可还记得?”仙儿依旧是坐回了脚踏上,将自己打听来的事情娓娓道来:“当时到了江南以后,将军在路上遇到一个女子,因为水灾的事儿,全家人虽然逃出了性命,却又染上了瘟疫。只有她一个人安然无事,一个弱女子却连安葬家人的钱都拿不出来。所以只有是卖身葬父母,正好就被咱们家将军和丞相遇上了。”

“又是个卖身葬父母的故事?”管隽筠皱眉,怎么每次都被他们遇上了。上次也是这样子,差点就要到相府来伺候的,仙儿先是吓唬了一次,加上自己这儿滴水不漏才没成事。真是不知道这些女孩子,是不是以为只要是攀上一个高枝,然后什么卖身葬父母就能让自己跟一家子人过上衣食不愁的日子?

“可不是,我也是这么说。”仙儿点头:“小姐,这件事要不要告诉夫人知道?”

“不必,咱们去看看。”管隽筠摆手:“我倒是要见识一下,这江南女子是不是真的温柔似水。嫂嫂也不是个厉害人,怎么就会败在她手下?”停了停:“这几日我哥还在那里?”

仙儿摇头:“不在,听说是皇上让将军到城外练兵去了。这几天那边都是几个小喽啰呢。”仙儿已经管隽筠说话一样了,不管是说到什么,只要是管隽筠娘家有关系的时候,透着格外的亲密。说到管昕昀身边的小厮们,就是两个字:喽啰。

第五卷东突风云第七章秀儿

“嗯。”想了想,管隽筠想起在边疆男装出行的事情。也来了兴致:“咱们换了男装出去。”

“啊”仙儿瞠目结舌起来,怎么这么有玩心?还想着要换了男装出去,难懂不怕等会儿让丞相当面抓住。虽说守在那个小院子里的全是将军府的喽啰,可也是将军身边数一数二的高手,看到小姐这样子去了还不闹腾得尽人皆知?

“你去弄件荣立的衣服换上,我这儿也有两件男装。”管隽筠低头盘算了一下,城中认识自己这个丞相夫人的人还真是不少,要是照耀着出去,被人知道,自己不止是容不下诸葛宸纳妾居然还要管到自己哥哥身上去,那可就是刁悍出了名了。被皇太后知道,又要找些是由跟自己为难一番,只怕又要让老太太好一番生气。

不如干脆来个惊世骇俗的事情,女扮男装的事情也只有诸葛宸跟二哥知道,即使是在被他们知道一次也不为过。想到这里,嘴角泛起一丝笑意。女人调戏女人,还是第一次。而且这个女人还是要在哥哥嫂嫂间横插一杠子,难道还有谁能解得开自家这笔外人解不开的结吗?

“是。”仙儿还是第一次看到她这样子,又不是从前未嫁时候小孩子顽皮的样子,肯定是想得多了才觉得这样子比什么都来得好,可是真要是被人知道的话,那可就麻烦大了。

半晌之后,仙儿换了件别别扭扭的男装出来,看到的景象就连自己都吃了一惊。小姐换上那件玉色的男装还真是说不出的清癯俊秀,眉目清朗。加上小姐原本就是清瘦得很,穿上这衣裳还真惹眼。浑若白玉的手上还拿着一柄墨玉折扇,黑白分明耀人耳目。

管隽筠也笑起来:“还不错嘛,这衣裳虽然是荣立的,不过你穿上也不觉得生疏。等会儿可不许叫什么小姐小姐的,记下了?”

“今儿这样子要是被他看见,我怎么说得清楚。”仙儿跺脚:“小姐,您就不怕被丞相看到?”

“先时在南中的时候,我也是一样的男装打扮。只是那时候,他双眼瞧不见。我倒是没觉得什么,不过等他看见的时候,只是看到我调戏我哥哥的外室而已,别的也没什么了。”管隽筠无所谓地一笑:“就是知道我去做什么,也不打紧。”

“哎,这就是丞相素日纵坏了小姐。如今丞相到真是骑虎难下,只是被外人看到还真是不行。奴婢可不敢远离小姐半步,等会儿出了事奴婢就是担待不起了。”仙儿哪想到会是如今这样,只好是跟在她后面亦步亦趋的。

“瞧你吓得这样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让你吃了多大亏了。”管隽筠笑着啐了她一口“等会儿咱们在外头,你可不许这样子宜嗔宜喜的。被人瞧见了,还以为咱们两个大男人家有什么断袖之癖了。那时候才真是说不清楚了。”管隽筠顺了顺头上用象牙簪子固定的发髻:“行了,咱们走了。”

