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宸惊愕地看着她,手却把她环得更紧。很庆幸今晚执意要留在家里,要是走了或者一辈子都不会再有这个机会,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也或者根本就想不到,其实女人早就知道了一切。甚至还在一遍遍纠结,需不需要把见这件事对女人合盘托出。

“我事先并不知道这件事,还是荣立跟我说的。我一直以为这件事都是你哥哥的事情。”诸葛宸迟疑了一下,这话说出来自己都不信。她会信么?

“要是我不说的话,这件事还是存在着。我想你的顾虑莫过于,这段日子我根本就不能受到任何刺激,哥哥这么做也是为了维护这个家,维护我跟你。”管隽筠用手背拭去眼角的泪水,看着他的脸:“我也在心里想过无数次,要不要原谅你。毕竟你答应过我,这辈子都不会再让我伤心。只是当我一想到,你宁可在黑暗中过一辈子,都不许管岫筠走近你的时候,我在南中的时候,有多想你跟孩子们的时候,我决定不再为这件事生气。”

“怎么不生气了?”诸葛宸颇觉意外,她不是个不会吃醋的女人。

管隽筠暗自掐了他一把,诸葛宸倒吸了一口冷气:“痛”

“你也知道痛?”管隽筠叹了口气:“我看到你那样子对待沁儿还有那个或许会真的是你的骨肉的那个孩子,那种眼神我我忘不了。可是当你把稚儿还有晖儿,如获至宝一样抱在怀里的时候,我想这次就算是有这种事,也真的只是意外。以后都不会在发生这种事,你是我男人,就这么简单。”

诸葛宸一时语塞,居然找不出一句合适的话来回复她。只能是把她紧紧搂在怀里,脸埋在她的颈窝里。啃啮着,好像是要把所有想说的话全都付诸于行动,可是一想到她这时候根本就不能有任何风吹草动,只好按捺住自己的渴望,不想让她受到伤害。

女人却有些不知足,贴上他的脸:“宸…”软绵绵的声音满是诱惑,平时她是绝对不会这样子的,只有一种时候她才会在耳边叫男人的名字,诸葛宸嘶哑着嗓子回应着她不安分地举动:“怎么了?”

“我们…”两人的手指紧紧交缠在一起,好像是两人以前肢体纠葛不清一样:“太医跟你怎么说的?”

“说什么?”诸葛宸已经按捺了很久,要是这女人在闹腾下去,恐怕就真的克制不住了。女人就算是在孕期内,却对他有着莫名的诱惑。以前两人也试过在孕期缠绵,只是那时候她的身体不像这次这样弱不禁风。诸葛宸不得不强忍住她的纠葛:“睡会儿,还早。”

“走走走。”管隽筠恼火地推开他,扭过脸不想理他。

诸葛宸暗暗叹了口气,还是把她捞进了怀里:“我怕伤到了你,你也知道这次有孕非比以往。要是伤到了你,怎么好呢?”亲吻着她的鬓角:“过不了多久就该见到女儿了,稚儿跟晖儿两个小家伙出生的时候,我都不在你身边。这次趁着丁忧,我倒是可以在家里呆着。要是你不想住在京里,就到乡间去养身子。这倒是一件好事。”

“嗯,我知道。”这话说出来,管隽筠答应了一声,说什么都睡不着,低垂着眼帘微蜷的睫毛落下淡淡的影子。诸葛宸忍不住含住她的双唇,双手不老实的游移着:“我们慢点儿,要是你觉得不舒服的话,就罢了。”

“嗯。”管隽筠答应了一声,两人的目光一对视马上撤了开,诸葛宸笑着点点她的鼻子:“瞧瞧,这都不知道是谁忍不住。真拿你没法子。”

“要是丞相觉得挺为难的话,那就请丞相到书房去歇着好了。”被他看破了心思,管隽筠恼火地侧过脸,难道他心里不想不惦记。要是这样的话,干脆去做柳下惠好了。做什么要在这儿有一下没一下的挨挨蹭蹭?

“就这儿最好,我哪儿都不去。”诸葛宸手已经开始不老实地松解着她身上的系带,细腻而馨香的肌肤,不论是隔了多久都舍不得放手。覆上隆起的腹部,正好觉察到不可思议的胎动:“她也知道我们在一处?”

“被你这么一说,这哪是个孩子,分明就是个算命先生。”管隽筠被他抚弄得喘气吁吁,想要脱身已经晚了,只好压低了声音:“你慢点儿,别吓到她了。”

“你以为为夫是莽夫不成?”诸葛宸笑着将她压了下去,不过是须臾之后就传出细密的呻吟声和喘息声,男人时时顾忌着身下女人的感受,生怕一点不小心伤到了她:“还好么?”

