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父。”兄妹三个倒是很快回过神,尤其是稚儿跟他们最为熟稔,赶紧上前见礼。

晖儿看了管安贫一眼,忽然想起上次父母说过要把他们送到管安平家里去的事情,紧接着又想到自己是不是因为那天撒谎的事情,惹得娘生气,所以才让舅父过来。几下里夹攻之下,脑袋已经不知道转了几次。不仅不敢往前走,反而躲到妹妹后面不跟管安平说话。

管安平也有些不认识这三个外甥,稚儿跟依依倒也罢了,但是晖儿是他眼看着出生的。看到他往后躲,已经笑起来:“晖儿,越大越不认识人了?怎么见了我就往后躲,看你妹妹和哥哥,都不像你这样子。”

“舅父。”看样子躲不过了,晖儿只好大大方方过来给他见礼,然后还是不敢怎么大嗓门说话,生怕因为自己太闹腾被娘看到,等会儿真要把自己送哦组。那可就是大麻烦了,缩瑟了一下还是安安分分的好。

诸葛宸心一下子放回了原处,不过也不敢大意。要不是管安平突然到来,那个在女人口中说是要来闹事的人,会不会还在这里?要是自己没能及时回家,那些人又会做些什么?心念及此,有些烦躁却不能说出来。

“依依。”管安平看到一边的小外甥女,欢喜得抱起来:“这倒是跟你娘小时候一个模样,笑起来的时候最像。”

“舅父说像就一定像了。”稚儿大大方方给他请了安,随后站在父亲身后。诸葛宸在管安平对面坐下:“兄长,起初都不知道兄长会来。”

“我在边城有些不放心你们。听人说孟优带人过来看病深有起色。你在边城的名声已经被传得神乎其神,看着孟优来了一直不曾回去,担心出了事儿,干脆过来看看。你也知道孟优虽是南王,只是皇帝对他到底不放心。我在边城,多半都是为了盯着他的一举一动。若是不回去,一定是要知道缘故的。”

诸葛宸不语,管安平说的事情确实当初皇帝多封了一个东安郡王以后,让他留在南中一个最隐秘的差使。要是别人,兴许会引人注目。至少不能习惯南中这种风吹日晒,荒无人烟的生活,但是管安平生于斯长于斯已经多少年。无非是多封一个郡王而已。没有人能够想到这么多。

“他的病有治?”不喜欢诸葛宸由来已久,管安平的脾气跟先父很相似。当初就跟诸葛宸的先父不甚和睦,不过是因为一个是先帝情同手足的兄弟,一个是调和鼎鼐的宰相,互为牵制而且相互依存。面上看去还算不错。私底下多半是连话都很少说,谁也没想到有一天会有了郎舅至亲的关系。

“不能痊愈,不过能日见好转而已,想做寻常人恐怕这一生都不行。”诸葛宸淡淡一笑,管安平不冷不热的语气和神情,只要是个人都能看出来。诸葛宸生就不喜欢跟人多做解释,除了那个女人以外,好像这世上最亲近的莫过于三个亲生儿女。除开这几个人,就连胞妹都是淡淡相处。至于那三个舅兄要不是碍着女人的面子,加上跟管昕昀和管锁昀尤其是管昕昀还算是脾气相投的话,根本就不打算跟他们多说什么。

“他的病恐怕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容易,他若是仅仅只是吃了英雄花粉,还不至于到了这样子。当初中过孔雀胆的毒,已经深入骨髓。用了英雄花不过是为了减轻他的苦痛而已。至于后来把英雄花当作续命仙丹。就是错上加错。”管安平早就知道是为了什么,孟优中的不过是酒色财气四样深入骨髓,无法医治的剧毒。

“这么说就是无药可医?”诸葛宸想起那天管隽筠说的话,孟优此人极其好色。当初管岫筠初到南中的时候,确实是被宠上了天,要不那么矜贵的麝香怎么会轻易到了她手里?还有绮娟,也不是因为管岫筠不能生才闹腾出来的。

“我宁可他是无药可医。”听说孟优到这边来寻医找药,管安平一直都叫人暗地盯着。不论是这边出了什么事,他都能立马知道。所以知道他是来找诸葛宸医治以后,第一个念头居然是希望,诸葛宸偶尔用药不慎,让这个只剩下半条命的活死人一命呜呼。到时候就是能够向皇帝交差的时候,没想到诸葛宸居然书生意气,真的想尽办法来给他医治,甚至还大有起色。这一点颇有些大出意料之外,诸葛宸并不是为了避世而悬壶。

这话让诸葛宸大为光火,这比直接说他是个庸医,或者是为了夺人性命,才开的医馆更加难听,。放在以前兴许就会拂袖而去,或者端茶送客也未可知。抬眼看看面前坐着的管安平,诸葛宸脸色阴沉:“兄长这话颇为不妥,我不过是个小小的坐堂大夫。如有病人前来,不过是解人疾苦。其余的事情,非是我能够操心得来。既然是这样,就要专心替人治病。医家以治病救人为先。”

“你的菩萨心肠,难道不担心会祸人?孟优做的事情,恐怕你比我清楚得多。当日要不是你的话,谁也不能将孟优收拾到永无反心。”这话倒是出自于本心,诸葛宸做宰相的时候,谋国之深无人能及。

诸葛宸摆手,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端起手边的淡茶抿了一口,嘴角深深抿着。管隽筠一眼瞥到那种神情,知道这是生气又不好说出来的神情。大哥方才说的话听在耳朵里,确实有些难听。不过一个是自己的男人,另外一个是自己的亲哥哥。手心手背,谁也说不得。

“稚儿,你在这儿跟爹还有舅父一起说说话、晖儿过来。”起身到了后面,不想在这儿碍眼。要说什么就说什么好了,省得等会儿真的闹到不痛快,就因为自己在旁边看着,还真是不好说出来,大家都不痛快。

“娘。”晖儿还没看出别的不对劲儿,不过站在那里浑身不自在却是有的:“什么事儿?”

