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灵儿。”秋明昊手中刀笔刻完最后一刀,吹走沫屑,手中果然就多了一个活灵活现顾盼生姿的“灵儿。”。

“咦?”灵儿惊奇瞠眸。“小小小灵儿哦?”

“什么‘小小小’?”他忍俊不禁。经过昨日,他己知灵儿的心性与常略有差异,语气放得越发低缓。“喜欢么?”

“……要送给灵儿么?”

“灵儿若喜欢,就送给灵儿。”

“灵儿喜欢!”

世上竟有人可以如此直接无讳地表达喜乐,坦阵心事,透明到如一块毫无杂尘的水晶……秋明昊俯觑着那张小脸,定目难移。

“……明昊哥哥,灵儿喜欢啊,不给灵儿么?”灵儿眼巴巴盯着那个“小小小灵儿”,很小小声地问。

他回神,低哂,“本来就是给你做的,拿去。”

灵儿酒涡甜蜜旋转,“谢谢明昊哥哥!”

旁边,与灵儿一同离榻、一同走出客房的巍怡芳端察良久,惟觉一头雾水,满腹的不解。

一男二女三人行,居然结成游伴,开始了这赴旅程。

魏怡芳未问太子殿下何以离京离宫,一人游迹江湖,因与她无关。但太子殿下对灵儿的心思,她不得不问,几回都问出了口,几回都得不到答案。细观其看向灵儿的眼神,没有一丝的亵秽,而那份疼宠,又不可能来得无缘无故……唉,苦恼啊苦恼。这叫什么?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早知如此,她诱拐人妻作甚?

她如此苦恼借茶消愁的当儿,偏有人很没眼色地上前凑趣。

“两位美人,咱们爷有意请两位美人到咱们府里做客,请赏个脸罢。”

不用怀疑,凑上来者,涎着笑,抖着肩,就是那些朗朗乾坤下永远层出不穷永远生生不息的替自家主子抢男霸女的恶劣小角们。

“滚!”魏怡芳正愁无人排解。

“唷,还是个辣性美人.和大哥的胃口,这个看起来就乖的,留给本……”杀猪般的嚎叫,乃因那支探向灵儿的手背上突然多了连根筷子,两根木制物由手背入,由手心出.配合着嚎叫者的嚎叫节奏微颤不止。

随从们叫骂着涌上,魏怡芳一气拳脚发泄,将一个个惧当成了沙包,掷摔到大街当道。

“明昊哥哥,魏姐姐在打人?’’被秋明昊护到角落,灵儿踮着脚尖,自男人肩头向外张望,讶声问。

“是在打人。”

“……打人不对啊,灵儿打人,哥哥生气了,不理灵儿。”

秋明昊己知她的“哥哥”是秋寒月,哂道:“该打的人就要打,灵儿打人,明昊哥哥绝不会生灵儿的气。”

“那个人故意亲近哥哥,想和灵儿一起哥哥,灵儿不要,就打她……可是她很痛,呜呜哭,灵儿做错了……灵儿好想哥哥……呜呜……”

“……呃?”怎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秋明昊回眼瞅见那一颗一颗晶莹剔透的泪珠子,啼笑皆非。“灵儿在外这些日子,玩得很开心罢?”

“嗯,开心……呜……想哥哥……”

“既然开心,便把不开心的忘了。若他想你,自然会来找你。”

“……哥哥会来找灵儿?”灵儿哭声骤停,湿漉漉的大眸切切扬起。

“若他想你,便会来找你。”秋明昊以指腹拭去她悬在长睫上的一滴泪珠,道。他毫不讳言,此时此刻自己的心地有些不够光明磊落,居然滋生出那位王叔是个游戏花丛朝秦暮楚的浪荡子的想望,使他有理由将这朵绝色小桃花居为己有。唉,谁说女子狭隘,男人有时也不遑多让呢。

“哥哥一定一定一定很想很想灵儿,哥哥一定一定一定会来找灵儿!”

