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年前,我不害伯乐,伯乐因我而死,是我这辈子永远不能弥补的遗憾,十五年后,我若在这帝陵内,再把他们一齐炸了,那我还是人吗?
“缨姨教过我一句,我至今记得…”
他喃喃的对着墓顶上那闪闪发光的明珠低语着:
“大丈夫者,应顶天立地,坦坦荡荡。也许这辈子,我再也做不了人上之人,但,至少我得做一个堂堂正正的人。”
身后的那黑衣武士,忽欣喜的笑了起来,往地上跪了下去:
“爷,您终于醒悟了!”
这一觉,睡的很沉。
期间,身边似乎有很多人来过,又好像有孩子哇哇的哭声在大闹…
她集中所有注意力,才想起自己生娃娃了。
很想睁开眼,看看那个差点死掉的小女儿是怎样一个小模样…
好想好想看啊!
可是,眼皮好重,怎么撑也撑不起来。
嗯,好累啊!
好难受!
思绪一直抓捏不住,人疲惫的不想思考任何事情。
很想就这样放开一切,好好的睡,却总被打扰。
有人在耳边不停的说着话!
“凌儿,你已经睡了七天了,醒醒好吗?宝宝肚子饿了,你该喂他们吃奶了。他们想娘亲呢!你不想抱抱他们吗?昨夜,老大发高烧了…今儿个老二吐奶了…你都不想管他们了吗?他们真的真的很需要你!”
“凌儿,你已经睡了半个月了,醒过来吧!你怎么可能这么不负责任,把两个娃娃扔给我就什么都不闻不问了?今儿个老二拉稀拉的厉害,不肯吃药,那小鬼头和你一样,讨厌苦味儿…唉,你们这对母女啊,就是这么爱叫我~操心…”
“凌儿,一个月了,孩子都满月了,本来该欢天喜地办满月酒的,可你一直顽皮的睡着,谁都不敢提给两位小主子办酒宴的事。我请准皇上,把一切喜庆活动一起延后,只等你醒来!
“凌儿,两个多月了,安儿和宁儿都学会笑了,你怎么还赖在床上装病?怎么可以这么皮?孩子不管,国事也不管,一天睡到晚,你让我怎么办啊…该吃的药都吃过了,你到底为何迟迟不肯睁开眼?要到什么时候,你才算睡饱了?
“凌儿…
有个低哑的声音一直一直在耳边打扰她,不停的跟她说着话,令她知道日子在一天一天的过去,令她觉得这么一直一直睡着,是一桩不可饶恕的罪过。
嘴里呢,时常苦苦的,似乎有人在往她嘴里灌汤药,那软软的触感是什么东西?
是谁在一口一口的灌她?
她抗拒着,好苦啊!
有人在耳边无奈的轻哄:
“乖,一定得喝的,喝了才能好起来,乖乖咽下去,待会儿给你吃一些甜燕窝…”
嗯,她知道了,是燕熙在跟她说话,是燕熙在喂她吃药,一次次,不厌其烦。
她病的很重吗?她不知道!
嗯,好吧,权当是病了,生病吃药那是必须的!
她吃,她要快些好起来,抱抱自己的孩儿!
听啊,宝贝们一个劲儿的哇哇哭,是不是饿坏了?
在帝陵里,什么东西都没有,他们岂不是要饿坏了?
她想起自己是在帝陵里的生的孩子,听熙那么一天一天的跟她唠叨,好像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
天呐,都两个多月了,难道他们还困在地陵里?
忽然,她惊急了起来!
猛的一睁眼,人,终于醒了过来。
绣凤盘凰的雪白绡帐第一时间映入眼来,她眨了眨眼,一时想不起自己身在何处?
好一会儿才想起,这里是自己在洛京城的凰宫,她的寝宫。
脑子一度呈现空白状态,她动了动有点麻木的头,看到薄薄的帐幔正低垂,四周一片静悄悄,梦境中那些喧嚣的声音,似乎从来没发生过一般。
难道,只是做梦而已?
嗯,不对,空气里另有细微的翻书声。
隔着一面珠帘,似乎有一道黑玄色的人影正坐在书案前——
不必细辩,她知道,那人是燕熙。
奇怪,他们不是在帝陵吗?
怎么出来了?
难道一切只是一场梦?
她使劲的眨着眼,觉得头有点重,大脑有点紊乱。
她又动了动手指,被子底下的手,正搁在肚腹上,肚子没了!
是的,她惊讶的发现手掌底下是一片平平,不再高高隆起,不再压迫她的脏器,那不舒服的感觉消失不见了。
是了,孩子已经生出来了,睡梦中听到的一切,曾真实的发生过。
可,孩子呢?