“你到市集上看看,若是有新鲜的羊肉买些回来。”管隽筠低声跟儿子嘱咐了几句:“不能在外头贪玩儿,早些回来。”

“我去买肉啊?”晖儿再次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怎么每次娘让自己去做的事情都不是寻常该做的事情。尤其是哥哥都不经常做这些事情,但是娘一定会让自己去做:“娘,怎么这些事儿都不是哥哥去做的,我都没买过肉呢。”

“没有做过的事儿很多,不去做怎么知道会做不会?”管隽筠看到儿子眼睛里流露出来的不高兴,难道是因为他从来没做过,还是觉得自己这个做母亲的对待他和他哥哥不同。压低了声音:“这么大了,难道还要娘交给你这些?”

“不是不是。”晖儿摇手,然后很正经地看着母亲:“娘,您是不是要把我教给舅父,带到都城去?为什么不是哥哥还有妹妹去,偏偏又是我?”

“晖儿,知道自己再说什么?”管隽筠没想到一句无心的话,在小儿子这里就变成了父母对他的心思不一样。回想了一下自己说话行事,又看看儿子的神情。晖儿黝黑的眼眸里,满是不高兴。蹲下身看着他:“怎么了,儿子?”

“娘偏心,不喜欢我。”从小就在父母宠爱中长大,所以跟父母说话绝不会藏着掖着。管隽筠有时候也想,是不是把三个孩子保护得太好了。所以父母不论说什么,只要觉得父母说的话不好听。他们三个一定会在第一时间说出来。

“怎么偏心?”这话有些新奇,管隽筠也不想去问前面到底是谁有理谁没理,再说就是问了也不了他们相互不对付的事实。有时候觉得二哥三哥当初跟诸葛宸不够好说话,后来也能够慢慢缓解过来,虽说是有太多事情在里面,能懂得彼此的心思,总是要有时光的作用在里头。可是细想起来,很多时候都是因为自己才生出来的故事。

有那个功夫去想别人在想些什么。不如细心揣摩一下自己这个宝贝儿子想了些什么。女儿喜欢去听父亲跟舅父说话,根本就没有跟过来。索性把儿子拉到身边坐下:“晖儿,你来告诉娘,心里究竟是想了些什么。要是娘和爹真的偏心的话,还会这样子跟你说话?”

“那是因为我说对了。”晖儿想起前两天被海椒弄得浑身火辣辣疼的时候,眨巴眨巴眼睛不想叫人看到自己的不高兴:“娘就是偏疼哥哥和妹妹。我就是多余的。”

“你是多余的?”越来越被儿子古怪的言辞弄得摸不着头脑,比起长子如今的腼腆少言,还有女儿的活泼娇腻,小儿子还真是个意外。他喜欢一个人做事,除了他哥哥以外好像没人能够明白这小子喜欢做什么。就连依依偶时候腻在身边,他这个做哥哥的都不是很欢喜。不像是稚儿那样全心的维护:“这话是谁说的?”

“我看到的就是这样子,谁也没说。爹不会说,娘不会说。哥哥跟依依更加不会说。”晖儿振振有辞:“哥哥是长子,爹娘肯定会另眼相待。依依是爹娘唯一的宝贝女儿,更是宠爱有加。我什么都不是,就是多余的。”

第八卷新生活第四十五章娘没有偏心

“那你知道,娘生你的时候,因为受了惊吓摔了一跤,要不是有你舅父舅母护着,恐怕娘就看不到你了?”管隽筠看着儿子颇为受伤的眼睛,想想自己是不是因为偶尔说话不小心才让他觉得这样:“那时候家里有大变故,爹娘所要面对的事情不是你们能明白的。还说娘偏心,你去问问看看你们兄妹三个,哪一个不是爹娘掬在手心里长大的?要是偏心到了这样子,娘到是希望娘哪天能够不偏心。”

晖儿听到这话没敢吱声,一直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子。等到母亲不说话了,才抬起头看着母亲:“娘,那为何舅父来了,您就叫我到外头去买东西?那天为了我一个人出去还发脾气了,好端端要我出去,肯定是要我到时候跟着舅父一起到都城去。要不是为着不喜欢我,就不会支着我出去。”迟疑了一下,要是不把自己心里话说出来,肯定会闷得更难受。

听到这话真是好气又好笑,不过也看得出来小儿子心思不比人少,就是稚儿都未必能够想得那么深远,可还是这一个只要是一张口,满嘴里说的都是自己想都没想过的。

“我要是要被你送到你舅父家去,还真是不用将你支出去。”管隽筠掠了掠儿子额头上的乱发:“你这点小心思,最好给我收拾起来。你爹娘虽然计较的事儿多,却不会把自己的孩子们算计到心里去。看看你这么大了,怎么还跟个孩子似地。说话行事都还没个轻重,要是真要送你走。肯定会告诉你。支你出去,然后去跟你舅父说带你走,你就这么容易听人摆布?那还是诸葛毅,是我管隽筠的儿子?骗谁啊!”

