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丫鬟看到诸葛宸冷森而静穆的脸,脚下有点发抖。不知道会因为什么触怒到丞相,赶紧去下面传话。

依依趴在床边,看着脸色煞白到吓人的母亲,再看看父亲冷森到不说话的样子,眼圈猛地红了:“娘,是不是因为依依不乖,娘又病了?”

“不怪依依,娘本来就没好。”管隽筠半靠在引枕上,抚摸着女儿的小脸:“不怕,娘过会儿就好了。”

诸葛宸嘴角抿成一条直线,根本就不看女儿的脸。依依不敢回头看父亲,只敢娇怯怯坐在旁边,也不像平时那样娇俏可人的说话,只是安安静静坐在那里,动也不动。看到女儿这样子,管隽筠莫名心疼:“来,到娘这儿了。”

“你就好好躺着行了。”诸葛宸终于开了口,转手把女儿抱过来:“等会儿又是个麻烦。”

“微臣给丞相请安。”太医的声音这一下变成了天籁之音,诸葛宸亲手撩起绣帏:“来得好快。”

“今日是该循例给夫人请脉,微臣刚刚到府门外就看到府里的人去找微臣。”太医看到管隽筠煞白的脸,情知不好。这次的小产几乎像是血山崩了,要不是诸葛宸有法子弄来了绝好的天山雪莲,恐怕想要止血都难。

管隽筠将手腕放在脉息小枕上,太医很仔细地按着脉息。眉头紧紧皱着,本来就没全好,这一下触动了还真是麻烦。抬起头看着诸葛宸:“夫人只怕是又动了旧患,是有些麻烦在里头。不过这一月里头,夫人将息还好,也不算什么大事。原本是过些日子就好了,恐怕夫人还要多休息一段日子。”

“要吃什么药?”诸葛宸皱着眉头:“我看好像是不太好。”

“乌鸡白凤丸和雪莲丸,一点不能省。”太医看着诸葛宸:“夫人需要静养,最好能有上好的紫河车来培养正气。”

诸葛宸点头:“开方子好了,该用什么药就用什么药。不用讳疾忌医,只要夫人身子能够尽快好起来。”

“丞相放心。”太医斟酌了半晌,很慎重地下笔开方子。

诸葛宸看着脸色煞白的女人,不知道还有什么能够尽快解除她的病痛。依依被屋内凝重的气氛吓坏了,缩在父亲怀里动也不敢动。大眼睛看着虚弱的母亲,小手捂住嘴巴不敢说话。

丫鬟很快就把药端了来:“夫人,该吃药了。”随同端来的还有一碗黑乎乎的东西,黏黏糊糊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看了眼身边的诸葛宸:“这是什么?”

“乌鸡汤。”诸葛宸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我知道你不爱吃这个,只是不吃不行。你看你的身子还经得起自己爱吃这个不爱吃那个?要是能够有挑三拣四的精神,就把这碗鸡汤喝下去。”

皱着眉头将一碗苦涩到心里的药喝了下去,几乎要呕吐出来。诸葛宸将手边的乌梅送到她嘴边:“解解苦,这个是你唯一能吃的。”

依依捂着嘴,看到母亲吃药的样子,好像是吃到自己嘴里一样。小嘴抿成了一条线:“娘,这个很不好吃。”

管隽筠点头:“很不好吃。”那边的乌鸡汤已经冒着热气送了过来,换做平时早就推开碗不去碰。不过接连出血的样子着实有些吓人,别说是诸葛宸就是自己也害怕再看到出血不止的样子。

比方才喝药还要难受,因为从来就不喜欢这种莫名腥膻的东西,看到乌鸡那种奇怪的样子就觉得怪难受的,何况是吃进嘴里,那就更加难受了。不过这也是摆脱不了的事情,诸葛宸好像是推脱掉所有的事情,唯一要做的就是坐在身边看着自己吃下那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

“爹,是不是因为依依害得娘病了?”在母亲睡着之后,依依规规矩矩站在父亲面前,小脑袋耷拉着,好像是知道自己做错了事情,说话都没敢大声。

“娘本来就病着,不能跟从前一样让依依那样搂着娘说笑,你不知道所以不怪你。”诸葛宸大概也注意到自己早间的态度吓到了女儿,说话的时候已经温柔了很多:“等你母亲好了,就会跟以前一样了。”

“娘什么时候会好?”依依站在父亲面前,说了句话很快就低下来:“要是娘生气了,依依以后都不敢这样了。”

