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柳荫下,她笑容可掬的深吸一口气,望着东方:

“离家三载,终于可以归去。和熙哥哥一起回去。凤烈,我找到燕熙了。身为故人,你是不是该恭喜我?”

还恭喜呢,凤烈顿时黑脸,为之气结,奶奶的,这丫头这是故意来气他的吗?

“凌儿,你有必要这么狠心吗?”

他说,用手捡掉沾在袍子上的残叶:“你明知我对你是什么心思,还特意跑来在我伤口上撒盐。”

女人的狠,不见血。

金凌可不觉自己心狠,故意说他不爱听的:

“君子有成人之美。凤王也应该知道我的心思。离散十三载,只为一个圆满!”

“圆满?”

扯淡吧!

你们圆满了,我该怎么办?

他私下在心里质问了一句,而后扯皮一笑,终没有将这话说出来,转而又一想,以现在燕熙的状况,怎么可能有圆满?

死,那个迟早的事,而且,宋黎也断断不会容他离开。

就在他出来散步前才收到消息,昨夜浏河附近有人秘密往京城而去。

如果猜的不错的话,应该是九无擎又折回去了。

玲珑九月没有救出来,他又怎么可能会独自逃出去?

有关玲珑九月的事,他也听闻了,然后是半天回不过气。

记忆里的这个女人,虽然很冷淡,但是,待凌儿,待他都极好。

他虽是慈德皇后所出,但对于小时候的事,他没有半分印像,所有记

忆都来自于旃凤国——与他而言,废帝反而是一种痛苦,而以前作人质的苦楚,早已不记得分毫。

或许是因为如此,他对于宋黎这种行径,很看不惯。

然而,他也懂,不管是宋黎,还是兰姨,他们所做种种,皆是为了他。只是这种报复的手法,过于卑鄙无耻。

“这是什么语气?你的神情似乎在跟我说:得了吧!想圆满,下辈子吧!”

金凌目光咄咄的盯视着,观察脸上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

凤烈的情绪很少外露,但这人,在面对她时,眼神里会有奇怪的波动。这种反应,三年前,她就发现了。

“你是不是知道燕熙的状况?你清楚他活不久了是不是?你是怎么知道的?还有,你十三年前,你是怎么来的龙苍?为什么会来龙苍?又是怎样成为凤王的?”

这一连串的逼问令凤烈明白了一件事:这丫头是来探他底的。

正确的来说,她在怀疑他和宋黎的关系——燕熙的身体状况,知道最清楚的是宋黎,他凤烈若是知道,就表明,他是宋黎的同伙,而后,她又会往下推断,为什么他们是同伙?当年救他的是谁?

这丫头的推理能力一直以来就很强。

“那些事,你无需知道。”

立即转开了头。

他倒是很希望将自己这些的境遇一五一十的说与她知道,但是,他更清楚,她此番过来的目的。

“你是明家的后人。你的血管里流着四分之一明姓人的血。你也是为了复仇而来。”

三句肯定句。

凤烈的神情微微震动了一下。

她已经开始往那个方向猜,但是,还是猜错了。

旃凤国和大明府的确渊源,也正是这一层渊源,那边的帝宫才成了他的蔽护所。

这些事,他也才知道不久,因此,身为外人的她,无论如何也猜不到他的身世当中这一段曲折离奇的内幕。

本来,他不想搭话,可想了想,还是说了一句,以此来否定她最后一个猜想。

“不错,在旃凤,凤烈的祖父是西秦大明府的人。但我出现在这里,并不是因为想要复仇。这个说法,也许你不会信。”

“我的确不信!如果你没有目的,怎会出现在这里?”

是啊,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凤烈闭上了嘴巴,黯然苦笑的看着这个不知好歹的女子——他因为牵挂才会出现在这里,他怕那些人会害她,会徘徊在此。可这些理由,他都不能说。

“既然如此。我们还有什么话可说。”

他闷结于心,反正,在她心里,他只是一个小人,不值得信任,也不值得托负真心。

小时候,她俏皮温柔,长大了,就只会对自己中意的撒娇,其他人,在她眼里什么也不是,于是,说起话来也是如此的得理不饶人。

“我们的确没有什么话可说!”