晖儿一下绷不住。先笑起来。擦擦鼻子:“娘,我不去买羊肉,我不会。”

“不去就不去。拐那么大弯儿,还要说娘要赶你走,你听谁说的?”管隽筠拿起手帕子给他擦擦脸:“你就没看出来,你爹跟你舅父有些不对榫?让稚儿在那儿,就是让他们彼此都有些顾虑,不会轻易翻脸。你若再到那儿坐着,他们要说什么顾虑就太多。况且有些事情。你心里搁不住,忍不住事后就会到处嚷嚷。反倒是不美,不如让他们坐在一处说上几句,没瞧见娘都过来了。”

“娘心里的事儿,我哪儿猜得到。”晖儿这才真心不吱声。想了想:“娘,是不是最近爹给诊脉的那个人其实你们都认识?”

“算是吧。”管隽筠答应了一声,却不愿深谈。这小子还真看不出的精明,平时淘气他属第一个,稚儿如今腼腆得多了,加上有那么多书和字帖,足够他消磨时光了。可是这个小的就不一样了,外头里头没有不到的。就是这么闹腾,所以就想不到这小子心里会有什么计较。要是真以为这样子又错了。这小子心里的计较恐怕还真不是别人能够想到的。

“我方才听到舅父说的那些话,好像那个人病得那么重也是跟咱们家里人有干系,是不是啊娘?”晖儿想到一件很古怪的事情,因为自己事先不知道,所以没有多问。当时看到了也只当做是个玩笑,没想到还是真的。

“有干系。不过年数多了也都不想多提这些是稀奇古怪的事情。”管隽筠在心里想了无数次,不论是从什么地方看,其实应该叫孟优一句姐丈。至少,他是管岫筠的夫婿。当一切都尘埃落定,恩怨也都随着管岫筠的归于尘土,孟优自己如今又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都应该放下了。

只是这话还不能去跟人说,因为管岫筠或多或少已经成为了这一家人不能说的心结,好像是在信上,偶然一次跟二哥提起过管岫筠。二哥的回信中,也说过一句。当初胡炜安葬了管岫筠,二哥也去看过一次。不论她做了什么,还是割不断这一家兄弟姊妹间的血脉相连。

二哥在信中还提到一件很隐晦的事情,先时只是听三哥说过一句,当时三哥的意思很明白,就是不希望再继续闹腾下去。加上那时候又有管晋捷在军中受挫的事情在内,所以三哥不方便继续说这些。没想到二哥会在信中旧事重提,这件事又跟大哥有关系。

管岫筠不愧是在皇太后身边长大,所知道的陈年旧事比起家中余下人知道的都多。大哥的生母,也就是那年迎回棺木以后,跟父母合葬在祖茔中的那位母亲。早年其实是先帝的一块心病,要是没有那位母亲,皇帝的生母就不可能安然无恙回到先帝身边。更不可能生下当今皇帝,而父亲为此只能是放弃掉自己终身都不能释怀的女人,至于大哥由此也就从嫡长子便成了义子。

或者可以这么说,没有那位母亲的成全,管家说不定早就变成另外一副模样。隐隐记得幼年间看到父母相处的情形,并不像是自己是跟诸葛宸之间言笑无忌的样子,母亲处处都会纵容着大哥,可见母亲比父亲还要心疼这个名义上的义子。

唯一瞒着的不是大哥而是父亲,二哥说那是因为二哥有次闯了祸,大哥替他担待被父亲重责,母亲情急之下说出缘故。父亲心中隐藏了多少年的伤疤大白于天下:一直在身边的螟蛉义子,居然是亲子。还是那个梦寐间的女人所生,后来父亲在最关键的时候放掉大哥一条性命,是不是就因为心中的愧疚?如今已经不得而知,但是管岫筠曾经跟二哥说的话,自己就说不出来。

‘不论我们做了多少,就能还给他一个生母?’这话是管岫筠说的,她的不幸跟那位母亲有着异样的相似,男人不知道,自己却知道。在管岫筠心里,直到最后一刻心里始终都是装着诸葛宸的。她也是在童年时候,就对这个男人心心念念不忘了。没想到一切都是为他人做嫁衣裳,若是她早早醒悟或许不会落到最后那样的结果。

“娘,娘。”晖儿看到母亲发愣的样子,有些害怕。要是真的惹得母亲发火的话,等会儿被老爹知道,少不得又是一顿鞭子了:“我错了,下次绝对不敢乱说话了。您别生气。”

“我跟你生气,能气得过来?”管隽筠回过心神:“你又知道什么了?还是从哪儿听来的闲话,说给我听听。”

