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明明答应我的。”依依跺脚,鼓着小嘴不答应。

第八卷新生活第二十四章留饭

稚儿放下书:“依依都说了要你在我们家吃晚饭,就别回去了。若是你娘要你回去,就说是我们留下来一处吃饭呢。”

“是。”娜桑这一下才算是眉开眼笑,很高兴地牵着依依的手:“小姐,你那天不是说要看怎么做那个苎麻的茧绸,我们家就有织好的。”

“我又不喜欢了。”依依想了想:“还是我们家的好,好看呢。等娘回来,让她给你找两匹好看的,做成裙子可好看了。”

稚儿听到这话,抬起眼睛看了妹妹一眼:“诸葛霏,你家有什么好东西,我都不知道,给我瞧瞧,看是什么。”

依依吐了吐小舌头:“我跟娜桑说笑呢,哥哥,你这也当真。”拉着稚儿的衣摆轻轻摇着。

诸葛宸看了眼身边的女人:“你预备叫我看什么?几个孩子玩得热闹,岂不是有趣?”

管隽筠叹了口气:“您儿子就跟您一个性子,没趣儿。”压低了声音伏在诸葛宸耳边低低说了两句话,诸葛宸疑惑地看着她:“胡说呢吧,早得很。”

“那是谁早早就看到青团子了,我还跟果儿玩得热闹得紧呢。”白了他一眼,男人眼神微微一闪:“这也能混为一谈,那时候小的很后来不也是丢开手了。况且你看到了,诸葛梓岐都没定性,说这种事为时尚早。你不会是刚做了娘,就想要做婆婆了?”

“你又胡说了。”两口子笑得不可抑制,管隽筠还不失时机掐了他一下。诸葛宸拧着眉头,嘴角带着笑容:“你这是谋害亲夫。”

“胡说。”管隽筠笑着去撵他。一下却在孩子们面前暴露了两口子。

“爹,娘。”三个孩子都跟着过来:“我们怎么没看见你们回来?”

“刚回来。”有点心虚,好像是被孩子们看破了心思,管隽筠笑着站住脚:“娜桑。你送什么来了?”

“没送什么,跟小姐一处玩呢。”娜桑在见到管隽筠之前,从来不知道世上还有这么好看的娘。而且不论做什么说什么都是带着淡淡的笑容,每次见到自己也不会嫌弃自己是南中人,常常还会拿出从没见过的东西来给自己,娘说他们是中原来的,别人家都不会有这么样的好东西。

“等会儿跟我们一起用晚饭,刚才在集市上我看到有上好的咸肉,买了点还不错。”管隽筠笑着摸摸她的脸:“上次给你的那个好吃?”

“好吃。比我娘做的好吃。”娜桑小嘴抿着笑个不住:“娘要我好好多谢夫人,还要谢谢先生治好了我爹的病。”

娜桑的爹看上去膀阔腰圆,其实在第一次见到他以后,诸葛宸暗地就说此人必有痼疾,面色无华。眼圈青黑恐怕是肾气不合,若不能治未病,恐怕将来就是后悔莫及。当即就给他下了两剂药方,吃下去以后本来就有些后腰酸软无力的症候,立即消失不见。那个看上去脸膛紫黑的黑脸汉子,旋即便成了红脸大汉。做事更加尽心尽力,他们夫妻对诸葛宸一家几乎是掏心掏肺,恨不得拿出自己的全挂子本事来给他们家做事。

后来才知道,这场被扼杀在摇篮中。防患于未然的大病正是因为家中老人的一场大病,最后送命而引起的,恐伤肾放在这里再合适不过。

“你爹好些了?”诸葛宸听到这话止住了脚:“那天让送去的药吃了不曾?”