“所以,你不必故意跑到这里来显摆你和那个人的幸福。若想幸福长长久久,就赶紧抽身离开这是非之地。回去你的九华,做你高高在上的皇太女,好好医治你未来的皇夫。若是留在这里,你的好日子不会太长久。”

这话很冷,但却是他发自内心的忠告——情绪复杂的忠告。

“是吗?”

金凌听着心头一动,却误解:

“怎么,你也想对付我们?”

凤烈真想踹她一脚,为什么她就非得把他想的那么坏?

心是疼的,他沉痛一笑,仰天,气歪着鼻子,干脆点头承认:

“对,我会对付你们。凌儿,你本来就是我的未婚妻,如果能找到合适的机会,我会抓着你不放手。你若不走,以后,我们便是敌人。我会不择手段的得到你!把你困在龙苍。就像玲珑九月那般下场。”

金凌顿时冷下容颜,已分不清他这是气话,还是真心话。

至少有一点,她可以肯定,他和宋黎有着某种默契。

这两个人,就算不是一伙的,也一定有着利益上的联系。

男人的世界,不像女人,很多时候,女人以夫为天,更多的是倚赖家庭生活,而男人呢,他们需要证明自己的强大,扩张权势那是必然的。凤烈在东荻国的权力已经很强大,他若和宋黎有什么政治目的,也很正常。各取所需而已。

“嗯,我明白,那我就应该在你着手对付我之前,先把你掌控住。你说是不是?”

她冷然一笑,话音未落,便有无数细微的破空声嗖嗖嗖的往凤烈耳朵里钻了进去。

凤烈吃了一惊,他清楚的,这丫头的一手梨花针,使的那绝对是独步天下,而且专打人的穴道——密密麻麻张开一张大网,横扫过来时,很少有人可以躲开了去。

其实,他是有所防备的,在听到那异声后,就以布袍一挥,试图挥掉那些迎面罩过来的针芒。

他的力量自是强大的,拂袖间,便将梨花针扫落无数,退避间,但听得那些针嗖嗖嗖而去,有的没入泥地,有的钻进树杆,还有不少如细雨般纷纷射进平静的河面,卷起一阵细浪。

“金凌,我与你客客气气,你却如此咄咄相逼——你再这么得寸进尺,我可不客气了!”

他的心拔凉啊!

第二波梨花针已经撒了出去:

“哼,到底谁在逼谁?你心里有数!害我月姨,你也有份!”

这话里套话,听得凤烈一惊,他翻身避闪,嘴里直叫:

“你的梨花针虽然厉害,但用来对付我,没用!”

折了一根枝条,绿影缭眼,形成一个密不透风的屏障,将那想意图钻进他穴道的细针反扫回去。

那道素然的身形也是了得之极,便如影魅,自他面前一掠而过,第三波银花针再度袭来。

这一次,令这个傲气的男人惊叫出声:

“你…”

凤烈突然脸色大变,想在这种密集的针阵内全身而退,若发暗器的人不是金凌,倒还有可能。

可现在的呢,这个善用梨花针打穴道的人,却是一个心思狡猾的角色。

这样一个人,凭着她的聪明才智,断断不可能做一些徒劳无益的蠢事。

他本该想到这一点的,是她发起攻势的速度太快,等到发现异样的时候,第三波梨花针有两枚已穿过了他的防线,扎到了他肉里。

他并不是第一次被扎,以前,他和她喂招也曾在这梨花针上吃过亏——一稍一分神,就容易吃上几枚,会痛,但只要将其逼出也就没事了。

第一第二波的梨花针都没有问题,这期间,有过一枚擦破了他手背上的皮,但第三波,出事了。

她在上头抹了什么东西。

扎中那一刻,身体上的感觉,就速迅被麻痹,手指的灵活度倾刻间被瓦解,动作那么一迟钝,第四波银针眨眼而至,极精准的封住了他的穴道。

偷袭成功。

金凌拍拍手,扯皮一笑,素衣傲立,气势凛然:

“凤王,有用没用,那得等试过才知道。

“凡事只有尝试,才能得出结论。哪怕明知会失败。

“这世上,失败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很多时候,人会因为害怕失败,连拼的勇气都丧失了。

“是啊,你对我的梨花针是很了解,因此,你会自信满满的认为这针对你没有作用。

“可你却忽视了我有可能会改变习惯,设下埋伏,等的就你这一刻的轻率心理。

“怎么样,没有知觉的滋味如何?”

