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头大马之上,宋黎抱胸眯了一眼,似乎在思量其中的原因,然后,很及时的撂出一句话安抚了将士们不安的情绪:

“众将士不必有顾虑,他们搬出一个冒牌的,就表明皇上已经脱险。他们这是狗急跳墙,自露原形。狠狠的冲过去打吧!现在正是痛打落水狗的时候…”

“是!”

“痛打落水狗!”

“杀…”

将士们高呼相和。

九无擎的面色凝重起来,宋黎居然知道拓跋臻调过包,那代表什么?

他心惊胆寒,嗖的瞄向脸色难看之极的拓跋臻,他的神情可以解读为:计划出了意外。

宋黎再次棋高一招将他将死。

这一次,他可以没有后顾之忧的痛击他们,连梁王也成了众矢的之的叛徒,再不可能护着他们安然退出。

瞧,已有不怕死的士卒往他们这边杀来,誓将他们就地斩杀。

他连忙厉喝:

“弓弩手准备,其余众人,迅速撤离。”

“是!”

“东罗,带上拓跋臻先走…”

拓跋臻不能有事,第一,只有他知道被调包的人如今藏于何处,第二,他是拓跋弘的人。

“是!”

那边冰冷的沉笑,如阴嗖嗖的鬼魅,再度袭来:

“怎么?九无擎,你不想要你的母亲了吗?你看,这是谁?呵,还真是还感谢你,让人调包,生怕她行动不便,拖累了你们,这么一来,反让老夫有机可趁。瞧啊,这可是你的生身母亲…”

九无擎策马来到拓跋曦身边,一把将这个又惊又疑的孩子拉到座骑上,吩咐程一将那冒名顶替的女人接收过去,正想回撤,却听到了这么一句,回头看时,但见宋黎手里当真抓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

这人生怕他看不清楚,手狠狠揪着女人的长发,将那张低垂的脸孔拎起来摆正,好让他看个一目了然。

脸上全是伤,素衣上的扣子散开着,脖子上全是青青紫紫的淤痕,但锁骨上那颗美人痣,依旧隐约可见——隔的那么远,还能看到,自然是是宋黎故意令他看到的。

果然就是本该

安全送出鍄京城的母亲。

九无擎心头顿时耳陡然一窒,整个人僵住——他认得这颗美人痣。

拓跋曦看的已经呆了一好会儿,心头依约明白了一件事,九哥好像使了什么计策,结果呢,宋黎太了得,早在暗中识破,却故意没有道破,将计就计,反而摆了九哥一道。

“九哥…”

他转头,极度不安的低叫了一声,意思是说:接下去该怎么办?

九无擎没答应,只拍拍他的肩:“你跟他们先走一步!母亲,我来想法子!”

能有什么法子可想?

拓跋曦满心悲痛,却坚绝摇头:

“我与九哥共进退!”

“九哥不需要留着拖后腿,立即走。听话!”

九无擎一口否绝,飞纵下马,同时,狠狠的拍了一下马股,将其驱离。

受到刺激的战马,嘶叫一声,撒开四蹄,往南边的官道上冲了出去。

拓跋曦惊乱的抓马缰急声直叫:“九哥,九哥…”

九哥不应,他只听到九哥最后吩咐了一句:

“南城,保护曦儿,不得有误!”

看到情况如此恶劣的南城犹豫了一下,这里更需要他,但他知道七殿下与主子而言意味着什么,最终还是追了出去。

能救出一个算一个。

主子的命令,他没有其他选择。

“去把那小兔崽子给老夫抓回来!”

宋黎哪能容他逃脱了去,寒声一喝,身侧,便有数个精武侍卫,疾马而去。

九无擎冷冷睨着,仗剑相迎,一剑四式,逼得他们不得不从马上飞落,一时缠在一起。

他使出毕生所学,剑劲之大,犹如大山压顶,一圈圈寒光尽是骇人的力量,若是沾到,轻则伤筋骨,重则枉送性命。

“你们去抓拓跋曦。九无擎,老夫来对付!”

某人不再旁观,自属下手上抓过一把剑,身如苍鹰,似利隼,扑了过来。

“是!”

四个侍卫应声,各自寻找机会从战圈里退出来。

九无擎不依不饶的相迫。

宋黎身如疾电,剑气动,势如虹,替代他们反击过来。

九无擎立即感觉到一股强大的杀气涌来,四面八面全是他的影子,重重叠叠将他包拢在其中。

“九无擎,老夫说过,你逃不掉!”