“吃过了,爹爹说还要感谢先生呢。”娜桑说话不像是依依那样,很少会有忸怩不堪,除非是看到稚儿的时候。就一定会涨红了脸,很多时候都会是盯着自己的鞋子不说话:“爹爹说,这两日出去放牧,还看到有狼。过两日说不定猎了狼回来,做一个好的狼皮褥子给先生。”

“狼皮褥子?”诸葛宸愣了一下,好像以前晖儿小时候用的就是狼皮褥子。在朝中为官,多半除非是正一品的官员,才能有狼皮褥子用。不过他们家不这样,任何东西只要是最好的,多半都能在相府找到:“还是你们家自己用得好,我们家还用不着这个。”

“还没拿到呢。”娜桑笑起来,看到管隽筠一脸笑意的看着所有人:“夫人,我还是先回去了。”

“急什么,就在我们这边吃晚饭。”管隽筠拉住她的手:“娜桑,去看依依那边有什么好看的小钿子,她一个人用不了那么多。”

“娜桑,跟我过来看嘛。”依依巴不得这句话,跑过来拉住娜桑就往屋子里跑。

管隽筠走到稚儿边上:“诸葛梓岐,你说了要跟你爹学岐黄之数,还真的翻看这本本草来了。学医可不是闭门造车,你就这么看着书能知道多少?”

“没有呢。”稚儿好像是刚听到父母说话,马上起身:“要是不看书的话,肯定会认错药。要是认错了药材可是天大的麻烦。”

“真预备悬壶济世?”管隽筠手在儿子头上摸摸,然后转身看向男人:“明儿带着他到医馆去,总在家里看书恐怕看不出什么大的出息来。方才还不是说要让他跟着学的。”

“爹,可以吗?”稚儿听到这话,马上来了兴致,比起刚才闷恹恹的好像换了个人:“我是真的想学做个大夫。”

诸葛宸背着手没说话,把医箱放到石桌上,走了几步转过脸看着管隽筠:“先吃饭吧,等会儿还要去后面的山上看看,有没有用得上的药材。”

稚儿这下不要人提醒,马上过来拽住诸葛宸的袖子:“爹,我跟您一起去。”

诸葛宸看了他一眼,这些日子都没怎么搭理这小子,就是要看看他能够沉默多久。能够在不放弃那个日日挂在嘴边念书考科举的心思,暗地里用心念书或者真的学来本事,比如说学医这件事,他到底能够持续多久。

“再说吧。”诸葛宸抬起眼帘,晖儿这时候早就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因为觉得这件事不需他多操心,所以都变得有些无所事事,那天最宠儿子的那个儿子的娘自己抹不开面子,说了句:晖儿都有些不学无术了,这么下去了不得了。

“爹,我也要去。”晖儿出人意料地跟着说了句:“我都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呢,念书不如哥哥,撒娇不如妹妹。要是再不能做点正经事的话,会被人笑话的。”

这话让人都没想到,诸葛宸跟管隽筠互看了一眼,这话谁教他的?晖儿看到哥哥规规矩矩站在父亲身边。然后看到娘身边没人,凑着热闹就往娘身边蹭:“娘,就让爹带我去吧。我肯定不给爹惹麻烦。”

“先吃晚饭。”管隽筠没有答应儿子,这是事先说好的,一旦被这两个小子扭着了,绝不会轻易去答应儿子做什么。男人其实很用心的在教育儿子,只是别人看来都是有些荒诞不经甚至要对儿子刻意冷淡,其实都是为了要让儿子更清楚,他们都不再是从前养尊处优的相府公子,只是最平常最普通的平民,什么都是要自己付出千万次的努力才能得到的。

“哥,我也要去。”父母在前面走,晖儿扭着稚儿的手:“你跟爹说说,我也去。”

“我都不知道能不能去。”稚儿转过脸:“别闹,等爹吃完饭再说。说多了就是麻烦,爹要是生气了恐怕娘说话都没用。”想了想,附在晖儿耳边:“你非要这么跟娘说,等会儿要是爹不答应怎么办?悄悄跟娘说,娘跟爹说才有用。”

晖儿想了想:“还有依依呢,依依去说也行。”兄弟两个心里都清楚,要是做爹的不答应,娘还有妹妹会帮着说话就行。

“再说吧。”不经意间仿效父亲说话的语气,好像就是兄弟两个最近最爱做的。

管隽筠不经意间一扭头,看到儿子们这样,想要笑还是忍住了,转过脸看着诸葛宸:“这两小子越来越古灵精怪了,你瞧瞧这又不知道在琢磨什么呢。”

“能是什么,不过是想着等会儿怎么跟我说一块去采药。”诸葛宸迈步进了屋子,眼角处瞥向后面,稚儿好像是想到自己应该替父亲把医箱拿进去,走远的人有折转过去,拿起医箱跟着进去。

