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拓跋桓狂怒,长鞭再度要落下。

“够了…六弟,这事,你不要再管!”

拓跋弘喝斥。

“可是,这女人不教训难解心头之恨!”

“退下!”

没待他说完,又是一斥。

这六皇子素来敬重晋王,只能撇撇嘴收鞭。

拓跋弘这才把目光重新锁定在站于花轿前的新妇身上——

至始至终,这个女人保持着婷婷而站的姿态,身姿高贵而傲然,不见其面,却已经感觉到了那种卑睨一切的气场,身后的一片狼藉全不曾毁了她半分气势。

这个女人,真会得理不饶人——很好,再好的性子也会被人磨光,既然她如此的不识抬举,那就别怪他翻脸无情。

“好极,这是你自找的!”

他冷一笑,绝然的下巴一场,目光如冰,冷似霜:“来人,开门,迎新王妃入府!”

语落哗然。

拓跋桓错愕,跺脚,耐不住的直叫:“什么?怎么可能白白便宜了她?”

晋王冷笑,转身,满身寒意让所有人都明白慕大小姐已经彻底惹火了这位尊贵的殿下。

不少人在私底下损新娘子不知好歹,怎么就完全不知道见好就收。

也有一些人在叹,这慕小姐倒是有二把刷子,竟逼着晋王收了她,可是如此进门,日后这漫长的日子如何去熬?有道是一进侯门深似海啊,不得良人欢心,冷对空闺,倒不若不嫁来的痛快,这个慕大小姐,虽说了几句让人惊啧的话,到底还是一个不知深浅的草包。

云姑姑把晋王的隐怒看得清楚,直看得浑身冰冷,扶着小姐的手,颤声而问:“小…小姐,真的要进去…”

这一进去,只怕会迎来灭顶之灾,为争一口气,毁了一辈子,不值啊!

待续!

进门便休——奇丑无比

“为什么不进去?”

金凌轻飘飘来了一句反问,喜帕下,优美的唇线缓缓上扬,笑的满不在乎:

“我倒要看看他还能玩什么戏码…姑姑且扶我过去便是…天塌下来,有倾城一人顶着,总不得白白受了这场气!”

竟是一副要与对方斗到底的样子。

云姑姑有点傻眼,怪啊,为什么小姐突然之间性情大变?

她想不通,也不敢多想,忙叫上媒婆,扶着小姐徐徐往晋王府台阶走去。

无数道目光落在这个高挑的新人身上,姿态娉婷,一袭火焰色的嫁衣,款款而行,美极!

拓跋桓啐了一口,嫌恶的直叫:“从没有见过如此死皮赖脸的女人,想做王妃是不是想疯头了…丑婆娘——以后有你好受的!”

金凌不答,只在心头冷笑骂的一声“蠢材”!

另有两道议论声传来了过来:“七弟,别口没遮拦!进了门,便得有个长幼之序!”

“嗯,至少是一个有点见识的人…幸许人家腹中果有乾坤也说不定。”

这是毓王和梁王在说话,依旧不言语,金凌心中只知道这拓拔家族没一个是好东西,与他们多废唇舌,只是降低自己的身份,懒得理会!

才跨上台阶,就有一阵大风吹来。

这风来的奇异,好像故意与新人作对一般,层层裙摆扬起,转眼间,呼的一下,但觉眼前一亮,覆在凤冠上的喜帕就像长了腿一般飞了起来。

金凌眼见得那帕子在空气里飘扬了好一会儿,然后,无声落地,紧接着,四周响起惊叫声:

“天呐,当真奇丑无比!”

“哎呀呀,果然是个不折不扣的丑八怪——长成这副尊容,如何配做晋王妃,这岂不是丢尽皇家的颜面。堂堂晋王自然不能娶这样的女人为妻!”

一张瓜子脸,眉如柳,浓黛、弯弯细细;眸如星,明闪、灿烂夺目;唇彤红,娇小、不点而朱,只是那本该属于少女特有的粉嫩腮膀子,落到眼里,却是观者皆俱——

左右两张脸孔,布满疮癣,如五彩的蛇鳞,层层起皮。

一句话,丑若厉鬼!

喜帕需有夫君新手掀起,按着古礼,夫妻如此才甜甜蜜蜜一辈子,帕巾落地,不吉之兆。

这是有人在故意为之,想出新娘子丑罢了!