他笑的自信满满,剑光到处,尽是杀机。

九无擎的功夫是不错,可现在的他,身子骨那等于是废渣,已经没那么强的力量与他来抗衡了。三十招后,他的体力明显就不支。

跟九无擎过来的人,不是煞龙盟的诸个绝顶高手,就程一精选的精武武士,放在平常,皆可以一挡十,甚至是几十。

今日之战却是不同的,宋黎有所防备,身边跟着的人也皆是精锐之士,强对强,高手战高手,那就没了任何优势可言。

程一看到世子的战况险相迭迭,他自己呢,则因为几度窥看,被人偷袭,也已挂了彩。

现在这种情况,连自保都难,何况救人?

被缚的动弹不得的拓跋臻最是狼狈,身上已是平添数处刀伤,东罗的看护,引来的是西秦人马更深的猜忌,出手也就越发的凶狠。

拓跋轩看在眼里心里特急,甩开与自己打斗的冒牌拓跋弘,向梁王冲过去。

他至始至终不信二皇兄会叛变,必是有原因的。

第六十九招,宋黎的剑,抵在了九无擎的咽喉处,他笑的是如此的得意:

“怎么样?还是输了!”

是了,九无擎败下阵来,不是他技不如人,而是他的身体太不争气,抬眸,身后相随的人死伤过半,他闭了闭眼,沉声下令:

“程一,东罗,带他们退出去…”

宋黎立即嗤以冷冷一笑:“今天谁也别想离开!枷葛,传令下去,将他们困死,一个都不准放走!”

那个叫枷葛的大力士长啸一声,远方似也有长啸声回应过来,竟还设有暗伏——

拓跋轩救回了梁王。

不是东罗打不过他,而是他觉得在这种情形下,已没了护梁王的必要,留在他们手上,只会身陷危险,跟了拓跋轩反而能保命。

拓跋轩一边替梁王松梆,一边质问:“为什么要帮九无擎?”

围在他们身边跟前的皆是毓王的人马,此刻,他们不必担心背后杀来夺魂一刀。

拓跋臻不言语,脸孔灰颓无人色,双眼一白,竟昏死在了拓跋轩怀里。

拓跋轩一惊,伸手扶住,却抓到了一手鲜血,才知道他背上已连中数刀,伤的不轻。

保存实力是必要的,程一和东罗见情况不妙,一咬牙,开始突围,于是,打斗声渐行渐远,在宽阔的大道上慢慢往南而去

岔道口这一场血战,渐渐平息下来,尚有不少人马护在周围。

九无擎身上的白衣已尽数被鲜血染成腥红色,他无力的靠着粗大的树杆,面对那随时会饮血的长剑,沉笑:

“宋黎,出来混的迟早会还。如果我不得好死,你也不会有善终!你信不信?至少我还有人知道惜我,而你呢,手段如此狠残忍,布下天罗地网,要将我们打尽,没一点点宽恕之心,连一个活死人都不肯放过,这样的你,已经配不起当年的名号:翼中奇侠公子黎,你不配!”

“啪!”

一个巴掌落下,打落了那张银色的面具,露出一张狰狞无比的脸孔。

宋黎看着,收起莫名被激起的怒意,而后轻蔑的笑出来,啧啧摇头:“九无擎,长成这副德性,怎么那个小妖精还能把你当宝?哼,你在她眼里是宝,在我面前,连渣都不是…今日我就让你亲眼看着你母亲是怎么死的…”

语气阴阴,甚为可怖,下一秒,他转头高喝了一声:

“毓王爷,你不是一直想替你母妃报仇吗?伽夜,把剑给他——毓王爷,老夫给你这个机会!让你得偿所愿。”

一个长着鹰勾鼻的大汉,拖着九太妃来到拓跋轩面前,将手中的长剑递了上去。

拓跋轩正想替拓跋臻包扎伤口,一时没有回过神,听得这话,没有立即答话,只令左右手扶好拓跋臻,瞪着那血淋淋的剑好一会儿,才抓到了手上。

他心头藏着太深太浓的怨气,想到小时候母妃死的不明不白,想到这些年自己过的何等苦闷,想到皇上因为要收买人心而不肯将这个人处决,想到今天的死伤都因她以及她的孽种而来,便怒火中烧,情不自禁就高高举起了长剑…