“只要你母亲好好休息,多吃些东西就会很快好起来。”诸葛宸摸摸女儿的头发:“不会有事的,宝贝儿。”把女儿抱在怀里,要是儿子们也在家的话恐怕就不像是女儿这么好哄了。这丫头简直就是第二个管隽筠,这么敏感小心。还好那天皇帝说的事情没有跟管隽筠去说,皇帝根本就不准许自己离开,只是这次离去已经成为了定局。如果不走,以后这样的事情还会很多很多。

兰芝的事情只是一个开始,满朝的文武官员,太多太多都是自己一手提拔起来的。投鼠忌器也好,鸟尽弓藏也罢,最后的矛头都是指向自己。

当今皇帝不是先帝,先帝还有所顾虑。毕竟要是没有父亲,就不会有先帝的锦绣江山。也不会有皇帝的承平天下。还有父亲那么多年矢志不渝的辅佐至诚,先帝都不得不顾虑到小民百姓怎么去看待这个皇帝。

而在当今皇帝这里,这些都是毋须考虑的事情。接二连三的几场大战,平息掉了帝国周围所有的隐患。若是管昕昀还在朝中,是那个把持帝国最大兵权的人,皇帝或者还会有所顾虑。至少自己跟他是郎舅至亲,皇帝跟管昕昀之间更加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情分,从幼年在先帝跟前一起念书,到皇帝初登基,管昕昀没有二心的一心辅佐。这都是别人无法比拟的,现在看看管昕昀都能够急流勇退,自己还有什么舍不得的?

“爹,依依错了。”依依在父亲耳边轻轻说道:“以后都不敢了。”

“爹说了,不怪依依。你母亲也不会怪你。”诸葛宸亲了亲女儿的小脸:“爹带你吃饭去,等会儿你母亲醒了,我们去看你母亲去。”

“嗯。”依依很乖地点点头,诸葛宸抱着女儿往花厅走。

“丞相,有军报。”自从管隽筠生病以后,除了看看送到家中的军报,诸葛宸几乎没有过问外面的事情。这也是在向皇帝证明,去心已定不再要人看到自己是如何把持朝政不放。

有人在皇帝跟前说,自己把持着朝政。甚至是让那些有真才实学的人都无法靠前,如果是这样的话,真的是在朝野不闻其声。

“谁送来的?”诸葛宸抱着女儿站在回廊上,很远看到一个身影渐渐走近。好像是荣立回京述职,算算这些时候是到了该要进京了。如果说自己走了,还有什么东西留下的话,应该就是荣立留在朝中。

这是一个从来就跟着自己的人,这么多年提拔的人不少,但是真正给予荣立的实在不算多。

“回禀丞相,是管将军命人送来的。”没敢拆开信笺,军中的火漆印迹只有诸葛宸亲手拆开才行。

诸葛宸明白了,这是管晋捷弄出的障眼法。有意要让人觉得军中甚是为难,为的就是要皇帝不知道军中到底到了什么地步,只有自己才能解决。趁着这段日子,让女人的身子养好,然后留下一段自己到了这般地步还在劳心国事的印象,日后才能保全一家的万无一失。

“放下,我慢慢看。”诸葛宸挥挥手,将人遣出了内院。荣立可以不避嫌疑到了内院,是很早就有的规矩。还有一层缘由,仙儿是她自幼的丫鬟,这层关系就跟别人家不一样。

“丞相。”荣立俨然是封疆大吏的样子,在诸葛宸面前刚要行礼就被拦住了:“给丞相请安。”

“起来说话,正好都没用饭,索性一起吃饭好了。”诸葛宸笑笑,指指怀中的女儿:“还认不认识?”

“依依小姐。”荣立笑起来:“这么大了,要不是丞相抱着还真是不认识了。”

“荣叔叔。”依依打量了一会儿,笑嘻嘻地叫道。

“跟嬷嬷用饭去,等会儿再过来。”本来是要跟女儿一起吃饭的,看来这一下又要泡汤了。

第七卷宰相夫妻第四十七章女儿长大了

荣立在外书房听完诸葛宸的打算,愣怔半晌。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结局,至少在他看来诸葛宸应该是跟老丞相一样,不说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也应该是在朝中终老。怎么会要在炙手可热的时候要抽身退步?

