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昏沉沉,他急切的叫着。

一把滚烫的大手抓住了她的素手,紧紧的抓着,生怕她逃走。

“别走!”

声音如砂砺滚过一般又干又涩又哑,一再的重复。

东罗听着鼻子发酸,只有面对皇帝时,爷才会隐忍着自己的脾气,低声下气的收敛自己。他从不曾用如此伤痛的语气哀求过人。

爷真可怜!

他对着南城使了一个眼色,在爷身后放了一个个软枕靠着,南城心领神会,将药碗塞到了金凌身上,两人急匆匆退了下去,门关上。

“喂,你们…”

“人有三急,我们…内急…如厕去…”

门外的人扬声答了一句。

没好没好报,他们居然敢一溜烟的跑掉,把这个可恶的男人塞给他照看。

她一脸黑线,手被他死死的抓在手里。

“放手…”

他摇头,深深的看着——放了,她会跑掉,他什么都不会做,只想看看她——在生病的时候,能睁开眼看到她关切的守在跟前是何等幸福的事。这些年,他几次死里逃生,每一次从死亡线上挣扎回来时,最想见到的就是她漂亮的小脸,结果每一次尽是失望。

“再不放手,小心把你的手废掉!”

金凌非常恼怒,她讨厌他的碰触。

“即便把我这个人废了,我也心甘…”

他低低的说,恍若梦呓。

很是骟情。

她的心一抖,感觉怪怪的!

“对不起!”

随即他又低语了一句。

心再度一抖,他在向她倒歉?

一声“对不起”自不能抵消了那一切。

只是,这样子,他的心里会舒服一些——也只有在梦里,他才勇气跟她说“对不起”。

手心那股清凉会让他觉得格外的舒服,就像是一个困于沙漠的垂死之人,突然间喝到了甘冽的清泉一样,他舍不得放开。

“对不起…”

他闷闷的含糊不清低喃:“原谅我好不好…留在我身边好不好…乖乖的让我安心几天好不好…”

声音很轻很轻,她听不分明,更因为手心里的温度几乎要将她烧起来,太烫了——几乎要将她的脸都要烫红——

“放手…喝药!”

她没好气的吼着,将药睇了过去,为什么她要来面对这样一只病猫——

“…”

似乎多了几分真实的感觉,他困惑的眨了眨眼,用另一只手无力的敲敲脑袋,似乎想要弄明白现在是什么状况,这表情有点可爱。

“这…不是梦?”

他疑狐的反问。

好家伙,说了这么多话,赶情儿,他以为他在做梦。

九无擎垂头看着那只被自己抓在手上的白玉小手,软软的,腻腻的…

“燕青城…”

他低低的叫,有点欢喜,眼神迸射出一道亮光,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那碗药凑到了嘴边,漂亮的脸孔一寸寸凑近,贝齿一咬:“喝药…”

嗯,回过魂来了,不是梦——

她真守在他床边呢!

他乖乖的喝药,没有二话!

“是你开的药?好苦!”

他蹙了一下眉,就像一个孩子似的。

“没蜜饯!”

金凌白眼,牙一咬,手上端空碗,叫:“还有,现在放开我的手…我不想再说第四遍…”

他不肯,死死拽着她的手,那么一拉。

“呀…”

人投入了他怀里,碗滚到了他里床。

她身上真是凉快——抱着好舒服。

金凌少吸了一口冷气,鼻子撞到了他的胸膛上,一抬头,看到是敞开的衣襟底下那一条条疤。

伤的这么厉害,当初要有多痛?

不对,她想哪了?

“九无擎,你不要在这里给我耍病来疯…”

天呐,他不是病了么,怎么还有这么大的劲儿…一抬头,他薄薄的唇自她额头擦过…那么烫,被扫过的地方,滋滋的烧起来…

“嘘,别吵…我就抱一小会儿…真的就一小会儿…”

就像抱了一块冰块,让人无比贪恋,他痴痴的凝着眼前这张脸,能不能仗着生病,耍一下赖——以前,她就爱这样。

金凌磨牙啊!

“你…唔…”

想骂人,想将人推开,开不了口了,一只火热的唇堵住了她的唇齿,她尝到了一丝苦涩的药味…脑子一片空白。

滚烫的男子气烫强势的灌进了她的嘴里,似有一股电流在身子内流窜而过,在经脉里一层层爆炸,炸的她没法呼吸,没法思想——

极热烈的浅浅深尝,一点点的侵占进来:先吮着,细细的咬,然后抚弄她无助的贝齿,软而有力的挑开了她的防线,然后,步步深入,去追逐她惊乱逃蹿的丁香舌,将空气一寸寸挤压殆尽…

啊啊啊!

疯了疯了!

她要疯了!

这个肮脏的男人怎么可以吻她?

他怎敢再来招惹她?