诸葛宸嘴角微微一撇旋即收敛住,不让儿子看到自己的笑容,其实心下细想想还真是不错,稚儿渐渐大了,就会让人觉得这孩子真的是长大了,知道该做什么了,如果真能静下心做他自己想**做的事情,不会是一件坏事。

“我看啊,我们这一家子都被你盘算在手心里,也好这原本就是你该做的。要是你去琢磨别人的心思,我才不答应你。”管隽筠搅起一块手帕子递给他擦干净手:“今儿有咱们园子里结的新鲜瓜菜,比外头买得好。”

“嗯,慢慢吃吧。”诸葛宸没说什么,抿了口茶:“还是自己家里的好,要是吃外头的,总觉得差了点什么。”

从到了南中以后,吃得东西比不得在中原一样清淡,很多蔬菜都是没见过的。诸葛宸总是担心女人身体虚寒,将医书和本草上写的,只要是能够对女人和孩子们身体有益的药材掺杂在每天的菜单中,起初觉得女人脸色一味白青,显得禀赋不足。经过这么久的调养以后,好像换了个人一样。

第八卷新生活第二十五章离别

“爹,等会儿我们跟您一起去采药?”稚儿嘴里包着可口的饭食,做饭这件事是女人唯一没有交给人的,好像是因为家里大大小小都习惯了她的手里。如果是有任何熟识他们夫妻的人,绝不会有人相信这就是曾经的丞相夫妇。

“一起去?”诸葛宸挑起一侧眉头看向两个儿子,那边依依跟娜桑跟在管隽筠身后,不知在厨房里忙活着什么。

“是啊是啊,我们都跟着去呢。”晖儿只怕自己被遗忘掉,马上大声附和:“在中原的时候妈就因为我跟哥哥还小,不敢跟着爹去,怕耽误了爹的正事。还说是我们不会做好事,专会给爹添乱。哥哥和我一起跟着爹去,一准不给爹闯祸。”信誓旦旦的,要是那个做爹的不答应都说不过去了:“爹,真的,我和哥哥一起跟您去采药。”

“今儿这个采药可不是在家里,凡是依着你们性子来。”诸葛宸放下筷子,女人还没过来。刚放下,就看见女人笑吟吟带着依依跟娜桑出来,大大的托盘里端着一锅热气腾腾的鸡汤馄饨。

“好好的,还炖了鸡汤?”简直是不可思议,包了馄饨倒还不觉得奇怪,这个女人一点都不像是王府千金,做出来的各色面点极其好看,没想到熬汤什么也是首屈一指。不知道在家做闺女的时候,是不是被她嫂嫂教导过。不过从没听那位大舅子提过他们家下厨房的事儿,君子远庖厨,古有明训。

“想着您吃了我们的嘴软。带着他们两个出去见见世面。”管隽筠抿嘴一笑:“这里头的馄饨可是依依跟娜桑一起做的,依依已经做得很有样子了。每一个做得都是元宝的样子,还说要给爹看看,依依长大了。”

“真是依依做的?”诸葛宸看向一脸娇笑的女儿。全是宠溺的神情。这在两个儿子看来,全是羡慕嫉妒的神情,好像爹从来都不会对他们有这样的神态。妹妹不论怎么做都是好的。就好像娘说什么爹都会听一样。

“嗯,娘教给我的,还有娜桑也跟我一起包馄饨。”依依点头,笑着到了诸葛宸身边:“爹,您就带着哥哥们一起去吧,爹。”拖长了声音,拽着诸葛宸的衣摆摇摇晃晃。好像要是再不答应,都会委屈得哭起来。

“依依,你为何不要腻歪着去?”诸葛宸没有正面答应女儿,反而要看看女儿会怎么回答。

“我还小啊,而且男女有别呗。要是能去的话。爹就会带依依去了。有些地方依依去得,有些地方去不得。”依依想了想:“哥哥跟爹出去是为了学本事的,不是为了玩儿。”

“你教的?”诸葛宸看向坐在对面的女人:“个个都这么会说话。”