“不是闲话,是那天我去爹的医馆给爹送午饭来着,到了门外看到几个穿着黑衣的南中土人在医馆外头晃荡。爹让我早些回家,我出来的时候看到那几个人还在转悠呢。就从后头绕过去,想听听他们说些什么。就听到他们说,给主人看病的人好像是当年的诸葛丞相。还说就是他害得主人这样子,等他给主人看病好了,一定要看看是不是他。”晖儿努力回想了一下:“爹是丞相很多人都知道,只是这些人远在南中怎么会知道?再说爹娘怎么会跟那个瘦得好像妖魔鬼怪一样的男人认识?我也没当真,回来还不敢跟爹娘说,要是说了又说我是到处乱窜了。”

管隽筠后脊梁冒起一阵寒意,大哥说的没错,男人也没预料错。南中人看上去粗犷至极,暗地里的心思却是不得不防,要是儿子不是偶然间提起,水浒想到治病救人原来还要面对这么多的麻烦。要是诸葛宸知道是这么个结果,还会继续做下去吗?不过那个男人的心思有些时候是不会轻易告诉人的,说多了就会心烦。

“娘。”稚儿慌慌张张进来:“您还是瞧瞧去吧,舅父这就要走了。”

“说什么了?”心里咯噔一下,怎么真的闹腾起来了?多大年纪的人了,还在为了点小事闹得不欢而散?

稚儿摇头:“刚才还说得好好的,忽然舅父放下手里的茶盏就要走人。爹也没说拦着,只是叫我来跟您说一声,说是舅父这就要走。”

“这是唱的哪一出?”管隽筠心里嘀咕了一阵,还是带着两个儿子穿过花厅,才就到了书房外已经看到诸葛宸跟管安平两人在书房里站着,不像是剑拔弩张的样子,不过要说相谈甚欢也有些不对劲儿。只是不知这点不对劲儿来自哪里。

“大哥,不是说要在这儿用过晚饭的。我还叫人去宰了一头羊,虽说我不会做这个,但是有人会做,您也尝尝这儿的手艺。黄焖羊肉可是不比别处的差呢。”管隽筠笑着过去,不避行迹拽住管安平的衣袖:“您这会儿走,让我这个做妹子的可就没处说理了。”

“有什么没处说理的,我去处置了那个格菱的新城太守再来吃你家的黄焖羊肉,就这会儿也等不得?”管安平微微一笑:“还跟个孩子似地,也不怕人笑话,看看多少人看着呢。”

“还不是担心您这就要走,我拦都拦不住。日后还怎么跟大嫂交代,难道是我亲大哥到了自己家里,连一顿饭都没安置,说不过去了。”扭头看看一边无动于衷的诸葛宸,不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第八卷新生活第四十六章无所畏惧

管隽筠当面没有问过诸葛宸外面的任何事情,从前是不想有人说丞相夫人干预正事,这是从前最忌讳的事情,后妃不得干政,而作为一朝宰相的夫人更加不能问事。哪怕是外面传闻丞相夫人骄妒,也只是不许女人到了丞相府。至于他所处置的任何事情,绝不容女人置喙。

这次还是一样,缘由还有一个:管安平在南中的时候,大嫂从来都不会多问外头的事情。一直都认为女人就应该是处置家事儿女的内事,等儿子大了很多事情也由不得娘做主了。

诸葛宸没等她问什么,已经自己说了出来:“兄长还有正事要办,只怕掌灯的时候就过来了。”这话算是给所有人解了围,也好像是给自己撇清,管安平急着要走跟自己没关系。当然,有没有关系只有他们自己很清楚。

转过身的时候,管安平已经走远了。管隽筠叹了口气,真不知道说这话的时候,自己到底是对还是不对。依依跟着晖儿来晚了一步,跟在稚儿后面到了小书房。看到父母都在书房里站着,父亲一脸淡漠没什么起伏。

“行了,你们先做自己的事情去。”诸葛宸平时不大管孩子,都是让他们自己去玩或是念书,这次却是他先开口吩咐,兄妹三个互看了一眼都离开了书房。

“闹什么呢?”管隽筠看着那人不甚欢喜的脸:“稚儿气喘吁吁跑了来,说是舅父要走。我过来看,又是这样子。是又说了什么要紧事儿?”

“你哥哥要我们离开这儿。因为这里有太多麻烦。”诸葛宸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变得很叫做捉摸不透:“说是孟优必然有举动,不过是因为事儿未到最后一刻。孟优的病还没全好,等她全好了麻烦就来了。”

管隽筠低声把晖儿方才说的话说了一遍:“晖儿跟我说这些的时候,我想正好印证了大哥的心思。大哥算是了解孟优的,不会是因为有那么顾虑或是担心他病好不了,才说的这话。”

诸葛宸沉默半晌:“你这么想?觉得我们会应付不了这件事。还是觉得这样子过真的很辛苦?”