“嗯。”女人软绵绵,满是诱惑地答应了一声。纤长的手臂环住了他的脖子:“明儿你去了,你可别生气。有什么事儿都能好好说,不过是花了银子钱就能了事的。别给自己找不痛快。婆婆的棺椁是早就预备好的,这些都不用你操心。”

“嗯。”诸葛宸没想到她早早就想好了这一步,也就放了心:“你倒是预备的齐全。”

“这都是省不掉的。”蜷缩在男人怀中很安心,两人都是心满意足的样子。诸葛宸环紧她的腰:“还有什么要嘱咐的?”

“没什么,我就是担心你到时候发火。”管隽筠想了想:“到时候会有王家的人来,要是跟你说婆婆的名分和礼仪的事儿,你可别发火。”

诸葛宸到抽了一口气,她倒真是能计较,这件事都被她想到了。自己居然没有想到这件可能引起轩然大*的事情,而她对这件事也不过是闲闲提起,并不是刻意要把这件事告诉自己:“你这么说,我还真是没想到若真是出了这件事该怎么处置。”

“名分所关,岂能由着旁人说了什么就是什么?”管隽筠抬起头,对上他的眼睛:“要是将来有人跟你说,或者是跟稚儿说,要给你那闺女的娘一个名分,怎么说?”这是第一次她正言正色问男人关于秀儿的事情。

“我都没去追究为什么会有人下药的事情,有什么名分不名分?”诸葛宸恨恨道,男人最难堪的事情莫过于此,这甚至比对女人的霸王硬上弓更加难以启齿。

“稚儿不知道,稚儿总会说总会问。”管隽筠嘴角带着笑意,她的儿子怎么会去给别的女人跟母亲相媲美的地位。放在这个男人也一样,他绝不会答应那位继母进入到只是属于生母的跟父亲的坟冢中去?

第六卷新生第七章回家

仙儿跟丈夫荣立一起随着诸葛宸回到乡间,处理完王夫人的丧事。诸葛宸始终对一个人留在京城的女人不放心,走的时候诸葛宸百般不舍,居然像是初婚的时候,两人叽歪磨叽很久才出来。

当时不知道诸葛果带着几个臭小子在外面,要是再不出来就要放几个孩子进去,看看这做爹娘的要真是难舍难分的话,索性就不都不用去了。这话当然是诸葛果打趣哥哥嫂嫂的。

毕竟是在王夫人丧期内,就算管隽筠不用去乡间奔丧,也不好用太出挑鲜艳的颜色,仙儿穿了件湖色的长裙到了管隽筠面前:“小姐。”

“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说还要在乡间多住些时候的?”管隽筠刚看完如意送来的账簿,这两天常有人从乡间来支取银子,除非是看到诸葛宸亲笔的书信,是不用给予对牌的。

“丞相不放心小姐一个人在京里,说是乡间人多,不用我在那儿跟着充数,与其每日盯着荣立办事,不如回来陪着小姐。”仙儿一行说一行笑:“丞相说,夫人在京里可是把人的心生生分成了两半,多的这一半还是在京里。”

本来喝了满满一口茶的人,听到这话一下将茶全都喷了出来:“说出来也不怕臊。”脸颊涨红看着仙儿:“还真把这话说给你听了?”

“这话可是我编排丞相的,即便是丞相真要说这话,也不会是当着奴婢的面说。”仙儿捂着嘴笑起来:“小姐气色还好,奴婢说句现打嘴的话:这次两个小公子可是给小姐露了脸,但凡是要行礼的时候,两个小公子都是中规中矩跟在丞相后面,一点都不要人说,说句举哀,就哭起来,不像是大人们,还要忍好久才哭得出来。”

管隽筠抿着嘴笑:“倒是不知道他们哭起来的时候,心里想的是什么。丞相倒是不止一次说过,说句淘气,也没人比得起他们两个淘气。不过说到聪明伶俐,也没见过有比得上他们的。”

“可不是,奴婢听果儿小姐说,丞相带着两个小公子跟那些亲戚们相见的时候,亲戚们都说两个小公子出息得很,丞相面上不说,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你就坐下说话好了,看我这样子仰着头,难受。”指指手边的小杌子:“王家的人,来闹腾过?”

“是有人来,那位涟漪小姐也来了。”仙儿看着她:“小姐嘱咐奴婢的事儿,还真是应验了。说是王家的人必然会来的,真是一行哭一行闹腾,非要说是老夫人在家里操了一辈子心,晚年落在乡间养老也就罢了。若是死后不能葬入坟冢,跟老丞相同葬的话,算什么呢?”

“嗯。”管隽筠淡淡一笑,这话真是说过的。当时诸葛宸只是说这件事他自然是有应对的,绝不会叫人为难。当然,这个为难指的是谁不言而喻。要不是当时跟诸葛宸说,若是不把这件事办好,将来有人来质疑自己身份的时候,让儿子怎么办?