“我可教不了这么好,个个都比我会说。”管隽筠摆摆手,拉着依依和娜桑在身边坐下。娜桑是客,又是在南中长大,看到桌上的菜肴全是中原的菜式,居然不知道从何处下首。

管隽筠先给男人盛了碗鸡汤,里面飘飘浮浮有着几只鸡肉馄饨还有嫩色的韭黄。这可是家中温室里长出来的新奇蔬菜,还是在信中朝嫂嫂要来的种子才有的。

紧接着就给娜桑盛了半碗:“娜桑,这可是我们家乡常吃的东西,这儿可吃不到。上次你娘给我们送来的奶豆腐还有乳酪都好吃,看看我们的。”

娜桑刚才跟依依一起做的时候就觉得新奇,从来不知道面粉原来可以做这些东西。好看还很好玩,看上去那么漂亮的夫人,做这些东西的时候,十根手指头就好像约好了似的,做出来的东西简直是晶莹剔透,别提多好看了。

用羹匙舀起一个馄饨,左看看又看看都不知道该从哪里下嘴。抬头看看身边的依依,小心翼翼吹着羹匙里的馄饨,咬了一口再次吹吹,好像很烫的样子。迟疑了一下,学着依依的样子吃馄饨。一股鲜香幼滑的味道旋即弥漫在整个口腔里,这应该是她吃过最好吃的东西。忍不住想要再吃一个,又怕人笑话。

诸葛宸正在跟女人说着什么,好像是在商量明天出去采药,带走两个儿子家中只剩下母女两个多少有些不放心。而那边的兄弟两个却是唧唧哝哝说个不停,大概是有些担心即便是妹妹求情,父亲也不会答应要带他们出去的心思。这一下就没人注意到她在做什么,很放心地再次从碗中舀起一个馄饨送进嘴里,享受难得的美味。

管隽筠看在眼里,嘴角微微一翘朝着男人转过脸:“想好了不曾,这可是答应了就不许返回的事情,再说孩子们也都渐渐长大,肯定知道该做什么。你瞧瞧从前在中原的时候,他们不也是叫人放心来着。”

“这话明早再说,我也没说今儿就走。”诸葛宸笑笑:“只要你说家里没事,我就放心,不过还是想着不在家这段日子,你们母女两个总会有些大大小小的麻烦,就是牵着绊着的。”

“若是这么想的话,恐怕就出不去了。”管隽筠拿出烫好的竹叶青:“前两天二哥命人送来的酒,说是在这儿住了这么久,总是要回去看看。要是再不回去的话,只怕就要带着一家老小过来。大哥他们在不远的边城住着,我们在这儿。要是我们跟大哥一家都不会去,真的就到我们这儿来过年了。”

“这是要我早些回来?”隔着衣袖轻轻捏了一下女人的手指:“一定会的,走到哪儿也放不下。再说不是还有两个小子跟着,还能挑出你的手掌心?”

碍于孩子们都在这儿,管隽筠只能是轻轻打了他一下,然后看向儿子:“用过晚饭,你们去收拾自己的东西,不许再胡闹。”

“真的啊,娘?”以为听错了,不过看看娘那双眼眸就知道,已经是铁板钉钉了。本来还是索然无味的兄弟两个,片刻间就来了精神。很有胃口地开始吃饭,娜桑正在津津有味吃第二只鸡肉馄饨。

稚儿飞快看了她一眼,一枚馄饨用得着吃这么久?娘做的馄饨虽然好吃,但是说到真正的美味,鸡肉馄饨还算不上珍馐佳肴,不过是一道家常菜,说到最好吃的还要是以前在中原最好吃的东西,不过上次他们家送来的乳酪还算不错。甜甜滑滑的,好像是在中原吃过的豆腐脑。

“想什么呢?明早要出去,还不歇着?”推门进屋,诸葛宸还在书案前写着什么。灯火摇曳着,管隽筠拿着灯罩过来拢住了烛火:“写的什么?”

诸葛宸放下笔,让女人看完信笺上写的东西。愣了一下看着男人,写满了离开家自己跟依依在家要注意的事情。尤其是最近这些时候,唯恐时气太过干燥,自己跟女儿受不得这种气候,留下几道简易的食补方子,还有注意添减衣裳之类的话。絮絮叨叨,无所不至矣。

“这么多事儿,你还是留在家里好了。省得这么不放心。”管隽筠笑着拿开男人环在腰间的手:“以为我跟诸葛霏一样,都还是孩子?”