九无擎看着,心下明白毓王心怀大恨,下手时完不管三七二十一,只图心中痛快,于是脸色豁然大变,忍耐不住,终于叫了一声:

“拓跋轩,男子汉大丈夫,恩怨要清明,对付一个不会反抗的女人,那是甭种。”

尚在犹豫要不要刺的毓王又听到九无擎这种极具挑衅的话,心头越来忿怒,转身冷笑一个:

“甭种?呸!九无擎,你不必拿话来激本王。皇上要是早知留着你们会掀起如此涛天大祸,定不会容下你们。今日,你们既然落到本王手上,那本王就替皇上除了你们,省得皇上为难…”

长剑凌空,一剑威武,极果断的刺穿了九太妃的身子,一搅,一抽,鲜血立即迸射,而后素衣一寸寸在无数双眼睛底下,被迅速的浸染成骇眼的红色。

这拓跋轩似觉得并不解恨,剑势又一扫,锋利的剑芒吻上仇人的脖子,劲儿一沉,剑入人肉,再一重,便是人头分体。

那一幕,发生的太快太快,快到九无擎都来不及疾呼,那原本好好长在脖子上的头颅就滚到了地上。

“啊…”

九无擎发了一记惊动云霄的惨叫,发疯似的想冲过去,宋黎剑光一动,将他拦住。

他狂怒,以相搏,不顾那足可以要他性命的剑势,但听得“扑”的一下,左肩被深深刺中,就在心脏偏上方。

他不管,拼尽毕生之力,终将宋黎震开,迈开疾步狂奔过去。

然而,已经迟了。

人已死,头已落,血肉模糊底下,一片宁静,毫无痛苦。

九无擎跪倒在地上,难以置信的看着近在咫尺的人头,自小守护他养大的母亲,在这异邦一心一意维护他的母亲,至死也只念想着父亲的母亲,他背负一切屈辱,就是为了母亲,可如今,他竟然眼睁眼看着母亲在面前成了无头之尸,就这样无声无息的死在了眼前,一口血压不住,便喷射了出来。

血,是黑紫黑紫的!

他觉得整人心就如同被刀剑挖空了,漫天盖地的疼,让人无法适从,无法呼吸,无法面对,眼前一阵阵发黑,头越来越重。

他倾下身子,想将母亲的头装回那汩汩流着血的断口上。

能装回去吗?

手指才碰到母亲那尽数被一片骇红浸湿的发,突然一掌,将他打飞,砰的一下,撞击在树杆,口中一片黑血溢出,他终于支撑不住,昏死了过去。

“九无擎,今日,我就将你们母子挫骨扬灰,化作灰烬!”

拓跋轩收回掌势,一剑刺去,目标是他的项上人头。

“当!”

突然间,一颗石子弹射而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落毓王手中的长剑,同时,一声沉沉的低叱响了起来:

“住手,这人不能杀,朕还有用处!”

一道劲风过,待拓跋轩站直身子时,身边人已经一个个跪了下去,叩跪声如雷般响起: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很快,他看清了来人,正是一脸凝重之色的九五之尊拓跋弘,着一身常袍,如神人般出现在了他面前。

来的的确正是拓跋弘,他气息微乱的左右环视一周,满地尸骨尽入人眼,目光一移,看到宋黎正以一种奇异的神色审视着,并缓步走了过来,施施然行了一礼:

“皇上果然已经脱险,而臣等也不负重众将这贼人再度擒拿,总算没有出什么大乱。当真是天佑我西秦!”

拓跋弘点了点头:“嗯,这番有劳宋先生了!朕已调动东西大营八万人马,将这附近团团围住,没有一个人可以逃脱得出去。”

宋黎听着,淡一笑:“如此甚好!”

“皇上,真是你!”

拓跋轩终于欣喜的叫出声,反手一把抓住他的肩膀猛看,想皇上被掳去两天两夜,也不知那些狗杂种有没有虐待皇上:

“嗯,还好还好,完好无损…皇上这番真是让我们这干人担心死了!”

“朕没事!朕怎么可能有事!”

他的目光沉沉的盯着地上那具无头尸,目光是冷利的。

拓跋轩感觉到了那种潜藏的急怒,连忙解释道:“这种女人留着是祸害…九无擎更是!皇上,您要是早听我的话,也不会生出这么多的灾祸!”