一旦涉及到这件事,诸葛宸一定会无条件说好,这就是告诉自己,当时跟他说清楚秀儿的事情,绝对是做对了。要是换做平时的话,未见得会做。不过是王夫人之死就是最好的写照,王夫人无嗣才不会有人替她说话,若是有一儿半女焉得不会来跟诸葛宸争执,到那时候恐怕就不是几个势单力薄的王家亲戚来理论了吧。

“丞相怎么说?”管隽筠刚摩挲了两下手,仙儿马上拿起披风给她披上。

仙儿咯咯直笑,按捺了好一会儿:“丞相看了看王家那几个亲戚,只是淡淡一笑,什么都没说,第二天当着所有人的面的,就叫人将老夫人的棺椁葬入了事先就找好的墓地里。原本要停灵一段日子的事儿,就因为这话全都撂下了。把那几个人气得够呛,丞相后来传出话来说要是再有人胡说,连着丧期都不用做完了。说是这已经破例了,要是被皇上知道,恐有罪责。太过奢侈靡费,被监察御史参奏一本的话,谁脸上都挂不住。”

管隽筠微微咳嗽了两声:“好好的,就把这两件事儿扯到一起去。不过这倒是句冠冕堂皇的话,说出来谁还敢去真问问皇帝,丞相家是不是太过奢靡?”

“可不是,丞相这话可真是一劳永逸了。”仙儿笑着指指带进来的盒子:“丞相看到乡间的东西,忽然想起来说是夫人这些时候胃口不开,这些小菜只怕对了夫人的胃口。就吩咐人装了这么两大捧盒,让奴婢回来的时候给夫人带回来。”

“是些什么?”男人是不是操心太多了?管隽筠亲手开启了锦盒,全是乡间最新鲜的几样时鲜果品和在相府吃不到的零嘴,笑起来:“我想着在乡间也不会太闲,就有功夫来做这个。也不怕人笑话。”

“小姐,你是不是跟丞相说了那件事?”仙儿迟疑了一下,说什么都不应该把这件事扯到一起去,只是看到诸葛宸那种萦之绕之,凡事遇到小姐的事情,都要退让一箭之地来看。已经是小姐的所有一切都成了当务之急。

管隽筠点点头:“我想,我跟他都知道这件事,不过是你瞒着我,我瞒着你而已。两人都知道,却都不肯说。何必呢,捅破这层窗户纸,不论将来会发生什么我都认了。你知道我这人,只要是做了就绝不会后悔。若是后悔,这辈子也就是什么都不会做。”

这就是荣立常说的那句话:破釜沉舟。小姐肯定也是因为想到了什么,才会把这件事在那么急切的情形下说出来。深思熟虑也好,冲动之下做出的决定也好,一切已成定局。

“是,小姐说的是。”仙儿迟疑了一下:“没想到这话小姐会在这时候说出来,总是想着小姐会在丞相好歹是办完老夫人的丧事以后,再说这番话的。”

“迟则生变。”管隽筠拈起一枚杏仁慢慢吃着:“你想想,秀儿不就是日后的老夫人?我就是要让这些想着攀龙附凤,指望着生了孩子就飞上枝头做凤凰的人,给我死了这条心别说生儿子不生儿子,就是做了继室续弦是怎么个结果儿”

这一招也太狠了。其实那个秀儿还真是不敢到丞相跟前来,据说如今就在管昕昀夫妇身边当差,那个女娃儿也见过一次。生得还算是清秀,不过绝对没人敢把这孩子带到诸葛宸面前来,再说小姐腹中也是个小姑娘,这才是夫妇俩的掌上明珠。不论前面有几个小公子,即将到来的小小姐,都会是最宠爱的那一个。何况这一个还是小姐拼着性命留下的孩子,谁还敢轻视了她?

“谁?”睡得迷迷糊糊,觉得身边有些异样。抬手试探了一下,温热的躯体近在咫尺。惊讶地睁开眼,男人满脸胡茬出现在眼前:“怎么这时候回来?不是要等着过了丧期才回来的?”马上就清醒了过来,有些意外地看着他。

“嗯,回来看看你。明儿再去。”看到她好好的,就放了心。隆起的腹部明显比走的时候长了好些:“你的丫头回来看了你,去复命说你很好,我还是不放心,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说着已经在她身边躺下:“看到你好好的,我才安心。”

“又不是孩子,至于这样子?”管隽筠坐起来,好像是瘦了些。丧期内连胡须都不能修剪,显得乱糟糟的:“嗯,这些日子没有那么多心烦的事情,都没有黑眼窝了。我听说稚儿跟晖儿特别露脸,可见还是好的。可是没有有的没的就教训我儿子吧?要是孩子受了委屈,回来我可不依你。”

“哪敢哦。”诸葛宸也随之靠在宽厚的引枕上,把她环进怀里:“这两个臭小子可是出息得很,比他们大好些那些族亲都没有他们懂事,引得那些人都说不知道咱们是平日怎么教导的,这么好。”

“哼”管隽筠得意地一笑:“也不看看是谁教导出来的孩子,要是别人家就是有也是假的。”言语间俱是为人母亲的得意和自矜,说什么都掩饰不住。男人的手覆上她隆起的腹部:“上次没有吓到她?”