她侧耳倾听,隔着很远,似乎有孩子的哭闹声传来,还有碧柔和清漪的说话声。
看样子,他们已经安然离开帝陵了!
她松了一口气,又莫名的急躁起来。
是孩子的哭声,越来越近了。
孩子,那是她的孩子!
房内响起一阵细细的脚步声。
“怎么回事?”
燕熙去开门,把门外的人让进来,轻轻的问话,凑过去将他们一起抱了过来。
“不知道!小皇子小公主明明睡的很好,突然醒过来,奇怪的闹起别扭来!咦,怎么不哭了…难道,他们是想让燕王抱吗?”
清漪惊奇的嘀咕起来:“这么小,就认人了,真是人精!”
燕熙轻一笑:
“嗯,这两个人精,可贼着…好了,我来抱抱他们,你们下去吧!…哦,等一下,你们先去把床帐给挂起来,让小皇子和小公主跟他们娘亲亲近亲近!”
“是!”
碧柔和清漪一起走向凤榻,身上穿着精致的夹袄。
金凌微微侧头,看着燕熙一手抱一个,也往床边走了来。
这人一边走,一边一人脸上亲一口,低笑着对儿子女儿说:
“是不是想娘亲了,来来来,爹爹我带你们去见娘亲…啧,又吐泡泡,真是皮…”
语气极为的怜爱。
床帐被挂了起来,碧柔转身习惯性的想给主子整整锦衾,转头时,立即看到到床上的人儿,正睁着眼珠子,骨碌骨碌直转,她平静的眼眸里刹时迸欣喜的眼神,激动的甚至连说话都不完整了:
“燕…王,燕王…您快看,您快看,公主…公主醒了…”
“…”
燕熙身子陡然一顿,等意识到听到了什么以后,急急忙忙转过头,正好与金凌温温静静的目光对了一个正着。
那个因为生产而昏睡了两个多月的小女子,终于睁开了她那张明媚的紫眸,此刻,正以无比温柔的目光睇着他。
是的,她醒过来了!
这个信息,迅速的传递到大脑。
一阵狂喜窜上心来。
他快步冲到床前,忙将手上两个正在吐泡泡的娃娃交到清漪和碧柔手上,而后,轻轻坐到榻上,将她极轻柔的抱起。
两人四眸相对,她翘了翘嘴角,他弯了弯唇片,彼此的心跳都在这一刻沸腾。
任何语言都不能描述此时此刻怀揣在他心头的那种激荡心情。
“我…睡饱了…”
她说,声音哑哑的。
“嗯!我看到了!”
燕熙深吸了一口气,点头,目光闪了闪,欣喜的笑了笑,头点了头,很自然的就在她额头落下一吻。
他有很多话想说,末了,却只是简简单单这么一句,没有任何累赘的词汇,就好像她和往常一样,只是趁他外出,偷懒睡了一觉,而后,他办事回来了,守在床头,静静等她醒来一起去吃晚膳。
似乎这两个多月的煎熬从来没发生过。
“对不起,我睡的太沉了!一定叫你担心了!”
她动了动手指,将素手自暖暖的被子底下伸了出来,才发现外头的空气甚为凉,现在应该已经是冬天了,虽然房里生着暖炉,但她依旧感觉到了丝丝寒意。
手指,触到了那张略显憔悴的脸,下巴上生着一片没来得及剃除的青髭,摸上去,就像板刷,有点发痒。
“嗯,你生来就是叫我牵肠挂肚了!”
他轻叹的将她搂住,低低的说:“睡一睡没关系,让我担心一下也没关系,重点是你终于睡饱了。坏丫头,你可知,这一次你睡了多久吗?”幽幽的薄荷味儿冲进鼻子里来,他有力的手掌抚在背上,他的唇,不断的烫着她的他发。
被抱着的感觉,真好!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看着碧柔和清漪那一身冬袄的打扮,便知这一觉绝对睡了很久。
一双手爬上他的背,金凌心头满怀歉然,嘴上却犟着:
“你吓了我好几次,终于这一次被我一次性掰回来了。我很记仇的。你不知道吗?”
燕熙轻轻一笑,捧起她的脸,轻轻一吻,全不避讳身边有人:
“你那点小脾气,我怎会不知?最皮最皮的小凌子,一有机会,就爱把我整的没有招架之力…这一次,越发的变本加利…呵,你可知,我有多想你吗?”