“你以为不是?”下颌抵在她的顶心上:“在我这儿,你就总是个孩子。任何事儿只要我不盯着,就不放心,恨不得把你当做是我腰间的绦子,就那么系着不许离开。”

“多久了,还说这种话。”很有段日子没听过男人说这种话了,大概是离开中原以后,他就不说这些了。孩子们不再像以前那样离自己特别远,每天都在身边,能够在睁开眼以后就看到他们:“甜言蜜语的哄人。”

“你喜欢听,我就多说。”贴在她耳边:“我还是不放心你一个人在家,尤其是两个儿子都跟我走了,你带着依依很不安心。”

“去几日就回来,还要这样?”被他抱着,然后两个人慢慢到了窗下,密密麻麻的吻沿着鬓角到了脸上和脖项间的每一处地方:“你别忘了时时处处看着稚儿他们,我知道你疼他们,只是脸上从不露出来。都还是孩子,又不像是从前那样,非要端出个做爹的样子来。没瞧见稚儿每次见了你,连话都不大说?”

“这是应该的,要是说多了就不是男孩子了。”诸葛宸嘴角抿了抿:“我不要他们多出息,念书固然要紧,只是考不考科举都不算什么。最要紧就是成人,不让丢了诸葛氏列祖列宗的颜面,才是最要紧的。”

“听听,你说儿子不能多说了,可是自己不是一样絮絮叨叨。”转脸去看他的眼睛,却被他把脸埋在怀里:“好了,不说了。”

紧接着就没有了继续说话的机会,只有是沉重的喘息夹杂着细密的呻吟回荡在帏帐间,这一夜似乎又回到了中原相府中花前月下的岁月。只是距离那一刻,已经过去了很久很久。唯一相同的就是,不论到了什么时候这颗心都不会变了。两个人早已经融为一体,谁也不能离开谁。

第八卷新生活第二十六章特殊来客

诸葛宸离开家之前已经安排好一切,甚至让娜桑一家都住到前院来,到了夜间需要娜桑的父亲提着那柄硕大的鬼王砍刀前后院落中巡视一遍,确认无事后才能回家睡觉。以前管隽筠都不觉得男人会有多细心,从前做宰相的时候,反倒是觉得他大而化之,很多事情都会交给底下人去办。

至于家中的事情,能够问问就不错了。就算是想要多问一点什么,也腾不出任何功夫。能够让他在掌灯起更以前回家,会是一种奢望。谁会想到有一天,他会把所有事情放在心里,甚至要多多问上几遍,确定没有任何麻烦,才会放心去做。

“娘,爹和哥哥什么时候才回来?”在父亲出去一天之后,诸葛霏开始拉住母亲的衣服:“这么多天了都没看见爹了。”

“这才是第二天,就急了?”管隽筠摸摸女儿的小脸:“爹带着哥哥们去采药,也是为了要多多给人治病,家里的药材不够用。”

“娘,爹什么都会做。您看,不论是做丞相还是给人看病,都是最好的。哥哥们也是最好的,哥哥什么都会做。大哥哥最棒,念书写字还带着我们玩儿。”诸葛霏跟在母亲身后:“娘,是不是啊?”

“你觉得呢?”第一次听到女儿说这话,不过细想想那时候初嫁的时候,不论是哥哥还是自己,都对这个男人乃至这场婚姻充满了排斥,任何人只要说到这个,就会有人提到管岫筠。好像管岫筠才是整个家中最引人瞩目的。就连那个男人都会在不经意间拿自己跟她相比。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后,他会对自己有了心,想要问,话到了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怕得到的结果会让自己大失所望。就算是有了稚儿以后都不敢掉以轻心,那时候那个男人的心在哪里,不知道。想要问一句。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想到这里,不由笑起来。因为这个男人,早已成了自己人生中不可替代的一部分。

“娘,我觉得爹娘还有哥哥是最好的,谁也比不上。”说这话的时候,诸葛霏一脸的自豪。没有一个人可以比得上她的得意,因为她知道这是她最亲近也是最喜欢的人。谁也替代不了。

“傻孩子,难道还有人能抢走爹娘和哥哥不成?”管隽筠整了整女儿的衣裙:“再过两天爹和哥哥们就会回来,那天还跟你爹说来着,说不定过年的时候要带着你和哥哥们到舅舅家过年呢。”

“舅舅家?”依依摸着小辫子:“娘,我们去了舅舅家还回来么?”