“后来太医来请脉,说是比前些时候安稳多了。我的脉息也比开始的时候好多了,让仙儿带回来的东西还真是比素日吃的东西好。”点头靠在他肩上:“皇上是不是命人送了不少东西去?”

“嗯,是有不少东西。”诸葛宸点点头:“我报了丁忧,皇上只是吩咐说若是能早些回京也是好的。这回来一次,还是要去看看。”

“我就知道,哪儿是专门为了回来看我,还是有正经事儿要办的。”管隽筠笑着松开他发髻上骨簪:“先睡会儿,就是要进宫去看看,也是等到天明以后。丁忧的身份,还是有些忌讳。”

“你就说你,好好在家呆着好了。总有这么多事情要你劳心费神,我看这个长不好,或者是身子不好还是有缘故的,一定不是总为了**心,还有一半是因为你自己爱劳心,这个可是说什么都改不了的。”诸葛宸简直是拿她没办法,只能是把她搂在怀里:“睡会儿,今儿我到宫里去还不知道要忙多久才能回来。”

第六卷新生第八章儿子念书

扶着腰在回廊上慢慢走着,这两天儿子好不容易回来了,能够看到儿子已经是一件很稀奇的事情。这都要怪那个男人太紧张,好像自己是盏美人灯,风吹吹就坏了似的。任何可能引发以外的事情都不许做,哪怕是要端杯茶来喝,都要看看是不是需要用力。

“娘”稚儿跟晖儿两个从远处跑来,在距离大约一箭之地的地方就开始蹑手蹑脚,恐怕走快了会撞到做娘的,这是做爹的再三交代过,一定不能让娘磕着碰着,拧着蹭着。稚儿悄悄问过娘,要是妹妹出生以后,是不是也要这样?

管隽筠不知道那个做爹的跟儿子究竟说了些什么,是不是连自己肚子里可能是个女儿的事情都告诉了两个格外懂事的儿子。

“下学了?”不好继续站着往前走,倚着栏杆坐下。两个跳脱不羁的儿子一左一右挨在母亲身边:“今天都跟着先生学了什么?”

“写字。”稚儿要学着写四方格,晖儿小一些,只要学着描红就很好。做爹的说了,念书的事情可以先放放,但是认字写字就要很早开始打底子。

“是杠子多还是圈儿多?”摸摸晖儿的小脸:“晖儿,怎么瘦了?是不是跟着嬷嬷不肯好好吃饭?要是这样的话,就跟着娘一起吃饭好了。”

“我也要跟着娘吃。”稚儿爬到栏杆边坐下,后面跟着的小丫鬟把两人的窗课本子交给了管隽筠。两个小脑袋脖子伸得长长的,写的字儿上面明显是杠子少圈儿多,管隽筠笑笑没说话。其实两个儿子很努力,做娘的夸多了儿子,做爹的就会说这样会惯坏了儿子。

只有趁做爹的不在家,才能多多跨上几句:“真不错,这么多圈儿。今晚上让他们多做几个你们都喜欢的小菜,不能说一上学就让你们两个瘦尖了小脸。”

“娘,我和哥哥天天跟娘吃。”晖儿想要钻到娘怀里,刚刚伸出手就看到娘圆圆的肚子,迟疑了一下还是收回了手:“爹都不回来吃饭,娘一个人吃饭没意思。”

“是啊,你们跟娘一起吃饭,都是香香的。”笑着在两个儿子额头上亲了一下:“等你爹回来,娘就说是娘想要你们陪着的。”看出两个孩子很兴奋,但是也有很多顾虑,一定是害怕那个做爹的,回来说他们不够听话。

听到这话,兄弟俩比得了全部的圈儿还要高兴。晖儿从栏杆上跳下来,背着手在母亲面前走了两步,摇头晃脑地开始背书:“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怎么还学了这个?”管隽筠好奇地看着儿子:“娘不是跟你们说过,这时候都不用你们念书的,只要是能写一手工整的大字就行了?”

“先生每天都是念念有词,就算是不念书也会背了。”稚儿托着下巴:“娘,其实背书很容易。爹也说不用我们会背书,先生好像是害怕爹说他不用心教我们,所以才念念有词的?”