“不是。”管隽筠迟疑了一下,男人从不说这么颓丧的话,只是这么多年以后跟男人做夫妻,都是知道彼此的性情,好像是自幼就没有父母庇佑,男人如是女人也如是,所以才会珍惜两人在一起所有的时光。谁也舍不得彼此:“怎么说这话,我只是想要是真像他们是说的那样,想要躲是躲不掉的。既然是躲不掉,那就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好了。改变不了的,不论到什么时候都还是一样。”

“走到哪儿都还是一样。”诸葛宸点头。继而看着女人:“晖儿跟你闹腾了?这小子最近被宠得不像样子,我都想好好收拾他一顿。不琢不成器。”

“你还收拾他呢。”管隽筠压低了声音,又将方才儿子说的话说出来:“你说他不成器,我倒不觉得。尤其是这小子的心思要是不说,谁也猜不透。他没有稚儿聪明?才不是,不过是平时装得糊涂而已。”

诸葛宸心中始终有事,平时说到这话说不定就笑起来了。但是此时说什么都笑不出来,而是很安静地听完女人说话:“大概这就应该是我们家的孩子才有的,要是换了别人家恐怕要说这些孩子不知道是谁教的。不过在我们家里要是不这样的话,也应该问问是谁教的了。”

“都是我教的,行了吧。”管隽筠拉着他坐下,给他捏着肩:“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我在想要是总这样的话咱们早就应该习惯了。从前在京城的时候,难道见到的这些事情还少。且不论旁人怎么说。只要你心里认定的事情,想去做就去做。”

“被给我灌米汤了。”诸葛宸笑着捏住她的手,一直紧绷的脸才算是放了下来。摩挲着她的手贴在自己脸颊上:“算了,放手吧,我们做不了那么多事情,尤其是这么多年以后我也算是看清楚了。我从父亲手里接过那块相印开始,我知道很多事情都不会是外人看到的那样。别人看到的都只是很容易解决的,可是到了我手里就不是这样。只能是硬着头皮去做,很多时候都不想做,但是没有法子,我做的是宰相。”

“我知道。”虽然她不是跟他从小在一起,也不知道一个初来乍到的少年需要在一群老奸巨猾的官员和不信任自己的皇帝面前如何立足,但是她知道哥哥从先帝的御书房出来,到了军营中,面对那么多军威赫赫的老将们是怎样的彷徨却是亲眼见到的。说是有父亲曾经的辉煌护身,可是那些大人们谁会计较这些?你有军功,难道别人没有?

而诸葛宸所处的位子跟哥哥一样,却又更胜一筹。他是宰相,出现任何事情都要他来操心。这也就是当初为何一直认定管岫筠会是未来的丞相夫人,因为管岫筠生就了所有人都看到的美貌容颜,又让皇太后爱若珍宝。那么多官员的夫人都比不上管岫筠更适合,他需要一个人来给他分担那么多棘手而心焦的诸多繁难,只是没想到来的会是自己。

“知道什么?”诸葛宸看着她平静安和的笑容,似乎同样想起初见她的情形:“难不成从前你就知道我这人是要做什么的?如果是,我想你会后悔做了这个有名无实的丞相夫人,如果真的让你选,恐怕会选做那个人的女人。说不定真的生了个皇太子,那可是谁都换不掉的位子。”

“胡说什么呢。”管隽筠伸手打了他一下:“越说越没边,这话传出去被人听见恐怕又是一件多大的乱子。还嫌不够烦啊?”

“我说的是实话。”诸葛宸很认真地看着她:“你当初用那个檀木匣子去救我的时候,就没想着避讳?”

“我只想救人,你是我男人是我儿子的爹。我顾不得那么多了,要是没有你的话什么都不算,什么都不是。我不知道若是管岫筠在这儿,她会怎么做。我只知道那是唯一能能够用的法子,因为皇帝所忌讳的正是匣子里的东西。他能把那东西给了我,我就能拿出去救你。”

管隽筠回想起那时候的种种变故,如今想来有些不敢想象。不过依旧不后悔曾经做的事情,因为那时候只想着要是没有他这一生将要怎样度过?仅仅只有孩子是不行的,还要有这个男人才能让自己孤寂的人生变得温情,除了他没有第二个人。

“嗯,你还知道。”这个答案是男人很满意的一种,那是他横亘在心中很久的一点痕迹。他记得那一次很别扭,亲耳在御书房外听到女人嘴里说出的,跟皇帝有过的情意。那时候只是知道自己不过捡了个漏,哪怕跟她已经有了夫妻之实,还有一个尚在孕育中的孩子,还是无法忍受那个事实,那居然是他的嫡妻,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丞相夫人。

先前要有一个明艳照人,八面琳珑的姐姐。但是皇帝改变了这一事实,让同样娇艳的孪生妹妹取代了那个即将成为丞相夫人的姐姐,但是到了这时候才知道自己娶回家的女人居然跟皇帝有着外人无法想象的过去,而自己被皇帝诬枉有了叛国之心,莫须有都不算,就因为皇帝想要夺回属于他的女人。

可是事情过去以后,在她坐月子的那段时间里,想了很多。在继母哪里看到了早产的儿子,很像自己。眉眼间带着无法磨灭的痕迹,还有数不清的爱恨。把孩子抱在怀里,就因为从小没有父母疼爱,才希望给刚出生的儿子一个不同于自己的人生。

再次看到那个女人,不像是刚刚做母亲的人。依旧清瘦,淡漠得不像是初见时的样子。她没有再像先时那样,全心依附在身边。很久都不能婉转她的心,很久很久。后来才知道,那种伤害其实是一把双刃剑,伤了她同样也伤害了自己。迫切希望自己要挽回她的心,用强也好,软磨也罢,能用的都用了,只因为那是她。

皇帝诬枉了自己,自己又诬枉了她。看她被皇帝的女人灌醉,醉醺醺的模样好像是海棠春睡图。如果她永远是在梦里的话,那就两人同时醉上一辈子好了。好在她还在自己怀里,在枕边。弥漫的酒气,熏染了她也熏染了自己。