“……灵儿如此肯定?”

“嗯,灵儿如此如此如此肯定!”

秋明昊唇角上扬,“好,我们赌一下,如果他在三天内出现在灵儿面前,明昊哥哥便把你还给他,如何?”寒月王叔,三天后你的小新娘归侄儿,如何?

“……咦?”灵儿好困惑的眨眸。

那厢,打斗升级。那些个恶劣小角禁不住巍家小姐的三拳两脚,但强龙之所以难压地头蛇,在于处在自家地头的地头蛇们一声呼哨便可集来人手,以人海战术取胜。

魏怡芳这尾强龙显然非一般的强。

若没有秋明昊:她不会恋战.早以别样手法给这些人吃足苦头溜之大吉,但既然有人替她护着灵儿,自无所顾忌,拿那人当成了活靶子练习指法,每一击专攻人体痛麻穴道,中者不是半身麻痹,即使全身抽痛,好生过瘾不想,前来支援的乌合之众里,居然有人认出了她,“怪手观音!这个女人是怪手观音!”

因为惊骇.函为畏惧,这一嗓喊得人尽皆知,亦传到了街头并肩步来的两人耳里。

“怪手观音……巍怡芳?”一张讨喜娃娃脸上满布诧异。“三师兄,前面是有人在喊怪手观音么?”

另一人颔首,“我不止听到了,还看到了,适才把人扔出来的那个,就是她。”

四十七、恶道的再现(VIP)

与魏怡芳不期而遇的,是原野与麦夕春。本来他乡遇故友,是件好事,起先两人还颇有兴致地伸了一臂之力,将那些见色生意的乌合之众打退,但当看到了同行的灵儿时,面色皆阴郁下来。

“…她怎么会在此?””

一行人扬鞭驰骋了大半日,入住了客栈,原野、麦夕春将魏怡芳拉到僻静地方,问。

“我看你和她共骑一马,而且还百般照顾,你何时和她这么好了?”’麦夕春追问一句。

“你们在说灵儿?”魏怡芳睨着两人脸色,蛾眉颦起。‘‘你们这是什么口气?灵儿哪里招惹了你们?””

原、麦两人互觑一眼,欲言又止。

“我记起来了,秋寒月的大婚,以你们与他的交情居然皆未到场,为何?”

两人有苦难言,麦夕春恼蹙长眉,挥手道:“‘总之你少与她走近就是了!”

“凭什么?’.魏怡芳火了。“‘你敢以那样的口气再说灵儿一句,本姑奶奶和你绝交!”

“你——’.

“我如何?”.

“你实在……你们……你根本不了解详情……”

“什么详情?哪里的详情?与灵儿有关的?那么一个纯真小人儿,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底细让你们这般支吾其词?”

“我们在寒月面前发过誓,不会泄露一字,可是 …”原野浓黑双眉纠起,道。‘魏姑娘还是莫与她走得太近最好。””

“你们两个人一味作此说法,很难说服我。不管灵儿有什么秘密让你们知晓了,我魏怡芳向来是信自己的感觉。我喜欢灵儿.便会和灵儿好,谁挡得住?’

麦夕春气急,“你真是冥顽不灵!”

“不然,你们告诉我,灵儿会害我么?会害秋寒月么?会害人么?””

“就是怕她会害了你们!”

“灵儿会害人?”.魏怡芳嗤之以鼻。““我宁可相信你会收心敛性,洁身自好。”,“你……”麦夕春气得脸色发青。

原野拉住他,“魏姑娘,你该晓得在下不是虚言妄舌之辈。””

的确。麦夕春说话,她或者不以然,但原野正直淳厚得近乎到了迂腐田地,从来都是宁肯人负己莫让己负人的践行者,为此深得他家冰山娘子的痛恨,闻他亦如此口声,不由得她不生疑窦。

“你们所说的所谓底细,秋寒月亦晓得?”