“这是咱们家。怎么会不回来。”管隽筠笑起来:“你觉得我们该去哪儿,难道觉得还是京城里好?”

“不好不好。”依依连着摆手:“若是在京城的话,爹才没有闲下来的功夫。也不会抱着我牵着我在大路上走,别说带哥哥们出去采药。”想了想:“爹那时候可是大丞相呢,根本就不会想着做大夫了。”

“你怎么知道爹是做大丞相的?”这话好像夫妻俩都不会多提,就连稚儿知道这里头故事的,都不会多说一句,这也是夫妇俩对儿子最满意的一点,从来不会去跟人说我爹是做什么的。谁谁谁是我姑丈是我表哥,那都不是别人知道也不是别人能够懂,这一家看上去不甚了了的人家,其实还有那么出息的亲戚。

“那天我看到爹的手札里写着丞相如何如何,后来悄悄问二哥哥才知道的,哥哥不肯说呢。还说我是小孩子不懂事。不该知道的也要问。”依依想了想:“我记起来了,以前我们都是住在姑姑他们家住的大院子里头,真是没意思。连蝴蝶都是长得一模一样,哪像我们看到的那么好看的凤尾蝶。爹还给我做了好些蝴蝶书签呢,这是颢然哥哥想都没有想过的宝贝。”依依不知道宰相意味着什么,只是觉得自己这种自由自在的生活简直是天下最好的东西。

“要是依依觉得好,哥哥们觉得好就行。”管隽筠自己都不敢想象,依依会是准太子妃,就连皇帝都知道甚至准允了,这门如今看来莫须有的亲事。

“娘,我不要回京城去。我就要在这儿住着,不许别人跟我抢。”依依想了想,还是很高兴。然后拉住母亲的衣服,附在母亲耳边:“娘,娜桑喜欢跟哥哥说话。只要哥哥看着她就会脸红,二哥哥都不会呢。”

管隽筠忍俊不禁,手指头戳了戳女儿的额头:“天底下就属你自己知道得多,这件事怎么都知道了?还知道二哥哥不会,哥哥才行。”嘴里这么说着,不过也暗自佩服自己的心思,因为自己确实没有看错,不过想想还真是可怕,什么时候开始,儿子都会被小女娃儿看中了,还这样子一副情窦初开的情形。

“是二哥哥说的,上次吃饭的时候,娜桑一面吃馄饨一面看着哥哥,就怕哥哥说她是第一次吃馄饨,那么慢才吃了一个,可逗了。”一面说一面捂着嘴笑:“娘,您瞧见没有啊?”

“瞧见了,就你这小丫头说的这些,娘即便是没瞧见也当做是瞧见了。”给女儿顺了顺辫子:“当着哥哥的面儿可不许说这话,就连娜桑面前都不许说,知道么?”

“我知道,女孩儿怕羞的。”依依点头:“娘,我就不怕。要是有人跟爹娘说欢喜我,我就会笑给他看呢。这个人除了哥哥就是爹娘。”

不知道这女儿是被谁教坏了,说出来的话有时候自己这个做娘的未必能说出来,看看女儿那张红得像是大红布样的小脸,忍不住把女儿抱在怀里亲了亲。

“夫人。”娜桑拿着两匹治好的苎麻丝绢从自家园子里跑来:“这是我娘让我送来的,说是最时新的花样儿,您看看好看不好看。”

“谢谢你娘啊。”管隽筠放下女儿:“娜桑,今晚上别让你爹忙活了,前前后后都要你爹帮着操心,真叫人过意不去。家里也没那么多事,先生说不准明儿就回来了。”忽然想到女儿方才说的话,刻意打量了一下娜桑透着健康娇红的小脸蛋。

“先生明儿就回来了?”娜桑惊讶了一下,笑得好像是盛开的花朵一样:“是不是两位公子也回来了?”

“难道先生回来,公子就不回来了?”管隽筠看了眼娜桑,转过脸看向一脸贼笑的女儿:“依依方才还在说,这才出去几日,就好像出去了多久似的,你说是不是?”