“丞相,您是去心已定?”荣立始终不相信自己耳朵所听到的,他算是跟着诸葛宸从他初掌相印开始一起走到今天的人,没想到诸葛宸会在这个时候离开。付出了那么多心血,人人都说先帝留给当今皇帝有多好多好的江山,但是诸葛宸跟皇帝一起都是从一个懵懂少年开始,一步步走过来,有多不容易外人是不会知道的。

诸葛宸点点头,手里的笔在砚池里点了点:“如今四海升平,河清海晏。我也是到了抽身退步的时候,这几年付出了太多东西,在这之前我不知道我会怎么离开,既然不知道那就自己选择一条路好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就连一个宰相都能做好,还有什么不能做好?”

“夫人好?”荣立想了想,要想挽回这件事恐怕也只有夫人出马才行,要知道丞相夫人可不是寻常人。

“病了。”诸葛宸眉头微微皱了一下:“若是仙儿回来了,让仙儿来见见好了。”

“夫人病了?”轻描淡写的词句有些诡异,要是真没事的话,丞相说的应该是夫人想要见到仙儿。但是丞相是让仙儿来见夫人,可见夫人的病不好。

“嗯。”诸葛宸将手边几道不算是太繁琐的邸报看完:“有空就过来看看好了,我还要盯着她吃药去。你们是住在先前的府邸里头还是新建府邸?”这些琐事诸葛宸从来都不多问,以前都是管隽筠来过问,有一天问起来才知道风马牛不相及不说,甚至连最起码的事情都不够了解。

“先前的府邸,回来只是述职。还不到留在京城的时候。”荣立笑起来,丞相不会不知道从一个封疆大吏到京官需要多久,不过是心不在这上头罢了。

“也是,还早。再说留在京里也不是件好事情。”诸葛宸以前是不会跟身边的人谈及这些,即使是姜辉也从不谈这些。唯一叮嘱再三的人是管晋捷,这个内侄很多时候都把姑丈以为依靠。

荣立笑笑,没有接话、要是继续说下去,诸葛宸也未必会多说什么。方才说的话已经是过分了,做了多年的宰辅所养成最大的特点就是谨言慎行,不该说的话绝不会多说半句。

“行了,不耽误你的正事。有什么再说好了,这些时候我都在府里。不要去朝房找我,径自到相府来。朝房里也谈不了什么正经事。”诸葛宸没说完,朝房里的人已经不是当年那些人了。有太多人都是叫人看不透的,不知道你说的话下一刻会变成什么。

“是,属下告退。”荣立还是遵循着从前的礼数,很严谨地退出了外书房。

诸葛宸看着荣立的背影若有所思,依照皇帝的说法,若是一定要退隐的话,能够执掌相印的人必须要自己给予建议。这件事不想过多参与,既然不想多问,就要果断放手。自己不再是当年意气风发,少不更事的毛头小伙子。如今想多了太多事情,绝不会再把那些麻烦给自己找回来。

何况即便是自己退隐乡间,京城里还有一个姜辉,也还有管晋捷。这两个人一个是妹夫,一个是内侄,都太亲近。诸葛果曾经说自己不够疼爱她,其实哪有不疼爱这个唯一的妹妹的。好像是管昕昀凡是都是把管隽筠放到前面,所有想的事情都还是她。事事都是为了她再着想,自己又何尝不是。但是这份苦心,除了身边的女人,恐怕姜辉心里还是清楚的。

至于管晋捷,很早的时候就说过一句话,当初他在南中护着女人无微不至的时候,就已经要把这个内侄当作自己儿子来看待了。之所以犹豫这么久没有果断离去,女人身子太弱是个缘故,更要紧的事情就是要给管晋捷留下一条后路,怎样才能让他在仕途上一帆风顺,才是最要紧的。

顾虑太多,放不开也是不能贸然退步的原因之一。诸葛宸靠在大交椅上,眉头始终紧皱着。要想将所有事情都解决掉不难,怎么样才能不留尾巴,却是自己不得不考虑的事情。

“今儿好多了。”诸葛宸看着管隽筠略微好转的脸色,比起前两天的蜡黄微微有了些难得的红润:“都有些颜色了,看来还是要人盯着你吃药才好。这件事比起我做别的事情都叫人高兴的多,那些事情做太多未必会有人说我做得好做得对。不过在你这儿,只要我多看着,就一定会有好结果。”

“今儿哪有这么多感慨?”管隽筠笑着给他加了件外衣:“连自己从来有的惜言如金都忘了。”

“得意忘形。”诸葛宸给她拢了拢被子:“仙儿来了,要是想见见的话,午后就能见到了。”

“算了,她来见到我这样子,恐怕也要叨叨个不住,我真不明白荣立是怎么受得了她那张嘴。”管隽筠笑起来:“我也变得絮絮叨叨了,只怕到那天你也会嫌烦。”