两人颔首。

“好,我自己会去问秋寒月。但是,你们若敢在我面前对灵儿不好,别怪本姑娘的脾气不好。”她甩身便走。

麦夕春气得原地跺脚骂娘。

“你还要跟着?”.原野问。

“不跟着怎么办?万一那个妖…”他懊恼收口,拔脚追上。

.“道不同不相为谋,二位有公务在身,就此别过罢。’.翌日上路,魏怡芳直言驱赶原、麦两人。

原野脾气温厚,未急未躁,道:“公务早已了结,既然他乡巧偶,不妨同行。”

.“本姑娘只想与灵儿游山玩水,无意与他人同行。’.

.“这人不是人么?”.麦夕春冷沉着脸,示向旁边噙笑旁观的男子。

.‘在下是人,如假包换。’秋明昊敛袖拱手。‘在下明昊,请赐教。’”

念着彼此尚有几分交情面上,魏怡芳不想麦某人祸从口出,.“这位是秋寒月的自家人,你对他最好客气一些。””

秋寒月的自家人,便是皇族中人?麦夕春想起了魏怡芳的显贵出身,想到两人的身分之别,更添不耐,‘.大路条条,许你走,自许我走,你只管自己行路就是,管别人恁多作甚?”.

.“……随便你!”魏怡芳懒得再作理会,回过头。“灵儿,我们上马…”灵儿呢?

秋明昊指了指前方,“到前面去了。”

前方有一交出殡队伍迎面驶来,小家伙是觉着新奇,观热闹去了。

魏怡芳将马僵甩给了麦夕春,快步赶上。

.“魏姐姐,这些人在做什么?”有吹有打,有哭有叫,有色彩缤纷的纸人儿晃动,在做什么?

“出殡。”.

.“什么叫出殡?’”

“是人死以后的一场仪式,走这一遭,算是结束了这趟阳世行程,从此,尘归尘,土归土。”一路行来,灵儿小嘴都是问个不停,魏怡芳已习惯了解答角色,谁让自己诱拐了人妻。

“是谁死了?”.

“躺在棺木里的人。”

“……不对!”.

“不对?”.

.“那个大伞下面的人对灵儿说,是他死了。”

魏怡芳顺着灵儿的指尖眺去,乃一只缟盖大伞,按当地民俗,谓作““安魂伞”,由家中长子扛举。“举伞的人几时与你说话了?”

“是伞下面的那个长胡子老爷爷和灵儿说话。”’

……举伞的明明是个壮年男子,这小笨蛋又在犯什么天真?魏怡芳捏了灵儿鼻尖一记,“小笨蛋,逢人就叫哥哥姐姐便罢了,眼下怎自动给人长起辈分……”

“妖孽,胆敢来此,看我拿你!”

劲风逼近时,魏怡芳抓住灵儿向后避退,飞足踢去那顶袭来之物。

她定睛,瞅得一灰衣道人接回那把袭来的拂尘,忍不住大骂,“牛鼻子老道,袭击本姑奶奶,是活威歪了么?”

灰衣道人将她上下打量一眼,摇首道:“施主乃肉体凡身,请速闪至一旁,容贫道降收妖孽。”

“‘妖孽?”魏怡芳蛾眉紧蹙。“哪里来的什么妖孽?有你这妖道公开行凶倒是真的。”.

“贫道随尘不打诓语,妖孽即在女施主身后。”

身后?身后不是灵儿么?小小躯体俯在自己背上,传递来止不住的颤意,显然是吓着了。

“放屁!”.行走江湖,快意恩仇,都是大块吃肉大口喝酒大声骂人的豪迈主儿,魏怡芳从来不是例外。“你方才那没头没脸的一下,吓坏了姑奶奶的妹子,趁姑奶奶没把你拆卸了前,快滚!”