“嗯,啊?”那是哪个小脸涨红,不好意思地一笑,放下丝绢转身飞也似地跑了。

“娘,我没说错吧?”依依一面说,一面抱着母亲的脖子笑个不停。管隽筠拧拧女儿的鼻子,也跟着笑起来。

依依原本笑逐颜开的脸忽然收敛起笑容,飞快扭过头看着母亲:“娘,有人来了。没见过。”

“谁呀?”管隽筠从没见过女儿这种神情,好像是感应到什么麻烦到了头上,转过脸看到一张不甚熟悉的脸,带着南中土著特有的五官和一种莫名阴冷的神情,陡然看去有点像是在哪里见过。管隽筠努力在记忆中寻找这张脸,一定是在哪里见过。不过很久没到过南中别处,照理说不会招惹上谁,况且跟男人到南中居住,除了跟自己儿女还有娜桑和这边最淳朴的土人交往着,怎么都不会跟这种神情扯上关系。

“你这是找谁?”放下女儿,管隽筠整整衣袂,迎上那张脸,不卑不亢同样也不想让人看出自己曾经经历过的人和事:“怎么到了内宅?”

四处看了看,好像没有找到自己要找的身影,略微迟疑了一下:“敢问有位坐堂的汉人大夫诸葛先生可是住在此处?”

难道是自己记错了?管隽筠自忖,自己但凡是见了谁多半都能过目不忘的,这个人这样一幅神情,一定是在什么地方见过。只是这么多年不去想这些,所以什么都不记得了?

“既然是找大夫,就应该到医馆去,这儿可是没有什么诸葛先生。”管隽筠侧过脸冲女儿递了个眼神,不让他继续在这儿待下去。依依会意,从母亲怀里钻出来往娜桑家跑去。

“去过医馆,说是诸葛先生好几日都没去过医馆,询问过这边的几位老乡,说是住在这儿就找到这儿来了。”那个人打量了几眼管隽筠,一个很寻常的青衣妇人,出色的容貌好像在哪里见过。

“既然是这样就该知道先生出去好久了,一段日子都没回过家了。”管隽筠一脸虚应的笑容:“你找先生有什么事儿?”

“我家主人身患痼疾多年,如今病势有了加重的趋势,家中几位大夫都没有好法子。听人说这位诸葛先生医术极其高明,所以从都城过来,想请诸葛先生去给我家主人看看。”说着从手边鼓囊囊的包袱里拿出两锭明晃晃的马蹄金放到石几上:“这是诊金,若是治好了还有重谢。”

管隽筠的目光落在那个鼓囊囊的包袱上,不看就算了。可是这一看,已经知道自己的熟悉是从哪里来的。

第八卷新生活第二十七章盼归

颜色并不醒目,质地也只是很普通的苎麻织就的丝绢。不仔细看根本就看不出来这里面有什么不一样,但是上面所绣的花纹并不寻常,是南中王室最尊贵的忍冬。可见此人一定是当初南王身边旧的部属,怨不得初见时候就觉得眼熟。

只是南中早已归顺,所以才会不避嫌疑到这边来居住,因为离开中原越远就会让儿女孩子自己远离那么多的是是非非,不会再受到那些干扰,最后只是得到想要的安宁平静的生活,没想到走得这么远还是遇到了旧人,这个旧人只要认不出来恐怕还是可以逃避掉的。

“先生不在家里,恐怕最近这些时候都不会回来。只怕会让你白跑一趟。”管隽筠笑笑,很安适,没有任何异样的改变。

“先生会在什么时候回来?”并不死心,好不容易找到了口口相传的那位诸葛大夫,说不准他是唯一一个能够治好王爷旧疾的人,一旦错过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再遇到。

“这可说不准,或是十数日也说不准会有半月乃至一月,没有一定的日子。不如过些日子再来?”没有拒绝他,若是满口拒绝不留余地,说不定会真的激怒这些未曾开化的南中人,到时候这些人要是赖在外头不走,明儿一回来正好撞上,岂不是机关算尽?

“那好,过些时候再来。”看样子不像是说的假话,说不定真是出去了。再说这一家确实是中原人,从中原来的人都是全副心思。说到使心眼的话,南中人永远都是玩不过中原人的,只能是顺着他们说好了。

管隽筠笑着送他们到了门外,看到两乘马车停在外头。这么大架势是要做什么?转过脸才发现,那两锭马蹄金还留在上面,这算是订金还是什么?两锭马蹄金不算少。在京城可以让寻常人家衣食无忧过上一辈子,就是大富之家也未必能够出手如此阔绰。这些人是要做什么?莫非是南王出事了?