“等你好了,天天骂我都高兴。”诸葛宸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盏银耳莲子汤:“先把这个吃了,他们都说你但凡是好些,就不肯好好吃饭。昨晚的龙眼莲子汤都没吃完,怎么办呢?一定要我看着才行,这是比依依都要淘气。”

“那你把我当作依依好了。”睨了他一眼,接过莲子汤碗托在手里。拿起羹匙却将东西喂到诸葛宸嘴边:“多谢,帮我吃了好了。”

本来还要推辞的诸葛宸,好不容易看到女人多了一丝笑意,自己也跟着轻松起来。莲子汤的清润香甜都比不上她的笑语来得要紧,转瞬间一碗莲子汤更快就被诸葛宸吃完,管隽筠笑起来:“好吃不好吃?”

“你喂的肯定是好吃。”诸葛宸笑着将告罄的汤碗接过来放好,顺势握紧她的手腕:“还行,算是有了点肉,要是再跟前些时候似的,瘦得像是饥民似的,被你哥哥们看到只怕就不依我了。”

“谁来了?”管隽筠也看到自己长得好像是玉藕一样的手臂:“你看看这还能看吗?我就知道这样子给你看了这么久,恐怕就没有好事儿,这么多肉都不像是我了。”

夫妇两人正在软榻上坐着说笑,依依忽然从外头进来:“爹,娘。”爬上诸葛宸的腿上坐下:“娘,你看我的糖人儿。”手里多了一个麦芽糖的糖人,明晃晃亮晶晶很是耀眼。依依没有拿着吃,只是很喜欢的摇晃着。

“哪来的?”管隽筠笑起来:“这些时候娘都没给你梳辫子,头发长长了不少了。”

“是想要娘给我梳辫子呢。”经历过上次的事情以后,依依都不敢太放肆跟母亲撒娇。征询似地看了眼父亲,诸葛宸点点头:“你母亲好了,可以去跟你母亲蹭蹭。”

依依叫嚣着跑过去,钻进母亲怀里。管隽筠笑着摩挲着女儿的头发:“是长长了不少,看看娘的首饰匣子里有没有喜欢的东西,有的话咱们就梳到辫子上。”

诸葛宸笑着把首饰匣子放到母女两个面前,依依跟母亲的脑袋挤到一处,看着紫檀匣子里面琳琅满目的各色钿子首饰,管隽筠拨弄了一会儿,拿出一个看上去朴实无华的珍珠递给诸葛宸:“给依依镶一支小钿子,如何?”

“我哪认识这些东西。”诸葛宸看了一样,笑起来:“不过这粒珠子实在是难得,应该是上等的东珠。”

管隽筠笑起来:“还说是不认识呢,连这个都能认出来。”单独挑出那枚珠子放到女儿面前:“喜欢什么花样儿,就去做什么,然后就用这个小珠子做个眼睛或是别的,好不好?”

“娘做什么都好看。”虽然不知道母亲手心里那枚珠子是什么样的东西,更不知道这枚珠子有多珍贵,只是看到父母相视而笑的情形,就变得格外高兴起来,几乎是兴高采烈的在旁边雀跃着。

诸葛宸接过那粒珠子在手心里转了转:“这珠子恐怕是你出阁时候的东西,看着就不像是后来的。”

“是珠冠上最大的一枚,虽然不如后来的好。实在是难得,听二哥说,这还是当年母亲遗留下来一枚凤钗上拆解下来的,很多年了。当时管岫筠想要这个,二哥说珠子不知道放哪儿去了。其实给我留着的。”说到这些的时候,已经可以捂着嘴笑起来,换做是以前肯定是一句都不说。

“娘,您的娘就是我的姥姥。”依依想了想,这个是嬷嬷教导过的,不过从没见过母亲说的那个人,只是知道那个称呼而已。

“是啊,依依还知道是姥姥。”管隽筠笑着摸摸女儿的辫子,梳好了就是两道黑油油的大辫子,以后再大些恐怕就要挽成纂子了。想想又觉得好笑,女儿还小的很,那里就到了要梳纂子了,都是自己每日在这里瞎琢磨,想得多了就会觉得女儿大了太多。

第七卷宰相夫妻第四十八章皇后上门

管隽筠围着厚实的缎面狐皮大氅坐在小书房,接连下了好几天的大雨,原本就不够暖和的天气越发阴冷起来。虽然是去心已定,无奈手里事情太多,想要走都走不了。

诸葛宸好久没有出现在朝房里,有些人想要用心办事都找不到人述说。一大早就有不少人来回话,看着在家里也不能省事,索性带着这段日子看完的邸报去了朝房。

“夫人,外头来人要见你。”小丫鬟进来福了一福:“是个妇人装扮,在前头花厅里坐着。”

“谁?”没有人会大剌剌呆在花厅里,管隽筠抬起头:“见过不曾?”