两个多月了,她一直昏睡不醒,致令他一直沉沦在惶恐之中。
“不知!但是,你有一辈子的时间慢慢说与我知…”
她眨眨眼,目光慢慢移开了,转到清漪和碧柔身上。
她们手上抱着两个穿的一模一样的小娃娃,头上戴着一个滚着白狐毛的裘帽,所不同的是,一个脖子上挂着的长寿锁上刻着金龙,另一个则是一尾金凤。
那两个婢女,皆笑着,眼里盛着眼泪,那是喜极而泣的泪花。
“这是…我们的宝宝?”
清漪点点连头,忙将龙宝宝捧过来让她看,殷切的说道:“对对对,这是小皇子!您看,长的多俊俏…”
一个眉清目秀,又有点虎头虎脑的小娃娃映进了眼里,黑白分明的大眼珠正灵活的转动着,嫩嫩的小嘴里,一个个小泡泡噗噗的直吐出来,嘿,那小家伙,正玩的不亦乐乎呢!
她靠在燕熙的怀里,伸出有点微凉的素手,轻轻刮了刮孩子的粉腮,滑嫩嫩的小脸,白里透红,蕴着健康的气息,一点也没有因为早产而显得削瘦。
这段日子,燕熙将他们照看的很好。
“这是翊安!是哥哥!”
燕熙温笑的对她说,然后举手,示意碧柔将另一个孩子也抱过来,枕在他的臂膀上。
他极怜惜的瞅着那个弯嘴憨笑着的女儿说:
“这是翊宁!是妹妹!”
说着,他又指指她怀里的孩子说:
“这做哥哥的很皮,吃饱了,就成天吐泡泡,饿了肚子呢,就装可怜。这做妹妹的呢,成天就爱笑,肚子饱饱的时候,总爱安安静静的张望,如果有人稍稍逗一下,就会咯咯咯直笑,要是尿湿了,或是饿了,就皱眉头…很少哭…”
他低声介绍着两个娃娃的情况,想将这几个月发生在孩子身上的事一古脑儿全说与她听。
金凌新奇的看这两个由她和燕熙一起创造的娃娃,轻“哦”了一声,等他说的差不多了,才问:“翊安翊宁,是他们的名字?”
“嗯,是皇上给起的。先头,皇上问我想给他们取个什么样的名字。我想了想,我们两个,这二十几年,一次次在战火里出生入死,日子一直不得安宁,所以,我希望他们不要像我们一样,过的那么辛苦。一生安宁,一生无忧,便是福气。
“本来想等你醒了,一起给取名的,后来皇上说安宁这两个字不错,又不知你何时醒来,便给赐了一个翊字!孩子的大名就这样给定下了。
“翊有辅佐之意,皇上这是愿这两个孩子这辈子,都能受人拥戴、得人用心辅佐,平平安安长大成才…”
燕熙细细的介绍着名字的由来,用手指轻轻逗了逗翊宁,那孩子果然立即咧开无牙的小嘴,甜甜笑了起来。
“嗯,挺好,我喜欢的。一安一宁,一个安儿,一个宁儿,但愿我们能治得盛世,佑他们一世安宁,一生无忧!”
金凌低头亲了一亲两个孩子,一阵奶香扑鼻,孩子皆不怕生的瞅着她,翊安还扬起小手,想抓她垂落下去的头发…
碧柔和清漪看他们一家四口,如此温馨的相拥,都觉得不能在这里打扰他们,一起悄悄退了下去。
屋外,正飘着大雪,已积下厚厚的一层雪,天地之间一片银妆素裹,几枝红梅正在枝头傲绽,暗浮动,香满园。
再过半个月,就是除夕了,原以为这将是一个冷落的春节,现在可好,公主醒了,所有忌讳都可以解除,冷清的皇宫,也该热热闹闹的办一番喜事了!
碧柔和清漪对视一笑,接下来,公主和燕王该大婚了!
真好!
幸福可期呀!
明天见!
情归处——大婚前夕:幸福进行时
更新时间:2012116 23:26:40 本章字数:3303
之所以能出得帝陵,是因为凤烈那家伙终于良心发现了。
他没有引爆帝陵里的火药,相反,正是在他的相助之下,燕熙才启动了为他所不知道的某处机关,顺利的将地宫中七十二道道石门全部打开,将那一干在帝陵外急的团团转的人放了进来。
燕熙记得清楚,那天,他为了抢救金凌,整个人累的精疲力竭。
那一刻,他无力的跪在榻边,搂着终于回过气来小女人,再也不想动一下——哪怕,两个孩子在耳边哇哇哇的大哭,都懒的去看一眼。
他的心情相当的复杂,一想到那两个孩子差点害死了凌儿,心里就生出几丝排斥心理洇。
就那时,外头一阵剑拔弩张的争吵声传了进来。
“你又想做什么?”
