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认,他总有法子能令她不得不承认。

门外又传来一阵脚步声,是管事的给晋王送骨头煲来了,这滚烫滚烫的煲才放到案上。

“晋王爷,您的骨头煲!”

晋王挥挥手,管事退下。

东罗和南城因为晋王入了座,守着规矩,再没有坐下。

这时,又人推门走了进来,抬眼见,没有意外,来的果然是凤烈——

唉,她再度在心里轻叹,九无擎真是可怕,怎么就算的这么准?

这样一个人不去做神仙,真是可惜了。

“你果然在这里!”

玄袍墨带,气宇轩昂,微含笑,凤烈精精奕奕,徐徐而进,看到晋王,并不意外,冲他点了点头:“晋王也在!”

晋王站了起来,欠了欠身,举止得体,尽显亲王风度,浑身上下再没了当年的卑微,流露的是人上之人的尊贵和优雅,笑甚是谦和,说:

“遇上了,吃顿便饭!凤王可曾吃,要不坐下一起吧…”

说着,手一扬,示意他也入坐,俨然一副主人的模样,一下子反客为主了。

“如此,那就不客气了!”

凤烈笑笑,若有所思的在晋王身上睇了一眼,走到金凌左侧的位置坐下,目光深深的往吃的不亦热乎的某人身上打转:

“身子好痊了?”

“差不多!”

金凌没正眼看,不咸不淡的答了一句。

凤烈不太喜欢她这种冷淡的口吻,以前,她常唤他“凤兄”,从没把他的王爷头衔看在眼里,而他则唤他“阿青”,彼此甚为亲呢,那时二人论交,无关尊卑,只凭喜好——他是真心喜欢这个无畏权贵,聪明绝顶的小兄弟的,在得知她是金凌以后,越发喜欢了。曾四下派人疯狂寻了她这么久,如今人是找到了,不想她如此漠视他。

他心里真不是味儿。

“你没好好照顾自己,又瘦了!”

“我一直就瘦,吃不肥…”

她皱了一下眉,淡淡的答了一句。

不乐意他在这么多人前表现的这么亲近。

凤烈摇头,这样一个娇滴滴的小姐,不远万里的来到龙苍,天天在江湖上闯荡,没有一天安生的日子,怎么能不瘦,看她狼吞虎咽的样子,就好像几天没有吃了一般,忍不住又叮咛了一句:

“慢点吃,又没有跟你抢…”

这种满带宠溺的口气,终令金凌白起一眼:

“凤王,肚子饿就点菜吃饭!”

言下之意是:别多管闲事。

真是的,吃一顿饭而已,就跑出这么多人来打搅。

若想得来她的好脸色,以后必是一件难事,凤烈并不意外,只是难受。

东罗和南城看着甚是头疼,他们早发现了,这两尊不好惹的佛爷,对他们爷的女人都怀着十二万分的兴趣——青城公子是个女人的事,这两个家伙都心知肚明着。这不是一个好现象。

拓跋弘微皱眉,不喜欢这凤王用这种口气说话,太过亲呢——世人皆知,凤王和公子青是莫逆之交,这交情会深到什么程度?他不知道,只听说,凤王和曾公子青同处一室,论天下道——嗯,这个丫头,真是太不安份了。

拓跋弘在打量凤烈,凤烈回头也看了他一眼,鍄京府那夜,他二人同时出现在城外,这说明,他们的对某件事达成了共识,所以,他以为拓跋弘接近金凌是有政治目的。

“晋王下,剩下的时日无多了,不知道案子查的怎样了?听说你们的皇上已下了圣旨,各个亲王,谁能破了这案子,谁就能继了储君之位?凤某到是好奇着,这局棋,下到底,不知道谁才是真正的赢家?”

绵里针,笑口刀,凤烈问的轻描淡写。

“只要能破了这案子,把那背后的祸国殃民的黑手抓出来,便是好事!”