新娘子没有露出观者意料中的惊慌窘迫之色,凤衣迤逦拖地,神情淡静,徐徐步上台阶,身姿从容,浑身散着别样的光华之气,缓缓扫视之下,无人再敢议异。

便是故意将喜帕以掌风打掉的拓跋桓也楞了神——

待续!

进门便休——休弃

这张脸,他见过的,就前天时候,他将人掳出王府,想挟迫其自动放弃赐婚,警告她成亲当日不许上轿来嫁,否则就让她好看。

那天,几句呵斥,她就吓的魂飞魄散,泪意朦朦。可今日再见,怎觉得不太一样!

金凌无视众人投睇之目,不疾不慢,跨进王府大门,才走了没几步,就被一双劲衣侍卫以剑相拦。

左右睇之,原来是晋王的近卫安青和安南。这两人皆是晋王手下的贴身侍从,不光武功出从,相貌生得也俊挺出秀。

长的有模有样又如何?

胸膛里的心肝,皆向着他家主子,全长歪着,只会一径护短,可不知道何为义薄云天。

这二人对上“慕倾城”那副狰狞的容貌时,本能的露出嫌弃之色,皆在暗骂:这种人,如何配得上他们家王爷?

安青冷冷斥道:“晋王府不守妇道,王爷有令,今以七出之条将你休弃出府,永世再不得踏进王府半步!”

按着几百年的传统礼制,新人一旦入府,即便不曾行礼,也算是男家之人——生为男家人,死为男家魂,若不守妇德,男家自可离弃!

金凌眯眼看着大步往正厅迈进的男子,如此急匆匆,却原来是想去写休书!

远而观之,廊前站着不少看戏的俊美男子,一个个或倚若坐,都以一种有趣的眼神远望她这个唱戏的角儿!

金凌只淡一笑——这事,意料之中,晋王之威名,从不受人胁迫。迫之,宁可玉石俱,这是他的本性。

只是,入门便休,弃之如破鞋,还被冠一个永世不得翻身的污名——

哈,素来以仁称著天下的晋王爷,下起手来,果然是狠毒的,幸好她也是有备而来的!她怎能容他们白白污浊了“倾城”冰清玉洁的名声!

“不守妇道?”

金凌轻轻咬着这四字,红唇一弯,冷冷一笑:

“果然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们家主子是仗势凌人,而你们呢,则是狗仗人势,一个个全是满肚坏水,朗朗晴空之下,秽语污人,欲置人于死地,堂堂晋王府怎就尽出了一些上梁不正下梁歪的坏坯子?这样一个人物,居然还广受天下人敬拜,可见是欺人盗名到了极点…”

一动嘴,又是一句臭骂。

那侍卫脸一色,心头惊怒,正想回嘴。

“本王行得正,坐得稳,从不污陷于人!识趣的就回去反省,若是在人前张扬了丑事,你还有何颜面立足于世!”

拓跋弘先一步喝过来,剪手而出的他,手执刚刚写成的休书,大步而来,薄唇之上,讥讽无限。

眼里看到的这张脸不堪入目,拓跋弘活了这么多年,莺莺燕燕,环肥雁瘦,他是见得多了,身边侍候的女子,一个个皆有沉鱼落雁之貌,就是没见过某个女人长成这样——

人丑就人丑,却还学人爱慕虚荣?真是无可救药!

素来深沉的眼里尽露嫌恶之色。

待走近,随手一掷,将那休书往金凌脸面上掷了过来。

满是凌花墨香的白玉纸,晃晃悠悠在面前摇曳飘落,金凌素手一托,将其扶在手心,龙飞凤舞的字迹苍劲有力,显示了某人满腹报国霸气,“休书”两字写的分外刺眼。

待续

进门便休——公子青城

金凌瞄了一眼,不惊不乱,淡一笑,接话道:

“恕我愚笨,真不知道自己何时不守妇道!王爷休妻休的如此冠冕堂皇,倒令我好奇之极,且说来听听如何?即便要死,也得死得明明白白,即便被休,也得被休的服服帖帖,您说是吗?”

这些个皇子殿下当中,就属六殿下拓跋桓最沉不气儿,最最孩儿性情,哼了一声,再度冲过来,指着金凌的鼻子骂道:

“慕倾城,你还真不怕丢人现眼?”

金凌闲闲一挑眉:“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不曾理亏,何怕丢人现眼!”