事实上,这样的画面很唯美——

男“男”缠绵,欲拒还迎——

他倚靠在床栏上,一手箍着她的柳腰,一手按着她的后颈,她趴在他的胸膛上,一双手无措的抵着,脸颊红烫…

事这上,这也只是转瞬之间的事…

“啪!”

她找到了楔机,终将他推开,狠狠是一个耳光,不知道是不是打的太重,他眉心一皱,再度陷入了昏沉。

金凌急喘着,捂住自己被吻的发疼的唇,气的恨不能再踹上两脚——

丫的,生着病,还要来祸害她?

她忿忿的四下寻视,看到桌上有把剪刀,想都没想,上去抓到手再度冲床边,举着这剪子就想刺下去——

半途,怒极的又转而将剪子扔到了地上。

趁人之危,她金凌不屑为之!

见鬼的!

“九无擎,我…我跟你没完!总有一天,我要你好看…现在我不杀你,我…我留着你以后慢慢玩!”

她低吼一句,冲着床踢了几脚,怒气冲天往外而去,开了门,东罗和南城就守在走道上,看到她勃然大怒的狂奔出来,齐口同声问:“怎么了?”

金凌凶巴巴的瞪着,暴走。

房内,九无擎缓缓睁开眸,撑起半个身子,伸手捂着自己的唇,这一刻,他清醒的知道自己不是在做梦——

哦,居然没忍住,居然,吻了她…

这下完了,两罪齐发,她越发恨了。

可这滋味——真好!

他在心里七上八下的唏嘘,心肝不住的跳着,隐约有点难受,脸在发热,他伸手摸着遭了巴掌的脸,烫烫的疼,从没吻过女人的…

“爷,你干什么事又把她恼上了?”

东罗直闯进来。

“…”

九无擎神色有点尴尬,眼神乱瞟了一下,好一会儿才咕哝一句:“也没什么,我就吻了她,然后,装晕了…嗯,还好装晕了,她才没拿我怎么样,要不然就惨了…”

语气,似稍有得意。

闻言,东罗露出错愕的神色。

九无擎干咳,很想严肃起来,便郑重警告:

“不许笑!”

“噗哧!”

东罗没忍住!

碰到这个女人,爷总算像个正常男人了,居然还知道装无赖!

才笑出声,门口突然蹦出一个人,一张“俊”脸阴恻恻的,恨不上奔上来把人抽筋剥皮。

东罗觉得背上倍凉倍凉的,惨兮兮的看向立马露出狼狈之色的爷。

金凌越想越觉得有点不太对劲,折回来时正好听到东罗在笑,跳进去一看,果然看到九无擎睁着一双柔光流转的眸嘀咕着什么,气的鼻子几乎歪掉。

“九无擎…你真够无耻的!”

冷冷的扬首离去。

九无擎原想叫住她,张了张嘴,什么也吐不出来。

他的确无耻。

不该去招惹她,偏偏情不自禁被她吸引。

哎呀呀,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想不是,不想更不是!

他在心头苦笑,这丫头,生来就是祸害他的!

药很管用,第二天烧退了,第三天除了佫口疼,再没有不适的感觉。

金凌没有再过来。

这天,近中午,宫里来了圣旨,宣他们进宫见驾。

一辆马车载着他们一路往宫门而去。

赶车的是东罗,九无擎倚着车壁看着书,金凌垂着头假寐,气氛很微妙,九无擎几次和她说话,都被她的冷淡堵了回来。

皇宫永远是金碧辉煌的,那是人世间最华丽的牢笼,多少人想成为这座牢笼的主宰,拓跋弘为此而野心勃勃,九无擎更在积极钻营。

令金凌想不明白的是,九无擎命不久已,他要那张龙椅做什么?

仅仅是为了拓跋曦?

他的所作所为,难道只是在为他人嫁衣这么简单吗?

待续!

风云会——局

更新时间:2012523 1:18:45 本章字数:9543

似乎是如此,又似乎别有目的。

不知道是他道行太深,还是她太过生嫩,又或是另有隐晦事件未浮出水面,以至于她完全猜不透他的意图。

“青城,在皇上面前别乱说话!”

临进皇宫大门前,在马车上,九无擎沉默了一路后,终于开口告诫,隔着银色面具,那黑黢黢的眸子,汪洋似的能把人吞没,语气更是强硬的,带着警告之意茳。

金凌眯着眼,未置可否,懒得抬一下头。

可接下来,他说的话,终还是将她惊到,令她再无法淡定。

等他说完话,她呆了半天找不回自己的声音谋。

马车轱辘轱辘转着轮子,急而促,将他们带向一个未知的命运,车外是闹市,人声躁杂,他说的不轻不重,正够她听清楚,也不怕落到别人耳里。

她心惊肉跳的盯着这个把一切都盘算在手心上的男人,惊叹他心头的机谋,也终于明白这几天他为什么心甘情愿留在望湖阁,两耳不闻天下事,一心只读圣贤书了,原来另一场棋局早已悄然开始,并且还将她谋算了进去。

“你凭什么会认为我会照你的计划行事?”