“赶明儿娘替你们问问,是不是先生在吏部挂了名儿。这要是等着往上巴结的话,就有些揠苗助长了。”掠了掠儿子的头发,想起那天说的,要给儿子取学名的时候,男人在预备好的一张梅红薛涛笺上写的好些个名字,然后又是查典籍,又是算五行。最后才算是想好了,又觉得不响亮。简直是忙了三天,才算是妥当了。

“娘,我都被爹和您叫了这么久的稚儿,为什么一下又要叫什么诸葛梓岐?”稚儿瞪着大眼睛看着弟弟:“晖儿也是,叫什么诸葛毅。都不像是我们了。”

“这个是学名,稚儿是你的小名。”亲了一下稚儿的脸,当有了晖儿以后,好像就没有再像从前一样把稚儿捧在手掌心里,所有的一切都是围着他转。

“娘,姑姑等我们都进学了,也要把颢然送来一起念书。要是跟着姑姑的话,颢然就不肯好好念书了。”晖儿也是同样托着下巴,虽然两个不是双胞胎,但是兄弟俩的一举一动都像是商量好了一样,神态有时候都是如出一辙。

“那你们三个人在一起,就越发要好好念书。颢然在家的时候,跟着他父亲都是认了好多字了。比你们启蒙还要早得多。”诸葛果一心想要再给儿子添个玩伴,但是姜辉说什么都不许她怀孕。为了这件事,两口子暗地较劲儿很久了。不知道最后会怎么样。静观其变好了。

“怎么又围着你母亲?”诸葛宸嘴上说是丁忧在家,不用像从前那样每天都在朝房内候着,看那些永远都看不完办不完的事情。实际上还是一样,那么多事情他不做谁去做?唯一不同的,就是能在白天看到他的人。不用等到夜阑人静的时候,蓦地从黑暗中钻出一个人来跟你说话。

“难得看到他们下学了,看看写的字儿。”管隽筠自然而然把儿子护在身边:“晖儿都会背关雎了,这可是事先没想到的。不是一直都说只要认字不用念书的?”

“不能做睁眼的瞎子。”诸葛宸背着手过来坐着,把稚儿从母亲身边拉了过来:“稚儿,你那天跟先生说了什么,说出来给你母亲听听。”

稚儿一下红了脸,忸怩了一下想要躲到母亲身后。管隽筠疑惑地看着父子两个,诸葛宸一脸高深莫测的表情,想要从他这里知道什么好像是不可能的。只好扭头看向还有些躲闪的儿子:“怎么了?”

“他说了,你就知道了。”诸葛宸不辨喜怒,只是看了眼稚儿:“忘了还是什么?”

“没有忘记。”稚儿知道这一下是躲不过去的,看了眼在旁边站着的晖儿:“要你别说的嘛,还跟我拉钩来着,只要爹一问你就全说了。”

晖儿赶紧摇手:“不是,不是我说的。”

“你少攀扯别人,就你那点小心眼还能瞒得过别人?”诸葛宸暗自叹了口气,两个儿子还真是淘气得可以。以后有了女儿,或者可以少操些心。

“先生总说我握笔的样子不好看,我趁着先生出去透气的时候,把先生茶盏里的茶水都倒掉了。然后将砚池里的墨汁全倒了进去,先生回来看也没看就喝了下去。”稚儿振振有辞:“方才娘不是也说么,先生原本只是要叫我们写字儿的,叫我们念书,肯定是为了自己的名帖交到了吏部挂名,等着以后我们出息了,爹说不定就提拔他了。”

“胡说”诸葛宸看着儿子,小小年纪就知道这些官场里头的事情,等到全懂事了还得了?岂不是要仗着自己是当朝宰辅之子在外招摇,若是这样的话干脆就像当年父亲教导自己的时候,也将这兄弟两个送到乡下去念书,也免得在这里不学好还被人拐带坏了。

管隽筠想想却也觉得好笑,家中聘请的西席先生原本就只是为了教导两个孩子写字,若是真的教授读书,只怕那个做爹的都会好好考察一番。可是这人真是功利心太重,以为做了相府的启蒙先生,就能从此飞黄腾达,好像是鲤鱼跳龙门,位列三甲一样。

“你怎么跟孩子说这些?还说是什么吏部挂名?”诸葛宸有些恼火,其实启蒙先生还年轻,少不得有些意气风发的样子,说他轻狂也不为过,但是女人这句话到了儿子嘴里,就变成了让人家刻意巴结,这话传出去还是很不好。

管隽筠笑笑,没说话。稚儿看到做娘的不说话,知道自己这一下就是没救了。想要撒娇是不行的,爹发脾气了。只好是低着头盯着自己的鞋面不说话,一脸的委屈。好像要是再说什么,绝对是要哭鼻子了。