“大哥说的话也有道理,我们到底是不得不防。即使不想我们,也要想想家里的三个孩子。稚儿跟晖儿倒也罢了,可是依依是个女孩儿。”说这话的时候,管隽筠心里揪痛了一下。她知道没有父母有多可怕,从小就是跟哥哥相依为命。不能再让儿女也走这条路,说什么都要护着他们。

“再说吧,孟优的生死攥在我手里。”诸葛宸慢悠悠吐出这句话,弹了下手边已经凉透的茶盏:“我想谁到这时候都不敢轻举妄动,也害怕我知道这件事,既然我知道了,当然是慎之又慎。”嘴角泛起一丝笑意,管隽筠由此放了心,原来男人的准备是别人看不到的。

第八卷新生活第四十七章小插曲

诸葛宸站在花圃里,园子里种了各色的花卉,有不少管隽筠喜欢的虞美人。尤其是那种云白色的花朵,好像是无边无际的云朵蔓延到了天际。难怪上次会有人说,这花朵是天底下最好看的花,还真是一点都没错。

虞美人容易让人产生幻觉,觉得自己是不是应该生活在天际。只有飘渺无际的天宫,才应该有这种如同云朵一样的花。

“这花好看?”管隽筠拿了件青缎披风出来,看到男人颀长的身形立在花径上。背着手仰望深邃的星空,不知在想些什么:“要看也该白日过来,晚上能看到什么?”

“我倒是觉得这时候来正好,上面是一弯新月。下面又是这么好看的花,身边还有你。”诸葛宸笑着把她环进怀里,青缎披风将两人围了个严实:“说是南中好,其实南中也不好。要不是每每都有庄子上和京城送来的东西,这边的东西咱们都吃不惯。光是起风下雨的时候,飞沙走石就足够人受的。亏你还能忍了这么久。”

“还好,家里没什么。”管隽筠笑起来:“那天我对着铜鉴梳头,才觉得自己黑了些。从前在京城的时候,难得见到这么好的太阳。你看稚儿他们,若是这时候回去肯定不会有人说再是纨绔子弟,绝对是经历过风雨的孩子,依依也比那些没见过世面的大家小姐要好得多。脸色都是红红白白惹人喜欢,我倒觉得这样子好多了。”

“你就会夸自家的孩子,真是王婆子卖瓜。自卖自夸。也不怕人笑话。”诸葛宸笑笑,把她环得更紧:“其实你大哥说的也是正理,我虽然觉得有些矫情,只是细想想不无道理。毕竟他经历过的事情比我少不到哪里。而且比我们更加了解那个几近癫狂的孟优,要是他不说,晖儿也不把那天听到的话说出来。我们恐怕还蒙在鼓里。这样就很棘手。”

“你那天不是说孟优的性命在你手里,我想你总是有法子的。你想做什么,如果是想离了我的话,还是省省吧。我不许你这么做。”缩瑟了一下,每次只要想到这个就会心烦,他是自己的男人,不许离开自己。

“胡说。我离开你你好去找那个人?”诸葛宸低声在她呵斥着,言语中满是宠爱:“当我不知道,你不许我身边有人,自己还存了这个心思。”

“是啊,我就去。只要你走了我就去。”干脆来个装疯卖傻。再说是在自己男人怀里,说了什么他也不会当真,本来就是夫妻闲话,说什么都无碍:“我还不管他们了,一个人这就走。”

“你舍得?”诸葛宸手指在她腰间环得更紧:“我看只怕走到哪儿你都要跟着,简直就是个牛皮糖似地,说什么都甩不掉。比起那三个娃儿还要甩不掉。”

“臊不臊,都多久了还是这样子说话。”两人的脸挨得很近,能够感觉到比起鼻翼间呼出的热气。借着淡淡的花香拂来。诸葛宸的手不由自主抚上她的脸,轻轻摩挲着她娇艳的红唇,紧接着就亲了上去。管隽筠扭捏了一下,只怕被那几个无所不至的宝贝看见。但是又不想男人放开她,就这么半推半就地纠缠着。

“我们回屋去。”诸葛宸在她耳边低低呢喃着:“知道你怕臊,要是过会儿被你儿子看见。又是了不得的大事。”

“嗯。”低声答应着,手却不由自主环上男人的脖子:“都是你教的,坏的了不得。”

“我教的,我教的。”诸葛宸打横抱起她,用披风遮掩住她略显凌乱的衣衫,娇艳的脸庞加上急促起伏的胸口,要是还在京城的话,不知道这会儿是不是应该到书房中去。只是在这里不行,因为那个书房不再是京城中只有两人才能进去的所在。

诸葛宸把她稳稳放在宽敞的床上,凝视着娇艳的容颜,真的怀疑是不是初见的时候就是这样。不由分说就亲了上去,管隽筠伸手推开他:“等会儿,有件事我先问问你。”

“麻烦不麻烦?方才在外头不是说好了,你又来了。”不用想也知道想说什么:“你甭惦记,有些事儿不行就是不行。”

“你哪知道我要说什么!”有些懊恼,每次都被他看透了。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侧过脸不理他朝着里头睡了。