随尘沉下脸来,“女施主出言放肆贫道可不予计较,烦请让开,莫助妖为孽。”

“魏姐姐,他……打过灵人 …好痛……救灵儿…”灵儿认得那灰衣道人,是曾将自己和春眠姐姐打得流血的恶道随尘,是个坏人,大坏人 …

魏怡芳听在耳里,恼怒更盛,一臂把颤抖的小家伙护住,抬颚傲睨道:“牛鼻子老道。姑奶奶不听你那一套,麻利的滚开倒也罢了,不然……”

“怡芳!”麦夕春赶到,握住她抬起的粉拳。“‘不要莽撞。’”

那厢,出殡队伍内出来几个人,走到道人面前,“道长,眼看着您给勘出的入土吉时要到了,您为何在此处停着?”.

“妖孽现身,贫道责不容贷,吉时既已勘出,尽管按时入土,不必贫道在旁守候。”

“妖孽?哪里来的妖孽?”那几个人慌乱起来。

“有贫道在,不容妖孽横行,诸施主快快离开此地。”

“好,好,道长务必要收服妖孽,咱们走了……走了,快,走了!”

出殡队伍行进加快,不多时转过街角,街上行人也多随着出殡队伍瞧热闹去了,登时清静。

随尘目光牢锁魏怡芳肩头露出的一角粉缎,道:“贫道好言相劝,女施主执迷不悟,不若真章相见。妖孽,现出原形!”手中拂尘再度离手,悬至灵儿头顶,左手食中两指并拢抵至颚下,两唇急翕。

“呀!”灵儿抱头痛呼,但只是短短瞬间,旋即恢复如常,除了惧意,再没有丝微疼痛。“咦?”连灵儿自己也觉奇罕:这回不痛呢。

随尘大惊。适才,他感有两股力量护佑在那妖孽左右,令他口中咒语难作施展。

“妖孽,看你能撑到几时?”他大步向前,欲从魏怡芳身后揪出小妖,手腕赫遭五指重扣。

“你以出家人为名,干得却是男盗女娼的勾当罢?”魏怡芳捏在其“手三里”穴上,狠笑道。

“放开……”“怪手观音”的怪处,在于指间力量极足,击人穴道毫分不差,每击必中,每中必狠,随尘道人在她手里,生生被卸去了半边身子的力量,痛得汗粒纷纷钻出脑皮。

“怡芳,你先把人放开,莫伤了无辜!”麦夕春劝道。

“什么无辜?”她一脚踹上道人膝头。“这淫道想害灵儿!”

随尘借此踢得了自由,不误一时,从袖口取了两张符纸掷地,当即有两个披发小僮滚地而起。

“拦住凡人!”

两小僮向魏怡芳攻至。

这景象,不免使得观者有几分震慑。但魏怡芳向来不管鬼神,犯我者必打之,遂一足一个,将小僮狠狠踢开,殊料对方在地一个翻滚即弹回眼前,毫发无伤地再发攻击。

“麦夕春,把火折子扔给我!”既是纸修成,她便火降之。

后者面色复杂,手探入怀中,摸到了火摺。

“扔来呀……杂毛狗道,住手!”回眸睇见道人取向灵儿,自己又被两个小僮拦在眼前。“姓麦的,救灵儿!”

麦夕春面色闪过挣扎:若她有失,寒月兴许会怪罪会生气,但为了寒月的长远打算…

“……哥哥,大哥,救灵儿!坏人打灵儿!”灵儿掀开小脚奔逃。

随尘紧追在后,拈出了自修炼成就之后尚未有机启用的第五道灵符,他自诩这道灵符祭出,纵算是那只几千年的妖狐,亦要败北降服。

“啊唷!”灵儿绊足跌到在地,符纸趁机压顶而来。

随尘冷笑,“妖孽受死 …”笑意忽然僵疑。但见得妖孽头顶之上,灵符之下,突有薄薄蓝光加入,拒抵了灵符下压之力。

“何人坏贫道降妖大计!”

扶起灵儿的俊美少年淡答:“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