逐子怒气腾腾的喝斥着惹。
“让我见见他们!我有话想对燕熙说!”
凤烈低低的在请求。
逐子嗤然一笑:
“差点就把公主害死,像你这种卑劣之徒,有什么资格见公主?燕王也断断不会见你。”
“他会见。如果你们还想出去的话,逐子,你最好还是让我见他一面。整个帝陵里,有着一个严重的漏洞,燕熙一定想知道我是怎样走进来的?现在,他肯定很想马上出去。你没听到吗?两个孩子在哭,未足月生下的孩子,需要细心照看,你们公主的身子此刻很嬴弱,更需要食补药补,这一点,你该懂的…”
…
“这人,很能抓人死穴。当时那种情况下,我真的很迫切的想把你们母子三人带出去地宫,所以我见了他。
“他告诉我,他有整个地宫的分布图,那张图,可能比皇宫里收藏的那张图更为的精细。
“凤烈来秦山关很长一段时间了,他一直想进陵看看。他说他很念着你母亲,想亲自在你母亲寒棺前叩一个头。可惜一直没有机会。
“后来,他在帝陵附近遇上了四个形迹诡诡祟祟的人。不知怎的就窝里反了,四个人,你砍我,我砍你,死了两个,重伤了两个,倒在地上半死不活。其中一个见到他时,向他求救,说什么只要救了他,他就分他一半宝藏。
“凤烈很好奇秦山上哪来什么宝藏?他觉得他们的目标可能是帝陵,便翻了他们的随身物件,果真就发现了一张帝陵的结构图,上面明确标识了各处机关所在,以及陪葬品的准确地点。
“经他一番细细的盘查,才知道那几个人都是造地陵的工匠,出于对钱财的贪心,在造陵的时候,发现地宫内另有一道天然山洞没有上报,后来,他们还在暗中偷偷另修了一道暗门,为将来盗墓作了准备。
“凤烈就是通过这道暗道进了帝陵。
“至于帝陵里的炸药,有些是造陵时朝廷发下来开地宫用的,被他们悄悄的私藏了起来,有一些是凤烈通过某些不法份子买的。他的目的是想把自己炸在地陵。
“那家伙说,他活腻了,不想活了。
“凤烈知道帝陵里的机关,是皇上亲手设计的,而总控制机关则按在侧陵悔过侯的陵室内。一旦开启,地宫内外七十二道门会齐齐关上,再也出不去。他说他不知道这个设计是什么意思?最最令他纳闷的是悔过侯的棺柩里没有遗骨。
“另外,他还清楚整个帝陵另有一个神秘的入口,具体设在哪里,他不知道。他把你困在里面,就是为了把我引进去,想与我们玉石俱焚——是这两个呱呱坠地的孩子,拉回了他的理智,令他认识到自己错的离谱。
“最后,我们合力打开了所有石门,就这样出来了。”
这就是他们脱险的全过程。
人的恶念,能把人逼入绝境,而人的善念,则能化腐朽为神奇,可绝境中另僻生机。
燕熙对金凌说:
“若没有凤烈帮忙,我们绝对没办法那么快的出陵。要从温泉底下的暗道逃生,那几乎不太可能。如果想截断秦河,捞干河水,再从那里出来,没有十天半个月根本就难成事。而那时,你和孩子都急需养护,所以我答应了他的要求:让他到皇后跟前叩头。事后,也没有追究他的罪责,放任他离开。从此以后,由他一身轻闲,寄情江湖,再不涉权利之争。”
凤烈并没有看到寒棺睡了几人,帝陵机关启动以后,紫晶寒棺自动缩进了盘龙刻凤的玉冢之中。他只是在冢前叩了三个头。
一场危机,来的突然,平息的也快。
唯一令燕熙惊乱的就是她这个女人,一睡就不肯醒,两个多月时候,他与母亲想尽一切法子,用遍所有药方,日日夜夜的呼唤,她就是沉沉的睡着,除了偶尔皱皱眉头,动动手指,没有任何反应。
“老天还算厚待我,你终于醒了!要是你再不醒,我真得另想法子去阎罗殿闹上一闹了,非把你要回来不可…”
这话,令金凌失笑:这条青龙,听说前世的性格淡漠成性,是四大神兽中最最铁面无私、顾全大局的一个,今世遇上了她,算是彻底栽了。
一切磨难终成烟云。
“父亲”,不,应该说是叔父金贤知道她醒来,那自是喜不自禁的。
靖北王燕北知道了,带着玲珑,连夜冒着大雪进宫来探看这位多灾多难的“准儿媳”,朝臣们也是一个接一个来贺喜金凌公主醒来。