凤烈不得不说她对他的心理拿捏的很到位,想动手指,发现已经彻底成了石头——毫无知觉。

远处,有他的心腹,可他连发出声音的力量都没有了,而刚刚那一幕,发生的又是那么的快,广良他们虽有看到他们交手,可因为这种过招嘎然而止,很容易让人以为是当事人之间的嘻闹。

这是有先例的。

以前的时候,公子青便常和凤烈过招,他们已经看惯不怪。最最主要的是,他们是放她进来的,知道这个美的惊人的女子正是曾经那位得到凤王信任的公子青,在这种情况下,谁能认为堂堂凤王会在两个回合之间,就叫人拿下了呢!

“逐子,请凤王上马,我们回了!”

他们的马就在不远处的松树底下优哉游哉的吃草——据严五说,那是浏河据点上的老大最最宝贝的马,可日行千里。

这马,乖的不得了,只要吹一记为它们量身制定的口哨,便是隔了数里路,也能疾奔而来。

逐子看到主子轻轻松松就把凤王搞定,一边走过来,一边吹响哨子,两匹宝驹听得召唤,鬃毛一抖,飞驰过来。

金凌跳上马背,引头跑于前,逐子拎着凤烈跨上马,跟于其后。

垅沟的尽头,凤烈的人终于感觉到了异样,大声嚷嚷起来:

“截住她,截住她。这人使诈捉了爷…”

一个个飞也似的围了过来。

她二话没说,撒出一把银针。

那些人哪是她的对手,几个不中用的当场中针倒地,几个功夫好的,惊骇的避让,幸保无事,但等他们回过神来,两骑三人已从他们眼皮底下溜了过去!

速度之快便如疾风窜过,很快就将那些窝囊废撇在了身后,可令人意想不到的事还是发生了。

出得绿树绕道的村口,树影婆娑中,忽然出现数道了人影,藏于树荫之后,“嘣”的一声,弹起一根带着无数细细弯刀的铁锁,绊住了马腿。

但听得马儿嘶的惨叫一声,前蹄因为强劲的冲力生生被弯刀拉断,顿时马血飞溅。

马身向前冲去时,坐在上面的金凌惊呼一声摔了出去。

中途,她借力而起,步履凌乱的才定住身形,头顶上,便有一张细链铁丝网盖下来了。

她本能的想掏寒鲛剑挥斩,一摸,才发现,剑没了,转身看,一阵银光耀眼,闪闪发光的短刃刚从怀里掉下,正躺在离自己不到两步远的地方。

才想将剑捞回来,却已来不及,网已盖上身,想避,无处避。滚地一翻,刚将剑抓在手上,人便被兜住,数把长剑刺来,纷纷架到了她脖子上。

她被掳住。

不能动,也不敢动——

稍稍一动,便是身首异处。

心情一沉,金凌转头看逐子,发现他的情况比自己还好,没有被网住,那些人急于救凤烈,也不曾追堵,他顺利的逃脱。

金凌心头刚刚松了一口气,下一刻,脖颈间一麻,人便失去了意识,缓缓往地上倒去。

“主子!”

逐子惊急的叫了一声,想上去救,却有七八个东荻顶级杀手窜了出去。

他情知拼掉性命也救不回金凌,此时此刻,自不能硬碰硬,恨恨的一扫视,迅速撤离,去寻援手。

数个杀手分出四人急追而去。

这一幕,发生的同样很快。

同一时间,一个兰衣女子婷婷袅袅的来到了凤烈跟前,头上戴着帷帽,待站定,既娇又厉的呵斥声响了起来:

“跟你说了多少遍,别对这个女人掉以轻心,你怎么就是把兰姨的话当作耳边风?这番兰姨若是来迟一步,你就是成了她手上的筹码,你知不知道?”