不多时候,京城街道上就出现了一道奇景。一个面容俊秀的男人,手执一把墨玉折扇带着一个同样清秀的随从,两人走在大街上。吸引着无数妙龄少女的目光,为首的那个男子,可称得上是玉树临风眉目如画,玉色长袍下垂坠这一枚精致的双鱼比目佩。加上身边随从同样是生得出挑好看,似乎要把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身上。

有几个胆大的民间女子,甚至刻意往二人身边走去。往两人身上挨蹭着,故意要惹起为首那人的注意。管隽筠微微皱了下眉头,这是个怎么说的?难道如今的女子见了个清俊的男子,就连礼义廉耻都不要了?怪不得会有那么多卖身葬父母的,也难怪男人们都把持不住了。

管隽筠有些恼火地推开挨着最近的一名女子,少女有些不高兴地哼了一两声:“怎么着,难道我挨着你也错了?就没见过这么不开窍的。”

管隽筠嘴角泛起一丝冷笑,刻意压低了声音:“就你这模样,本公子也开不了窍。”一句话,说得女子面色紫涨,对上管隽筠略带寒意的眼睛,想要反驳却不敢多说下去。不经意间嗅到一股淡雅的香气,出自这个男人身上。不知道是男人带着的脂粉气重了还是他本来就是个纨绔公子,有点不甘心却不敢继续孟浪下去。回头招呼了一声,好像是女子闺中姐妹的一行人,都纷纷退开了。

管隽筠却由此脱了身,没有人紧紧跟着。能够跟仙儿两人大步往前走,京城的御路上是不好骑马的,又不能让相府的车马泄露了自己的身份。只好步行往前,一路上却吸引了更多人的目光。

“公子,就是这儿。”仙儿轻车熟路地把管隽筠引到了那个传说中的,丞相府的车驾曾经停驻过的院落前。

管隽筠站在台阶上打量着有些单薄的木门,不知道这门里头是怎样的光景?更不会有人知道里头那个女子是怎样的姿容,二哥居然会拿出父亲当年的旧事以为比较。二哥难道不知道,父亲当年要不是为了先帝的一番兄弟之情,是不会抛弃掉跟那个永世不得忘怀的女子,也不会有母亲跟这么多儿女的。父亲当年割舍掉自己的最爱,才有了后来那段荡气回肠的故事,也才有了这个家。

如果二哥一定要仿效父亲当年的话,只怕是做不到的。所以也不要以为任何一个女子都能做到像那位母亲一样,为了成全父亲,宁可不要自己一生的自由,甘愿委身于羌王,最后死在露天萧瑟的北风中。

“叫门。”顺了顺腰间的玉佩绦子,这块白玉佩是那次亲手给诸葛宸挑的。常见他系在腰上,今儿就是要看看这个女子是不是真的值得二哥做出这种始乱终弃的事情来。也要看看二嫂要面对什么样的对手。

仙儿点点头,已经开始拍门。“是谁啊?”里面娇怯怯的声音,透着一丝胆怯。管隽筠看了仙儿一眼,点点头示意她说话。

“开门就是,问那么多做什么”仙儿直着嗓子喝道。里面还有几个颇带虎气的声音,一定是将军府派来护卫的。

“谁”里面的人骂骂咧咧地吼道,猛地拉开门,看到管隽筠马上把要说的话咽了进去:“小…小姐。”好端端怎么弄出个这打扮来,而且还找到这儿来了。难道是替夫人来骂阵的?夫人好惹,但是面前这位主儿就真是不好惹的。谁要是敢让她不痛快,最后谁就一定不痛快。

“小什么,有什么好笑的。”仙儿摇摇头,示意不要说破,管隽筠看都不看就大步往里走。为首的侍卫还是上前止住了她:“将军有吩咐,不论是谁也不许打搅了秀儿姑娘。”

“是么”管隽筠抬起眼皮,脸色冷峻得就像是管昕昀平素一样:“秀儿姑娘?是谁,我今儿倒要见识见识。”

“小姐别让属下为难,小姐若是要进去。属下万万不敢阻拦,只是属下答应过将军,决不能放任何人进来这座院子,小姐体谅属下一二。”只有是管家的家生奴才才敢这样跟她说话。

“起开。”管隽筠合上折扇,抬腿进去:“我今儿不为难你,就是有什么也是我来担待。若是将军有所怪罪,那就是我的不是,跟别人不相干。”兄妹两个人的脾气如出一辙,家下人等都是清楚的。真要是拦着她的话,一来没人有这个胆子。二来也知道,不管里头是谁还能比得了这位小姐要紧,日后怪罪的话,恐怕还是得罪了小姐要重得多吧。