如此被一顶,六殿下不觉气愤的冷笑一记,将长鞭卷在手上,激怒的指着这个不知羞耻的女人喝道:

“果然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元月十五那日,你借着看花灯出来私会野男人,在天龙庙内,与人亲亲我我,时有当时的小沙弥作证,这件事,你怎么赖也赖不掉!”

果然是因为这件事!

金凌在心头轻一叹,原来还是自己害了倾城——不,不对,这只是一个方面罢了!

“六殿下错了,晋王殿下自称行得正,坐得稳,我慕倾城也就能自诩磊落光明可堪与日月相提并论,而不沾半分瑕疵。”

“我呸,事到如此,你还死不承认…是不是非得对质分明你才死心?”

“可以!”

金凌淡淡落下两字,反令六殿下一呆:“什么?”

“我说,为表清白,对质是必要的!”

六殿下懵了。

不光这孩子懵了,所有人都懵了——

拓跋弘惊讶之极,进一步细看这个女人,相貌虽丑,但脸上满是从容,全无半分心虚畏惧,到底是她心机城府深的可怕,还是真的误会了一场?

“来人,去请天龙庙请休一小师傅!”

“不必!休一小师傅只是一个毛孩子罢了,作不了证。”

“哈哈…”

六殿下发出冷笑:“你这是怕了!”

“身正不怕影子斜,这世上,还没什么事真正能让我慕倾城惧怕的!”

“那你为什么…”

金凌哼一声,温温的目光顿时敛尽,浑身上下透出迫人的寒气:

“一个毛孩子能做了什么证,要作证,就让名震天下的‘青城’公子来作…碧柔,先前我让你去天龙庙请‘青城’公子过来,可曾请来?”

“禀小姐,公子已到,就在府外的马车里休息!!”

“好,马上请公子过来为倾城作证!”

“是!”

拓跋弘但看到那个俏婢领命而去,而这女子朗朗之声已再度引来一阵骚动。

公子“青城”,三年前名声鹤起,谁也不知其底细,一身才气,直逼名声赫赫的龙苍三公子,一身武艺,出神入化,曾折服龙山三煞被其所用,满身胆略,一度救黎民于水火——行迹来无影,去无踪,没人真正见识了其人真容。

这个慕倾城居然能请动了青城公子管了这些闲事?

待续!

进门便休——公子青城 2

十一

满眼疑惑,万分不解,尽落金凌之眼。

傲然一笑,她一手负于背,不驯的眸子迎上那异样的眼神:

“十五那天,我的确去过天龙庙,也的确去见过一个故人,只是并不像殿下以为的那样,是个野男人,而是一素爱女扮男装的小女子——她是青城公子的红颜知已,即将嫁公子为妻。去年秋天时,我结识了这位子漪姑娘,相见恨晚,曾于无心庵内相携游玩,今番她来得鍄京落宿于天龙庙,相约见面,姐妹之间,相亲相近,举止亲呢,是问有何不可?那个小沙弥不知个中底细,殿下又没有细察分明,荒谬定论,难道也可成为休妻之理?”

说到最后,满口嘲弄,尽露讥讽之色,言辞虽不犀利,但句句不饶人,让人无法辩驳了她一句。

拓跋弘不觉大皱其眉,观其神色,似乎果真如此,而这件事,他的确没有深入去查明——之前,他从不认为这件婚事会闹到这个田地。

拓跋桓则张大了嘴,年轻的脸上尽是半信半疑,他似想辩解什么,却因为将来作证的是青城公子,忽然就觉得一切驳辞,都有点不可取信于人。

毓王和梁王呢,缓缓站到晋王身后,两人纷纷显出深思之色。

趁热好打铁——

金凌深知这个道理,停了一会儿,目光扫视一圈,又有力的丢下一句:

“诸位若见到青城公子还有什么异疑,不防再请天龙寺的明觉大师过来一问其中究竟。公子与大师乃是忘年之交。出家人不打诳语,明觉大师佛法精深,心怀慈悲,德高望重,为天下下敬仰,他的佐证,加上青城公子的现身陈述,足可证明一切!”

话落,再起千层浪!

一个“青城”公子已有千金份量,再加一个隐居于天龙寺内不问事世的世外高人,呀,这个慕倾城,寂寂无名的,怎就和这些来历不凡的人连在了一起?

侍候在金凌身侧的云姑大气也不敢出一下,讶异之色难以言表——

这真是她家那个事事无争的小姐吗?