凤烈默不作声,瞟了一眼前方倒于青青草地上的美丽女子,想说话,却,又什么也说不得。

“来人,将这祸水送进鍄京城去。”

“是!”

凤烈急的脸色一沉,眼露焦虑之情,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兰姨的死士将金凌扔进马车,驮着她飞快的离去——他的胸膛急剧起伏。

“烈儿,凡事,以大局为重!你懂吗?等你一统山河,这女子也能成为你手上的玩物。现在,你得为你的前程着想。”

兰姨沉沉的晓起大义。

凤烈闭眼,惨笑,心痛如绞。

金凌又回到了镇南王府,也不知道他们给她吃了什么,功力全失,形如废人,被人重重看管于倾阁内。

镇南王府开始花灯结彩,因为喜事近了——皇帝和慕倾城的婚事,将如期进行。

明日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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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位之争——萌虎小怪 (求月票)

更新时间:201291 9:55:32 本章字数:5697

婚期原本定于初四,可初一那天,气象阁的几个大臣夜观天象,发现有异,立即急禀:

“初四极有可能出现大雨,虽为大吉之日,但雨天行礼,恐招来晦气,延后两日,即是大吉又是大晴之期。最适宜成帝家之婚。”

于是婚期便在早朝之时,被当众改为了初六,而将初四及初五定为天子祈福日:沐浴戒斋,以彰显新帝对这门婚事的重视。

这些事,都不是金凌会关心的事。

她关心的至始至终只有一个怃。

醒来的那一刻,看到自己被看管在倾阁,身上内力尽失,重兵把守之下,已然再度成为笼中鸟,难行寸步,她气的脸色铁青铁青。

她不明白,凤烈为什么要将她送进鍄京城?

难道他希望拓跋弘偷梁换柱将她娶了瑜?

这样做,他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先前的时候,他说只要得到机会,他不会再放手;后一刻,他却小人的将她送给别的男人。

这种行为:表里不一。

让人费解。

第二天正是初四,本该在天龙寺祈福的拓跋私访入了东方府。

进门时,金凌面对着窗外那片阴沉的天色发呆,正在思量要如何才能走出去。

从昨日到此时,外头发生了什么,她一无所知,整个倾阁全在拓跋弘的掌控之中。

外头的人走不进来,里面的人,出不出去,就连慕倾城也被关了禁闭,镇南王东方轲不得皇令,不能随意入内。

“皇上驾到…”

恶梦似的声音传进房来。

她回过神,转头睨视,看到拓跋弘一身常袍走进来。

他的脸孔异样的深沉,就像一块石头,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一双眸子深的就像是两眼深不见底的潭水,黑黢黢,让人摸不透他心头所思。

不知怎么,这样的他,让金凌觉得,他和九无擎竟有几分神似,犹其那眼神,眯起来的时候,最像。

慕倾城一直在楼里陪着,看到这个男人,她的脸上浮过几丝不自然的神色,而后呢,欠欠身行一礼:“给皇上请安!”

“不必!你出去侍候着吧!朕有话与她说!”

金凌自然不可能去见礼的,只冷眼看着这一对未婚夫妻,凑上自己,这三角关系,真是奇怪的紧。

“是!”

咬着唇,慕倾城低声应着离开,关门。

“你打算把关到什么时候?又打算怎么处置我?”

她冷静的坐着,冷静的开门见山的问着,一步一步,按步就班,绝不被失控的情绪左右。

哪怕这一刻,她心里着急的不得了,但她依旧维持着应有的镇定。

“初六大婚。以后,你便是中宫之主。”

他说,简直省净阐明了他的打算:他预备囚她一辈子。

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子,什么样的种就出什么的瓜。

金凌没有大吵大闹,也没有表示任何意见,不管震惊,还是气怒,都没有,就像什么也没有听到一般,一径问:

“九无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