丫鬟摇头:“让如意姐姐看了也不认识,只是一定要见夫人。奴婢只好来回禀夫人。”拿过一件厚实的夹袍给管隽筠穿上:“夫人,去是不去?”

“看看去。”管隽筠系好缎带:“这儿怎么还有人来?”

“怎么就不能有人来?”外面说话的声音让管隽筠心地一惊,皇后怎么到这儿来了?挥退了身边伺候的丫鬟,亲手拉开门,看到张莲一身寻常妇人打扮站在门外。

“臣妾给皇后请安,皇后万福。”颤巍巍上前请了安,张莲亲自上来扶起她:“身子好些了,瞧着颜色还好。”

“多谢皇后关心,已经好多了。”看样子张莲是有备而来,难道如今日渐凋落,门可罗雀的相府还会有人来。

那些趋炎附势的人实在是聪明得很,自从知道诸葛宸有心要辞去相位归隐之后,甚至觉得多多到了相府是不是还要多费一两双朝靴,原本门庭若市的相府安静了不少,反倒是让夫妻两人多了太多的闲适。

“我在里头待不住,想着你身子不好总是担心。特意带了些秘制的丸药过来,最是滋补身子,还有暹罗进贡的官燕。滋阴补气最好不过,若是觉得吃了好,再叫人送来。”张莲没叫她跟着出来,搭着她的手两人依旧进了小书房。

“这儿好,比起我那个小套间的书房舒坦多了。”张莲没有抢先坐下,看着她在软榻上坐下,自己这才跟着坐下,不像是皇后的样子。

管隽筠有些坐不住,屡次要起身给张莲奉茶,都被张莲伸手拦住:“我来是客不假,只是也是来探病的。你要是这样子,岂不是让我坐都坐不住?还是先坐下,咱们好好说上两句话。我也有两句体己话要跟你说。不说,闷得慌。”

“是,臣妾听从皇后教诲。”兴许是因为伤了元气,说得多了就有些气喘吁吁。端起手边的白参茶抿了一口,才算是平复了不少。

“小产最是伤身子,你素来娇弱哪禁得住这么大的折腾。”张莲颇为担忧地看着她:“但愿早些好起来,不叫人担心才好。”

“已经好多了,只是还有些虚汗。”管隽筠心中暗自忖度着张莲此行的目的,毕竟诸葛宸已经呈上了退隐的奏本,皇帝始终没有发话,诸葛宸心底还有些嘀咕,不会是到了这时候又不答应了吧。

“这次的事儿原就是皇上不对。”张莲接下来的一句话更加石破天惊,即便是夫妇一体,帝后到底是有所区别。皇后说什么都不能指摘皇帝的不是,但是这次张莲冒着大不韪说这个,岂不是有意跟皇帝过不去。

管隽筠没答言,想要听听皇后接下来还有什么可说。“你们夫妇间的事儿,也不是第一天这样子。天底下谁不知道,这丞相夫妇是唯一家中不要小妾的。偏偏弄了个不懂事的兰芝来,最后不止是没让你们更加和睦,反倒是闹出这么大的乱子来。”张莲看了管隽筠一眼:“那天丞相呈折,折子里只有是你小产的事儿,别说是我就是皇上当场脸都变了。兰芝当下就被杖毙,这是说什么都容不得的事情。”

管隽筠看到裙摆处一个短短的线头,伸手拈了去。这才整整衣袂:“皇上皇后屡次派来太医诊脉,又是送了那么多宫中秘制的丸药过来,臣妾夫妇实在是诚惶诚恐,不敢承受。想要进宫谢恩,偏生自己身子又不争气。唯有多给皇上皇后磕上几个头,算是臣妾给皇上皇后谢恩了。”

“筠儿,不说这个话。咱们是什么情意,还用多说一次?”张莲握紧她还有些汗津津的手:“咱们可是打小就在一处的,从父亲跟二伯相识开始,就是手足至亲了。我今儿来,不是皇后的身份,你就拿我当自己人,有什么怨气都跟我说,我就算是不能替你排解,也要想法子替你排解掉,你说好不好?”