她竟然心怀着被休的心态而来,还把对方步步棋路吃的死死,堵得他们无言以对?

一时气氛沉寂。

王府外,重重围观的人流中不知何时跟来了一辆华丽的马车,驾车的是一俊气青年,淡淡的吆喝着“让开…”

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随从,一样流露着他人所没有的气势。

而车后所跟从的两个高大男子,骑在大头大马上,皆有一方人上之人的傲气。

众人纷纷让道,都在猜测这人是谁?

暗香流过,华车之上坐着的又是何方人物?

有听到府内对话的人,在那里惊喜的欢叫:“今儿个真是大见眼界了,居然能瞧见传闻中的青城公子!”

于是四下人群里,又再度生起一阵沸鼎的惊奇之声。

说书人口传:公子青城,神秘莫测,江湖奇谈,闻者而叹,有生之年能见青城之面,那无疑是莫大的荣兴。

待续!

进门便门——作证

十二

马车缓缓行到晋王府门前,驾车的青年跳下马车,垂立于车马之前,恭敬的唤道:“公子,晋王府到了!”

“嗯!”

车内传出一个清越微冷的声音,就似山间之泉:

“漪儿,我不下去了!你带上三煞过去看看,这位晋王殿下到底怎么回事?好端端的不拜堂,还毁义妹名节,这样的事,真亏他做得出来,也不怕天下人耻笑——休一小师傅,你跟着一起下去,这事儿是你惹出来的,需得由你去给晋王殿下呈清事实…”

车内之人低声应答着。

围观众人摒息而听,觉得那声音好听的就如天外清音,隐隐含着不快,同时还透露了一个令人震惊的讯息——

“呀,怎么回事?慕倾城竟然是青城公子的义妹?这事可真是新鲜了!”

有人惊呼。

“哎,你们有没有发现,慕倾城和青城公子,这名字居然同音…难不成就因为这样,人家青城公子才认了这个义妹?”

众论纷纷。

车帘被青年扶起,一白衣少年缓缓走出车门,眉目精致,雪肤玉脂,飞霞染腮,丝发高束,风骨不凡。

粗一看,似一翩翩少年,细一瞧,分明就是一个男装的女红颜。

紧跟其后,则是一素袍小沙弥,脸色骇然,战战兢兢,举目望了一眼,垂目随着落落大方的白衣少年踏上台阶。

俏婢领头在前,三个相貌堂堂的青年相携护着少年在后。

府内,七八双眸子盯着走进来的白衣少年,俊秀风雅之姿,露着飘逸,算不上倾城国色,却有别样的流光异彩煞人眼。

拓跋弘不认得这个女子,但是认得女子身后的三个随从,当真就是为青城卖命的龙山三煞——

他与青城公子有过一面之缘。

“青子漪见过几位王爷。”

白衣少年走近“慕倾城”,两人目光一聚,竟是对视而笑,看样子,自是熟悉的自己人,而开出口来的柔媚之色也足以说明来人是个女子。

拓跋弘不觉眉峰又深锁了几分。

不待他说话,青子漪转身将那个才八~九岁的小沙弥推到“风口浪尖”之上,淡冷的接下去说:

“这位小师傅认人不清,错将子漪当作男子,那日在寺内,我与妹妹在园中说话嘻闹,全被他瞧见,以讹传讹,竟让晋王爷误以为那是一场可笑的私会,真真错怪死妹妹了…”

拓跋弘不语,这个时候,他已是词穷的接不上一句话。

至于拓跋桓,这时看到休一小沙弥羞窘的神色后,情知事情有误,缩在其后,也跟着垂下了头去。

青子漪温目冷一睇,继而又道:

待续!

入门便休——阴差阳错

十三

青子漪温目冷一睇,继而又道:

“晋王殿下,我家青城与慕小姐同名,去年路过无心庵时巧识小姐,我家公子怜其无父无母,无人疼惜,便许我与她结为异姓姐妹。今番会来鍄京,一是因为与明觉大师有约,是来下棋会友的,二则是因为听说妹妹佳期在际,我家青城深知妹妹在王府之内不得宠,备不出像样的嫁妆,故而赶得急在各地收罗了一些奇珍异宝送来京城,但为妹妹出嫁备上一点薄礼,却没想到妹妹境遇竟如此可怜,无端端就得了这份罪。晋王爷,您身在尊位,万人敬祟,怎就如此为难一个无辜可怜的小女子?”

声音是温润的,指责是深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