“以后不论什么时候,都不许在先生面前无礼。你说这些话,人家会怎么想你?又会怎么说爹娘?难道是要为了你说话没上没下,就说爹娘连这么点礼数都没教给你?”诸葛宸叹了口气,给儿子掠了掠额前的头发:“你看,你每天跟晖儿一起念书,就要有个做哥哥的样子。说话行事,不要你太守规矩,也不能再跟从前一样,是不是?你也知道,姑姑过些时候要让颢然跟你们一起念书,要是你这样的话,爹就不让颢然来了。”

“爹,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听到这话,稚儿马上抬起头:“我和晖儿都跟颢然说好了,以后三个人都要一起念书一起下学的。我们不能失信于人,爹不是说过左伯桃羊角哀的总角之交么?我们也是总角之交啊爹,是不是啊?”

“总角之交?”诸葛宸瞪了儿子一眼:“说别的你一定记不住,这些事儿没见你忘掉过。”说是这么说,真要是让他沉下脸训斥儿子,还真是做不到:“你跟晖儿还有颢然,一个是同母的亲弟弟,还有一个是姑表至亲的弟弟,怎么能说是总角之交?”

“哦,那我不胡说了。”稚儿点点头,看着儿子这样子,本来是一肚子气的人,也随之消了气。

管隽筠本来还想着怎么调和父子间的事儿,这一下觉得自己在说都是多余,稚儿绝对有本事让做爹的转移火气了。这还真是不知道是谁教给他的本事,想想也不会是自己能传授的。

第六卷新生第九章芬芬?

贞娘听说外面有人要见她,惶惶然从里面出来。没想到上次为了郭跃的事情,管隽筠跟她翻了脸,后来才知道那不过是一个借口而已。要的就是去看看那个秀儿到底跟相府有什么样的瓜葛,没想到最后查出来的结果真是管隽筠预料的那样,秀儿果真跟丞相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当时就吓了一跳,可是不敢再瞒着夫人,谁知道瞒得住瞒不住?而且夫人跟前,谁又敢胡说来着?

“是谁要见我?”刚刚跟郭跃成婚没多久,眉目间还带着些许羞涩。自从跟着管隽筠住到这边府第以后,贞娘俨然就是成了这边的内管家之一。所以不论是说话还是什么,都有了掌家的意味。

“是我。”秀儿娇怯怯地从一边过来,穿着一件很简单的衣裙:“我要见夫人。”

“夫人不见客。”贞娘毫不犹豫地拒绝了,这件事丝毫不容置疑。也是诸葛宸再三吩咐过的事情,管隽筠临盆在即,任何事情都不能惊扰她。

“我们母女无依无靠,还要说我是她兄长始乱终弃的女人,我那女儿明明是丞相的骨肉,为什么就不能丞相的公子一样?不是一母所出,总是同父。”秀儿的汉话始终不灵光,而且突厥为管家所灭,跟管隽筠可以说是有了不共戴天之仇,这次从管昕昀身边逃了出来,第一个就是要来找管隽筠。

“你说是丞相的,就是丞相的?谁能给你作证?”贞娘矢口否认,不论是诸葛宸还是管隽筠始终都没有承认过这件事,也就是说不论是明里暗里,秀儿都是管家的婢妾,跟诸葛家没有任何关系。

“你一个做丫头的,怎么能够这样跟我说!你知道我是谁?”秀儿忽的摆出一副高不可攀的神情:“我大哥是突厥大王。”

“突厥已经为我朝所灭,如今是我朝治下,哪里还有什么突厥王?”贞娘反唇相讥:“这儿是丞相府。不容人胡乱撒野。”说着就要人掩门,转身预备进去。

秀儿脸色气得煞白,先时还有人按月送银子,这一下银子没人送不说。就是去问问都没有人,上次听到人说,自己的清白果然是被诸葛宸玷污了去,而那个被人所轻贱的女儿也是诸葛宸的。至于管家的几个兄弟,就是灭掉自己家国的人,这种仇恨怎么能够一笔勾销?

以前就听说过,诸葛宸的原配夫人正是管家的小姐管隽筠。没想到会有天真的跟她有了关系。甚至也知道了,那天装扮成男人,到了自己那个小院子里戏弄自己的人就是她。不过是个看上去不可一击的女人,凭什么她能有的东西自己不能有?而且也是她的兄长毁掉了自己的国家?