拓跋弘答的圆滑,刻意的避着提立储一事。

凤烈一笑,点头:“也是也是,破案是最重要的…但愿晋王能笑到最后…”

这二人一来一往又说了一会儿话,金凌听着,一声不吭。

谁破案,谁坐储君之位,这事,她刚刚听说——她接下去要做的是要如何让拓跋曦如何“完美破案”,这有技术上的难度,稍不留神,会把自己赔进去,得想想啊…

“我吃饱了!你们慢慢吃!对了,令牌我不需要,这桌酒席,公子府的人会付…再见…”

扯过一条湿巾,擦了一下手,抹了一下嘴,拍拍屁股走人,打算去好好想想。

“青城…我有话跟你说…”

凤烈见她没有预兆的说走就走,丢下晋王,追了过去。

金凌不曾停下步子,噔噔噔往楼下而去:“不好意思,我很忙…现在没空和你叙旧…”

暖暖的大手牢牢的抓住了她,哪肯放人:

“必须谈,你躲啊我足足半年了,我不想再等下去…走,跟我去个地方…我们好好叙叙旧,关于十三年前的事,我也必须和你说一说明白…”

这话令金凌浑身一震,心下总算明白,他这么纠缠自己,原来已经知道她的身份是“金凌”了。

“放开青城公子!”

东罗看这凤王无耻的拉金凌的手,心里就直冒火——在他心里已经认定,这女人是爷的属有物,任何旁人都别想肖想。

“对,先放手…凤烈,我讨厌有人碰我…”

“放开可以,我们找个地方,去坐坐…”

金凌不想答应的,才想拒绝,脑子里闪过了九无擎曾说过的话,便改了口:

“去采月台…”

凤烈轻一笑,松了手。

二人一前一后出去。

晋王站在原地,目送他们离开,疑云重重。

北城,采月台,地势颇高,有一月阁,四周有层层小流瀑,四季常开的花木繁生,景致很迷人。

“金凌,你是不是在恨我?”

凤烈开门见山的捅破了这层纸。

听得这句话,东罗不由得冲这个凤烈投去了惊异的一目:凤王竟知道她的本名叫金凌。

南城则目光深深一转,甚为诧异。

金凌本想把这两人打发的,可他们坚决跟着,在他们的爷没有安然出来之前,他们会随侍在她身侧——她将这个举动称之为了变相的监视。

“什么时候知道的?”

倚着廊柱,她淡淡的望着天容,不答反问。

“在你离开之后!我在你住过的归客楼一号房内发现了那本手札,许是你走的匆忙,无心当中落下的…”

凤烈坐到她身侧,从侧面看着这一张俊美无瑕的脸孔,眼底难掩几丝痴狂。

他不是一个多情的人,却因为儿时的那份温暖,令他留恋至今。他喜欢这个孩子,自小就喜欢。因为她太会笑的,笑起来,比春花还灿烂,眯眯然的样子,是他阴暗生命里的一抹神奇的光亮了,腻在怀里那软软的滋味,是他生平第一次感觉到了生命的美在。在她母亲秦紫珞,化作凤璎成为旃凤国的摄政王后,他最喜欢窝在她的房里逗弄她,母皇还在世的时候,曾戏语:或是喜欢,长大了,纳作妃子吧!

可没等长大,他们之间就生了裂痕——

“是龙苍第一卷吧…”

自小金凌就长成了写日记的习惯,这习惯来自于母亲——也正有了这些日记相伴,父亲才能熬过无数个寂寂孤独夜。

这些年,她也写了无数日记,习惯性的以一个个文字来记录在失去燕熙以后生活中的点点滴滴。来了龙苍以后,这种习惯并没改掉,随身总是带着一个上锁的玉匣,匣中放的便是她手扎。

只是半年前,离开获国时,其中一本弄丢了,她找了很多地方没有找到,原来是被他捡了去。

“嗯,是你离九华来到龙苍以后记载的一些零零碎碎…”

字里行间都透露着她对燕熙的思念。

她为燕熙而来。

他知道。

金凌忽然轻轻一笑,满面淡漠化作一抹潋滟光辉的笑,转头问:“知道了又如何?你可知,那一夜你喝的烂醉,我手中的寒鲛剑差一点就刺进了你的这里…”

她拍拍胸膛处,挑起的挑衅的模样,是何等的耀眼,完全不掩这饰她心中的怨恨。

“我知道!”

他轻轻道,没有惊到。

她再度挑眉。

“那一夜,我并没有醉!”