“臣妾听皇后的吩咐。”管隽筠心里深深警惕着,皇后此来必然是跟诸葛宸辞官还乡有关。别的都不说,单单就是他太子太傅的身份,也跟未来的皇太子有了师生之谊。若是诸葛宸留在朝中,皇太子日后位登九五就是君临天下的皇帝。谁不知道如今华妃是炙手可热,而且华妃还有孕在身,若是生下皇子,谁能保得住皇帝不会生出母爱子抱的心思来?

“丞相跟皇上一处经历了那么多风风雨雨,皇上嘴上不说,心里对丞相的感激可谓是谁都比不上。可是这话让皇上怎么说?”张莲看着管隽筠略显怔忡的脸:“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自然是不愿丞相再在这儿受这个委屈。其实不只是你知道,天底下谁都知道,丞相受的委屈没人比得上。但是丞相不受委屈,谁受委屈?我说这话你必然是要说我这个做皇后的不该这么说,只是你想想,越是亲近越是信任,所受的委屈必然就越多。外人怎么会知道这里头的事情?除了他,你让皇上再去信任谁?那些蝇营狗苟的官儿,又有几个是全心为着这江山社稷着想?”

管隽筠笑笑没说话,张莲也是来效仿苏秦张仪来了。想要用这些话先打动自己,继而再让自己去跟诸葛宸说,这招可真是迂回的很。只是谁体味过全心被炙烤过后,还能再有心来君王身边时刻提心吊胆过日子。

“筠儿,我知道你心里有怨,有句话不当是我说,我是皇帝的女人,你是丞相的媳妇,这身份固然是有区别却也一样。都是做人媳妇的,总是要替人家来打算的。”张莲递了块手帕给她:“这一手上的汗,身子还是虚得很。”叹了口气:“万岁爷对你的心思,我不是不知道。我也恨我也怨,我男人心里始终都只有别人,偏偏这个别人不是太远,是你。”

管隽筠起身跪在张莲面前:“皇后如此说,臣妾死无葬身之地。”要是说这些,恐怕就是要来兴师问罪了,只好说自己先认罪好了,接下来的话,怎么说怎么错。

“不怪你。”张莲起身扶起她:“怀璧无罪,以前我不懂。看了这么多年才明白,有些事皇上心里想的是一回事,可是真正对着你的时候又是一回事。他只是觉得对你的心别人都比不了,只是皇上没想过,很多事情不是用了心就能有结果的。你是诸葛宸的媳妇,你们是结发夫妻。别人没办法去取代这个情分的。你们之间就算是闹到天上也还是夫妻,别人谁都不能在你们之间插一脚,是吗?”

管隽筠没说话,想到当初的事情还有后来发生的一切,有时候觉得会是一场梦,梦太多不是别人能够懂的。从一开始全心信任,加上还要跟自己的姐姐两相为难,谁都不知道那时候是怎么过来的。只是依稀记得,稚儿初出生的时候两人闹到最后无法收场,那天还跟诸葛宸说起来。

诸葛宸半晌没说话,后来只是低声在耳边说了两句很是有趣的话转身就走了。等到晚上掌灯以后才回来,低低才说了句,吃味了。

想起来两人都笑起来,却也觉得有趣。只是过去了这么久,才能开诚布公地说这些,当年的时候两个人实在是闹得无法收场了。

“我来不是为了追究什么,只是想说替皇上把丞相留下来。我不是为自己的儿子说这话,而是我男人开不了这口,我来说这话,这天下少不得皇上也少不得丞相。当初替先帝打下这江山的时候,不止有先帝有老丞相,也还有二伯。”张莲盯着窗户良久:“筠儿,别人谁也不配说这话,我都不配。我跟薇儿做了太多伤你心的事情,可是筠儿我不说不成啊。皇帝是天下的,也是那么多女人跟我一起分的。只是这天下唯有我,才是他的结发妻子。不提他打算,替谁打算?儿子吗?早得很,我也操不了那心。都是做媳妇做母亲的,不做不成。”

“皇后,这话臣妾无能为力。”管隽筠转过脸:“即使是皇后恨我怨我,我也只能这么说。他是我男人,只是他做的事儿我替代不了。”手边的白参茶渐渐告罄:“我只能是尽力去说,至于结果如何谁都不知道。”算是虚以委蛇吗,其实夫妇两人最向往的还是二哥他们那样的生活。

第七卷宰相夫妻第四十九章动之以情

管隽筠围着厚实的缎面狐皮大氅坐在小书房,接连下了好几天的大雨,原本就不够暖和的天气越发阴冷起来。虽然是去心已定,无奈手里事情太多,想要走都走不了。

诸葛宸好久没有出现在朝房里,有些人想要用心办事都找不到人述说。一大早就有不少人来回话,看着在家里也不能省事,索性带着这段日子看完的邸报去了朝房。

“夫人,外头来人要见你。”小丫鬟进来福了一福:“是个妇人装扮,在前头花厅里坐着。”

“谁?”没有人会大剌剌呆在花厅里,管隽筠抬起头:“见过不曾?”