各种心事涌上心头,肯定不会跟她善罢甘休。趁着管昕昀夫妇出门的时间,偷拿了二十两银子从管家逃了出来,一路颠簸到了京城。

“让我进去,我要见管隽筠!”秀儿抬手就给了贞娘一记响亮的耳光。拔腿就要往里跑。

“给我将她拦住。”贞娘深知此时不能吵到了管隽筠,早间已经有些不舒服了。请太医来看过,说是至多到了明日就要临盆。诸葛宸为此哪里都没去。而是守在里面寸步不移。这一下要是让秀儿进去,诸葛宸说不准就会立马杀了她。

拦住她且不说是不是为了让管隽筠平安分娩,只说是一份菩萨心肠,救了她都说不准。只是不知道这个人会不会知道好歹,毕竟在诸葛宸心里,没有一个人可以比得上夫人的。

管隽筠在房里实在是坐不住,太医说至多到明日才才会发作,越发是不想这么早就在床上躺着,不如下来走走。疏散一下,说不定还能早些发作。早早生下这个折腾了自己这么久女儿才好,心里这么想就一定要做的。

诸葛宸拗不过她,干脆扶着她两人慢慢在回廊上散步。后面不远不近跟着几个大小丫鬟,虽然都是提着一口气,但是谁都不敢露出来,只好是跟在后面老老实实的。

贞娘的声音夹杂着纷至沓来的脚步声。诸葛宸已经将管隽筠牢牢护在身后,双眉紧皱着看向气喘吁吁的贞娘:“怎么回事,你第一天当差?”

“丞相,是秀儿一定要进来。”贞娘涨红了脸,诸葛宸从来不跟丫鬟们说笑,只要是家中的内事,一定会是管隽筠来问。这还是第一次被他训斥,秀儿已经被两个牛高马大的丫鬟压住了手站在一边动弹不得。

管隽筠有些站不住,两个小丫鬟赶紧扶着她坐下。轻轻抚摸着隆起的腹部,似乎没有多的力气去说。诸葛宸看了眼披头散发的秀儿,冷冷哼了一声:“擅闯相府是个什么罪名?”

“叫荣立过来,直接拖出去。”不等人回话,诸葛宸已经吩咐下来:“交给应天府尹发落,不论是谁一体治罪就行。”

“是。”郭跃是这边府里的大总管,看到贞娘莫名其妙挨了一耳光已经是怒从心起,只是看到是秀儿不好多说而已。听到诸葛宸的吩咐,马上只是把秀儿当做寻常不知事体的浑人,所以带来的人全是相府看家护院的高手。

“怎么,诸葛丞相这时候就忘了我了?”秀儿丝毫没有中原女子的羞涩腼腆,看上去的娇怯怯全是蒙人的:“先时丞相对我可不像是今日这样子无情,若是知道丞相会这样对我,那时候我可是不答应的。”

管隽筠扶着腰款步过来,上下打量了一番:“要是知道是你这样子,只怕丞相也不会要你了。这个酒后的事儿,谁还当作正经事儿来做?你说是就是了,谁可为证?我听说你不知打哪儿抱了个孩子来,口口声声说是丞相的骨肉,这可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谁不知道丞相素日谨言慎行,那么多的名门闺秀都没能踏入相府大门一步,何况你这么个蛮夷女子,岂不是要叫人笑掉了大牙?真真可笑!”

秀儿被这话说得脸色煞白,上次只是远远看到过男装的管隽筠一次。能够获知关于他的消息,是来自于管昕昀夫妇。只是知道在管家,管隽筠就算是已经为人妻为人母,依旧是那三个男人身边无法逾越的掌上明珠。就连那个管晋捷,只要是提起了姑姑就是什么都好。

也曾听说过,丞相夫人是丞相府中能够主宰一切的女人。就连作为丞相的诸葛宸,除了外朝的事物他不会放手以外,所有的事情管隽筠都可以说了算。真正对上管隽筠的脸,还有那双明察秋毫的眸子,才知道这个女人绝不是普通人可以撼动的。

“夫人。”贞娘有些胆怯,更多的却是担心。管隽筠临盆在即,真要是动了胎气,此时临盆也不是不可能。

“她打了你一耳光,做什么不还给她?”管隽筠一眼瞥见贞娘脸上的指痕:“真正岂有此理,有人说宰相门人七品官,你就这样子受了她一耳光?尽管还给她。出了事儿我替你担着。”

“是。”贞娘扬手就还了秀儿一记响亮的耳光,管隽筠扬起下巴看着她:“我今儿倒是要看看,是谁不知羞耻,居然敢打着丞相的旗号在外招摇撞骗。处处招摇,居然敢说丞相始乱终弃。这样说来,丞相成了什么人了?”