只是在装醉。

金凌一怔,继而笑的更深,一抚素手,对空而叹,倒也不意外:“我就说嘛,堂堂凤王对人的警惕怎么这么差,原来你一直在试探我,所幸我没有把杀念动到底…想来也是我命不该绝…”

要是那一刻真下了手,照这种情况,吃亏的是自己。

“为什么没有动手?”

这是他知道公子青是金凌以后,最最疑惑的地方。

“因为金博!”

她答了四字,随即深深吐了一口气:“你说过,你曾养他两年,后来,他被人盗走,这些年,你一直在找他…我想我在龙苍人地生疏,而你却已是这里的堂堂凤烈,与其我杀了你,而后被人追杀再不能在龙苍混下去,倒不如留着你这条命也许更有用…”

她敛起笑,心情陡然有一些沉重。

“仅仅是这样吗?”

“要不然,你以为我能放过你吗?”

金凌讥嘲一笑:“你也该明白,我接近你最终的目的,只是为了想报仇…母仇不共戴天!”

凤烈的脸孔微微一黯,这丫头说话真是残忍,她将她曾在面对他时的笑语晏晏定为做戏。

“以后,别再找我…”

没有二话,站起来,往外而去…墨衣飘然,姿态是何等的洒脱,又是何等的绝然。

月阁生冷,影重重。

他想走近,她绝情,前曾恩怨生生的横在他们中间,那怕那些事,不是他的错,可是,她母亲的死,他终难辞其究,她唯一的弟弟,也被他弄丢。

他想叫住她,却发现发出什么声音,默默的只能看着她走出自己的视线,在她翻身上马时,又急急的奔出去,想到自己的还有话没有说。

“凌儿…”

金凌坐在马上睨着。

“西秦宫的事,你别插手…也别和九无擎走的太近,那个人,不怀好心,迟早把你给害了…”

以他判断,接下来九无擎会翻起大浪,他不想她搅进去拓跋弘和九无擎之间的斗争。

“凤王,您管过界了…”

她淡淡的撂下一句,调过马头扬鞭而去。

没有多想凤烈的事,不管这个人怀的是怎样的心情来见她的,与她而言,只是一个陌路人了。

她去了玉锦楼,听说龙奕受伤了——拓跋曦说的,而且伤的很厉害。

没有预约,想要进玉锦楼是一件难事,所幸,在门口的时候,遇到了玄影正提了一打刚刚从回春堂抓回来的药。

“玄影,你家主子怎么了?”

她追上去问。

玄影回过头看到她时,脸一沉,喝道:“你还来做什么?”等看到跟在她身后的东罗和南城后,更是从鼻子里冷冷哼出一声。

这怒来的莫名其妙,她什么时候惹上他了?

“俊”眉一蹙,身子一飘,再度拦住:“怎么了?”

“你害得我家少主还不够吗?”

玄影面生愠色:“我家少主待你一片真心真意,你呢,何曾善待我家少主过,还要问怎么了?”

被这么一喝,金凌忽生了几生歉然之心,也是,在龙苍,除却逐子等人,这龙奕是真真待她好的一个,只是她一直不怎领情。

龙奕伤的很厉害。

“你来了?看来你还是挂心我的是不是?琬儿,这几天我想明白了,不管你有没有未婚夫,我都不想放掉你!”

金凌听到这话,差点从床沿上跌下去,面对这张冲她懒懒笑着的脸,她很想仰天长叹。

待续!

风云会——计中计,局中局 2

更新时间:2012526 9:06:00 本章字数:4385

天字一号楼,暖香阵阵,皆是紫芜草的气息,挑开低垂的锦绣珠帘,家什华而大气,一眼就知都极品的物件。

也是,在这里睡上一夜,那得日付百金,长年包着,也不知得花多少银子,只能说龙奕这小子,爱拿银子砸人。

挑开水晶帘而去,一道七转珠屏挡了视线,绕过珠屏,往里头一瞧,薄着迤逦垂下的轻纱,但见青花团簇的锦被高高拱着,有人正睡的沉。

金凌心里一紧,龙奕这孩子若不是伤的严重,怎么可能大白天的会赖在床上?

她急忙过去,锦被下的人怎像孩子似的,把人都蒙在里头,玄影他们真是太不会照看人茳!