丫鬟摇头:“让如意姐姐看了也不认识,只是一定要见夫人。奴婢只好来回禀夫人。”拿过一件厚实的夹袍给管隽筠穿上:“夫人,去是不去?”

“看看去。”管隽筠系好缎带:“这儿怎么还有人来?”

“怎么就不能有人来?”外面说话的声音让管隽筠心地一惊,皇后怎么到这儿来了?挥退了身边伺候的丫鬟,亲手拉开门,看到张莲一身寻常妇人打扮站在门外。

“臣妾给皇后请安,皇后万福。”颤巍巍上前请了安,张莲亲自上来扶起她:“身子好些了,瞧着颜色还好。”

“多谢皇后关心,已经好多了。”看样子张莲是有备而来,难道如今日渐凋落,门可罗雀的相府还会有人来。

那些趋炎附势的人实在是聪明得很,自从知道诸葛宸有心要辞去相位归隐之后,甚至觉得多多到了相府是不是还要多费一两双朝靴,原本门庭若市的相府安静了不少,反倒是让夫妻两人多了太多的闲适。

“我在里头待不住,想着你身子不好总是担心。特意带了些秘制的丸药过来,最是滋补身子,还有暹罗进贡的官燕。滋阴补气最好不过,若是觉得吃了好,再叫人送来。”张莲没叫她跟着出来,搭着她的手两人依旧进了小书房。

“这儿好,比起我那个小套间的书房舒坦多了。”张莲没有抢先坐下,看着她在软榻上坐下,自己这才跟着坐下,不像是皇后的样子。

管隽筠有些坐不住,屡次要起身给张莲奉茶,都被张莲伸手拦住:“我来是客不假,只是也是来探病的。你要是这样子,岂不是让我坐都坐不住?还是先坐下,咱们好好说上两句话。我也有两句体己话要跟你说。不说,闷得慌。”

“是,臣妾听从皇后教诲。”兴许是因为伤了元气,说得多了就有些气喘吁吁。端起手边的白参茶抿了一口,才算是平复了不少。

“小产最是伤身子,你素来娇弱哪禁得住这么大的折腾。”张莲颇为担忧地看着她:“但愿早些好起来,不叫人担心才好。”

“已经好多了,只是还有些虚汗。”管隽筠心中暗自忖度着张莲此行的目的,毕竟诸葛宸已经呈上了退隐的奏本,皇帝始终没有发话,诸葛宸心底还有些嘀咕,不会是到了这时候又不答应了吧。

“这次的事儿原就是皇上不对。”张莲接下来的一句话更加石破天惊,即便是夫妇一体,帝后到底是有所区别。皇后说什么都不能指摘皇帝的不是,但是这次张莲冒着大不韪说这个,岂不是有意跟皇帝过不去。

管隽筠没答言,想要听听皇后接下来还有什么可说。“你们夫妇间的事儿,也不是第一天这样子。天底下谁不知道,这丞相夫妇是唯一家中不要小妾的。偏偏弄了个不懂事的兰芝来,最后不止是没让你们更加和睦,反倒是闹出这么大的乱子来。”张莲看了管隽筠一眼:“那天丞相呈折,折子里只有是你小产的事儿,别说是我就是皇上当场脸都变了。兰芝当下就被杖毙,这是说什么都容不得的事情。”

管隽筠看到裙摆处一个短短的线头,伸手拈了去。这才整整衣袂:“皇上皇后屡次派来太医诊脉,又是送了那么多宫中秘制的丸药过来,臣妾夫妇实在是诚惶诚恐,不敢承受。想要进宫谢恩,偏生自己身子又不争气。唯有多给皇上皇后磕上几个头,算是臣妾给皇上皇后谢恩了。”

“筠儿,不说这个话。咱们是什么情意,还用多说一次?”张莲握紧她还有些汗津津的手:“咱们可是打小就在一处的,从父亲跟二伯相识开始,就是手足至亲了。我今儿来,不是皇后的身份,你就拿我当自己人,有什么怨气都跟我说,我就算是不能替你排解,也要想法子替你排解掉,你说好不好?”