“你敢打我!”秀儿尖叫着,好像从没挨过人的打,就算是在管昕昀家中住着。哪怕吴纤雪非常厌恶她,也没有动过手。可是管隽筠就敢让贞娘扇她的耳光,是事先绝没有想到的。张牙舞爪就要冲着管隽筠过来。

诸葛宸已经把女人紧紧护在身后,郭跃已经带着家人赶过来,把秀儿双手反锁住。秀儿脸上也现出五个指痕,贞娘自然而站到郭跃身边。管隽筠冷冷看着秀儿:“给我把她送到应天府去,就说是突厥蛮夷,狼心不死。竟敢到相府寻衅滋事,分明是要谋反。”

“是。”郭跃点头答应了,诸葛宸始终冷凝着脸一语不发。

先前被秀儿安置在门口的小女娃没看到母亲出来,不住啜泣着从外面擦着眼泪进来:“娘,娘你在哪儿。”

秀儿有些张皇起来,本来还有些不依不饶地样子,撞上孩子的脸马上平静下来:“芬芬,到娘这儿来。”

“娘!”叫做芬芬的小女娃一下跑过来,紧紧拽住秀儿的衣襟。秀儿通一声跪倒在地:“丞相,芬芬真是您的女儿。您看,她跟您的眉眼是一模一样的。是我,是我不知羞耻,是我不好。可是孩子是无辜的。看在她是您诸葛家骨肉的份上,赏她一口饭吃一件衣裳穿。”手被反锁着,脸却朝着女儿那边:“我知道,我不能跟夫人比。可是这孩子,是没错的。当初我也不知道会有这孩子,我不敢奢望自己得到什么,只是盼着这孩子能平安长大。我抢了丞相,在管家是没人会对我们母女好的。就算我再下贱,孩子到底是诸葛家的。求丞相开恩,饶过孩子吧。”

第六卷新生第十章女儿

诸葛宸明显觉得不对劲,微微侧过脸看到女人眉头紧皱在一起,手指紧紧掐着诸葛宸的手心:“怎么了?”

“肚子往下坠,这孩子等不及了。”管隽筠话音未落已经被诸葛宸打横抱起来:“快去传太医,让接生嬷嬷马上到这儿来。”

“是。”也没人顾得上秀儿母女两个,管隽筠始终都是所有人目光聚焦所在,不论是在诸葛宸这里还是她三个哥哥那里都是一样,忽略掉的始终都是别人,但是她永远都能抓住所有的目光。

接连做了两个儿子的父亲,诸葛宸却是第一次等待着即将到来的小生命,房中传出痛苦的呻吟声,还有嬷嬷们急切而又迅速的举动,丫鬟们进进出出递送着房中所需的用物。时间漫长而持久,好像希望总在下一刻出现,只是真的等到了下一刻才发现,时间还早得很,想要等到母子平安出来,还需要很久很久。

“丞相。”郭跃带着秀儿母女两个到了诸葛宸面前,诸葛宸捏着额头坐在二人屋外的石栏边,担忧和焦虑写在脸上。

“丞相。”秀儿半边脸红肿着,跪倒在诸葛宸面前。担心诸葛宸不理她,又拉着女儿在诸葛宸面前跪下:“芬芬,快叫爹。”

诸葛宸抬起眼帘看着她,冷漠地目光中不知酝酿着什么样的情绪。淡漠而平静,从母女二人脸上扫过的时候,不作任何停留。屋内传来痛苦地声音,诸葛宸豁然起身看看紧闭的窗户,没有任何值得希翼的事情发生。只好继续坐在外面,这才注意到面前哭成一团的母女:“你最好跟你女儿祈求上苍保佑夫人没事,若是有任何闪失,我想你跟你女儿都不用继续活下去了。”

秀儿跌坐在地上:“丞相,我不敢奢求什么。芬芬是丞相的骨肉,我也敢说要纷纷有多好的将来,只求丞相给芬芬一个遮风挡雨的地方,我是个下溅的突厥女子,如今就连家都没了。若不是我的爹娘兄长都死于战乱,也不用这样低声下气来祈求丞相,要善待芬芬善待于我。可是我如今就连家都没了,丞相只当是可怜芬芬,就把她留在身边好了。我死不足惜,只是这孩子到底是无辜的。”

诸葛宸打量了一下芬芬,稚嫩的面孔上镶嵌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稚儿跟晖儿兄弟两个就是这样子,只要是见过两个儿子的人都会说,兄弟两个像极了自己。甚至是握笔写字的样子,都像极了自己这个做爹的。

可是要说这个芬芬是自己的女儿,未免有些牵强。他的女儿还在里面那个做娘的肚子里,那才会是他们的掌上明珠。至于别人家的孩子,如何能够比得上那个即将到来的小生命。

芬芬抬起头看向眼前这个打量着自己的男人,娘要自己叫他做爹。记得跟娘住在乡间的时候,常看见那家的姐姐拽着他爹爹的衣服,只要一叫爹,就会被抱起来,然后就会笑个不停。常问娘,为什么自己没有爹,也没有人会像那样抱着自己。娘什么都不说,只是很温柔的说,会有的,芬芬会有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