“咦,金子?”依依跑进来,后面跟着娜桑母女:“夫人,您没事吧?”

“没什么,有人来找先生看病,还送来两锭金子做定金。真是叫人要推却都无法张口。真是拿人的手软。”管隽筠微微一笑,来不及收拾才会让他们看到这锭金子。

“明晃晃的,怪瘆人。”娜桑的母亲,是个很寻常的南中妇人。只是有时候,越是寻常普通的人就越发会让人觉得不可思议:“只怕先生回来都觉得麻烦。”

“可不是。”管隽筠指着刚才娜桑送来的几匹苎麻:“真是给你添麻烦。上次送来的丝绢都没有用完,这次又让娜桑送来这么多,我们一家的衣裳都是你的苎麻丝绢做的。”

“先生和夫人对我们一家这么好,我们当家的多亏了先生才会有今天。”妇人很是感激的样子:“要不是先生,恐怕都不知道他会病得那么狠。我们家原先也不知道这些事情,因为老人生病的时候,都只是请这儿那些跳神请神的嬷嬷们帮着看看。”说这话的时候,很局促地搓着手心。

管隽筠笑起来:“这原是应该做的,哪有看到人病了不给人看病的事儿。”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简直是羞涩的说不出话,这大概就是南中寻常妇人常见的样子。

“真是要多谢先生。”妇人再三道谢,不过看到前院无事,而依依又跟娜桑在后面玩得很是高兴,两个女人一直除开面上的寒暄外,实在找不出任何话说。嘱咐了女儿几句,妇人便回了后面。

管隽筠还在想着那两锭金子可能带来的麻烦,好像是距离的越远,就越发不知道会得到什么样的结果。况且男人跟自己是一样,都已经远离那么多的是是非非,再有那么多的事情加诸在男人身上,他一定会像以前那样义无反顾去做。

这是毋庸置疑的,就在前些时候问过男人一句话,好像是因为男人看的一卷什么书,随口就问他要是再有什么人,什么事牵涉到整个江山社稷,他还管不管的时候,男人当时没有丝毫迟疑:自然是要管,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皇帝做的事情有时候伤人心,让人无法接受,只是处在他那个位子,不这么做还能怎样?

由此可见,就算是皇帝做了再多,他走得再远,只要是有人或者是有任何事情都跟皇帝跟这个江山有关,他都会毫不犹豫去做。或者说有一天真的看不过去了,姜辉一个人撑不下去的时候,他还是会出去。

“娘,我饿了。”依依跟娜桑玩了一会儿,推开门看到母亲摆弄着那两锭马蹄金,跑过来:“早间您说爹和哥哥们都要回来的,是不是真的啊?”

“难道娘还骗你啊,想吃什么?”把马蹄金收到角柜的匣子里,转过脸看着女儿:“依依,这件事娘要先跟你说说,这些时候但凡是看到什么不寻常的人和事,都不要多问,就是娜桑那儿都不许说。记下了?”

“娘,会是什么啊?跟这金子有关系吗?”诸葛霏大眼睛看着母亲:“那天您跟我说的,要回京里去的事情,是说的真的吗?我不想跟姑姑家过一样的日子,那样太没趣了。”

“不会的,就是你想去爹娘都不想去。”女儿想得太多,诸葛宸这家里除了晖儿的性格不像那个做娘的,其余两个都是一样:敏感而多疑。尤其是稚儿都像是她的翻版,聪明绝顶但是很多事情想得太多,最后就是说什么都丢不开,只能是自己给自己增添无数烦恼。

“吓死我了。”依依如释重负一样,好像是哥哥们把这件事太过妖魔化,给她灌输的都是京城如何如何不好,或者是家里曾经遭遇过什么样的事情,所以她绝对不想回到京城去。

管隽筠摸摸女儿的脸:“不是说饿了,去看看有什么你欢喜吃的。娘给你做。”

“娘,娜桑说爹和娘都是好人,大婶也这么说。”依依跟在后面:“还说中原人到了南中,都没有像是爹娘这样的好人,以前还有中原人跟南中人打仗呢。好好的为什么要打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