“臣妾听皇后的吩咐。”管隽筠心里深深警惕着,皇后此来必然是跟诸葛宸辞官还乡有关。别的都不说,单单就是他太子太傅的身份,也跟未来的皇太子有了师生之谊。若是诸葛宸留在朝中,皇太子日后位登九五就是君临天下的皇帝。谁不知道如今华妃是炙手可热,而且华妃还有孕在身,若是生下皇子,谁能保得住皇帝不会生出母爱子抱的心思来?

“丞相跟皇上一处经历了那么多风风雨雨,皇上嘴上不说,心里对丞相的感激可谓是谁都比不上。可是这话让皇上怎么说?”张莲看着管隽筠略显怔忡的脸:“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自然是不愿丞相再在这儿受这个委屈。其实不只是你知道,天底下谁都知道,丞相受的委屈没人比得上。但是丞相不受委屈,谁受委屈?我说这话你必然是要说我这个做皇后的不该这么说,只是你想想,越是亲近越是信任,所受的委屈必然就越多。外人怎么会知道这里头的事情?除了他,你让皇上再去信任谁?那些蝇营狗苟的官儿,又有几个是全心为着这江山社稷着想?”

管隽筠笑笑没说话,张莲也是来效仿苏秦张仪来了。想要用这些话先打动自己,继而再让自己去跟诸葛宸说,这招可真是迂回的很。只是谁体味过全心被炙烤过后,还能再有心来君王身边时刻提心吊胆过日子。

“筠儿,我知道你心里有怨,有句话不当是我说,我是皇帝的女人,你是丞相的媳妇,这身份固然是有区别却也一样。都是做人媳妇的,总是要替人家来打算的。”张莲递了块手帕给她:“这一手上的汗,身子还是虚得很。”叹了口气:“万岁爷对你的心思,我不是不知道。我也恨我也怨,我男人心里始终都只有别人,偏偏这个别人不是太远,是你。”

管隽筠起身跪在张莲面前:“皇后如此说,臣妾死无葬身之地。”要是说这些,恐怕就是要来兴师问罪了,只好说自己先认罪好了,接下来的话,怎么说怎么错。

“不怪你。”张莲起身扶起她:“怀璧无罪,以前我不懂。看了这么多年才明白,有些事皇上心里想的是一回事,可是真正对着你的时候又是一回事。他只是觉得对你的心别人都比不了,只是皇上没想过,很多事情不是用了心就能有结果的。你是诸葛宸的媳妇,你们是结发夫妻。别人没办法去取代这个情分的。你们之间就算是闹到天上也还是夫妻,别人谁都不能在你们之间插一脚,是吗?”

管隽筠没说话,想到当初的事情还有后来发生的一切,有时候觉得会是一场梦,梦太多不是别人能够懂的。从一开始全心信任,加上还要跟自己的姐姐两相为难,谁都不知道那时候是怎么过来的。只是依稀记得,稚儿初出生的时候两人闹到最后无法收场,那天还跟诸葛宸说起来。

诸葛宸半晌没说话,后来只是低声在耳边说了两句很是有趣的话转身就走了。等到晚上掌灯以后才回来,低低才说了句,吃味了。

想起来两人都笑起来,却也觉得有趣。只是过去了这么久,才能开诚布公地说这些,当年的时候两个人实在是闹得无法收场了。

“我来不是为了追究什么,只是想说替皇上把丞相留下来。我不是为自己的儿子说这话,而是我男人开不了这口,我来说这话,这天下少不得皇上也少不得丞相。当初替先帝打下这江山的时候,不止有先帝有老丞相,也还有二伯。”张莲盯着窗户良久:“筠儿,别人谁也不配说这话,我都不配。我跟薇儿做了太多伤你心的事情,可是筠儿我不说不成啊。皇帝是天下的,也是那么多女人跟我一起分的。只是这天下唯有我,才是他的结发妻子。不提他打算,替谁打算?儿子吗?早得很,我也操不了那心。都是做媳妇做母亲的,不做不成。”

“皇后,这话臣妾无能为力。”管隽筠转过脸:“即使是皇后恨我怨我,我也只能这么说。他是我男人,只是他做的事儿我替代不了。”手边的白参茶渐渐告罄:“我只能是尽力去说,至于结果如何谁都不知道。”算是虚以委蛇吗,其实夫妇两人最向往的还是二哥他们那样的生活。

第七卷宰相夫妻第五十章希翼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