诸葛宸俯下身,将她的手压到枕下:“不就是想要生孩子,你就不觉得腻味?每次都这么磨叽,还是一定要答应你。你瞧你才好了几天,自从生了依依之后就没全好。后来又小产了一次,别说是你,就是我都再受不得这个了。安生几天,成不成?”说话的时候半是商量半是祈求:“不为这件事闹了,嗯?”手已经闲不住,轻轻解着她的衣衫,灵敏的手指在她细腻敏感的肌肤上滑动着。

“你就在做着让我怀孕的事情。”管隽筠不耐烦地推开他,不打算搭理他。只要说到要生孩子的事情,就是没得商量。其实早就在想着,上次不经意间失去了一个,这么久以后再多上一个不是一件坏事。不过也有些老蚌怀珠的心思在里面,想想儿女呢都那么大了,要是再多上一个弟妹,自己会不会臊得不行?

“你要不要?”诸葛宸一用力,已经顺手拉开了她系着亵衣的缎带,手指紧接着覆上去,在上面慢慢摩挲着。

“嗯。”被他逗弄着气喘吁吁,气息不稳说话也变得不连贯了。下一刻已经被男人搂在怀里,床帏印上了两人紧密交叠的身影,还有摇曳的烛火夹杂着沉重的喘息和细密的呻吟在屋子里环绕着,伴随着远远传来的更鼓声已经持续了很久。

诸葛宸心满意足地抱紧了女人,让她的脸紧贴在自己胸口:“就这么想要生个孩子?每次都说这个,你身子还不好。要是有了身孕,只怕自己受不得,我还是替你担心。”

“其实已经好多了。”呢喃着枕在他的手臂上:“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只是稚儿他们都大了,我知道你心里在寻思什么,我们可以住在这儿一辈子,但是稚儿他们不行。不能因为我们想要避世,就把他们也关在这儿。你嘴上说只要稚儿将来做他自己想做的事情就行,但是绝不仅仅于此,是吗?”

“不说这个。”这是诸葛宸最近几日都在心烦的事情,结果又被女人猜中了。她说的没错,要是自己的儿子被终身禁锢在这里,让两个孩子终老临泉,实在是一件很残酷的事情:“时候不早了,先睡会儿。有什么,咱们明儿再说。”伸手把女人捞进怀里,两人相拥着睡去。

被刺眼的阳光惊醒,睁开眼男人还在熟睡。每天都能在第一眼看到他,以前说什么都不敢想,不过现在真的做到了。只是希望这样的岁月能够长长久久下去,穿好外衣起身,给男人掖好被子。昨晚,两人似乎都有些忘情。想到这里,管隽筠嘴角泛起一丝笑意。,手指尖不自觉地掠了掠头发,脸颊微微发烫起来。

到了外面,不知道是谁送了好多田庄上的吃食过来。一扭头,看到两个儿子刚刚在后院练完了三十六式的剑诀出来:“娘。”

“这么早就起来了?”抽出手帕帮晖儿擦干净额头上的汗水,稚儿接过帕子自己慢慢擦拭着:“还在练拳?”

“嗯,刚刚二舅舅命人送了这么多东西来。还说有一封要紧的信要交给娘呢。”稚儿从袖袋里抽出一封信交给母亲:“舅父也叫人来传话,说是晌午的时候就过来。”

“嗯,我们先吃早饭。”管隽筠点点头,有这么多好东西预备早饭午饭简单了很多,不过最要紧的是先看这封信。拿着信到一边的竹桌边坐下,拆开封口慢慢看着。笑容在嘴角凝固住,看来二哥心里也是矛盾得很,否则绝不会把这个烫手山芋顺手给了自己。

一份心事还没解开,这一下又多了不少。大哥已经处置了孟优和那个格菱的事情,没有让孟优死,只是继续让他做一个没有任何起色的鬼魅。格菱更是不值一提,大哥处置他都不用亲自露面,只用身边一个随从就足够了。可是这都不算麻烦,最麻烦的事情是二哥信中写的事情。

“来信了?”诸葛宸到了她身后,看她在那里默默出神:“诸葛果写来的?”

“不是,是二哥。”管隽筠把信递给他:“皇帝再问咱们的事儿,必然是要见你。姜辉将这件事全都推了,我看像是推不过了。二哥说话也说得很清楚,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不能将所有的期望希翼在早已不问世事的人身上,只是皇上这次不会轻易放手。我担心,有一天他会到了这儿。”

“不会的。”诸葛宸摇头:“她的性子,轻易不会离开京城。除非是当年御驾亲征的时候,也是要有御林军护卫着,何况上次把张家全都罢黜了,这一下是多了多少麻烦。他不至于那么傻的。”

“再说吧,难道还真要学着当年刘先主的三顾茅庐不成,我们这儿可是七擒七纵的南中,他还真是不会轻易涉险。”想到这里,管隽筠微微叹了口气:“为什么我们出来了,都还摆脱不了那个地方,当初就说过了既然走了就是绝不回去的。”

“放心吧,我有法子。”诸葛宸答应了一声:“我不会再回去的,你也一样,不是么?我们还是安安心心过我们的日子,守着这个家还有三个孩子,够不够?”