嘴上说了该说的话,手里却是不由自主放开了紧守的门户,放任她带着仙儿进去。

管隽筠站在院落正中,打量着显得狭小的院落,两株不算高大的芙蓉开得正盛。要不是这两株芙蓉花,恐怕真真是寥落得很。窄小的房屋有些压抑,真不知道二哥心里究竟是怎样盘算的。真以为会是所谓的金屋藏娇,让里头的女子能够享受到在乡间没有的荣华富贵,没想到寒酸到如此地步。

“你是谁,怎么擅闯民宅?”娇滴滴仿佛掐得出水来一样,软绵绵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管隽筠转过身,看到一个单薄且弱不禁风的女子。除了称得上是清秀以外,一点也没有叫人意外的容色。眼睛大大的,黑白分明间透出一丝不晓世事的迷惘:“你就是那个秀儿?”

“是,大爷有什么吩咐?”京城中总能叫人看到在江南看不到的奇景,眼前这个大爷就是这样。女人也没有他好看,好像是画上的人一样,让人过目不忘。

“吩咐?”管隽筠慢悠悠打开手里的折扇:“你这卖身葬父母还真是找了户好人家。”缓缓踱步到了秀儿身边,细细打量着她。利剑一样的目光叫人浑身不自在,秀儿缩瑟了一下,嘴角翕动着不敢说话。

第五卷东突风云第八章化于无形

“奴家不懂大爷说的什么。”到了京城这么久,也从身边小丫鬟和随从口中知道,自己攀上的人并不简单,一定是个比当初为难自己一家的官老爷要大得多。本来在小丫头面前说话好容易有了些架子的,可是遇上面前这个翩翩少年,马上气焰矮了半截。

管隽筠在庭院中慢慢踱步,时时打量着四周。锐利的目光梭巡着自己熟悉或是不熟悉的物件,很快就从敞开的屋门内看到一件颇为惹眼的东西,一下立住脚转脸看着仙儿:“去看看桌上那个,怎么看着面善。”

“是。”仙儿紧走了两步,进去拿起管隽筠所指的五彩花樽,翻过来看着下面的落款。眉头微微一皱,快不出来:“是,没错。”

“嗯。”管隽筠颇有深意地看了眼秀儿:“这根高枝儿攀得可真好,世上的便宜可都是被你占尽了。”朝门口的侍卫招招手:“回去一趟,就说我在这儿。另外就说那个五彩花樽我挺喜欢的,带走了。”

“是。”本来还要是拦着管隽筠的守卫们,听到她的吩咐马上十二分的小心:“小的这就去传话。”

“不忙,我说的家里是我家里,别走错了。”这个花樽是那天外藩进贡相府的东西,当时看着俗气,放在哪儿都觉得碍眼,也不想诸葛宸被人说成是贪墨之人,就要人退了回去。这花樽若说别的到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唯独下面的款识是看过一眼不会错了的。第一次看到的时候就说,这个窑工什么时候也开始从俗了,居然弄出这么个花样来。没想到今天又见到了,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该要从俗了。

“是。”这下算是明白了,是要到相府去传话。麻烦当下就更大了,又把丞相给拉扯进来了。其实小姐在家闹腾一下就够瞧了,再把事情弄到相府去,等下被将军和丞相知道,双双职责自己不会当差办事,谁能担待起这个不是。

“站累了。”管隽筠接过仙儿递过来的花樽,翻来覆去看了两遍再次确认自己没有看错,另外的侍卫已经端了一把最好的紫檀交椅在芙蓉树下放好,随即退回到自己该站的地方,谁也不敢在这位大小姐面前惹下不痛快。

“这是管将军的椅子。”秀儿看他旁若无人的样子,那个花樽是有人送来的,说是价值不菲。而这个交椅,也是管昕昀每次坐的地方。但是这个怪人,毫不在乎大喇喇坐下,对着手中的花樽,好像是随时要掼在地上摔个粉碎的样子。当时管将军就说过,这个花樽有些人家一辈子也未必能买得起。

“我又不要,只是坐坐还能坐坏了?”二哥对这么一个不能上了高台盘的女子用心已经叫人不解,若是再加上那男人在其中,就未必能够忍得下这口气了。五彩花樽,紫檀交椅…品级不够的官员家中都不许有这些僭越的东西,再有钱也不行。二哥这是要把她弄到什么位子上?

“这位子不是人人都能坐的。”从被管将军救下的一刻起,这个人是她要终身依附的人,即使是个垂垂老者也是要报恩的,只是没想到这个人还是青春年少,而且是个位高权重的人。没想到一直对自己不够垂怜的老天,会有这个结局在等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