金凌压下起伏波动的心情,冷淡的反问。

谁都不乐意被人视为棋子来使唤——她没料到在他决定救小鱼儿那一刻开始,他已一路将她安排在其中,并且还成了一路极关键的棋。

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可怕的男人,桩桩件件事情做下来都是有图谋的——

她甚至在想,那天夜里,他高烧不退,是不是也是计划中的一部分?

借东罗之口来跟她讲有关他的辛酸史,或许就是一条苦肉计,便是想令她怀之以同情,渐渐泯了恩仇。

即便不能勾消恩怨,总能生出几分影响——要不然那夜他借病强吻,她即便再有医者仁心,在旧恨加新仇的情况下,那一剪子必然会刺下去。

结果,她竟放了他,气急败坏的跑掉了。

金凌越想越有可能,思及那夜他怪异的举动,和平常的他,那简直判若两人。

此刻的他,一张没有表情的面具将他装典的极外淡漠而深沉,一眼观之,除了冰冷,还是冰冷。一双眼瞳如入定的老僧,既淡定又神秘,很难想像这样一个人脸上也能浮现那样一种狼狈之色。

而那一夜,他胡乱的将她抱住喃喃低诉“对不起”的语气是那么的无助和伤痛,就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低声下气的想求得原谅,并且带着几丝殷殷的期盼。

这几天,脑海里时常乍现他那记像是寻求安抚似的“强吻”,依约觉得那个时候的他,带着一些孩子式的无赖腔,纯萃是使着性子想霸占,哪怕是一小会儿也行,完全不记后果。

这和她认得的九无擎是有点不一样的——

为什么会不一样呢?

难道也是计谋?

是,或不是,她都无法确定。

她能确定的是,退烧后的他又变回了那不可一试的九无擎,手上捏着筹码,总能挑最合适的时机将每个棋子的价值发挥到最佳,总能将一切完美无瑕的掌握在手上。

这样一个人,真让人毛骨悚然。

九无擎明白,自己这么一提,她定会以为这是事先就环环设计好的。

并不是!

这一路路走来,原订的计划早已走样,他只是审时度势的根据现状在调整方案罢了。

他由着她打量,淡淡的回答:

“这场棋局,如果我输了,因此而垮台了,横竖烂命一条,其结果是得意了拓跋弘,倒霉了拓跋曦…当然,我知道这种权利之争,谁输谁赢与你来说,并没有利害得失…你会说你只是过客,但是,拓跋弘曾亲手砍了八无昔的脑袋,你若真的是为了你的燕熙而来,最好三思而后行,别做出令自己将来后悔的事…”

他故意搬出了八无昔。

提到八无昔,金凌的脸色再也无法平静,他真的很能吃准她的弱点——

关于八无昔是不是燕熙一事,这几天,她一直在揣测。

这件事到底真假如何,已经死无对证。

她本能的不想去相信这便是事件的真相,但她又无法百分之一百的排除这样一种可能,毕竟到目前为止,九无擎是唯一知道燕熙存在的人,再加上拓跋曦又长的那么像,总让她觉得这底下似乎隐藏着另一个惊天大秘密。

这是怎样一个秘密?

她无从知道!

她只知道在没有将这个秘密挖出来之前,九无擎的确不能出事——他若出事,还未成年的拓跋曦便失去了一个有强大的靠山,那样一个被人抱一下就脸红的孩子,干净如深山里流出来的清泉,若没了保护,他怎能在充满斗争的皇室中生存下去?

她更不知道,一旦拓跋弘得势,又将用怎样的手段来铲除他眼里的劲敌!

唯一清楚的是,一个云端上的人,一旦失势,便是万人蹋,一旦遭了贱薄,便再也漾不出那样的笑容。

她本能的想保护这个孩子,同时,又生了矛盾。

因为,她若依着他的计划去行事,拓跋弘必一败涂地——此人待薄了倾城妹妹是没错,可他是小八啊…以他的才华,想要得到那张皇位,以政治眼光来说,他必能成为一个优秀的帝王。

当然,抛开仇恨,以客观的身份审视九无擎,她看到的也是一个深谋远虑、胆魄过人的弄权奇客,这样的人,若坐上龙椅,绝对也能成就一番霸业。若由他扶植拓跋曦上位,他朝,西秦国会出现一片祥瑞盛景。

不管是九无擎还是拓跋弘,他们都是出类拔萃的权臣,这两股势力无论谁胜谁赢,等待西秦国人的总归是一场大换血,更会死掉一批优秀的政客。

若是冷眼旁观,就权当看戏,现在不一样了,从戏外走到了戏里,今日只要她一个决定,就会有一路人马惨败落马,那场即将到来的血雨腥风会由她开场,这就有点不好玩了。

她不喜欢把别人的命拿捏在手上玩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