“够了。”管隽筠点头,看看太阳已经升了起来:“锅里炖着你们都喜欢吃的好东西,马上就有了。”

第八卷新生活第四十八章早饭

诸葛宸没说话,拿着那封信坐在那里出神,好大有要把这封信看透是怎么回事,甚至是要把这个封信看破,也想知道管昕昀来这封信,究竟是为了什么。一退再退,退到走投无路的地方。

先前预备归隐的时候,只是远离京城远离朝廷,只想做一个最寻常的农夫,跟自己的女人一起,看着最得意的儿女们慢慢长大。不论以后是怎样的将来都不要紧,不管是出将入相还是寻常农夫都一样,只要他们能够好好的就足够了。没想到在中原还是一样,到了任何时候他都叫人盯着。这里应该是他最薄弱最无法触及的地方,只是没想到还是会叫那个跟女人有骨肉至亲的人来打探下落,究竟孰是孰非?难道只是那个人想要重拾君臣之义,那种君臣鱼水真的出自他的本意?

“做什么呢?”听到身后传来异样的响动,诸葛宸扭过头看到两个儿子不知从哪里弄来一个樟木箱子,装了满满一箱子的东西,乍一眼看上去谁也不知道里头装了什么。

“娘让我们收拾出来一箱子旧书,说是要叫人往舅舅家送东西的时候,正好带了去。”稚儿顿了一下:“我跟晖儿两个人一大早起来就在书房里收拾东西,才翻检出这么多书。”

“好好的,收拾什么书。”诸葛宸起身到了木箱边,打开箱盖看到里面满满的旧书,随手翻起一本,并不是从京城带来的书,而是在南中以后才买的书。愣了一下,这是想做什么?因为在南中买的书已经跟京城没有任何关系,都只是最寻常普通的医书,还有兄弟两个平时临帖的几本字帖。

“娘说,只要是我们看着没什么用处的书都能装在这个箱子里。”晖儿看着父亲专心致志地神情:“我就跟哥哥找了这么久。才翻出这么多书。”

“既然是用过了,又没什么用处的那就送走好了。家里不像是从前,没那么大的地方放这些没用的东西。”隐约已经猜到管隽筠让把这些东西送走的缘故,这女人还真是冰雪聪明得可以,不要人送土产去她哥哥家。就是知道有人在路上会看这些东西。

“爹,这些东西送去舅舅家。一定会说我们小气的。舅舅姑姑命人送来的东西都是最好的。偏生咱们送去这些旧东西,自己都不用怎么还能给人?不是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难道娘连这个都忘了?”晖儿看到父亲脸上一抹玩味地笑容,虽然满是疑窦却也想不出父母这么做是为什么,尤其是爹娘心里的东西豆瓣都猜不到。

“送去就行了,难道你舅舅还跟你娘计较这个?日后要是依依给你什么,你要是不要?”诸葛宸抱着肩看着两个差不多高矮的儿子,兄弟两个越来越像,除了稚儿个子稍稍高了晖儿一个头。就是稚儿略显沉稳,而晖儿就要跳脱不少,很像稚儿在他这个年纪的样子。

“当然不嫌,只要是她或是哥哥送来的,什么都是好的。”晖儿脱口而出:“爹娘也是的。只要是给我的就是最好的。”

诸葛宸眉头微微一扬,想起前两天女人跟自己说的话,这小子最近都乖得很。有些不像是他了。那几日不知道是谁嘴里总是嚷嚷着,说是做娘的偏心,心里眼里只有哥哥妹妹。怎么这两天又这么懂事,凡是爹娘给他的就是最好的。从来不奢望儿子会有多好,多懂事。

从来在他看来,儿子越是跳脱不羁越好,至少可以说成是父母所教导的东西不曾扼杀了孩子的本性,当然要是女儿也这样的话那就有些说不过去了。依依若是跟她二哥哥一样,会要把人急死,这样的女儿将来谁家敢要?

当然,这话没跟女人说过。用女人的话说,孩子们之所以越来越跳脱,就是因为离开中原以后,自己这个做爹的对他们到了除非是大是大非以外,余下的事情爱怎么就怎么的地步。不过面上还是要过得去,沉下脸说说的日子是有的,真要是狠心的话,恐怕那个做娘的还真是说得到做得到了。

“你都知道这个道理,难道你舅舅不知道?”诸葛宸把信掖进了袖袋里,,坐在石凳上等着两个儿子把硕大的樟木箱子送到二进院外。

管隽筠让小丫鬟提着食盒过来,自己笑吟吟跟在后面:“怎么都在这儿,这可好不要那个依依一个个去叫人了,才说哥哥们不知跑哪儿去了,没想到都在花园里。今儿这可是依依跟他们一起做的,我还笑话她呢。”

“依依?”诸葛宸笑起来,眼看着女儿一蹦一跳从那边过来:“依依,你娘说你跟着他们一起做的?”

“嗯,是我跟他们一块儿做的。二哥哥总是笑话我,说是不会做。我就要做给爹娘看看,其实我也会的。”依依在母亲身边坐下,掀开食盒的盖子,浓郁的香气扑鼻而来。黄澄澄的玫瑰饼最是引人瞩目,依依等不及叫道:“这里头的玫瑰花就是我采的,还是娘教我做的玫瑰花酱呢。”

“好香。”晖儿伸手抓起一块玫瑰饼送到嘴里:“真的还有玫瑰花瓣,是不是你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