没惦着男女有别,她不由分说的钻了进去,直叫:

“虎头…”

掀开薄被,一楞,没人,只有两个冰冷的枕头堆在里面谋。

她瞪大了眼,还没有回过神,就听得身后传来一句语意深深的话,转头直了眼,那混小子穿着一袭雪锦天青袍,正倚在珠屏边斜斜的睨着自己,在她差点从床上滚落前,他脸一变,上去将人抢住,没好气的敲她额头,老大不客气的叫:

“臭丫头,小心点!要是跌伤这张漂亮脸蛋,本少主会心疼死的!”

有力的手臂将她圈起,一阵阵清冽的紫芜草钻进鼻子。

金凌黑了黑俏脸,在他和床之间来回看,一时忘了挣扎,将美丽的猫眼眯成一条线:

“你这是什么意思?耍着我玩?装病是件很好玩的事吗?”

手臂肘狠狠就往他胸口上叩了下去,他闷哼一声,立即松了手劲,接着趔坐于地,额头上滋滋之冒出汗来:

“死丫头,你想谋杀亲夫啊…”

他嘶嘶嘶的倒吸着冷气。

疼!

“亲你的头…”

金凌嘟起小嘴,嚷了起来:

“龙奕,一天不沾我便宜,你是不是就皮痒痒啊…好啊,你要是皮痒痒,我就狠狠收拾你…”

她扑上去火大的将人骑在了身子底下,一个粉拳高高扬起,这才发现他的脸色有点不对劲,立即收拳,凑上去疑狐的细看:

“真的?假的?你这小子,该不会又能在骗我吧!”

龙奕咧着嘴笑,俊气的脸孔一阵阵在发白,一双手轻轻、不着痕迹的拢住了她的细腰,她的身子啊,又香又软,这样跨在他身上,味儿真好:

“要是你让我抱抱,我保证就不疼了!唔…啊,死丫头,你你你,怎么这么狠心…”

他惨叫一声。

“我真想掐死你!”

金凌低吼一句,真的在他咽喉上狠狠勒了一下,威胁道:

“放手…”

“不放,掐死我得了!省得我为整天为你提心吊胆,若不是我伤的动不得,这几天,我早杀去望湖阁把你弄出来了…”

他一脸坚决,死死的抱着她,哪怕身子疼的绞心,也不想放手。

肚腹上有什么暖了起来,金凌低头一看,一片鲜红淋淋的血渍自衣裳下渗了出来,脸色不由的大变,他真的受着伤着:

“龙奕,你不要命了…快放手!”

她不小心坐的正是他的伤口处!

龙奕也知自己才愈合的伤口又裂开了,但他觉得这伤口啊裂的真是时候,唇角弯弯,看到她紧张自己,感觉真是好,便松了手,终于明白这丫头啊原是吃软不吃硬的货,想要让她心软,就得狠得下心用苦肉计。

金凌哪知道他在动什么歪脑筋,感觉腰际的力道松了,急忙忙闪开,将人扶到床上,二话没说,就去扯他衣裳,却再度叫他给挡住:

“喂喂喂,不行不行不行啊…你这叫非礼你知道不…怎么可以随随便便脱男子的衣裳,你要是脱了,我这辈子就赖定了你…本少主可是黄花大闺男呢…”

到这个时候了,他还在嘻嘻哈哈开玩笑,丫头,真是败给他了!

“滚…我是大夫…医者父母心,要是看个身体,就要赖上我,这辈子,我得造多少房子来收养你们这些病号…”

“呃…”

某人心下醋意横飞,她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孩儿老是看别的男人的身子,这问题严重啊,太严重了!

“我不是你的病号,你是我未…”

“未你的头,闭嘴!”

金凌适时的喝住他。

天青色的袍子已经散开,单衣也解开,光滑如玉的胸膛第一次坦露在女子面前,一抹奇异的红潮在龙奕脸上诡异的飘起,莫名其妙的烫了起来——

“你怎么把自己伤成这样子?伤口都裂开,还在那里瞎胡闹,龙奕,你有没有把自己的身子当回事啊…”

腹部,有一道他两三寸长的刀伤,伤口极深,原本生痂,此刻又有血汩汩的往外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