“那你可知,九无擎是什么来历?他是煞龙盟的左派司主,炎王之后,你若现在将他一剑了断,那么,我整个西秦国必然大乱,所以,现在,我们非但不能夺了他的命,而且还必须保住他。在没有把煞龙盟的人肃洗清楚之前,他必须活着,你若是杀了他,那便是自毁江山!这里的轻重,三皇兄可惦量的明白?”

拓跋弘竭力压住心头气极败坏的情绪,沉沉在他耳边低语一句,语气隐隐约约透着勃发的怒气。

九太妃被斩杀,不在他的计划之内。

他想到了九无擎之前提到的那些完全不可能成立的假设,心头便是一片乱糟糟,沉甸甸。

不理会拓跋轩赫然大变的脸色,他低头审视三步远处的人头,以及人头边那已经昏厥过去、满身血水的九无擎,吩咐了一句:

“来人,立即带九无擎回去。传太医,救人。”

与此同时,金凌如愿的见到了凤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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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很隐密的地方,就像一座世外居所,安谧,宁静——满眼尽是碧幽幽的禾苗,长势良好,垅沟上则植着一株株杨柳,长长的枝条垂下,如仕女的秀发,风吹枝动,摇曳多姿的很。待农人劳作累了,就三五结伴,在那柳荫下话家常。

金凌抵达时,田头的干活的农人还很多,有人在拔草,有人在施肥,有人支着腰杆子和乡邻说着今天村里发生的事。

凤烈穿着农家人的布有粗裳,站在田头,正在和一个老汉说话,似乎在询问最近几年的收成怎么,那老汉笑咧着嘴巴,深深的皱眉全是知足的神色。

这些的人,全然不知,与他们相距不远的地方,正发生着什么。

与他们眼里,最最关心的是今年庄稼好不好,自家的儿子能不能娶个漂亮媳妇,又或是闺女有不有机会嫁个好婆家——朝中的争伐,与他们遥不可及,可是实际上呢,又息息相关。

金凌的到来,引来了不少人侧目,素袍玉带的少年郎,是如此的丰神玉立——哪个姑娘不爱俏,送茶到田间的农家姑娘,原本皆在偷偷窥望凤烈,后来,全部倒戈。

凤烈很快就注意到了,回头看到了玉树临风一假小子——

他在心头啊:若是这丫头真生作了男儿,这天下的女子只怕当真都会被她勾了魂去。

“真是巧!”

他与那老汉道别,跳到正路迎上去。

其实,他明白,这绝非是巧遇。

能知道她在这里的,必是花了心思的。

又或者是有人故意泄露与他知道的。

会是谁也不难猜,难猜的是那人的居心。

“不巧!我来找你!”

金凌露齿一笑,指指田头清幽的景致,三三两两时而忙碌,时而在窃窃私语,这田园风光,是如此的齐乐融融:

“凤王好高的兴致,路远遥遥,跑到西秦来关心这里的民生问题。”

淡淡之中似有讥讽的味道。

凤烈不动声色,冷落的脸孔上挂着的是一抹水来土掩、兵来将挡的淡笑:

“不提十三年前的旧情份,就凭这三年的交情,你就该知道,我凤烈一向以来就很关心百姓的生计问题!无论是东荻国的,还是西秦国的。我都关心。一个国家的生计好坏,直接反应着这个帝王的成功与否。你说是不是?”

灰色的布袍被风吹的直摆,他举目望着,天色一片清朗:

“田间的风有点大。要不要去我落脚的地方坐坐!”

微微转头,没有意外的看到了那个人。

在她身后,永远跟着那个不爱搭理人的逐子。一个来历神秘的男子,正手抱长剑,斜眼瞟着四周,看似漫不经心,实则却是在观察这里的情况。再过去,则有两匹玄黑色的宝马,正在饮沟中清渠——是他们的坐骑。

“不必。”

“那就随意走走!”

他负手走在前面,指着前边那条波光滟滟的小河:

“去那边吧!”

金凌跟上。

软靴踩在松软的泥土上,有一种柔软的感觉,举目的景致,清幽如画。

若没有动荡,若这里是九华,若身边的人是自己的朝思暮想,这样的田间漫步,自然是一种别样的风景。可是现在的情况,却是步步充满杀机。

她直觉,自己的人之所以能轻易找到这里,必是有人故意而为。那个人,似乎并不是凤烈,因为他看到她的时候,神色里的惊讶,是骗不了人的。

那会是谁,将她引来了这里?

怀的又是怎样的目的?

不多想。

既来之,则安之。

“我打算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